第17章
“太麻烦了,咱们办完事再回去起码要12点,你还要煮饭不累啊,就去饭店,我请你吃。”
“这点累算什么,再说我们做女人的,累点不是应该的。”
“凭什么是应该的,以后你和我也是做生意了,我们有自己的事业,当然要对自己好点。”
其实温芳芳已经很感恩现在的生活,这个学期钱大宝学校开始有自己的食堂,学生每个月只要交6块6毛钱,就能中午在学校吃一顿,将这事告诉钱文军时,他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省去温芳芳不少麻烦,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幸运的,嫁了一个什么都听她的丈夫,但现在这个信念被摧毁,温芳芳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
中午,温淼淼带她去海城最好的一家国营饭店吃饭,坐下后温芳芳就觉得不自在,温淼淼点了几个菜,“大姐,吃完我还有点事情,你先回去。”
“你要去哪里?”
温淼淼想到温芳芳曾经的梦想就是做一名文艺兵,想想还是没有告诉她实情,不过也不是没机会,等她以后赚了钱,实现财务自由,想唱歌就是可以的。
她随意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温芳芳没再继续问,偷偷凑到淼淼面前,“小妹,你这么爱乱花钱,妹夫就一点心疼都没有。”
“大姐,我跟你说过,我之前卖衣服赚了钱的,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钱,他没有资格说什么,往后等你有了钱,姐夫也不敢说。”
“真有这么好”,温芳芳看人家端上来一碗红烧肉,眼睛都馋了,这日子过得不赖,她有些期待温淼淼口中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饭后,温芳芳回去,温淼淼往海城大学走去,这个时候想要进出大学,查得都比较严格,门卫大叔让一个同学去喊陆娉婷,直到她过来带人,温淼淼才能跟着她进去。
陆娉婷穿着红色外套,头上戴的也是红色头箍,飘逸的长发让她看起来气质出众,见到温淼淼,她笑着说:“淼淼同志,你来得正好,我们刚刚排练了一遍,效果还不错,你再来看看。”
海城大学在这个时候口碑还很一般,再过10年,大学名次就会有所上升,是后来的211大学之一,还是有些实力的。
一脸上,能看到不少朝气蓬勃的年轻人,陆娉婷为她介绍学校的结构,没过一会儿,他们就来到校园的排练厅。
这个时候,排练厅建设得还很简陋,只有一间空教室,外面的石灰都掉了下来,看起来很不坚固,可还没走到教室里,就能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
陆娉婷一进去,就有个男生跑过来问:“娉婷,你刚刚去了哪里。”
“接一下我的朋友。”
男人长得四方四正,看上去很有书香气息,点头跟温淼淼打了声招呼,转头才问陆娉婷,“她是你的什么朋友?”
“我朋友学过音乐,让她来听听我们合奏的效果。”
“她学过音乐,看起来不太像啊。”
八十年代,音乐,尤其是交响乐这种,还是上流社会才懂的东西,温淼淼衣着普通,难怪男人会怀疑她不懂。
一群姑娘们则在旁边聊天,她们也基本上瞧不上温淼淼,学音乐的,骨子里多少有点傲气,当陆娉婷告诉她们,温淼淼就是衣服设计者时,有几个人才过来询问。
很快,就进行第二次排练,温淼淼听了一下,问题还是比较大,刚开始节奏就没有进得整齐,而且队伍排得有问题,负责的老师见她挑三拣四,很是不满意,“这位同志,不要口头上发表意见,要么我这个位置让给你,你来做总指挥。”
“好啊,老师你要真想让给我,我也可以做的”,温淼淼很不喜欢这种本事没多大,脾气倒不小的老师,陆娉婷赶紧出来阻拦,“王老师,你不是也说不是你想要的效果吗,要么你按照淼淼说的试一下,也不花费多少时间,效果不好就算了。”
老师这才哼一声,跟陆娉婷一起的男同学是合唱团的指挥,他肯定站在陆娉婷这边,已经开始组织同学们重新排一遍,排好后,效果真的好了不少。
经过这么一出,不少人开始对她另眼相待,这就是有实力的人走到哪里都受欢迎。
其实温淼淼也不专业,但这点水平在一个更不专业的大学合唱团里绰绰有余,快要结束时,突然有人提议,问温淼淼会不会唱歌,要不要来示范一下。
“是啊,淼淼,我们也想听你来唱歌。”
几个人将她推到中间,只有陆娉婷出来解围,说没必要浪费大家时间,王老师带着阴笑上前,“指导了半天,自己要没点本事,那不是笑话吗?淼淼同志,我看好你。”
温淼淼好久没唱过歌,不过这种情况下,她也没有选择,她高傲又不屑地看一眼王老师,“那我就献丑了。”
温淼淼唱了一首德国歌曲,还是当年她上学时学的,好久没唱过,最大的优点就是大家都听不懂,中间有不少出错的,被她含糊听着。
一首歌结束,教室好多人都沸腾了,温淼淼表情得意,越是这个时候越低调,谦虚地表示,自己也只是学了皮毛。
正当教室热闹时,门口忽然有个声音,女孩尖叫一声,“孙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孙铭手里还抱着书,一时都没有反应,听到女孩的声音才说道:“我来找王老师。”
“王老师,办公室有人找你。”
“谁啊?”王金良强调两句,便开始出门了,孙铭没走,女孩们围着他,“孙老师,我们要去参加合唱团了,你听听我们唱得怎么样?”
“秋菊,你先带头唱几句”,叫秋菊的姑娘一脸羞涩,打闹旁边的女孩别闹。
孙铭含笑望一圈,最终却将目光锁定在温淼淼身上,“这位同学是新来的吗?”
“她是娉婷的朋友。”
孙铭点点头,“难怪之前没见过,同学,你刚刚唱的是德语吗?”
“是的,你也学过吗?”
“我没有学过,只是略微懂一些。”
这边说着话,孙铭又被带到去和其他人说话。
老师走后,人群也散了,陆娉婷带温淼淼去学校的图书馆,正好需要经过教师大楼,孙铭从楼里出来,两人又打了个招呼。
孙铭穿着经典蓝色运动服,问她们要不要一起去打球,陆娉婷有些疑惑,因为孙铭从来没有这么主动过。
当然是拒绝的,不过两人走后,陆娉婷又有其他想法,她觉得孙铭看上温淼淼了,但这话对女生名誉有伤害,她没敢乱说。
她问温淼淼,“你觉得孙老师怎么样?”
