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这一番话即怀疑了黄子轩的专业能力又戳中他的自责心，难安又委屈，“靠！那我也得劝的进去才是！”
病房里，祁正坐在床边，黑暗里也没开灯，就着床头墙上的昏暗小黄灯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柏颖。今晚的事她做的决绝不留丝毫余地，这是要将他逼到二选一的境地。
其实二选一的境地都是祁正想的太好了，柏颖是已经忍到到了一个无法再承受的点，无论他和不和陈丽君结婚，对她来说，都已经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
她唯一想的就是解脱。
柏颖这一昏就昏了两天，术后两天人还没醒之后，胡子拉碴的祁正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直接闯进医生办公室拎着医生的衣领就要动手。
祁正急，医生比他更急，按理说，柏颖这样的，顶多第二天就能醒，这都第三天了，人还是在床上躺着，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祁祁祁祁祁先生……”
周围的人每一个敢上来拦，最后还是童卓上来将人拉开。
“祁祁先生……病病人醒了！”
小护士一脸惧意，一路跑着过来报告，祁正先是一愣，继而将医生的领子一松，立马回身跑向病房。
柏颖确实是醒了，护士给她撤了营养液，她的手背因为长时间扎针，肿了一片，面色憔悴又暗淡，不过短短几天，她已经生生又瘦了一大圈，尖细的下巴尤为突出。
“柏颖！”祁正冲到床边，不敢碰她肿着的手，绕过去想要拉她的另外一边，却被一直偏着头没看他的柏颖躲开，祁正手一滞。
护士在一旁小声道，“病人刚醒不能吃硬质的食物，只能先慢慢吃流食过渡。”
祁正手一挥，“去让人准备吧，挑有营养的送过来。”
柏颖躺了很久，浑身无力酸痛，割开的手已经被好好的包扎着，嘴唇发干，明显可以感到两片嘴唇的相粘，她想动，却不想在祁正面前动，唯有再一次疏离的眯上眼。
遭到冷遇的祁正脸色也不太好看，黄子轩有些害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性子，也跟在身后不远的地方。
“柏颖，你知道你这次在做什么？自杀？割腕？你这是在威胁我？”
“……”
“说话！”
他已经连续在医院守了她整整两天，结果人醒了直接就给他甩脸色冷战，他想跟她好好谈，但似乎柏颖没准备给他这个好好谈的机会。
柏颖醒来后没说过一句话。
护士送来营养粥，哄了又哄，她也是动也不动。
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的祁正黑着脸起身，一把夺过护士手里的粥，“出去！”
小护士早就被祁正的眼神盯得发慌了，这下也不敢多做停留，小跑着跑出病房，黄子轩在外面看见小护士跑出来，有些担心的推门进来。
只见祁正单手捧着一碗小粥，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的柏颖，虽然脸色臭，但也一直记得医生说的病人不能受刺激，叹口气坐下，好声好气的劝她开口吃东西。
偏偏柏颖一直闭着眼，理也不理。
“柏颖！绝食这个已经用过了，而且你现在肚子里还有我们的孩子……”
他不说还说，一说，柏颖就默默睁开了眼，覆在小腹上的手一点点慢慢握紧，咬着唇几乎见血。
“你走……”
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有气无力的，十分的虚弱。
祁正在床沿坐下，勺起一匙羹的粥在唇边细心的吹凉，“喝了之后再说。”
“……”柏颖没动没张嘴，眯着眼再一次重复，这一次声音依旧嘶哑，却是比刚刚更大声了一些，“我不想……见到你，你走……”
“柏颖，别闹。”
“我说让你走！”
柏颖头耳发疼，猛地抬手将祁正递到她嘴边的粥一把推开，粥洒落在被子上，润湿一片。
祁正僵住，看着她面色不佳。
黄子轩上来将祁正拉起来，“让护士来吧！你先出去！”
祁正将人推开，上前一步，“柏颖，还没闹够？”
柏颖虚弱的撑起自己，低低喘着笑了几下，抬头的时候，眼里一片死灰，那种绝望的对视让祁正心头一震。
“祁正……你一直觉得我是在闹是不是？是，我就是……就是在闹……但是我不想见到你！你走！”
“你在意的不过是我跟陈丽君结婚的事……”
“祁正！你跟谁……结婚，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都不在乎！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你明白吗！不想看到你！你走啊！”
“柏颖！”祁正突突眼跳，刚上前一步，柏颖就抬起包缠着纱布的手，然后用手背发肿的右手扯着绷带用力的一勒，原本已经结痂开始愈合的伤口又生生的被她勒着撕裂，白色纱布渗出大片血红来。
柏颖的这一举动一下震住了祁正跟黄子轩，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狠！祁正更是因为她的动作不敢再往前一步，而是按着她的指令往后退了两步。
“柏颖！”这次祁正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念出她的名字，后面的话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第七十章
床头有装满水的玻璃杯，柏颖眼尖，拿过来在桌角狠狠将被子敲碎，然后握着玻璃碎片尖尖的棱角抵在自己已经被血染红的纱布上头，赤红这一双眼，直直与祁正对视。
