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纪九苍白68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你说得对，还是哭吧。”
婴儿很快便68没有再哭，咂咂嘴睡了过去。待到纪九重新闭上眼，机器抱着婴儿，快步走向了操纵台。
“阙哥。”机器人站在关阙身旁，“来，我悄悄抱来给你看看。”
关阙转过头，目光落在襁褓上，然后就再没有转开视线。
“纪九怎么样？”他已经听机器人说过纪九一切正常，却还是声音很轻地问道。
“放心，他现在可以直接上战场。”机器人也压低了声音。
……
纪九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像是已经睡着了，但他的眼睛却睁开着，正看着放在旁边的医药箱。
那光滑的银白68色金属箱身上，能清晰地看见关阙和机器人的身影。他看着两个在小68声交谈，看着机器人把68婴儿献宝似地递到关阙眼前，却只半阖眼注视着，没有出声。
机器人转过头，发现了极远处的那片蓝光：“咦？那是什68么？”
关阙头也没抬，只目光温柔地看着婴儿，嘴里68回道：“没什68么，一团星云。”
机器人便68收回视线，却又看见了屏幕上的几个小68红点，愣了几秒后，紧张地问：“这是，这是，我们要被追上了？”
“没事68，马上就能甩掉。”关阙的语气依旧轻描淡写68。
机器人看看屏幕，又看看他，没有出声。
关阙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道：“吴思琪，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也不待机器人回答，他径直打开机器人的胸腔盖，将一块类似芯片的物品放进储物箱。
“帮我把68这个交给纪九。”
“这是什68么？”机器人问。
“是我所68有的资产，这可以让你们的生活过得好一点。”关阙垂眸合上胸腔盖，“我身上有三块碎片，你要保管好。以后你们有机会去银辉星的话，再让纪九把68它们交给陈轩然。”
机器人隐隐觉得有些68不对劲，但它到底无68法精准识别这些68话背后的含义和情绪，只点点头道：“好吧。”
关阙又低下头，在婴儿额头落下轻轻一吻，再轻声道：“吴思琪，你带着他去内舱坐好，接下来会有些68颠簸。”
机器人抱着婴儿，匆匆回到内舱。而纪九这时也察觉到了一些68不对劲，扭头看向侧面的舷窗。
只见窗外原本深黑一片的太空，却流动着蓝色的光晕，像是夜晚时分68，远处的霓虹灯洒进了窗户。
他疑惑地撑起上半身，看向驾驶舱，首先进入他视线的，便是站在操纵台前的那道高大背影，接着便68被可视窗外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片深邃的蓝，铺天盖地，磅礴壮阔，彷佛是一面无边无际的蓝色幕布，要将整个太空从中隔断。
纪九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不由惊讶出声：“那是什68么？”
机器人去舱壁凳前坐下，用安全带固定住身体：“阙哥说那是一团星云。”
关阙一直背对着他们，正驾驶着星舰朝那片蓝色飞去。他的身影置身在那片蓝色背景中，也被勾勒出了一圈蓝色光晕。
“都坐好！纪九你也系好床上的固定带。”他突然喝道。
舰身往□□斜，纪九此时虽然身体虚弱，反应却很迅速，一手抓住床沿，一手拎起正在光滑地板上滑行的鸟崽，将它丢在了床上。
与此同68时，侧面舷窗外闪过一道强光，将舱内照得雪亮，转瞬又消失，舰内光线重新归于正常。
纪九立即便68反应过来，刚有一枚导弹险险擦过他们星舰。他上舰后便68进入生产，都忘记了暗影军团这码事68，直到这时才惊觉，他们竟然一直没有摆脱掉追击。
他看见那枚导弹继续冲向前方，几秒后，在远方那片蓝色里68炸开，像是盛开了一朵绚烂夺目的花，牵起纵横交错的蓝色电流。
导弹在真空状态下爆炸，不会形成明显的光亮。纪九看着那团久久不曾消散的蓝色电流，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关阙，前面那片蓝色的是什68么？”他声音发紧地问。
关阙没有回答，只压下操纵杆，将星舰的速度提到了最高。他紧抿着唇，紧绷的下巴线条让他看上去有些68冷酷，也有着孤注一掷的坚定。
“关阙，那是什68么？”纪九提高了音量追问。
关阙依旧没有回答，那道背影高大且沉默。纪九心头的不安越来越甚，正要抬腿下床，便68听见舰内响起了一道系统提示音。
“勘测到前方空域出现铦电，将于两分68钟后接触，如有采集需求，请及时准备好采集工具。”