“哪个孙老师,就刚刚那位吗?还可以,没什么印象。”
“孙老师很励志,他是农村上来的,学习成绩很好,现在教物理。”
温淼淼点点头,她现在见到男人会不由自主想拿沈星辰做对比,比着比着发现,没人比他更优秀,也就不容易记住人。
过会儿后,温淼淼提出要回家,陆娉婷将她送到门口,一路上两人聊了不少,越聊陆娉婷越觉得温淼淼虽然没有读过大学,思想上却十分先进,她愿意跟这样的人做朋友。
离大门不远处,她们又撞见王金良正在跟对面两个人说着什么,表情很不耐烦,面前两人是一个妇女带着小男孩,妇女拉住他的手,“金良同志,你就再帮帮我们吧,孩子好几天没吃饭了。”
“跟我没关系,你们该找谁找谁”,他推开妇女,转眼见到陆娉婷,这才敛了敛神色,问候一下。
别人家的事情,陆娉婷也不好多说,带着温淼淼继续走,突然,后面的男孩哭了,妇女抱住他,“铁成,不哭不哭,娘在这里。”
温淼淼顿住脚步,铁成这个名字她再熟悉不过,因为是她爸的小名,不过同名同姓的也有很多,她忍不住好奇问小孩叫什么名字。
妇女防备地看着她,“温铁成,同志,我们不认识你啊。”
算算时间,她爸确实这么大些,温淼淼实在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遇见她爸。
第43章
不许打我妈妈。
温淼淼仔细盘问:“你老家是不是在C县?”
妇女拉着男孩往后退了两步,
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们?”
“我能再冒昧问一句话,他多大了吗?”
这次妇女没说话,
男孩自己嗫嚅地说道:“我10岁。”
平常10岁的小孩子不可能长这么瘦小,但温家穷,
温铁成很少吃饱饭,
长期营养不良,
这才导致比同龄人都要显得弱小。
陆娉婷也在一边疑惑:“淼淼,你认识他们吗?”
这话提醒了妇女,
她想了一下,
并不认识叫淼淼的,
突然意识到什么,带着男孩就要往回跑,可温铁成恋恋不舍转头盯着看,他能感觉到温淼淼不是个坏人。
以前温铁成一喝完酒就会吹嘘自己小时候过得有多苦,是怎么一步步变成暴发户,
怎么赚钱的,温淼淼从小听到大,越听越觉得厌烦,
在将来,
温铁成靠投机取巧做了生意后,还给自己改了一个名字叫温恩泽,
最喜欢别人叫他恩泽先生,除了他自己,别人不能叫他铁成。
总之这就是个抓住时代突然变得有钱但没有任何内涵的油腻男人,可现在,面前这个男孩却完全不同,
原来他有些话确实讲得没错,他小时候是吃过不少的苦。
温淼淼看到这一幕,心情很复杂。
王金良问:“是不是二柱欠你钱?”
二柱就是温淼淼的爷爷,她中学时跟着祭祖时看过,温铁成很恨他爸的,不过做生意的多少都有些迷信,每年都会带着家里人去拜祖宗,保佑他生意兴隆。
温淼淼向王金良稍稍打听一下,原来这王金良和她奶奶翠霞还有些亲戚关系,几年前,二柱迷上赌博,越陷越深,家产全被他败光,不仅如此,他还经常打老婆孩子,终于在一年前,二柱被人打死,有人去温家要钱,翠霞才带着他爸逃亡到这里,王金良是他们唯一认识的人,这才过来找他。
王金良悠悠地摇摇头,“这种穷亲戚不能沾上,沾上就是个无底洞,再说这种远方表亲,算得上什么亲戚。”
温淼淼:“那你能把他们地址告诉我吗?这温家应该是我爸老家那头的亲戚,我爸一直念叨,他看到老家人应该会很高兴。”
王金良这才想到,温淼淼也姓温,这时候,城里人回家认祖归宗是常有事情,王金良没多怀疑,“你想找他们,可以去天桥那个桥洞下面看看,他们平时住在那里。”
没地方住的人都住在桥洞那块,温淼淼点点头,感谢他的告知。
不过从海城大学出来后,她没有直接去桥洞找人,第一是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做,如果平白无故将他们带回家,沈星辰肯定会惊讶,再说她爸骨子里就是个不老实的人,非常难管教,第二,天色不早,她出门时没有带娇娇,答应了她要早点回去。
路上,温淼淼给娇娇买了她最爱吃的桃酥,她称了半斤,供销社的店员用纸包装好,她提着纸袋,发现后面有人在跟踪自己,她一转身,就看到温铁成一路尾随着她,盯着桃酥流口水,被发现,有些尴尬,脸上脏兮兮的,紧张地捏着破烂的裤子。
不知为何,见惯了他爸充大款模样,再看他现在这么可怜巴巴,温淼淼居然有些爽,她指着袋子问:“你想吃吗?”
温铁成不愧是温铁成,搁其它小孩身上,早就害羞得跑开,他虽然窘迫,依然站在那儿点点头,“姐姐,我有好几天没吃饭。”
“你妈呢?”
温铁成低着头,不再吱声。
淼淼将桃酥递给他,又拿了一块钱放到他手中,“今晚先跟你妈妈找个旅馆住下来,不再住天桥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温铁成拿着钱,另一只手开始擦眼泪,一路奔波这么多天,他已经快记不得吃饱饭是什么感觉。
温淼淼一直以为这是一部架空年代文,没想到还真的有原型,遇到了她爸,她是很珍惜这次机会,不管怎么说,对待温铁成,她讨厌归讨厌,好歹是自己父亲,倘若能帮助他,淼淼是很愿意的。
路边正好有一家住宿的简易旅店,温淼淼带着他过去问,里面有空房间,让他们先住下,“你就住在这里,这两天我还会过来找你的。”
温铁成认真地点点头,临走前,还问了温淼淼一遍,“你真的会过来吗?”
“会的。”
明明小孩什么都没做,温淼淼总觉得他不太听话,看来她必须要好好计划一番,看看到底怎么才能改造她爸了。
她又去路边重新买了一份桃酥,这才往家属大院走去。
娇娇正在跟几个小伙伴在门口玩,到了下午,就一直在注视着大门动静,见温淼淼回来,娇娇开心地奔赴过来。
温淼淼抱住她,还将桃酥分给其他几个人一起吃,娇娇咬着桃酥,嘴边都是渣子,淼淼给她擦着嘴,一边问:“今天听话的吗娇娇?”
“听话的”,她吃着饼,温淼淼打开门,娇娇下来,才说道:“秦奶奶家有人,是来找你的。”
温淼淼将东西放下,有些疑惑会是谁来找她,如果是钱梅花她们,娇娇就会直接说是谁,而且她家门又没锁,完全可以坐在家里等,从娇娇的表情看,她对这个客人不喜欢。
淼淼问着:“是谁啊?娇娇认识吗?”