“你们都走！不然今天我就死在这！”
黄子轩同样吓白了脸，身后已经进来了不少的医生护士，也是一脸急。
祁正看着柏颖脸上的决绝，心口一阵发疼，像是有人拿针穿了线往他心口上扎了一针，然后提着细长的线不停的在拉扯。
捂着胸口抵住那阵揪痛，他伸手止住她后退一步，“柏颖，我哪里亏待了你？”
“你走……”
“你吃的住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最好？就连你的眼都是我帮你拿回来的！你现在用这种方式来威胁我？”
柏颖眼角湿润，却是没有泪，吸了下鼻子，带哽的声音道，“喜欢吃好用好住好的女人……千千万，您随意挑……”
祁正抿着唇看她，目光灼灼，“柏颖，你肚子里的孩子都有四个月了，你觉得你现在说这种话合适？”
“那就打掉好了！”
祁正攥紧拳头，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擒住了他，将手里端着的粥一把松开落到地上碎了，“柏颖，你再说一遍？”
柏颖咬着唇不说话，直接将玻璃扎进纱布间隙的伤口中，鲜血涌出，染尽纱布开始一滴滴往下滴，白色被单上瞬间滴红一片。
祁正这下真的是刷白了脸，他快速上前，不过才两步，柏颖就扎得更深，逼得他不得不后退。
“走！我让你走没听到了！你走！”
祁正沉着脚步往后又退了退，语气没了刚刚的狠，变得无力又虚软，“好！好！好！柏颖，你狠！你够狠！”
说罢应了她的要求，转身，大步的踏出病房，黄子轩想留下，柏颖转移视线瞪着他，“你也走！”
出了病房的祁正只觉得一阵眩晕，扶着墙闭眼挨过，有医生上来询问，他睁眼一脚踢开眼前的长椅，“里面人受伤了没看到！进去处理！”
黄子轩觉察出事情不对，严肃的对祁正道，“给柏颖找个心理医生吧，我觉得她精神快崩溃了。”
祁正声音冷冷，“你什么意思！”
“阿正，你自己也在我这治疗了那么久，你应该有感觉的，柏颖她精神已经紧绷到了一个点了。”
祁正沉默着不说话，良久。
“找谁？”
黄子轩松口气，知道他总算是听进去了，“肯定不能是我了，她现在已经对我完全没了信任，我找我师妹来，她刚回国，这两天我让她过来。”
祁正第一次对人和事如此把控不住，心里颓败，点了头。
“回去洗个澡休息下，你这几天都没合过眼，这边估计一时半会她也缓不过来，为了她跟肚子里的孩子，暂时还是不要和她见面了。”
“……”
“我在这帮你先看着，有事我马上通知你。”
祁正撑着墙起身，他几天没换衣服也没刮胡子，衣服上那晚染上的血迹都还在，已经干涸得发硬发黑，看着他慢步的背影，黄子轩好像又看到了多年前他正式下定决心要拿下祁家产业时候的样子，明明是那么的意气风发，偏偏在聚会结束一个人走的时候，显得那么落寞。
这么多年，貌似他身边除了他们几兄弟就没真正有过其他人。好不容易来了个柏颖，又被他自己给作成这样。
“喂！”黄子轩忽的叫住他，待得他停下回头的时候，他才接着开口，“这两天周太湖都没找你，我让他把事情都报到我这边来了，陈家那边一直在找你，特别是陈丽君，婚礼就快到了，你打算怎么办？”
“……”
听完黄子轩话的祁正没回应，顿了顿，还是慢慢的迈着步子走了。
回到别墅，空落落的，才想起余阿姨还在柏颖那边，瘫在沙发上给余阿姨打了电话让她准备些营养的流食送到医院。
挂了电话，将手机往桌子上随意一扔，整个人合眼倒在沙发上，抬手将上衣都脱掉，精壮的上身裸露在空气里，剧烈起伏的胸口一上一下，陪着他浊重的呼吸声，整个别墅死寂一片。
这一段时间柏颖不在，他在公司也难以入眠，她进医院之后他更是再也没睡过，人已经挨到了极限，两边太阳穴都在突突的起伏，痛胀得快要裂开，静静的空间里，他竟然也能模糊的浅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暗，拾起被自己扔开的手机上楼，开了水，整个人泡进浴缸里的时候像是浑身的细胞都舒展开了，黄子轩来电话，说已经联系好了心理医生，等过了这两天柏颖情绪稍稍稳定点的时候再让人过来，祁正更关心柏颖的伤势。
“放心吧，医生都处理好了。”
“人吃东西了吗？”
“……”
合着眼的祁正在对方沉默后慢慢的睁开眼，却是微呆无焦距，“她这是一心想求死？”
黄子轩叹口气，“总得有适应时间，人现在还沉浸在下午跟你的那场对决战里，我也没进去，让小护士劝着，刚刚你家阿姨提着东西来了，进去了一小会，一会出来我看看什么情况再跟你说。”
祁正没再说话，将手机挂断。
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祁正就已经做了决定。
换衣服的间隙电话让周太湖定位置约陈丽君出来。
祁正动作已经很快，但到餐厅的时候，陈丽君还是比他快，她化了妆，隐去了脸上的苍白，相比之前，祁正显得更为憔悴一些。
其实这么多天联系不上祁正，陈丽君隐隐已经能够猜到发生了什么，她有那个心理准备，但是当祁正真正亲口说出要取消婚礼放弃陈家手里捏着的那15%的股份时，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惊讶。
祁正这么多年精心的准备跟积累，她也见惯了他的绝情跟狠戾，这么轻易的就说放弃，一点都不符合他的性子。
“你要想好，陈家的这15%，过了这一次就再没有下次了。”
菜已上齐，世界顶级厨师亲自动手烹制的牛排，祁正手都没动一下，“放心，新闻那边我来应付，不用你来出面。”
陈丽君手抖了抖，“你知道我跟你合作的目的是什么。”
“……”祁正抬头看她，目光坚定，“我知道，放心，沈默也会出来。”
话从祁正口里吐出来的时候，陈丽君终于是长长舒了口气，“那我还得谢谢你。”
“算是对你的补偿，我们两清了。”
祁正推开椅子起身，陈丽君看着他，“是因为那个女人吗？姓柏的那个？”