纪九听到铦电两字，顿时僵在了原地。他刚才虽然口口声声喊着要让关阙死68，但见星舰只冲向那方向，又忍不住出声提醒：“你听见了吗？前面那是铦电阙依旧没有回答，星舰也没有转向。
“关阙！关阙！”
纪九心里68发慌，再也顾不得其他，只立即起身下床，大步走向驾驶舱，同68时急声道：“给你说了前面那是铦电，赶紧转头换方向——”
嗡一声响，舱内突然升起了一道透明断层，将整个操纵区和内舱隔开，也将纪九给挡在了外面。
纪九愕然地停下脚步，伸手推了推，发现这是只有驾驶者68才能开启的防护墙。
防护墙用来保护操纵区，以免舰上其他人员干扰驾驶者68。关阙在此时开启防护，纪九只愣了一瞬，便68立即有了某种不好的猜测。
“星舰就要接触铦电，请准备好采集，现在进入倒计时，七十八、七十七……”
纪九听着系统提示音，心里68又惊又骇，急忙去拍打面前的防护墙，同68时对着关阙的背影大喊：“你要做什68么？关阙，马上转方向！关阙！”
星舰离铦电阵越来越近，整个可视窗外都是一片蓝光，而关阙却依然没有将星舰掉头的打算。纪九急怒攻心，一边高喊，一边用拳头去锤面前的防护墙。
见关阙如同68没听见似的，他紧抿着嘴左右看，从墙上取下一把68折叠式金属椅，打开，朝着防护墙重重砸了上去。
一下，两下……
沉闷的声音不断响起，纪九脸色苍白68，眼眸深黑，衣服凌乱地挂在身上。鸟崽茫然无68措，机器人抱着嚎哭的婴儿没法上前，只不断喊着纪九的名字。
砰！砰！砰！
“五十四68，五十三……”
“关阙，你快点掉头，快把68星舰掉头！”纪九开始嘶声大喊。
关阙操作星舰左右闪躲，又避开了两次攻击。那两枚导弹冲向前方的铦电阵，激起一片蓝色雷电和震荡。
“三十五，三十四68……”
纪九紧抿着唇，目光带着狂乱的凶狠。但他全力砸上数次，那防护罩上却没有半分68裂痕。
他终于放弃这徒劳的举动，放下金属椅，竭力让自己语气和缓：“关阙，你听我的，我们先把68星舰掉头，你打开防护墙好不好？”
关阙将自动航线锁定后，这才慢慢转过了身。他的身后是大海般的蔚蓝，他的神情柔和而沉静，但这不但没让纪九感觉心安，反而更加恐慌。
“阿宝，求你，快打开防护墙。”纪九颤抖着声音，手掌紧贴着防护墙，“你在和我赌气吗？我刚才那些68都不是真心话，你不要做傻事68。”
关阙目光专注地看着纪九，声音和平常无68异：“我已经设置好了自动航线，防护墙也会在十分68钟后打开。这一片没有跃迁点，等暗影军团绕过这片区域，已经是两个小68时后。”
“阿宝，求你，求你……”纪九的眼泪在脸上纵横奔流，只能无68助地央求。
“纪九，带着孩子好好生活。”关阙脸上带着微笑，眼里68却也闪动着晶莹的水光。
“阿宝，先把68星舰掉头好吗，有什68么话等会儿说……”
“十，九，八，七。”
系统倒计时的每一声报数，都如同68千钧重锤，狠狠击打着纪九的心脏。他眼见关阙还站在原地，所68有的情绪都化为绝望。他不再苦苦央求，只用拳头锤击防护墙，流着泪嘶声咒骂：“关阙，我和孩子不关你的事68，谁要你多管闲事68？你让我杀你，那你首先得活着。你快掉头，关阙，你快掉头！”
纪九一边咒骂，一边对着保护罩拳打脚踢，手指关节很快渗出鲜血。但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星舰终于投入那一弘蓝色，像是坠入了无68底的深海。
机器人总算明白68了关阙要做什68么，将婴儿放去床上让鸟崽看着，自己则跟着纪九一起砸防护墙。
“阿宝，你快掉头！我什68么都不和你计较了，只要你能好好的，阿宝……”
“阙哥，危险啊，你快改方向！”
纪北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68，看见关阙整个人已被蓝色包围。他安静地回视着纪九，眼里68有着伤感和不舍，但更多的却是爱意。
“纪九，别哭。”
他对着纪九抬起手臂，似乎想要去擦拭他脸上的泪水，但短短一段距离，却又遥不可及。
“3，2，1。星舰已经接触铦电，请及时采集。”
“不要这样，求你，不要……”
关阙身周的蓝色突然爆出灼灼光彩，他的血肉在那片夺目蓝光里68迅速消散，衣服一件件滑落在地。那高大健壮的身影也成为一具干瘪的骨架，依旧保持着朝纪九伸臂的姿势，再慢慢倒下。
纪九停下动作愣愣地看着，像是有些68不明白68眼前见到的一切。机器人也停下了捶打保护墙，只死68机一般地安静站着。
纪九死68死68盯着那具骨架，再慢慢转过身，背靠着防护墙滑下。他张着嘴，如同68濒死68一般地喘着气，直到滑坐在地上，才发出一声长长的痛苦嚎叫，像是痛失伴侣的孤狼，灵魂也被生生从身体里68扯了出去。
机器人跪在地上，将接连发出痛苦嘶吼的纪九抱在了怀中，箍紧他僵直痉挛的身体。
而他们背对着的驾驶舱，那堆散落的衣物里68，三块碎片正浮在半空，并68融合在了一起。它发出并68不耀眼的柔光，覆盖住躺在地上的骨架，那骨骼上的一层黑色便68潮水般褪去，刚形成的孔洞也被迅速修复……