“不认识”,娇娇主动拿起小板凳,自己坐下,开始玩其它东西。
温淼淼摸了摸她的头,没带她,自己出门去了秦姨那儿。
路上她猜测应该是沈星辰这边的亲戚,也许娇娇还见过,之前对他印象不怎么好,等她走到秦姨家门口,一眼看到里屋里坐着一男一女,打扮得都很质朴,男人穿着黑色布鞋,裤子上还沾染灰层,蓝色外套有几个补丁,女人穿得也不差多。
秦姨坐在另一边嗑瓜子,没有搭理他们,见淼淼来了,才从凳子上站起,“淼淼,回来了啊。”
“这两位是?”
男人女人自己主动热情地介绍:“是娇娇她后娘吧?我们是娇娇的叔叔很婶子,带她回去的,见你没在家,到这里坐坐。”
温淼淼一听这话,就直觉有不好的预感,她不动声色地问:“怎么之前没听说娇娇家里有叔叔?”
女人回答道:“俺们是娇娇的表叔表婶,俺公公和娇娇爷爷是亲兄弟,他年龄大了,一直想把娇娇带回去。”
“不可能”,温淼淼想都没想地拒绝,“现在娇娇已经被我丈夫领养,跟你们没有关系,天色不早,你们先回去吧。”
“娇娇是我们杨家的孩子,怎么能跟别人姓,闹在哪里都不是这个道理。”
“她爸妈不在了,你们只是她表亲,没有资格来管她好吧。”
女人一听温淼淼说这话,眼泪都要落下来,“这位同志,你在说什么意思?难道就是因为你们官大一些,这么欺负我们老实人,娇娇是杨家的种,俺家公公天天担心她落在外面,她跟着回杨家是应该的。”
眼见着要吵起来,秦姨赶紧出来带难,“先少说两句,这位同志和嫂子,不是我插嘴,娇娇在这儿挺好的,将来还能上咱们这儿的幼儿园,你们非要把她带回去做什么,你们要是真的想她,可以过来看看,淼淼,这点你没意见的吧?”
温淼淼盯着他们,这两人一看就不是真心想为娇娇好,娇娇跟着沈星辰都好几年,他们不过来要人,现在突然走过来说想娇娇,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表面上,她顺着说:“自然,既然是我闺女的亲戚,我肯定也会好好招待。”
“我们不是来看娇娇,我们要娇娇跟着我们回家,我倒要去上面问问,哪家规定的,有家不回改名道姓给人家做闺女。”
秦姨生怕温淼淼弄不过他们,“那再等等,星辰等下也要下班回来了吧。”
沈星辰这两天单位工作比较忙,中午娇娇都是在秦姨家吃得饭,一直到五点多钟,他才回来。
娇娇的表叔表婶想要往他们家去,温淼淼不让,主要怕吓到小朋友,三人还在外面僵持不下,她实在不想跟着两个人闹,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女人一屁股就要坐下地,非说温淼淼欺负她,虽然没有造成影响,一看就是泼妇行为。
恰好沈星辰走到门口,见不远处的人像温淼淼,走进一探,才知道他们居然是来要娇娇的。
温淼淼忍到现在,就是想知道沈星辰到底有没有办领养手续,假如他们是合法领养,那么流程要简单很多,不过没关系,即使没有这手续,大不了大闹一场,她知道沈星辰绝对不可能将娇娇送人,她也不同意。
这个年代,收养女童哪里需要手续,在娇娇亲生父母去世后,她就很依赖沈星辰,父女两人一路熬过来的,可说起领养,沈星辰还真的没有。
在吵架这方面,沈星辰还是很儒雅,一直试图跟他们讲道理,说娇娇在这里有多好。
娇娇表嫂讽刺道:“有什么好的,给娇娇一个这么年轻的后妈,不欺负她才怪。”
温淼淼生气道:“请你说话注意自己的用词?”
“注意什么,我说错了吗?娇娇至今都不愿意喊你妈妈,你要对她好,她会这么做?”
“我和娇娇的关系,轮不到你来说。”
演看着要打起来,温淼淼让沈星辰站一边别动,“对付这种人我还是绰绰有余。”
“打人啦,打人啦,家属院有人打人了,青天大老爷为我做主啊。”
正当僵持不下时,在门背后看了会儿的娇娇忽然哭着跑出来,“不许你打我妈妈。”
第44章
五百块钱。
这是娇娇第一次喊温淼淼妈妈,
之前有很多次,这个称呼到她嘴边,娇娇也害羞得不敢表达,
但现在,她哭着想要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替温淼淼挡着,
嘴里呜呜咽咽话也说不清楚,
“不许你们打我妈妈。”
小孩子心地是最纯洁的,
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心里很清楚。
淼淼有几分错愕,
这期间,
娇娇表婶又想上来钳住她,
沈星辰挡在她们面前,一只手将表婶捏住,表婶嗷嗷地喊疼。
沈星辰扔下她的手,表婶立马往后面一呛,“这位同志,
你再在这里撒泼,不要怪我不客气。”
秦姨已经去门口喊人,进来两个穿军装的兵哥哥,
先是道歉将人随便放了进来,
之后硬拉着将他们带走,才化险了这次的事端。
但秦姨是有经验的,
待人走后,她叮嘱着沈星辰,“要小心一些,他们既然来了,肯定有目的,
不会这么轻易罢休的。”
温淼淼也猜到这一点,她仔细想了一下,能让多年都没想过找娇娇的人,突然大老远跑过来抢娇娇,最有可能的就是有利可图,他们知道带走娇娇有钱拿,才会这么做。
不过现在,她心思也不全在这上面,到了家中,温淼淼让娇娇再喊她妈妈,小朋友就不好意思了,把头蹭在沈星辰的裤子后面,怎么喊都不出来。
即便如此,温淼淼依旧很高兴,脸上一直带着笑容,直到吃完晚饭,快要上床休息,见淼淼一边洗脚一边哼着没听过的小调,沈星辰坐她旁边,眼中带着温柔,“淼淼,真的有这么高兴吗?”
以前吧,也没觉得这两个字分量,可当听到娇娇这么说的时候,温淼淼才知道,妈妈和姨是不同的,虽然娇娇叫她姨的时候她也很高兴,但是妈妈这两个字,意味着身上多了一份责任。
沈星辰突然过去抱住她,他的胸膛一如既往很踏实,淼淼的脚还在洗脚盆里,顺势两只手将他圈住,甜甜第问:“怎么了呀?”