“这个就不属于你操心的范畴了。”祁正抬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放下，“单子我已经买了。”
“祁正！”陈丽君跟着站起，对着他的背影深吸一口气，最后才缓缓道，“小心祁盛。”
祁正笑了笑，“谢谢。”
要和陈丽君取消婚礼的事，虽然从柏颖进医院的时候几个兄弟就能猜到，到真正消息发出来，还是让几个人大惊了一把。
严维扬慰问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祁正刚刚召开完记者发布会，偏偏黄子轩从医院传来的消息又揪心，烦心得很。
“和陈家的联姻取消了，小心点祁盛，你这边主动放弃他指不定现在就已经盯上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就连陈丽君也提醒过他要注意祁盛的动作。
“怎么，没有陈家的那15%我就碰不得祁家了？我还就偏不信了！”
听到祁正的话严维扬松了口气，“你有打算就好，另外，你为了柏颖这么轻易就取消这场形婚，弯子绕了不少，看来是真喜欢这哥女人？”
祁正脸色不自然的咳了咳，虽然他对柏颖的情意已经算是众所周知，但这么被人当面点破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这种事就没必须反复的在我面前问了。”
“行了！遇到个真心喜欢的不容易，医院那边的事子轩都跟我们说了，后面的路还长着呢，好好把人小姑娘的心给拉回来，别一天板着脸威胁加强迫的，这都什么年代，小姑娘性子看着也烈，再说人也不欠你的，折腾这一年，你该反省反省消停了。”
说到柏颖，祁正还是一阵怅然，从上次从病房退出来之后他已经三天没见过人，医生跟黄子轩的意见空前统一，说两人暂时不适合见面，柏颖心绪起伏大，倒是开始吃饭了，但还不如不吃，现在是吃什么吐什么，越吃吐的越厉害，好几次没把胆汁给吐出来。
医生也急，总不能什么东西都不吃，大人不饿能挨，肚子里的那个也挨不住。最后没办法，在变着花样做菜色的同时，医生再次给柏颖滴上了营养液。
祁正待不住了，丢下公司一堆亟待解决的烂摊子，直接驱车去了医院，黄子轩这阵子真是成了祁正的特聘助理柏颖的贴身特助，一天几乎有一半的时间耗在医院里。
柏颖也不待见他，每次他进去柏颖就转过头，端进来的饭菜连试都不愿意试了，黄子轩知道她这是恨屋及乌，连带着把他也列进了黑名单，很识趣的也不再进病房。
见到祁正的时候，黄子轩刚从自己心理室那边过来，吓了一大跳，将人拉着就到了走廊的另一边，“你怎么来了？不是要你先不要过来？”
祁正黑脸，嘴角抽了抽，“我都三天没见着人了，今天我进去看看。”
“行了祁大先生！”黄子轩将人拉回来，“她连我都见不得何况你，我看柏颖情况确实是不妙，我已经让我师妹明天上午过来，你就别在今天热不愉快了。”
祁正思量一会，有些不爽，但没有再坚持，“怎么样，吃得下东西吗？”
“挂着水呢，吃什么吐什么，医生说是妊娠反应，就是没见过这么严重的。”
“孩子……”
“孩子营养现在肯定是跟不上，但是庆幸的是，柏颖也没做什么对孩子不利的事，饭也积极配合吃，不过是吃不进罢了。”
☆、第七十一章
“我去看看。”
祁正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不甘心没见着人就走，迈步的时候黄子轩扯住他。
“就在门口吧，有玻璃，看得到。”
“……”
“明天等我小师妹过来看了情况之后再说。”
祁正没点头也没摇头，脸色有些闷，黄子轩跟在他身后来到柏颖所在的病房。余阿姨刚送饭进去，还没挨近门呢，就听到病房里传来一阵阵呕到心肺的声音。
脚步猛地顿住，祁正手有些颤，上前，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看到里面的情景。柏颖半坐在病床上，护士扶着，余阿姨手里还端着碗跟勺子，显得无措又焦急，柏颖弯着腰，就着护士的手里端着的盆子，吐得几近虚脱。
看到柏颖如此受罪，祁正脸色一凛，握着门柄就要冲进去，黄子轩理性的拉住他，摇摇头，祁正将人拖着一把推开，压着声音低吼道，“人在里面变成什么样了！你在这拦我！”
“阿正！人为什么变成这样你不知道？”
一句反问让祁正瞬间凉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听得病房里女人难受的呕吐声，他只觉得头疼。
“你先把你手头上的事解决好了再说，再怎么样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是你的，等月份再大一点，心就软了，你现在跟她较什么劲。”
“医生呢？我要见医生。”
医生办公室。
祁正有些疲惫的坐在椅子上，对面的主治女医生翻了好几下柏颖的病例，最后推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开口正色道，“孕妇情绪低落，起伏大，加上长时间的营养不良……”
“长时间？”听到这，祁正放下正在揉眉间的手，语气里充斥着的全是不可置信的怀疑。
长时间营养不良！这是什么话！难道跟着自己柏颖还会缺这些东西？营养不良，怎么可能营养不良！
医生是个见惯了权势且丝毫不畏惧的人，完全没有被祁正那一脸的霸意吓到，反倒是更加严肃，“祁先生，我再很认真很负责的在跟你说，请你不要怀疑我的专业水平，柏颖小姐确实是长时间营养不良，而且郁结于心，现在突然出现的妊娠反应来得又快又厉害，恐怕跟营养和这一阵子的情绪起伏有很大关系。”
“我看她吐得很厉害，有没有办法减缓？”
医生难得脸上有一丝笑，“保持心情愉悦。”
黄子轩等在外面，祁正黑着脸出来的时候他反倒被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脸黑得跟茄子似的，没事吧？”