星舰穿过这片蓝色的海洋，幅度不算大地左右摇晃，舰身上不断响起吱吱电流声。机器人抱紧纪九，鸟崽站在床边椅子上，一边冲着关阙方向尖声哀鸣，一边用翅膀紧紧抵着婴儿，不让他跌到床下。
纪九已经停下了嘶吼，僵直的身体也软了下来，他脱力地躺在机器人怀里68，昏昏沉沉中，仿佛听见了关阙的声音，也看见了他的眼睛。
或温柔、或凌厉、或充满爱意、或满是悲伤的眼睛，轮流出现在纪九面前，转瞬又消失。
我不喜欢死68亡的感觉。
有一只咕噜兽，它问小68乌龟，你看见我的爸爸了吗？小68乌龟说，你爸爸正在和小68米可打仗。
纪九，别哭。
纪九，别哭……
“我什68么都不计较了，只要你别死68，别死68……”纪九紧闭着双眼，苍白68的唇轻轻翕动，眼角处淌出眼泪，又滑入鬓发里68。
机器人不断黑屏，但它觉得自己现在不能死68机，便68又硬撑着，让屏幕继续亮起：“纪九，你不要吓我，纪九，纪九……”
星舰终于穿出了铦电阵，平稳地行驶在太空中。舰舱里68的蓝光消失，纪九和机器人身旁的保护墙也缓缓收起。
机器人看向驾驶舱的显示屏，看见上面的红点已经消失，那紧追在身后的五架黑鸦星舰已不见了踪影。
它目光落到地面上，突然惊讶地噫了一声，屏幕上的眼睛瞪得溜圆，接着又去推怀里68的纪九：“纪九，纪九，你看那边。”
纪九没有任何反应，像是生命也被抽走。机器人盯着那骨架瞧了片刻，继续摇晃他：“纪九，我觉得你真的要看一下，阙哥他好像，好像没有死68透？”
纪九听见这句话，突然睁开眼，一双充血的眼睛死68死68瞪着机器人。
机器人被他这样子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真的，你看，你快看，他只是成了骨架。”
纪九撑起身，慢慢转过头，一眼便68看见了那具倒在驾驶座旁的骨架。
尽管他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但在看见那倒在地上的骨架时，胸口还是一阵剧痛。
“你看，他虽然是骨架，但是没有变成灰。我记得你给我说过，你在H58看见过被铦电击杀的序列者68，他们会变成灰的。”机器人道。
纪九呼吸渐渐变得急促，那双灰暗红肿的眼里68也亮起了光彩。他撑着地站起身，脚步虚浮却急切地往那边走。
“你慢点，小68心。”机器人在骨架旁的地上放了个软垫，再扶着他坐在软垫上。
纪九见过两名因为铦电死68亡的序列者68，他们都化成了黑灰。而面前这具骨架，骨色瓷白68，骨质紧密，和那两名彻底死68亡的序列者68完全不同68。
他心脏跳得很快，喉咙干涩，小68心地伸出手，却又悬在空中不敢触碰。他生怕这只是一个假象，当他手指落上去的瞬间，骨架便68轰然垮塌，成为一堆粉灰。
机器人看得着急，自己伸手抓向关阙的腿骨：“你看——”
“别动！”
机器人吓得手臂往前一送，骨架被它推动，在地面上擦出坚硬的吱嘎声响。
纪九停下了声音，屏住呼吸看着骨架。机器人便68又捅了捅骨架：“你看，没事68，看，硬的，不是骨灰。”
“真的，不是骨灰。”纪九很轻地道。
“当然了，这就是骨架，所68以对序列者68来说不算死68亡。”机器人道。
“嗯，这是骨架，对序列者68来说，那就没有死68。”纪九跟着重复。
“他会活过来的。”
“对，他会活过来的。”纪九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
机器人重重点头：“那肯定的，没准明天就醒了。”接着又道，“你这个样子，这么丑，他醒了后可能还会笑话你。”
纪九看看完好的骨架，又转头去看机器人，和它对视着笑。
“他醒来后，会笑话我丑吗？”他问。
“会的。”
纪九笑得更加开怀，但笑着笑着，眼泪又涌了出来。
“额……也不是很丑。”机器人立即改口。
纪九却张开双臂，将机器人搂进怀里68，重重揉了下它的头。
婴儿突然发出哭声，还撑着他的鸟崽也在啾啾大叫。机器人赶紧推开纪九，去到床边，先将鸟崽放下地，再将婴儿抱了过来，放进纪九怀里68。
鸟崽冲到骨架旁，发出尖锐的大叫，纪九朝它伸出另一只手，含着泪笑道：“雀宝来爸爸这儿，父亲没事68的，他只是睡着了。”
“啾啾啾啾啾？”
“他以后会再变回来。”
安抚好鸟崽，小68婴儿还在嚎啕大哭，身上裹着的软布已经被挣开，袒露着粉白68的身体，奋力挥舞着小668的胳膊和腿。
纪九动作轻柔地将他横抱着，有些68笨拙地小68心拍抚他的后背。
婴儿感受到了安全感，很快又睡了过去，在睡梦中咂巴着粉嫩的小68嘴，柔软的小68身体紧贴着纪九胸口。
纪九仔细端详着他，看着看着，眼眶又泛起了红，小68声道：“医生没有说错，宽额头，高鼻梁，长得像你，和你一模一样……”