“没怎么”,沈星辰想,就是觉得自己很幸运,才能遇到了她。
洗完脚后,温淼淼先爬进被窝,基本都是这样的,沈星辰帮她倒洗脚水,被窝暖烘烘的她就不愿意穿鞋再下床。
沈星辰倒完水回来,淼淼已经安静地躺好,她在想两个事情,第一就是怎么打发娇娇的那两个乡下亲戚,第二是怎么和沈星辰提到温铁成的事情。
像温铁成这么不老实的,在这个年代就应该送进部队里锻炼锻炼,虽说这样在另一个维度里,她以后的人生可能会改变,但想到那一家子鸡飞蛋打的模样,时常沦为八卦口中的谈资,没有就没有,人生也不全是为了赚钱,一个健康的家庭环境也很重要。
难就难在温铁成现在年龄太小,估计没有部队愿意收,起码还要等几年。
沈星辰在她脸颊来回摩挲,见淼淼比平时安静很多,问道:“是不是还在担心娇娇的事情,赶紧睡吧,这事交给我,明天我去组织上问一下。”
“咱们先要打听清楚,他们忽然过来要娇娇,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话刚说完,房间的木门就被推开,娇娇穿着贴身的衣裤,一双眼睛楚楚可怜,“爸爸妈妈,我害怕。”
娇娇知道,下午那两个人过来找自己的,他们想要带自己走,她躺在小床上,一闭上眼睛,就是两张陌生的脸,竟然吓得尿床了。
沈星辰过去抱她时,才发现小姑娘裤子那块湿透了,沈星辰很小就教育过她自己换短裤,娇娇乖巧道:“爸爸,你先放我下来吧,我换完再过来可以吗?”
温淼淼赶紧下床,去娇娇屋内将她叠好的衣服抽出来两件,脸色很阴沉,回到房间后,让沈星辰先出去,虽然娇娇还小,可男女有差别,她必须现在就培养娇娇,不能让男人看自己的特殊部位。
她冷着脸将娇娇的短裤换下,又把贴身的裤子换了,娇娇见她不高兴,也不敢吱声,直到换完好,小心翼翼地问:“妈妈,你不开心了吗?”
温淼淼抱住她,见到这样的娇娇,她想到自己的小时候,小孩子是没有错的,什么样的年龄该做什么样的事情,小孩就应该任性、撒娇,犯了错会被惩罚,可是允许犯错,而不是像她们这样,早早知道替别人考虑。
“娇娇,爸爸很爱你,妈妈也很爱你,我们不会把她送给任何人,在爸爸妈妈面前,你有什么想说的,有害怕的事情,都可以随时说出来,以后不要自己藏在心里,你做任何事,爸爸妈妈都会站在你们这边。”
小丫头这话听得糊里糊涂,却明白一个道理,淼淼答应不会将她送走,她抹着眼泪,“你们真的不会把我送走吗?妈妈,我以后会很听话的。”
“不会,这里才是你的家,其它都不是,你也不用很听话,爸爸妈妈更喜欢真实的娇娇。”
将她放进被窝,哄着睡着后,温淼淼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放到盆子里,沈星辰见她这么介意,说道:“要不我去小房间凑合一晚,你今晚和娇娇一起睡,她应该是被吓到了。”
“不用,娇娇睡我里面,再说她还小,哪家小孩这么小就自己睡觉的,这段时间,娇娇就跟我们睡一起。”
温淼淼说出的话,沈星辰自然不敢反驳,娇娇睡在最里面,淼淼在中间,沈星辰想像以前一样,上前抱住她,只见她正耐心靠着娇娇,顿时觉得有些失落。
而后,他又忍不住笑起来,不会吧,连自己闺女的醋都要吃。
第二天一早,娇娇又恢复起之前可可爱爱的模样,也不再害羞叫淼淼妈妈,反而很热衷这个称号,穿衣服喊妈妈,吃饭喊妈妈,上厕所也要喊妈妈,连沈星辰都被她冷落了。
去单位前,沈星辰又嘱咐淼淼,让她放心,他会去单位反馈,娇娇是烈士的孩子,组织上不会允许她去乡下生活的。
温淼淼点点头,有沈星辰在她身边,确实有安全感很多。
待沈星辰回到单位,才知道那两人一早已经闹到单位上,被守门的兵哥哥拿着枪威胁着带进里面,一见到领导,两人立马躺在地上,尤其是那表婶,哭着喊着请领导做主。
但凡这种没皮没脸的脸,领导听完他的话,劝解道:“这是你们和沈星辰同志的家务事,这里是办公的地方,请你们不要胡闹。”
“领导,不是俺们胡闹,俺们实在没有办法,从乡下那么远的地方跑过来,到现在俺们住的地方都没有,就是想要回小侄女,俺爹身体不好,临死前怎么都想着见一下后人,好到了下面,跟弟弟交代”,她说着就哭了起来,这些领导都是文化人,平常体体面面,直到沈星辰过来,才问他怎么办?
到了单位,沈星辰像是变一个人,问领导:“他们还在这里是吗?您先回去,我和他们说。”
“注意些,毕竟在单位,不要闹出影响,实在不行喊人将他们撵走。”
沈星辰穿着单位的制服,戴着一个军人的帽子,看上去就很有气场,尤其是他不似昨天那么好说话时,开口第一句就说道:“你们知道私闯这里是什么罪吗?领导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现在你们不应该在这里,已经直接被枪决了。”
这时候,人民子弟兵从不伤无辜的人,也是靠着这点,表叔表婶才这么肆无忌惮,一心囔囔着要找沈星辰。
然而现在被他这么一说,他们气焰瞬间灭了不少,只有那表婶嘴还在犟,“俺们没犯法,没犯罪,就是来找人,看谁能把俺们怎么样?”
“怎么没有犯法,有明确的规定,保密单位不允许靠近,你们不仅靠近,还大声喧哗,需要我给你们念一下具体的规则吗?”