祁正甩手，“别跟着。”
临走前又折去病房看了一眼，人已经躺下了，关了灯，只留着小壁灯，她的轮廓看得不甚清晰。
余阿姨在一旁叹气道，“还是什么东西都没吃进去，刚闻着味道就呕了，好不容易逼着吃进去一点，没隔几分钟就全吐了出来。”
“她有没有说想吃什么？”
余阿姨摇头，“柏小姐都不怎么说话……”
确切的来说，根本就没开口跟她说过话，别人怀孕都是越来越圆润，偏偏她越来越瘦，整个人跟脱了形似的，余阿姨自己也是有女儿的，看着别提多心疼了。
祁正听完一句话不说，在病房外坐了好一会，等到确定柏颖睡了之后才起身离开。
秋意已经很浓，他来的急，出了一身汗，因为热就没穿外套，这时候出来，风一吹，寒意一下袭上身。
拉开车门坐进去，他也没急着回去。连轴转了好几天，取消婚礼的风波压都压不住，虽然旁人还是忌惮他，但是私底下揣测蠢蠢欲动的人多不甚数，祁盛还在背后拉拉扯扯，趁着这段时间，连夺了他名下的两个大项目。
对方是蓄势待发，他这边被柏颖扯得动都动不了。
想起来才发现又是连着两晚没合眼，摇下车窗，抽出烟点燃，眯着眼缓缓抽了一口，熟悉的烟味渗入身体，让他有瞬间的失神放松。
接下来又是一场硬战，他得速战速决，拖一秒都是浪费。
掐了烟，将车转头开出医院，消失在茫茫车海里。
黄子轩的小师妹姓尹名曼，比他小一届，刚放弃国外的高薪回来加入黄子轩的心理工作室，一回来给她接的第一个就是柏颖。
祁正在议会上收到黄子轩短信说人已经进去了，弄得整个会议期间，祁正都有些心不在焉，中途休息的时候立马拨了黄子轩的电话。
“出来没有，怎么样？”
“……”手机另一端是短暂的沉默，隔了会，黄子轩闷沉的语气才传来，“出来了，我们刚刚才聊完，阿正你……你得做好个思想准备……”
祁正一听心就凉了，怒意跟着冒上来，“别绕弯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尹曼出来了，原本打算先进去两个小时的，结果一个小时的时候就出来了，柏颖拒绝交流，一句话也没开口说，情绪不太好。”
“所以？”
“柏颖可能患了抑郁症。”
祁正震住，随即忍不住悲凉的笑了，“你特么的在跟我开玩笑！”
“阿正，你知道在这种事上我从来不开玩笑。”
悲笑僵在嘴边，祁正沉着脸没了话。
周太湖进来的时候，刚好撞到祁正奋力摔手机那一气呵成的动作，淡定的站着不动，将要汇报的事情淡定的说完，退出去之后立马让秘书以最快速度订购了一台新手机，等着祁正想起来的时候，一台装了卡的手机已经好好摆在了他的桌面上。
祁正回别墅，余阿姨正在尝试新的菜色，都是清淡系的，祁正站在厨房门口看了好一会，最后亲自进去挽起袖子下了一碗简简单单的素面，装进保温盒里之后，在面上撒上一把切得很细的小葱。
也没来得及洗澡，亲自载着人到了医院，余阿姨捧着他做的那碗面，“祁先生，要不要跟柏小姐说是你做的？”
“不用了，进去吧。”
破天荒，这一次柏颖虽然也反胃，但竟然也吃进去了小半碗，连来检查的医生都好好惊了一把，看到碗里飘着的小葱，皱着眉笑了，“多少孕妇都闻不了这个味，到你这倒是好的了！”
余阿姨收碗的时候几乎热泪盈眶，叨叨唠唠的说了一大堆要注意的事儿，最后刚要说面是祁正做的，想起祁正的交代又悻悻的咽回去。
“今天几号？”
声音响起，余阿姨“呀”了一声猛地转身，发现真的是柏颖在说话的时候高兴得不得了。
“30！30！今天30号了！”
“30……”柏颖靠在病床前，看向已经暗下的窗外，嘴里喁喁的念着这个数。
“柏小姐，胃口好了之后要多吃点，看看你现在瘦的，小孩子在肚子里也受不了啊。”
话没说话，余光就瞥到一个人影，回头一看是祁正，手猛地一紧，下意识的喊出来。
“祁祁先生……”
柏颖猛地一僵，看向窗外的视线怎么都收不回来，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视线在能看到的范围里搜索，却没能逃过祁正的眼睛，他离得很远，停住，没有再往前的意思。
“我什么也不做，我就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
“……”柏颖没回应，空气像是凝结，已经酝酿了好久在嘴边的话在柏颖的淡漠里被戳的忘了开口，望着她消瘦的侧脸，祁正心口一阵突跳，“我没有跟陈丽君结婚，婚礼取消了，我祁正的女人以后再没有别人，只有你一个。”
“……”
祁正见她不为所动，身子僵硬的表现出一副勿近身的拒绝疏离，失落的塌了肩，祁正悻悻的慢慢退出病房，等到门关上的那一刻，柏颖睁了很久的眼睛眨了眨，放在被子下死死揪着衣角的手才慢慢松开，手心汗湿一片。
柏颖出院那天，祁正没出现，倒是来了两个柏颖怎么都想不到的人——吴昊跟杨蓓蓓。
吴昊开着车来，柏颖神情紧张浑身紧绷，四下看了又看，最后还是不肯上他的车。
“谁让你来的！会有人来接我！不用你！”
杨蓓蓓扶着她，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微颤跟惧意，鼻尖发酸，忍不住开口，“放心吧柏颖，我们就是来接你的，祁正他知道。”
“……”柏颖惊讶的看着她，又转去看向吴昊。
吴昊吐口气，露出个暖意的笑，点头，“真的，上车吧。”
车里一片寂静，杨蓓蓓跟吴昊互看了好几眼，开始拉着柏颖吱吱呀呀的说些好玩的话题，柏颖之前性子也冷，但是至少话不少，说什么都会接，现在却是三句不回一句，神情看着也是心不在焉，没话的时候就看着窗外不出声。
到了别墅，柏颖蹙着眉，有些抵触，却没开口。
兜了一圈又回到这里，她只觉得压抑。
杨蓓蓓先下的车，吴昊特意将柏颖留下。
“我现在回到易正工作了。”
话一出，柏颖的手不自觉的就颤起来，一双大眼直直的看着他，带着震惊与惶恐，“他……他逼你了？威胁？拿我？”
吴昊见她抖得厉害，忙的往后伸过身子紧紧捏住她的手，想要给她安全感，“不是不是！你被想太多！祁正出高薪，他现在需要人才。”