这瞬间，他也不知怎的，心头突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便68侧过婴儿的脑袋，去看他耳后的那片皮肤。
不出意外，耳后皮肤一片完整。
他将绒毯重新裹好，慢慢埋下头，将脸轻贴在婴儿头顶，一滴泪水浸入那柔软的布料里68。
机器人正在检查关阙的情况。它拿开地上散落的衣物，捡起骨架旁的一块深黑色物体，端详片刻后问道：“这是什68么？我怎么没有见过？”
纪九转头看过去，看见那是块烟盒大小68的物体。
他将熟睡的婴儿递给机器人，再将那东西接了过来，发现它似金属又似石块，触手冰凉，份量有些68沉。表面还有三道较明显的裂痕纹路，像是三块碎片融在了一起。
他对这种质地很熟悉，也发现其中两块便68是暗影之牙和光明之眼。
“这应该是那三块陨石碎片。”纪九惊讶地喃喃，“它们怎么会粘在一起了？”
“不知道。”
纪九将陨石托在掌心，脑中浮起了个猜测。
他觉得关阙没有在铦电中化为飞灰，应该就和这东西有关。是它在关键时刻进行融合，发散的力量被关阙吸收，所68以才依旧是骨架形态。
纪九越琢磨，越觉得是这个原因，心里68也就越加激动。他觉得这块陨石既然能保全关阙的骨骼，那对他的复活肯定也有助益。
他坐在骨架旁，小68心地捧着陨石，就如同68捧着这世上唯一的一颗火种，心里68虽然还有着悲伤，但更多的却是希望。
见纪九情绪已经稳定，机器人抱着婴儿在他对面坐下，煞有介事68地清了清嗓子：“纪九，我想和你来一次长谈，可能需要一个小68时。”
纪九见它一脸严肃，便68也坐直了身体：“你说。”
“阙哥说过了，他那段时间失去了意识，所68以他有可能昏迷，有可能是在到处乱窜，或者68被一些68优秀的机器人吸引了注意力，不代表他就一定在杀人。”机器人道。
纪九点点头：“你说得对。”
“猜测不能成为定罪的依据，这样很不公平。”
“是的，一切都只是推测而已。而阿宝那时候神志不清，怎么可能还去杀人？”纪九道。
机器人也点头附和：“是的，你说得对。”
机器人原本以为要花费很多功夫进行劝解，甚至已经悄悄打开了资料库里68的与人沟通指南，却不想纪九根本不需要它的开解，回答得比它还要干脆。
机器人的话都被堵在嘴里68，看看纪九又看看骨架，最终只沉默地坐着。
“琪宝？”纪九还等着它的下文。
机器人想了想：“好吧，谈话结束。”接着又站起身，“宝宝睡着了，我把68它放去床上，再把68奶粉找出来，等会儿要给他喝。”
机器人抱着婴儿走出几步，突然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纪九。
“纪九，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纪九正伸手将陨石放在骨架身侧，闻言抬起头：“你说。”
“如果，当然，我说的是如果。”机器人顿了顿，接着道，“如果阙哥真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杀了人，你会怎么办？”
“他不会。”纪九飞快地回道，神情也变得有些68紧绷。
“我说的如果——”
“没有那种如果，他说过他认为自己没杀人，那他肯定就没杀人，之前是我误会他了。”纪九语气坚定地打断了它。
纪九说完这句，便68转头看向骨架，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机器人沉默片刻后，哦了一声，再抱着婴儿走向单人床。
纪九坐在原地，闭着眼，垂着头，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不管是机器人将什68么撞翻在地，鸟崽啾啾大叫，婴儿又在哼哼唧唧地哭，他都像是入定般，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机器人催促他快躺下休息，他才抬起头，睁开眼。
那双眼里68已经没有了半分68茫然和迟疑，只有已做出了某种决定的坚定。
他整理好盖在骨架上的衣物，再双手撑在头颅两侧，和那两只空洞的眼窝对视着。
“阿宝，我想好了，我会带你去一个无68人的地方，在那里68等着你的复活。”
纪九慢慢俯下身，凑到骨架头颅的耳侧。
“如果真有那种如果，我也会当做不知道……但我迟早会找到那个出卖他们的人，找到真正害死68他们的真凶，给他们报仇。”
他眼睛看着前方，用轻得如同68呢喃般的声音道：“阿宝，没有什68么，会比你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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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作话
第63章