表叔赶紧将表婶拉下来,他比女人懂得多一些,知道这些都是保密要做的事情,“只要你把娇娇给我们,我们立马就走,不会再过来。”
沈星辰身姿笔挺,坐着像一棵松一般伟岸,“你们没有被枪毙,就是沾着娇娇的光,现在就走吧,也不要再来,如果下回再靠近,运气没有这次这么好。”
“还有没有天理了啊,不让我们在这里,我们就到北京上访,肯定有人会为俺们农民做主。”
沈星辰站起来,“在你们走之前,我会给你们500块钱,娇娇现在还小,拿不到什么家属抚恤金,这钱她10年都拿不到,我只有一个条件,希望你们以后不要过来。”
“这点累算什么,再说我们做女人的,累点不是应该的。”
“凭什么是应该的,以后你和我也是做生意了,我们有自己的事业,当然要对自己好点。”
其实温芳芳已经很感恩现在的生活,这个学期钱大宝学校开始有自己的食堂,学生每个月只要交6块6毛钱,就能中午在学校吃一顿,将这事告诉钱文军时,他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省去温芳芳不少麻烦,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幸运的,嫁了一个什么都听她的丈夫,但现在这个信念被摧毁,温芳芳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
中午,温淼淼带她去海城最好的一家国营饭店吃饭,坐下后温芳芳就觉得不自在,温淼淼点了几个菜,“大姐,吃完我还有点事情,你先回去。”
“你要去哪里?”
温淼淼想到温芳芳曾经的梦想就是做一名文艺兵,想想还是没有告诉她实情,不过也不是没机会,等她以后赚了钱,实现财务自由,想唱歌就是可以的。
她随意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温芳芳没再继续问,偷偷凑到淼淼面前,“小妹,你这么爱乱花钱,妹夫就一点心疼都没有。”
“大姐,我跟你说过,我之前卖衣服赚了钱的,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钱,他没有资格说什么,往后等你有了钱,姐夫也不敢说。”
“真有这么好”,温芳芳看人家端上来一碗红烧肉,眼睛都馋了,这日子过得不赖,她有些期待温淼淼口中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饭后,温芳芳回去,温淼淼往海城大学走去,这个时候想要进出大学,查得都比较严格,门卫大叔让一个同学去喊陆娉婷,直到她过来带人,温淼淼才能跟着她进去。
陆娉婷穿着红色外套,头上戴的也是红色头箍,飘逸的长发让她看起来气质出众,见到温淼淼,她笑着说:“淼淼同志,你来得正好,我们刚刚排练了一遍,效果还不错,你再来看看。”
海城大学在这个时候口碑还很一般,再过10年,大学名次就会有所上升,是后来的211大学之一,还是有些实力的。
一脸上,能看到不少朝气蓬勃的年轻人,陆娉婷为她介绍学校的结构,没过一会儿,他们就来到校园的排练厅。
这个时候,排练厅建设得还很简陋,只有一间空教室,外面的石灰都掉了下来,看起来很不坚固,可还没走到教室里,就能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
陆娉婷一进去,就有个男生跑过来问:“娉婷,你刚刚去了哪里。”
“接一下我的朋友。”
男人长得四方四正,看上去很有书香气息,点头跟温淼淼打了声招呼,转头才问陆娉婷,“她是你的什么朋友?”
“我朋友学过音乐,让她来听听我们合奏的效果。”
“她学过音乐,看起来不太像啊。”
八十年代,音乐,尤其是交响乐这种,还是上流社会才懂的东西,温淼淼衣着普通,难怪男人会怀疑她不懂。
一群姑娘们则在旁边聊天,她们也基本上瞧不上温淼淼,学音乐的,骨子里多少有点傲气,当陆娉婷告诉她们,温淼淼就是衣服设计者时,有几个人才过来询问。
很快,就进行第二次排练,温淼淼听了一下,问题还是比较大,刚开始节奏就没有进得整齐,而且队伍排得有问题,负责的老师见她挑三拣四,很是不满意,“这位同志,不要口头上发表意见,要么我这个位置让给你,你来做总指挥。”
“好啊,老师你要真想让给我,我也可以做的”,温淼淼很不喜欢这种本事没多大,脾气倒不小的老师,陆娉婷赶紧出来阻拦,“王老师,你不是也说不是你想要的效果吗,要么你按照淼淼说的试一下,也不花费多少时间,效果不好就算了。”
老师这才哼一声,跟陆娉婷一起的男同学是合唱团的指挥,他肯定站在陆娉婷这边,已经开始组织同学们重新排一遍,排好后,效果真的好了不少。
经过这么一出,不少人开始对她另眼相待,这就是有实力的人走到哪里都受欢迎。
其实温淼淼也不专业,但这点水平在一个更不专业的大学合唱团里绰绰有余,快要结束时,突然有人提议,问温淼淼会不会唱歌,要不要来示范一下。
“是啊,淼淼,我们也想听你来唱歌。”
几个人将她推到中间,只有陆娉婷出来解围,说没必要浪费大家时间,王老师带着阴笑上前,“指导了半天,自己要没点本事,那不是笑话吗?淼淼同志,我看好你。”
温淼淼好久没唱过歌,不过这种情况下,她也没有选择,她高傲又不屑地看一眼王老师,“那我就献丑了。”
温淼淼唱了一首德国歌曲,还是当年她上学时学的,好久没唱过,最大的优点就是大家都听不懂,中间有不少出错的,被她含糊听着。
一首歌结束,教室好多人都沸腾了,温淼淼表情得意,越是这个时候越低调,谦虚地表示,自己也只是学了皮毛。
正当教室热闹时,门口忽然有个声音,女孩尖叫一声,“孙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孙铭手里还抱着书,一时都没有反应,听到女孩的声音才说道:“我来找王老师。”
“王老师,办公室有人找你。”
“谁啊?”王金良强调两句,便开始出门了,孙铭没走,女孩们围着他,“孙老师,我们要去参加合唱团了,你听听我们唱得怎么样?”
“秋菊,你先带头唱几句”,叫秋菊的姑娘一脸羞涩,打闹旁边的女孩别闹。
孙铭含笑望一圈,最终却将目光锁定在温淼淼身上,“这位同学是新来的吗?”
“她是娉婷的朋友。”
孙铭点点头,“难怪之前没见过,同学,你刚刚唱的是德语吗?”
“是的,你也学过吗?”
“我没有学过,只是略微懂一些。”
这边说着话,孙铭又被带到去和其他人说话。
老师走后,人群也散了,陆娉婷带温淼淼去学校的图书馆,正好需要经过教师大楼,孙铭从楼里出来,两人又打了个招呼。
孙铭穿着经典蓝色运动服,问她们要不要一起去打球,陆娉婷有些疑惑,因为孙铭从来没有这么主动过。
当然是拒绝的,不过两人走后,陆娉婷又有其他想法,她觉得孙铭看上温淼淼了,但这话对女生名誉有伤害,她没敢乱说。
她问温淼淼,“你觉得孙老师怎么样?”