“……”柏颖唇色发白，哆嗦，“真的？”
病房里，祁正坐在床边，黑暗里也没开灯，就着床头墙上的昏暗小黄灯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柏颖。今晚的事她做的决绝不留丝毫余地，这是要将他逼到二选一的境地。
其实二选一的境地都是祁正想的太好了，柏颖是已经忍到到了一个无法再承受的点，无论他和不和陈丽君结婚，对她来说，都已经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
她唯一想的就是解脱。
柏颖这一昏就昏了两天，术后两天人还没醒之后，胡子拉碴的祁正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直接闯进医生办公室拎着医生的衣领就要动手。
祁正急，医生比他更急，按理说，柏颖这样的，顶多第二天就能醒，这都第三天了，人还是在床上躺着，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祁祁祁祁祁先生……”
周围的人每一个敢上来拦，最后还是童卓上来将人拉开。
“祁祁先生……病病人醒了！”
小护士一脸惧意，一路跑着过来报告，祁正先是一愣，继而将医生的领子一松，立马回身跑向病房。
柏颖确实是醒了，护士给她撤了营养液，她的手背因为长时间扎针，肿了一片，面色憔悴又暗淡，不过短短几天，她已经生生又瘦了一大圈，尖细的下巴尤为突出。
“柏颖！”祁正冲到床边，不敢碰她肿着的手，绕过去想要拉她的另外一边，却被一直偏着头没看他的柏颖躲开，祁正手一滞。
护士在一旁小声道，“病人刚醒不能吃硬质的食物，只能先慢慢吃流食过渡。”
祁正手一挥，“去让人准备吧，挑有营养的送过来。”
柏颖躺了很久，浑身无力酸痛，割开的手已经被好好的包扎着，嘴唇发干，明显可以感到两片嘴唇的相粘，她想动，却不想在祁正面前动，唯有再一次疏离的眯上眼。
遭到冷遇的祁正脸色也不太好看，黄子轩有些害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性子，也跟在身后不远的地方。
“柏颖，你知道你这次在做什么？自杀？割腕？你这是在威胁我？”
“……”
“说话！”
他已经连续在医院守了她整整两天，结果人醒了直接就给他甩脸色冷战，他想跟她好好谈，但似乎柏颖没准备给他这个好好谈的机会。
柏颖醒来后没说过一句话。
护士送来营养粥，哄了又哄，她也是动也不动。
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的祁正黑着脸起身，一把夺过护士手里的粥，“出去！”
小护士早就被祁正的眼神盯得发慌了，这下也不敢多做停留，小跑着跑出病房，黄子轩在外面看见小护士跑出来，有些担心的推门进来。
只见祁正单手捧着一碗小粥，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的柏颖，虽然脸色臭，但也一直记得医生说的病人不能受刺激，叹口气坐下，好声好气的劝她开口吃东西。
偏偏柏颖一直闭着眼，理也不理。
“柏颖！绝食这个已经用过了，而且你现在肚子里还有我们的孩子……”
他不说还说，一说，柏颖就默默睁开了眼，覆在小腹上的手一点点慢慢握紧，咬着唇几乎见血。
“你走……”
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有气无力的，十分的虚弱。
祁正在床沿坐下，勺起一匙羹的粥在唇边细心的吹凉，“喝了之后再说。”
“……”柏颖没动没张嘴，眯着眼再一次重复，这一次声音依旧嘶哑，却是比刚刚更大声了一些，“我不想……见到你，你走……”
“柏颖，别闹。”
“我说让你走！”
柏颖头耳发疼，猛地抬手将祁正递到她嘴边的粥一把推开，粥洒落在被子上，润湿一片。
祁正僵住，看着她面色不佳。
黄子轩上来将祁正拉起来，“让护士来吧！你先出去！”
祁正将人推开，上前一步，“柏颖，还没闹够？”
柏颖虚弱的撑起自己，低低喘着笑了几下，抬头的时候，眼里一片死灰，那种绝望的对视让祁正心头一震。
“祁正……你一直觉得我是在闹是不是？是，我就是……就是在闹……但是我不想见到你！你走！”
“你在意的不过是我跟陈丽君结婚的事……”
“祁正！你跟谁……结婚，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都不在乎！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你明白吗！不想看到你！你走啊！”
“柏颖！”祁正突突眼跳，刚上前一步，柏颖就抬起包缠着纱布的手，然后用手背发肿的右手扯着绷带用力的一勒，原本已经结痂开始愈合的伤口又生生的被她勒着撕裂，白色纱布渗出大片血红来。
柏颖的这一举动一下震住了祁正跟黄子轩，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狠！祁正更是因为她的动作不敢再往前一步，而是按着她的指令往后退了两步。
“柏颖！”这次祁正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念出她的名字，后面的话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第七十章
床头有装满水的玻璃杯，柏颖眼尖，拿过来在桌角狠狠将被子敲碎，然后握着玻璃碎片尖尖的棱角抵在自己已经被血染红的纱布上头，赤红这一双眼，直直与祁正对视。
“你们都走！不然今天我就死在这！”
黄子轩同样吓白了脸，身后已经进来了不少的医生护士，也是一脸急。
祁正看着柏颖脸上的决绝，心口一阵发疼，像是有人拿针穿了线往他心口上扎了一针，然后提着细长的线不停的在拉扯。