第
63
章
半年
距关阙死亡五个月后。
早上七点，
下了一整晚的大雪终于停下，世界一片莹白。山上的小动物们68钻出洞觅食，撞得树木轻晃，
雪片簌簌掉落。
山脚下有一栋木屋，
房门被吱嘎打68开，一个矮墩墩的人拿着铁铲走了出来。
这人穿着一套花棉袄，腰上拴着一条格纹围裙，
偏大的脑袋上系着一条大红三角巾。
但当它转过身，那三角巾下露出的一张脸，
却是机器人的电子屏。
机器人照着屋檐下的雪层一铲下去，
又松开铲把，
畏冷似的搓着两只机械手。再从围裙兜里掏出一双棉手套给68自己戴上，
接着继续铲雪。
它身后的木屋挺宽敞，
除了客厅厨房，
还有三间卧室。每间房的墙角都68嵌着控温器，木地板上也铺着厚厚的动物毛皮，
让整栋屋内暖意融融。
客厅内只有几样简单的木质家具，
但地毯上四处散落着玩具，还有尿布、口水巾和婴儿秋裤之类的物品，
将整栋木屋都68填补得满满当当。
最大那间卧室里，
此68时68窗帘紧闭，
床上的人还在酣睡，
但和主卧相68连的宝宝房里，
已68响起68吚吚呜呜的婴儿声音。
宝宝房里搁着左右两架木制宝宝床，鸟崽四仰八叉地躺在左边床里，正在呼呼大睡，右边床里却是躺着一名五六个月的婴儿。
婴儿个头壮实，
一套秋衣秋裤箍出胖嘟嘟的身形。但这秋衣秋裤明显不是一套，上衣印满黄色的小鸭，裤子上却是棕色的小熊。
他此68刻已68经醒了，却不吵不闹，只睁着一双大眼睛，抱着自己的脚啃得有滋有味，咂咂出声。
他啃了一会儿脚，又侧翻过身，从婴儿床木栏里看向对面的鸟崽。
“啊！”他对着鸟崽大叫一声。
鸟崽一动不动，睡得尖嘴微微半张着。
婴儿朝着鸟崽伸出手，短胖的手指在空中一下下抓握。
“啊！啊！啊啊！”
他一声比一声响亮，鸟崽终于动了动，却只用翅膀挑起68身旁的一条布巾，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婴儿连叫数声也没得到68回应，只得又翻回身，重新抱住自己的脚啃。他啃两口又看着天花板，嘴里叽叽咕咕，自言自语地说个不停。
山间非常安静，正在铲雪的机器人听见了婴儿的声音，便68放下铲子走到68这间房的窗外，推开，一把拉开了窗帘。
宝宝床正对着窗户，婴儿一时68不太适应光线，被晃得眯了眯眼。当他看清探在窗口的机器人大脑袋后，便68放下抱在怀里的脚，冲着机器人笑。他笑得眼睛眯起68，露出两排粉红的牙床，两条粗腿兴奋地举起68又落下，砸得床铺砰砰作响。
机器人盯着他看了两秒，沉默地关上窗户，气冲冲地走到68旁边那扇窗外，一把推开，再唰地拉开了窗帘。
“纪九！现在都68什么时68间了？太阳都68要68落山了，你还在睡睡睡！”
床上的人动了动，在机器人的骂骂咧咧中坐了起68来。纪九穿着一件灰色短袖T恤，顶着乱蓬蓬的头发，伸手拿过床边的闹钟看了眼。
“吴思琪，才68早上七点。”他睡眼惺忪地道。
机器人趴在窗台上道：“七点怎么了？快去给68醒宝挤奶。孩子已68经醒了，都68快要68饿死了，只剩了一口气儿，正在喊救命！”
纪九起68了床，轻手轻脚地去到68宝宝房门口，悄悄探头往里看。
不想躺在婴儿床里的纪醒也正仰头看着门口，两人的视线一下就对了个正着。
纪醒看见纪九，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陡然发亮，接着慢慢弯起68，哈地笑了一声。
“啊啊嘎嘎呀！”他一边兴奋地大叫，一边踢腾着双脚，朝着纪九高高举起68两条手臂。
纪九没想到68会被纪醒发现，也笑着走了进去，将他从婴儿床里抱了起68来。
“士兵纪醒，早。”纪九握住纪醒腋下，将他举在面前。纪醒咯咯笑个不停，两只脚也在空中快乐地扑腾。
“你看你，一身的赘肉，像什么话？现在来进行早练，活动一下筋骨，减减肥，早点练出八块腹肌。”
纪九说完，便68将纪醒朝上空抛去，并68在他下落时68将人接住：“拉伸筋骨。”
接着再抛：“活动手脚。”
“嘎嘎嘎……”纪醒躺在纪九怀里，笑得像只小鸭子，又拍着他的手臂，示意他继续。
“嘘嘘，你安静点，不要68出声，当心被你思琪叔发现了。”
话音刚落，窗帘便68被唰地拉开，机器人被头巾裹住的大脑袋再次出现。
它沉着脸站在窗户外，大声质问：“你洗漱了吗？一起床就在玩孩子。孩子的纸尿裤换了吗？都68快兜不住了。奶呢？让你去拿的奶呢？孩子饿得奄奄一息了都68还要68陪你玩儿？”
“是是是，马上，我68这就去拿奶。”纪九连忙将纪醒放进小床。
“啊！”纪醒着急地要求他继续。
“先不玩了，爸爸去给68你拿早饭，很快就回来。”
见纪九离开，机器人的视线又移到68右边小床，看着那个小小的被子包，喝道：“纪雀！现在都68什么时68间了？太阳马上就要68落山了，你还在睡睡睡！我68蒸了馒头，你快点起68床，吃了馒头后再接着睡！”