“哪个孙老师,就刚刚那位吗?还可以,没什么印象。”
“孙老师很励志,他是农村上来的,学习成绩很好,现在教物理。”
温淼淼点点头,她现在见到男人会不由自主想拿沈星辰做对比,比着比着发现,没人比他更优秀,也就不容易记住人。
过会儿后,温淼淼提出要回家,陆娉婷将她送到门口,一路上两人聊了不少,越聊陆娉婷越觉得温淼淼虽然没有读过大学,思想上却十分先进,她愿意跟这样的人做朋友。
离大门不远处,她们又撞见王金良正在跟对面两个人说着什么,表情很不耐烦,面前两人是一个妇女带着小男孩,妇女拉住他的手,“金良同志,你就再帮帮我们吧,孩子好几天没吃饭了。”
“跟我没关系,你们该找谁找谁”,他推开妇女,转眼见到陆娉婷,这才敛了敛神色,问候一下。
别人家的事情,陆娉婷也不好多说,带着温淼淼继续走,突然,后面的男孩哭了,妇女抱住他,“铁成,不哭不哭,娘在这里。”
温淼淼顿住脚步,铁成这个名字她再熟悉不过,因为是她爸的小名,不过同名同姓的也有很多,她忍不住好奇问小孩叫什么名字。
妇女防备地看着她,“温铁成,同志,我们不认识你啊。”
算算时间,她爸确实这么大些,温淼淼实在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遇见她爸。
第43章
不许打我妈妈。
温淼淼仔细盘问:“你老家是不是在C县?”
妇女拉着男孩往后退了两步,
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们?”
“我能再冒昧问一句话,他多大了吗?”
这次妇女没说话,
男孩自己嗫嚅地说道:“我10岁。”
平常10岁的小孩子不可能长这么瘦小,但温家穷,
温铁成很少吃饱饭,
长期营养不良,
这才导致比同龄人都要显得弱小。
陆娉婷也在一边疑惑:“淼淼,你认识他们吗?”
这话提醒了妇女,
她想了一下,
并不认识叫淼淼的,
突然意识到什么,带着男孩就要往回跑,可温铁成恋恋不舍转头盯着看,他能感觉到温淼淼不是个坏人。
以前温铁成一喝完酒就会吹嘘自己小时候过得有多苦,是怎么一步步变成暴发户,
怎么赚钱的,温淼淼从小听到大,越听越觉得厌烦,
在将来,
温铁成靠投机取巧做了生意后,还给自己改了一个名字叫温恩泽,
最喜欢别人叫他恩泽先生,除了他自己,别人不能叫他铁成。
总之这就是个抓住时代突然变得有钱但没有任何内涵的油腻男人,可现在,面前这个男孩却完全不同,
原来他有些话确实讲得没错,他小时候是吃过不少的苦。
温淼淼看到这一幕,心情很复杂。
王金良问:“是不是二柱欠你钱?”
二柱就是温淼淼的爷爷,她中学时跟着祭祖时看过,温铁成很恨他爸的,不过做生意的多少都有些迷信,每年都会带着家里人去拜祖宗,保佑他生意兴隆。
温淼淼向王金良稍稍打听一下,原来这王金良和她奶奶翠霞还有些亲戚关系,几年前,二柱迷上赌博,越陷越深,家产全被他败光,不仅如此,他还经常打老婆孩子,终于在一年前,二柱被人打死,有人去温家要钱,翠霞才带着他爸逃亡到这里,王金良是他们唯一认识的人,这才过来找他。
王金良悠悠地摇摇头,“这种穷亲戚不能沾上,沾上就是个无底洞,再说这种远方表亲,算得上什么亲戚。”
温淼淼:“那你能把他们地址告诉我吗?这温家应该是我爸老家那头的亲戚,我爸一直念叨,他看到老家人应该会很高兴。”
王金良这才想到,温淼淼也姓温,这时候,城里人回家认祖归宗是常有事情,王金良没多怀疑,“你想找他们,可以去天桥那个桥洞下面看看,他们平时住在那里。”
没地方住的人都住在桥洞那块,温淼淼点点头,感谢他的告知。
不过从海城大学出来后,她没有直接去桥洞找人,第一是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做,如果平白无故将他们带回家,沈星辰肯定会惊讶,再说她爸骨子里就是个不老实的人,非常难管教,第二,天色不早,她出门时没有带娇娇,答应了她要早点回去。
路上,温淼淼给娇娇买了她最爱吃的桃酥,她称了半斤,供销社的店员用纸包装好,她提着纸袋,发现后面有人在跟踪自己,她一转身,就看到温铁成一路尾随着她,盯着桃酥流口水,被发现,有些尴尬,脸上脏兮兮的,紧张地捏着破烂的裤子。
不知为何,见惯了他爸充大款模样,再看他现在这么可怜巴巴,温淼淼居然有些爽,她指着袋子问:“你想吃吗?”
温铁成不愧是温铁成,搁其它小孩身上,早就害羞得跑开,他虽然窘迫,依然站在那儿点点头,“姐姐,我有好几天没吃饭。”
“你妈呢?”
温铁成低着头,不再吱声。
淼淼将桃酥递给他,又拿了一块钱放到他手中,“今晚先跟你妈妈找个旅馆住下来,不再住天桥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温铁成拿着钱,另一只手开始擦眼泪,一路奔波这么多天,他已经快记不得吃饱饭是什么感觉。
温淼淼一直以为这是一部架空年代文,没想到还真的有原型,遇到了她爸,她是很珍惜这次机会,不管怎么说,对待温铁成,她讨厌归讨厌,好歹是自己父亲,倘若能帮助他,淼淼是很愿意的。
路边正好有一家住宿的简易旅店,温淼淼带着他过去问,里面有空房间,让他们先住下,“你就住在这里,这两天我还会过来找你的。”
温铁成认真地点点头,临走前,还问了温淼淼一遍,“你真的会过来吗?”
“会的。”
明明小孩什么都没做,温淼淼总觉得他不太听话,看来她必须要好好计划一番,看看到底怎么才能改造她爸了。
她又去路边重新买了一份桃酥,这才往家属大院走去。
娇娇正在跟几个小伙伴在门口玩,到了下午,就一直在注视着大门动静,见温淼淼回来,娇娇开心地奔赴过来。
温淼淼抱住她,还将桃酥分给其他几个人一起吃,娇娇咬着桃酥,嘴边都是渣子,淼淼给她擦着嘴,一边问:“今天听话的吗娇娇?”
“听话的”,她吃着饼,温淼淼打开门,娇娇下来,才说道:“秦奶奶家有人,是来找你的。”
温淼淼将东西放下,有些疑惑会是谁来找她,如果是钱梅花她们,娇娇就会直接说是谁,而且她家门又没锁,完全可以坐在家里等,从娇娇的表情看,她对这个客人不喜欢。
淼淼问着:“是谁啊?娇娇认识吗?”