捂着胸口抵住那阵揪痛，他伸手止住她后退一步，“柏颖，我哪里亏待了你？”
“你走……”
“你吃的住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最好？就连你的眼都是我帮你拿回来的！你现在用这种方式来威胁我？”
柏颖眼角湿润，却是没有泪，吸了下鼻子，带哽的声音道，“喜欢吃好用好住好的女人……千千万，您随意挑……”
祁正抿着唇看她，目光灼灼，“柏颖，你肚子里的孩子都有四个月了，你觉得你现在说这种话合适？”
“那就打掉好了！”
祁正攥紧拳头，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擒住了他，将手里端着的粥一把松开落到地上碎了，“柏颖，你再说一遍？”
柏颖咬着唇不说话，直接将玻璃扎进纱布间隙的伤口中，鲜血涌出，染尽纱布开始一滴滴往下滴，白色被单上瞬间滴红一片。
祁正这下真的是刷白了脸，他快速上前，不过才两步，柏颖就扎得更深，逼得他不得不后退。
“走！我让你走没听到了！你走！”
祁正沉着脚步往后又退了退，语气没了刚刚的狠，变得无力又虚软，“好！好！好！柏颖，你狠！你够狠！”
说罢应了她的要求，转身，大步的踏出病房，黄子轩想留下，柏颖转移视线瞪着他，“你也走！”
出了病房的祁正只觉得一阵眩晕，扶着墙闭眼挨过，有医生上来询问，他睁眼一脚踢开眼前的长椅，“里面人受伤了没看到！进去处理！”
黄子轩觉察出事情不对，严肃的对祁正道，“给柏颖找个心理医生吧，我觉得她精神快崩溃了。”
祁正声音冷冷，“你什么意思！”
“阿正，你自己也在我这治疗了那么久，你应该有感觉的，柏颖她精神已经紧绷到了一个点了。”
祁正沉默着不说话，良久。
“找谁？”
黄子轩松口气，知道他总算是听进去了，“肯定不能是我了，她现在已经对我完全没了信任，我找我师妹来，她刚回国，这两天我让她过来。”
祁正第一次对人和事如此把控不住，心里颓败，点了头。
“回去洗个澡休息下，你这几天都没合过眼，这边估计一时半会她也缓不过来，为了她跟肚子里的孩子，暂时还是不要和她见面了。”
“……”
“我在这帮你先看着，有事我马上通知你。”
祁正撑着墙起身，他几天没换衣服也没刮胡子，衣服上那晚染上的血迹都还在，已经干涸得发硬发黑，看着他慢步的背影，黄子轩好像又看到了多年前他正式下定决心要拿下祁家产业时候的样子，明明是那么的意气风发，偏偏在聚会结束一个人走的时候，显得那么落寞。
这么多年，貌似他身边除了他们几兄弟就没真正有过其他人。好不容易来了个柏颖，又被他自己给作成这样。
“喂！”黄子轩忽的叫住他，待得他停下回头的时候，他才接着开口，“这两天周太湖都没找你，我让他把事情都报到我这边来了，陈家那边一直在找你，特别是陈丽君，婚礼就快到了，你打算怎么办？”
“……”
听完黄子轩话的祁正没回应，顿了顿，还是慢慢的迈着步子走了。
回到别墅，空落落的，才想起余阿姨还在柏颖那边，瘫在沙发上给余阿姨打了电话让她准备些营养的流食送到医院。
挂了电话，将手机往桌子上随意一扔，整个人合眼倒在沙发上，抬手将上衣都脱掉，精壮的上身裸露在空气里，剧烈起伏的胸口一上一下，陪着他浊重的呼吸声，整个别墅死寂一片。
这一段时间柏颖不在，他在公司也难以入眠，她进医院之后他更是再也没睡过，人已经挨到了极限，两边太阳穴都在突突的起伏，痛胀得快要裂开，静静的空间里，他竟然也能模糊的浅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暗，拾起被自己扔开的手机上楼，开了水，整个人泡进浴缸里的时候像是浑身的细胞都舒展开了，黄子轩来电话，说已经联系好了心理医生，等过了这两天柏颖情绪稍稍稳定点的时候再让人过来，祁正更关心柏颖的伤势。
“放心吧，医生都处理好了。”
“人吃东西了吗？”
“……”
合着眼的祁正在对方沉默后慢慢的睁开眼，却是微呆无焦距，“她这是一心想求死？”
黄子轩叹口气，“总得有适应时间，人现在还沉浸在下午跟你的那场对决战里，我也没进去，让小护士劝着，刚刚你家阿姨提着东西来了，进去了一小会，一会出来我看看什么情况再跟你说。”
祁正没再说话，将手机挂断。
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祁正就已经做了决定。
换衣服的间隙电话让周太湖定位置约陈丽君出来。
祁正动作已经很快，但到餐厅的时候，陈丽君还是比他快，她化了妆，隐去了脸上的苍白，相比之前，祁正显得更为憔悴一些。
其实这么多天联系不上祁正，陈丽君隐隐已经能够猜到发生了什么，她有那个心理准备，但是当祁正真正亲口说出要取消婚礼放弃陈家手里捏着的那15%的股份时，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惊讶。
祁正这么多年精心的准备跟积累，她也见惯了他的绝情跟狠戾，这么轻易的就说放弃，一点都不符合他的性子。
“你要想好，陈家的这15%，过了这一次就再没有下次了。”
菜已上齐，世界顶级厨师亲自动手烹制的牛排，祁正手都没动一下，“放心，新闻那边我来应付，不用你来出面。”
陈丽君手抖了抖，“你知道我跟你合作的目的是什么。”
“……”祁正抬头看她，目光坚定，“我知道，放心，沈默也会出来。”
话从祁正口里吐出来的时候，陈丽君终于是长长舒了口气，“那我还得谢谢你。”
“算是对你的补偿，我们两清了。”
祁正推开椅子起身，陈丽君看着他，“是因为那个女人吗？姓柏的那个？”
“这个就不属于你操心的范畴了。”祁正抬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放下，“单子我已经买了。”
“祁正！”陈丽君跟着站起，对着他的背影深吸一口气，最后才缓缓道，“小心祁盛。”