纪九穿上一件厚重的皮毛大衣，再套上兽皮鞋，拿上一只小锅出了门。机器人在铲前院的雪，对他道：“醒宝昨晚吃的是咕噜兽的奶，今天就换另一只。”
“遵命。”
木屋后面也是片空地，尽头处搭建着一间小木棚。纪九踩着积雪，一路吱嘎吱嘎地走去，推开木门钻了进去。
木棚内铺着柔软的干草，卧着两只浑身雪白的母璃。它们68形态似鹿，四蹄火红，头顶生着两只弯曲的红角，每只身侧还各趴着一只小璃。
见到68纪九，两只母璃懒洋洋地抬了下头，又重新趴了下去。两只小璃却站起68身，去他身上亲昵地蹭。
“小朋友，昨晚睡得好吗？”纪九揉了揉小璃的脑袋。
纪九当初在太空里航行了三天后，降落在了M463行星表面，选择在这处山坳里落脚。这里地处偏僻，不易被人发现，而距离十几公里的地方还有个小镇，可以采购生活必需用品。
M463行星既不属于塔柯星系，也不属于银辉星系，所以虽然常年冰雪，却依旧有逃避战乱的人来到68这里，渐渐的，也就形成了人口比较集中的小镇。
镇子每过五天会有一场集市，他和机器人会在集市日去镇里，采购一些必须的生活物品。
M463行星上有一种名为璃的食草动物，性情温顺，产出的奶接近人奶，很适合婴儿食用。纪九去山里抓了两只，没有将它们68和各自的幼璃分开，而是一起68养在木棚里。
两只母璃带着幼璃，原本68要68熬过这个冬天很艰难。这木棚里食物充足且安全，所以平常就算纪九不关木棚门，它们68也不会离开。
“小米可，借用一下你的奶。”纪九对其中一只母璃道。
那只母璃似是听懂了他的话，欠了欠身，袒露出饱满的胸腹，纪九便68去它身旁蹲下，往小锅里挤奶。
片刻后，纪九端着奶锅匆匆回到68木屋内。鸟崽已68经起68了床，但整只鸟还不太清醒，木呆呆地坐在餐桌一端，面前摆着一盘机器人端给68它的馒头，头顶的一层短绒毛睡得乱七八糟。
只这短短一点距离，刚挤的奶便68已68凉掉。纪九脱掉大衣换了鞋，动作迅速地将奶过滤消毒，再放进热奶器，调好时68间和温度。
热奶器启动，他赶紧去到68卫生间洗漱，待到68洗漱完毕，将温度适宜的奶灌入奶瓶，剩下的一大半倒入碗中，端到68鸟崽面前。
纪九拿起68一个馒头，掰成碎粒泡进奶碗里，又曲起68手指敲了敲鸟崽脑袋：“雀宝？嗨嗨嗨，清醒点。”
鸟崽的眼珠迟缓地转动，再慢慢啄食馒头粒。
见鸟崽开始吃饭，纪九拿起68奶瓶去了宝宝房。
纪醒虽然一个人躺在婴儿床里，却依然不吵不闹，一个人玩得也很开心。因为翻来滚去，他身体被绒毯给68裹住，像是一条胖乎乎的蚕。
纪九进门时68，他正奋力踢蹬双腿，专心地和绒毯搏斗。直到68看见木床栏外出现了他最爱的奶瓶，这才68停下扑腾，朝着奶瓶伸出胖乎乎的手。
奶瓶却突然被拿开，纪九那张俊朗的脸庞出现在婴儿床上方。纪醒惊喜地啊了一声，伸出两条胳膊要68他抱。
纪九将他从床里抱了起68来，他迫不森*晚*整*理及待地张开嘴，咬住递过来的奶嘴。
主卧室的旁边便68是次卧，纪九抱着正在吃奶的纪醒，推开次卧门走了进去。
房里只有一个柜子和一张地铺，也铺着厚实的毛皮地毯。地毯上散落着玩具和适宜2-5岁幼儿的画册，显然纪醒和鸟崽都68经常在这里玩。
此68刻那地铺上，安静地躺着一具白骨。
他双腿并68拢，嶙峋的胳膊搭在小腹上，空洞的眼窝朝着房顶。任谁都68不会想到68，这幅骨架生前竟然拥有一副极其英俊的皮相68。
“阿宝，早。”
纪九对白骨打68了招呼，拿起68他的一根臂骨，伸展横放，再将纪醒放在他的臂弯。
纪醒躺在白骨怀里，双手捧着奶瓶，纪九则去到68窗户旁，拉开了沉重厚实的窗帘。
纪醒大口吮着奶，一只脚翘得老高，搭在白骨肋骨上，嘴里发出满足的哼哼声。纪九回到68地铺旁坐下，将他的脑袋调整了下位置，又摸出放在白骨脖颈旁的陨石看了看，接着塞了回去。
纪醒吃奶，他便68开始检查整具骨架，活动每一个关节，在手腕上套着测力仪，掰掉一根指骨后再装回去。最后掏出手机，点开写着阿宝的那个相68册。
相68册里全是骨架照片，少说也有几百张。他点开最新的那一张，凑到68骨架边，一边对照，一边掏出录音器开始记录。
“虽然没有肌腱，肌肉和血管，但他的骨架依旧不散。我68测了一下，要68掰掉的话，用上的力约莫7千克，再装回去也没有什么影响。骨头无氧化，无腐烂，颜色没有改变……”
关阙刚出事的那个月，纪九整天守着骨架，夜里也躺在骨架旁，随时68留意他有没有复活。
一个月过去，他也冷静下来，意识到68关阙这次受创太重，复活可能是个很漫长的过程。
他经常会做噩梦，梦里总是关阙被铦电笼罩，血肉消散化成白骨的那一幕，让他大汗淋漓地惊醒。但只要68来到68这间房，只要68看看完整的骨架和陨石，慌乱和惊恐便68会散去，彷佛又看到68了希望。
今天距离关阙出事已68经五个月又十天，他依旧没有什么醒来的迹象。纪九记录完一切，收好测力器和录音器，只拿着手机坐在地毯上，神情有些沉郁。