“不认识”,娇娇主动拿起小板凳,自己坐下,开始玩其它东西。
温淼淼摸了摸她的头,没带她,自己出门去了秦姨那儿。
路上她猜测应该是沈星辰这边的亲戚,也许娇娇还见过,之前对他印象不怎么好,等她走到秦姨家门口,一眼看到里屋里坐着一男一女,打扮得都很质朴,男人穿着黑色布鞋,裤子上还沾染灰层,蓝色外套有几个补丁,女人穿得也不差多。
秦姨坐在另一边嗑瓜子,没有搭理他们,见淼淼来了,才从凳子上站起,“淼淼,回来了啊。”
“这两位是?”
男人女人自己主动热情地介绍:“是娇娇她后娘吧?我们是娇娇的叔叔很婶子,带她回去的,见你没在家,到这里坐坐。”
温淼淼一听这话,就直觉有不好的预感,她不动声色地问:“怎么之前没听说娇娇家里有叔叔?”
女人回答道:“俺们是娇娇的表叔表婶,俺公公和娇娇爷爷是亲兄弟,他年龄大了,一直想把娇娇带回去。”
“不可能”,温淼淼想都没想地拒绝,“现在娇娇已经被我丈夫领养,跟你们没有关系,天色不早,你们先回去吧。”
“娇娇是我们杨家的孩子,怎么能跟别人姓,闹在哪里都不是这个道理。”
“她爸妈不在了,你们只是她表亲,没有资格来管她好吧。”
女人一听温淼淼说这话,眼泪都要落下来,“这位同志,你在说什么意思?难道就是因为你们官大一些,这么欺负我们老实人,娇娇是杨家的种,俺家公公天天担心她落在外面,她跟着回杨家是应该的。”
眼见着要吵起来,秦姨赶紧出来带难,“先少说两句,这位同志和嫂子,不是我插嘴,娇娇在这儿挺好的,将来还能上咱们这儿的幼儿园,你们非要把她带回去做什么,你们要是真的想她,可以过来看看,淼淼,这点你没意见的吧?”
温淼淼盯着他们,这两人一看就不是真心想为娇娇好,娇娇跟着沈星辰都好几年,他们不过来要人,现在突然走过来说想娇娇,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表面上,她顺着说:“自然,既然是我闺女的亲戚,我肯定也会好好招待。”
“我们不是来看娇娇,我们要娇娇跟着我们回家,我倒要去上面问问,哪家规定的,有家不回改名道姓给人家做闺女。”
秦姨生怕温淼淼弄不过他们,“那再等等,星辰等下也要下班回来了吧。”
沈星辰这两天单位工作比较忙,中午娇娇都是在秦姨家吃得饭,一直到五点多钟,他才回来。
娇娇的表叔表婶想要往他们家去,温淼淼不让,主要怕吓到小朋友,三人还在外面僵持不下,她实在不想跟着两个人闹,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女人一屁股就要坐下地,非说温淼淼欺负她,虽然没有造成影响,一看就是泼妇行为。
恰好沈星辰走到门口,见不远处的人像温淼淼,走进一探,才知道他们居然是来要娇娇的。
温淼淼忍到现在,就是想知道沈星辰到底有没有办领养手续,假如他们是合法领养,那么流程要简单很多,不过没关系,即使没有这手续,大不了大闹一场,她知道沈星辰绝对不可能将娇娇送人,她也不同意。
这个年代,收养女童哪里需要手续,在娇娇亲生父母去世后,她就很依赖沈星辰,父女两人一路熬过来的,可说起领养,沈星辰还真的没有。
在吵架这方面,沈星辰还是很儒雅,一直试图跟他们讲道理,说娇娇在这里有多好。
娇娇表嫂讽刺道:“有什么好的,给娇娇一个这么年轻的后妈,不欺负她才怪。”
温淼淼生气道:“请你说话注意自己的用词?”
“注意什么,我说错了吗?娇娇至今都不愿意喊你妈妈,你要对她好,她会这么做?”
“我和娇娇的关系,轮不到你来说。”
演看着要打起来,温淼淼让沈星辰站一边别动,“对付这种人我还是绰绰有余。”
“打人啦,打人啦,家属院有人打人了,青天大老爷为我做主啊。”
正当僵持不下时,在门背后看了会儿的娇娇忽然哭着跑出来,“不许你打我妈妈。”
第44章
五百块钱。
这是娇娇第一次喊温淼淼妈妈,
之前有很多次,这个称呼到她嘴边,娇娇也害羞得不敢表达,
但现在,她哭着想要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替温淼淼挡着,
嘴里呜呜咽咽话也说不清楚,
“不许你们打我妈妈。”
小孩子心地是最纯洁的,
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心里很清楚。
淼淼有几分错愕,
这期间,
娇娇表婶又想上来钳住她,
沈星辰挡在她们面前,一只手将表婶捏住,表婶嗷嗷地喊疼。
沈星辰扔下她的手,表婶立马往后面一呛,“这位同志,
你再在这里撒泼,不要怪我不客气。”
秦姨已经去门口喊人,进来两个穿军装的兵哥哥,
先是道歉将人随便放了进来,
之后硬拉着将他们带走,才化险了这次的事端。
但秦姨是有经验的,
待人走后,她叮嘱着沈星辰,“要小心一些,他们既然来了,肯定有目的,
不会这么轻易罢休的。”
温淼淼也猜到这一点,她仔细想了一下,能让多年都没想过找娇娇的人,突然大老远跑过来抢娇娇,最有可能的就是有利可图,他们知道带走娇娇有钱拿,才会这么做。
不过现在,她心思也不全在这上面,到了家中,温淼淼让娇娇再喊她妈妈,小朋友就不好意思了,把头蹭在沈星辰的裤子后面,怎么喊都不出来。
即便如此,温淼淼依旧很高兴,脸上一直带着笑容,直到吃完晚饭,快要上床休息,见淼淼一边洗脚一边哼着没听过的小调,沈星辰坐她旁边,眼中带着温柔,“淼淼,真的有这么高兴吗?”
以前吧,也没觉得这两个字分量,可当听到娇娇这么说的时候,温淼淼才知道,妈妈和姨是不同的,虽然娇娇叫她姨的时候她也很高兴,但是妈妈这两个字,意味着身上多了一份责任。
沈星辰突然过去抱住她,他的胸膛一如既往很踏实,淼淼的脚还在洗脚盆里,顺势两只手将他圈住,甜甜第问:“怎么了呀?”