祁正笑了笑，“谢谢。”
要和陈丽君取消婚礼的事，虽然从柏颖进医院的时候几个兄弟就能猜到，到真正消息发出来，还是让几个人大惊了一把。
严维扬慰问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祁正刚刚召开完记者发布会，偏偏黄子轩从医院传来的消息又揪心，烦心得很。
“和陈家的联姻取消了，小心点祁盛，你这边主动放弃他指不定现在就已经盯上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就连陈丽君也提醒过他要注意祁盛的动作。
“怎么，没有陈家的那15%我就碰不得祁家了？我还就偏不信了！”
听到祁正的话严维扬松了口气，“你有打算就好，另外，你为了柏颖这么轻易就取消这场形婚，弯子绕了不少，看来是真喜欢这哥女人？”
祁正脸色不自然的咳了咳，虽然他对柏颖的情意已经算是众所周知，但这么被人当面点破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这种事就没必须反复的在我面前问了。”
“行了！遇到个真心喜欢的不容易，医院那边的事子轩都跟我们说了，后面的路还长着呢，好好把人小姑娘的心给拉回来，别一天板着脸威胁加强迫的，这都什么年代，小姑娘性子看着也烈，再说人也不欠你的，折腾这一年，你该反省反省消停了。”
说到柏颖，祁正还是一阵怅然，从上次从病房退出来之后他已经三天没见过人，医生跟黄子轩的意见空前统一，说两人暂时不适合见面，柏颖心绪起伏大，倒是开始吃饭了，但还不如不吃，现在是吃什么吐什么，越吃吐的越厉害，好几次没把胆汁给吐出来。
医生也急，总不能什么东西都不吃，大人不饿能挨，肚子里的那个也挨不住。最后没办法，在变着花样做菜色的同时，医生再次给柏颖滴上了营养液。
祁正待不住了，丢下公司一堆亟待解决的烂摊子，直接驱车去了医院，黄子轩这阵子真是成了祁正的特聘助理柏颖的贴身特助，一天几乎有一半的时间耗在医院里。
柏颖也不待见他，每次他进去柏颖就转过头，端进来的饭菜连试都不愿意试了，黄子轩知道她这是恨屋及乌，连带着把他也列进了黑名单，很识趣的也不再进病房。
见到祁正的时候，黄子轩刚从自己心理室那边过来，吓了一大跳，将人拉着就到了走廊的另一边，“你怎么来了？不是要你先不要过来？”
祁正黑脸，嘴角抽了抽，“我都三天没见着人了，今天我进去看看。”
“行了祁大先生！”黄子轩将人拉回来，“她连我都见不得何况你，我看柏颖情况确实是不妙，我已经让我师妹明天上午过来，你就别在今天热不愉快了。”
祁正思量一会，有些不爽，但没有再坚持，“怎么样，吃得下东西吗？”
“挂着水呢，吃什么吐什么，医生说是妊娠反应，就是没见过这么严重的。”
“孩子……”
“孩子营养现在肯定是跟不上，但是庆幸的是，柏颖也没做什么对孩子不利的事，饭也积极配合吃，不过是吃不进罢了。”
☆、第七十一章
“我去看看。”
祁正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不甘心没见着人就走，迈步的时候黄子轩扯住他。
“就在门口吧，有玻璃，看得到。”
“……”
“明天等我小师妹过来看了情况之后再说。”
祁正没点头也没摇头，脸色有些闷，黄子轩跟在他身后来到柏颖所在的病房。余阿姨刚送饭进去，还没挨近门呢，就听到病房里传来一阵阵呕到心肺的声音。
脚步猛地顿住，祁正手有些颤，上前，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看到里面的情景。柏颖半坐在病床上，护士扶着，余阿姨手里还端着碗跟勺子，显得无措又焦急，柏颖弯着腰，就着护士的手里端着的盆子，吐得几近虚脱。
看到柏颖如此受罪，祁正脸色一凛，握着门柄就要冲进去，黄子轩理性的拉住他，摇摇头，祁正将人拖着一把推开，压着声音低吼道，“人在里面变成什么样了！你在这拦我！”
“阿正！人为什么变成这样你不知道？”
一句反问让祁正瞬间凉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听得病房里女人难受的呕吐声，他只觉得头疼。
“你先把你手头上的事解决好了再说，再怎么样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是你的，等月份再大一点，心就软了，你现在跟她较什么劲。”
“医生呢？我要见医生。”
医生办公室。
祁正有些疲惫的坐在椅子上，对面的主治女医生翻了好几下柏颖的病例，最后推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开口正色道，“孕妇情绪低落，起伏大，加上长时间的营养不良……”
“长时间？”听到这，祁正放下正在揉眉间的手，语气里充斥着的全是不可置信的怀疑。
长时间营养不良！这是什么话！难道跟着自己柏颖还会缺这些东西？营养不良，怎么可能营养不良！
医生是个见惯了权势且丝毫不畏惧的人，完全没有被祁正那一脸的霸意吓到，反倒是更加严肃，“祁先生，我再很认真很负责的在跟你说，请你不要怀疑我的专业水平，柏颖小姐确实是长时间营养不良，而且郁结于心，现在突然出现的妊娠反应来得又快又厉害，恐怕跟营养和这一阵子的情绪起伏有很大关系。”
“我看她吐得很厉害，有没有办法减缓？”
医生难得脸上有一丝笑，“保持心情愉悦。”
黄子轩等在外面，祁正黑着脸出来的时候他反倒被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脸黑得跟茄子似的，没事吧？”
祁正甩手，“别跟着。”
临走前又折去病房看了一眼，人已经躺下了，关了灯，只留着小壁灯，她的轮廓看得不甚清晰。