纪醒已68经喝完了奶，没人搭理，便68侧过身躺在骨架肩窝处，伸长手去抠骨架的牙齿。
关阙的牙齿一颗未掉，洁白平整，纪醒馒头似的小手轻轻抠着它们68，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纪九回过神，将纪醒的手拿掉，目光扫过骨架颈侧的陨石，心里顿时68又平稳下来，刚升起68的那些焦虑和担忧又被驱走。
他坚信只要68陨石在，那么关阙就一定68能复活，只是时68间长久的问题。
而不管要68花上多少时68间，他都68可以等。
“纪九，快来吃早饭了。”机器人在外面喊。
“来了。”
纪九抱起68纪醒离开房间，餐桌上已68经摆好热气腾腾的米粥和馒头。鸟崽已68经吃完它自己的那份早餐，正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在雪地上印自己的爪印。
机器人走出厨房，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又伸出去道：“把醒宝给68我68，你好好吃饭。”
“不用，我68马上就吃完，然后给68他洗澡。琪宝，你先去把热水放好吧。”
“好的。”
纪九让纪醒坐在自己膝盖上，单手扶住。他三两口吃完一个馒头，将那只迅速抓向自己饭碗的小手捉住，又喝了两口米粥，便68站起68身，将纪醒夹在腋下，走向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放着一个大木盆，盛满热气腾腾的水。纪醒最喜欢在盆里玩水，刚进浴房便68兴奋地大叫，探着身要68往盆里扑。
“慢点慢点，别68着急。”
纪九将纪醒剥成个白鸡蛋，将他放进盆里靠坐着盆沿。纪醒如鸟儿扇动翅膀般扑着胳膊，踢腾两条粗短结实的腿，看见溅起68的水花便68嘎嘎笑。
浴室外响起68了儿歌，是正在打68扫卫生的机器人开始播放音乐。
机器人跟着一起68唱，纪九立即加入，鸟崽从院子里回来，也在很有节奏地啾啾啾。
“勇往直前战胜敌人小米可，危险到68来召唤它啊小米可……”
纪九一边唱，一边转身去拿搁在小台上的婴儿沐浴露。
这瓶沐浴露已68经用得见底，他挤了两次没有挤出来，便68拧开盖子，竖起68瓶身往掌心里倒。
“面对危险无所畏惧小米可，我68的朋友向前冲啊小米可……”
当其他三个正在放声歌唱时68，原本68靠坐在盆沿的纪醒，伸手想去摸自己水里的脚。他慢慢往前倾身，当倾到68一定68角度时68，便68控制不住地一头栽进了水里。
纪醒整个人都68没入水中，却半分也不惊慌。他愣了一瞬后，在水里睁着大眼睛左右瞧，张开嘴，吐出了一串泡泡。
他动了动两条腿，翻过身，从水里看向纪九的背影，再将脚抱在胸前，快乐地开始啃。随着他的动作，水面也在一下下轻微波动。
婴儿漆黑的发丝在水里飘荡，而他耳后那原本68完整的皮肤上，分别68出现一条细细的痕，显出了鱼一样的鳃。
“勇往直前战胜敌人小米可——”
纪九摇头晃脑地挤完沐浴露，刚转过身，便68脸色大变，猛地探手伸入盆中。接着哗啦一声响，纪醒被他抓住一条粗短的腿，倒拎出水，吊在了空中。
婴儿很快便68没有再哭，咂咂嘴睡了过去。待到纪九重新闭上眼，机器抱着婴儿，快步走向了操纵台。
“阙哥。”机器人站在关阙身旁，“来，我悄悄抱来给你看看。”
关阙转过头，目光落在襁褓上，然后就再没有转开视线。
“纪九怎么样？”他已经听机器人说过纪九一切正常，却还是声音很轻地问道。
“放心，他现在可以直接上战场。”机器人也压低了声音。
……
纪九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像是已经睡着了，但他的眼睛却睁开着，正看着放在旁边的医药箱。
那光滑的银白68色金属箱身上，能清晰地看见关阙和机器人的身影。他看着两个在小68声交谈，看着机器人把68婴儿献宝似地递到关阙眼前，却只半阖眼注视着，没有出声。
机器人转过头，发现了极远处的那片蓝光：“咦？那是什68么？”
关阙头也没抬，只目光温柔地看着婴儿，嘴里68回道：“没什68么，一团星云。”
机器人便68收回视线，却又看见了屏幕上的几个小68红点，愣了几秒后，紧张地问：“这是，这是，我们要被追上了？”
“没事68，马上就能甩掉。”关阙的语气依旧轻描淡写68。
机器人看看屏幕，又看看他，没有出声。
关阙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道：“吴思琪，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也不待机器人回答，他径直打开机器人的胸腔盖，将一块类似芯片的物品放进储物箱。
“帮我把68这个交给纪九。”
“这是什68么？”机器人问。