“没怎么”,沈星辰想,就是觉得自己很幸运,才能遇到了她。
洗完脚后,温淼淼先爬进被窝,基本都是这样的,沈星辰帮她倒洗脚水,被窝暖烘烘的她就不愿意穿鞋再下床。
沈星辰倒完水回来,淼淼已经安静地躺好,她在想两个事情,第一就是怎么打发娇娇的那两个乡下亲戚,第二是怎么和沈星辰提到温铁成的事情。
像温铁成这么不老实的,在这个年代就应该送进部队里锻炼锻炼,虽说这样在另一个维度里,她以后的人生可能会改变,但想到那一家子鸡飞蛋打的模样,时常沦为八卦口中的谈资,没有就没有,人生也不全是为了赚钱,一个健康的家庭环境也很重要。
难就难在温铁成现在年龄太小,估计没有部队愿意收,起码还要等几年。
沈星辰在她脸颊来回摩挲,见淼淼比平时安静很多,问道:“是不是还在担心娇娇的事情,赶紧睡吧,这事交给我,明天我去组织上问一下。”
“咱们先要打听清楚,他们忽然过来要娇娇,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话刚说完,房间的木门就被推开,娇娇穿着贴身的衣裤,一双眼睛楚楚可怜,“爸爸妈妈,我害怕。”
娇娇知道,下午那两个人过来找自己的,他们想要带自己走,她躺在小床上,一闭上眼睛,就是两张陌生的脸,竟然吓得尿床了。
沈星辰过去抱她时,才发现小姑娘裤子那块湿透了,沈星辰很小就教育过她自己换短裤,娇娇乖巧道:“爸爸,你先放我下来吧,我换完再过来可以吗?”
温淼淼赶紧下床,去娇娇屋内将她叠好的衣服抽出来两件,脸色很阴沉,回到房间后,让沈星辰先出去,虽然娇娇还小,可男女有差别,她必须现在就培养娇娇,不能让男人看自己的特殊部位。
她冷着脸将娇娇的短裤换下,又把贴身的裤子换了,娇娇见她不高兴,也不敢吱声,直到换完好,小心翼翼地问:“妈妈,你不开心了吗?”
温淼淼抱住她,见到这样的娇娇,她想到自己的小时候,小孩子是没有错的,什么样的年龄该做什么样的事情,小孩就应该任性、撒娇,犯了错会被惩罚,可是允许犯错,而不是像她们这样,早早知道替别人考虑。
“娇娇,爸爸很爱你,妈妈也很爱你,我们不会把她送给任何人,在爸爸妈妈面前,你有什么想说的,有害怕的事情,都可以随时说出来,以后不要自己藏在心里,你做任何事,爸爸妈妈都会站在你们这边。”
小丫头这话听得糊里糊涂,却明白一个道理,淼淼答应不会将她送走,她抹着眼泪,“你们真的不会把我送走吗?妈妈,我以后会很听话的。”
“不会,这里才是你的家,其它都不是,你也不用很听话,爸爸妈妈更喜欢真实的娇娇。”
将她放进被窝,哄着睡着后,温淼淼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放到盆子里,沈星辰见她这么介意,说道:“要不我去小房间凑合一晚,你今晚和娇娇一起睡,她应该是被吓到了。”
“不用,娇娇睡我里面,再说她还小,哪家小孩这么小就自己睡觉的,这段时间,娇娇就跟我们睡一起。”
温淼淼说出的话,沈星辰自然不敢反驳,娇娇睡在最里面,淼淼在中间,沈星辰想像以前一样,上前抱住她,只见她正耐心靠着娇娇,顿时觉得有些失落。
而后,他又忍不住笑起来,不会吧,连自己闺女的醋都要吃。
第二天一早,娇娇又恢复起之前可可爱爱的模样,也不再害羞叫淼淼妈妈,反而很热衷这个称号,穿衣服喊妈妈,吃饭喊妈妈,上厕所也要喊妈妈,连沈星辰都被她冷落了。
去单位前,沈星辰又嘱咐淼淼,让她放心,他会去单位反馈,娇娇是烈士的孩子,组织上不会允许她去乡下生活的。
温淼淼点点头,有沈星辰在她身边,确实有安全感很多。
待沈星辰回到单位,才知道那两人一早已经闹到单位上,被守门的兵哥哥拿着枪威胁着带进里面,一见到领导,两人立马躺在地上,尤其是那表婶,哭着喊着请领导做主。
但凡这种没皮没脸的脸,领导听完他的话,劝解道:“这是你们和沈星辰同志的家务事,这里是办公的地方,请你们不要胡闹。”
“领导,不是俺们胡闹,俺们实在没有办法,从乡下那么远的地方跑过来,到现在俺们住的地方都没有,就是想要回小侄女,俺爹身体不好,临死前怎么都想着见一下后人,好到了下面,跟弟弟交代”,她说着就哭了起来,这些领导都是文化人,平常体体面面,直到沈星辰过来,才问他怎么办?
到了单位,沈星辰像是变一个人,问领导:“他们还在这里是吗?您先回去,我和他们说。”
“注意些,毕竟在单位,不要闹出影响,实在不行喊人将他们撵走。”
沈星辰穿着单位的制服,戴着一个军人的帽子,看上去就很有气场,尤其是他不似昨天那么好说话时,开口第一句就说道:“你们知道私闯这里是什么罪吗?领导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现在你们不应该在这里,已经直接被枪决了。”
这时候,人民子弟兵从不伤无辜的人,也是靠着这点,表叔表婶才这么肆无忌惮,一心囔囔着要找沈星辰。
然而现在被他这么一说,他们气焰瞬间灭了不少,只有那表婶嘴还在犟,“俺们没犯法,没犯罪,就是来找人,看谁能把俺们怎么样?”
“怎么没有犯法,有明确的规定,保密单位不允许靠近,你们不仅靠近,还大声喧哗,需要我给你们念一下具体的规则吗?”
表叔赶紧将表婶拉下来,他比女人懂得多一些,知道这些都是保密要做的事情,“只要你把娇娇给我们,我们立马就走,不会再过来。”
沈星辰身姿笔挺,坐着像一棵松一般伟岸,“你们没有被枪毙,就是沾着娇娇的光,现在就走吧,也不要再来,如果下回再靠近,运气没有这次这么好。”
“还有没有天理了啊,不让我们在这里,我们就到北京上访,肯定有人会为俺们农民做主。”
沈星辰站起来,“在你们走之前,我会给你们500块钱,娇娇现在还小,拿不到什么家属抚恤金,这钱她10年都拿不到,我只有一个条件,希望你们以后不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