余阿姨在一旁叹气道，“还是什么东西都没吃进去，刚闻着味道就呕了，好不容易逼着吃进去一点，没隔几分钟就全吐了出来。”
“她有没有说想吃什么？”
余阿姨摇头，“柏小姐都不怎么说话……”
确切的来说，根本就没开口跟她说过话，别人怀孕都是越来越圆润，偏偏她越来越瘦，整个人跟脱了形似的，余阿姨自己也是有女儿的，看着别提多心疼了。
祁正听完一句话不说，在病房外坐了好一会，等到确定柏颖睡了之后才起身离开。
秋意已经很浓，他来的急，出了一身汗，因为热就没穿外套，这时候出来，风一吹，寒意一下袭上身。
拉开车门坐进去，他也没急着回去。连轴转了好几天，取消婚礼的风波压都压不住，虽然旁人还是忌惮他，但是私底下揣测蠢蠢欲动的人多不甚数，祁盛还在背后拉拉扯扯，趁着这段时间，连夺了他名下的两个大项目。
对方是蓄势待发，他这边被柏颖扯得动都动不了。
想起来才发现又是连着两晚没合眼，摇下车窗，抽出烟点燃，眯着眼缓缓抽了一口，熟悉的烟味渗入身体，让他有瞬间的失神放松。
接下来又是一场硬战，他得速战速决，拖一秒都是浪费。
掐了烟，将车转头开出医院，消失在茫茫车海里。
黄子轩的小师妹姓尹名曼，比他小一届，刚放弃国外的高薪回来加入黄子轩的心理工作室，一回来给她接的第一个就是柏颖。
祁正在议会上收到黄子轩短信说人已经进去了，弄得整个会议期间，祁正都有些心不在焉，中途休息的时候立马拨了黄子轩的电话。
“出来没有，怎么样？”
“……”手机另一端是短暂的沉默，隔了会，黄子轩闷沉的语气才传来，“出来了，我们刚刚才聊完，阿正你……你得做好个思想准备……”
祁正一听心就凉了，怒意跟着冒上来，“别绕弯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尹曼出来了，原本打算先进去两个小时的，结果一个小时的时候就出来了，柏颖拒绝交流，一句话也没开口说，情绪不太好。”
“所以？”
“柏颖可能患了抑郁症。”
祁正震住，随即忍不住悲凉的笑了，“你特么的在跟我开玩笑！”
“阿正，你知道在这种事上我从来不开玩笑。”
悲笑僵在嘴边，祁正沉着脸没了话。
周太湖进来的时候，刚好撞到祁正奋力摔手机那一气呵成的动作，淡定的站着不动，将要汇报的事情淡定的说完，退出去之后立马让秘书以最快速度订购了一台新手机，等着祁正想起来的时候，一台装了卡的手机已经好好摆在了他的桌面上。
祁正回别墅，余阿姨正在尝试新的菜色，都是清淡系的，祁正站在厨房门口看了好一会，最后亲自进去挽起袖子下了一碗简简单单的素面，装进保温盒里之后，在面上撒上一把切得很细的小葱。
也没来得及洗澡，亲自载着人到了医院，余阿姨捧着他做的那碗面，“祁先生，要不要跟柏小姐说是你做的？”
“不用了，进去吧。”
破天荒，这一次柏颖虽然也反胃，但竟然也吃进去了小半碗，连来检查的医生都好好惊了一把，看到碗里飘着的小葱，皱着眉笑了，“多少孕妇都闻不了这个味，到你这倒是好的了！”
余阿姨收碗的时候几乎热泪盈眶，叨叨唠唠的说了一大堆要注意的事儿，最后刚要说面是祁正做的，想起祁正的交代又悻悻的咽回去。
“今天几号？”
声音响起，余阿姨“呀”了一声猛地转身，发现真的是柏颖在说话的时候高兴得不得了。
“30！30！今天30号了！”
“30……”柏颖靠在病床前，看向已经暗下的窗外，嘴里喁喁的念着这个数。
“柏小姐，胃口好了之后要多吃点，看看你现在瘦的，小孩子在肚子里也受不了啊。”
话没说话，余光就瞥到一个人影，回头一看是祁正，手猛地一紧，下意识的喊出来。
“祁祁先生……”
柏颖猛地一僵，看向窗外的视线怎么都收不回来，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视线在能看到的范围里搜索，却没能逃过祁正的眼睛，他离得很远，停住，没有再往前的意思。
“我什么也不做，我就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
“……”柏颖没回应，空气像是凝结，已经酝酿了好久在嘴边的话在柏颖的淡漠里被戳的忘了开口，望着她消瘦的侧脸，祁正心口一阵突跳，“我没有跟陈丽君结婚，婚礼取消了，我祁正的女人以后再没有别人，只有你一个。”
“……”
祁正见她不为所动，身子僵硬的表现出一副勿近身的拒绝疏离，失落的塌了肩，祁正悻悻的慢慢退出病房，等到门关上的那一刻，柏颖睁了很久的眼睛眨了眨，放在被子下死死揪着衣角的手才慢慢松开，手心汗湿一片。
柏颖出院那天，祁正没出现，倒是来了两个柏颖怎么都想不到的人——吴昊跟杨蓓蓓。
吴昊开着车来，柏颖神情紧张浑身紧绷，四下看了又看，最后还是不肯上他的车。
“谁让你来的！会有人来接我！不用你！”
杨蓓蓓扶着她，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微颤跟惧意，鼻尖发酸，忍不住开口，“放心吧柏颖，我们就是来接你的，祁正他知道。”
“……”柏颖惊讶的看着她，又转去看向吴昊。
吴昊吐口气，露出个暖意的笑，点头，“真的，上车吧。”
车里一片寂静，杨蓓蓓跟吴昊互看了好几眼，开始拉着柏颖吱吱呀呀的说些好玩的话题，柏颖之前性子也冷，但是至少话不少，说什么都会接，现在却是三句不回一句，神情看着也是心不在焉，没话的时候就看着窗外不出声。
到了别墅，柏颖蹙着眉，有些抵触，却没开口。
兜了一圈又回到这里，她只觉得压抑。
杨蓓蓓先下的车，吴昊特意将柏颖留下。
“我现在回到易正工作了。”
话一出，柏颖的手不自觉的就颤起来，一双大眼直直的看着他，带着震惊与惶恐，“他……他逼你了？威胁？拿我？”
吴昊见她抖得厉害，忙的往后伸过身子紧紧捏住她的手，想要给她安全感，“不是不是！你被想太多！祁正出高薪，他现在需要人才。”
“……”柏颖唇色发白，哆嗦，“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