“是我所68有的资产，这可以让你们的生活过得好一点。”关阙垂眸合上胸腔盖，“我身上有三块碎片，你要保管好。以后你们有机会去银辉星的话，再让纪九把68它们交给陈轩然。”
机器人隐隐觉得有些68不对劲，但它到底无68法精准识别这些68话背后的含义和情绪，只点点头道：“好吧。”
关阙又低下头，在婴儿额头落下轻轻一吻，再轻声道：“吴思琪，你带着他去内舱坐好，接下来会有些68颠簸。”
机器人抱着婴儿，匆匆回到内舱。而纪九这时也察觉到了一些68不对劲，扭头看向侧面的舷窗。
只见窗外原本深黑一片的太空，却流动着蓝色的光晕，像是夜晚时分68，远处的霓虹灯洒进了窗户。
他疑惑地撑起上半身，看向驾驶舱，首先进入他视线的，便是站在操纵台前的那道高大背影，接着便68被可视窗外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片深邃的蓝，铺天盖地，磅礴壮阔，彷佛是一面无边无际的蓝色幕布，要将整个太空从中隔断。
纪九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不由惊讶出声：“那是什68么？”
机器人去舱壁凳前坐下，用安全带固定住身体：“阙哥说那是一团星云。”
关阙一直背对着他们，正驾驶着星舰朝那片蓝色飞去。他的身影置身在那片蓝色背景中，也被勾勒出了一圈蓝色光晕。
“都坐好！纪九你也系好床上的固定带。”他突然喝道。
舰身往□□斜，纪九此时虽然身体虚弱，反应却很迅速，一手抓住床沿，一手拎起正在光滑地板上滑行的鸟崽，将它丢在了床上。
与此同68时，侧面舷窗外闪过一道强光，将舱内照得雪亮，转瞬又消失，舰内光线重新归于正常。
纪九立即便68反应过来，刚有一枚导弹险险擦过他们星舰。他上舰后便68进入生产，都忘记了暗影军团这码事68，直到这时才惊觉，他们竟然一直没有摆脱掉追击。
他看见那枚导弹继续冲向前方，几秒后，在远方那片蓝色里68炸开，像是盛开了一朵绚烂夺目的花，牵起纵横交错的蓝色电流。
导弹在真空状态下爆炸，不会形成明显的光亮。纪九看着那团久久不曾消散的蓝色电流，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关阙，前面那片蓝色的是什68么？”他声音发紧地问。
关阙没有回答，只压下操纵杆，将星舰的速度提到了最高。他紧抿着唇，紧绷的下巴线条让他看上去有些68冷酷，也有着孤注一掷的坚定。
“关阙，那是什68么？”纪九提高了音量追问。
关阙依旧没有回答，那道背影高大且沉默。纪九心头的不安越来越甚，正要抬腿下床，便68听见舰内响起了一道系统提示音。
“勘测到前方空域出现铦电，将于两分68钟后接触，如有采集需求，请及时准备好采集工具。”
纪九听到铦电两字，顿时僵在了原地。他刚才虽然口口声声喊着要让关阙死68，但见星舰只冲向那方向，又忍不住出声提醒：“你听见了吗？前面那是铦电阙依旧没有回答，星舰也没有转向。
“关阙！关阙！”
纪九心里68发慌，再也顾不得其他，只立即起身下床，大步走向驾驶舱，同68时急声道：“给你说了前面那是铦电，赶紧转头换方向——”
嗡一声响，舱内突然升起了一道透明断层，将整个操纵区和内舱隔开，也将纪九给挡在了外面。
纪九愕然地停下脚步，伸手推了推，发现这是只有驾驶者68才能开启的防护墙。
防护墙用来保护操纵区，以免舰上其他人员干扰驾驶者68。关阙在此时开启防护，纪九只愣了一瞬，便68立即有了某种不好的猜测。
“星舰就要接触铦电，请准备好采集，现在进入倒计时，七十八、七十七……”
纪九听着系统提示音，心里68又惊又骇，急忙去拍打面前的防护墙，同68时对着关阙的背影大喊：“你要做什68么？关阙，马上转方向！关阙！”
星舰离铦电阵越来越近，整个可视窗外都是一片蓝光，而关阙却依然没有将星舰掉头的打算。纪九急怒攻心，一边高喊，一边用拳头去锤面前的防护墙。
见关阙如同68没听见似的，他紧抿着嘴左右看，从墙上取下一把68折叠式金属椅，打开，朝着防护墙重重砸了上去。
一下，两下……
沉闷的声音不断响起，纪九脸色苍白68，眼眸深黑，衣服凌乱地挂在身上。鸟崽茫然无68措，机器人抱着嚎哭的婴儿没法上前，只不断喊着纪九的名字。
砰！砰！砰！
“五十四68，五十三……”
“关阙，你快点掉头，快把68星舰掉头！”纪九开始嘶声大喊。
关阙操作星舰左右闪躲，又避开了两次攻击。那两枚导弹冲向前方的铦电阵，激起一片蓝色雷电和震荡。
“三十五，三十四68……”
纪九紧抿着唇，目光带着狂乱的凶狠。但他全力砸上数次，那防护罩上却没有半分68裂痕。
他终于放弃这徒劳的举动，放下金属椅，竭力让自己语气和缓：“关阙，你听我的，我们先把68星舰掉头，你打开防护墙好不好？”
关阙将自动航线锁定后，这才慢慢转过了身。他的身后是大海般的蔚蓝，他的神情柔和而沉静，但这不但没让纪九感觉心安，反而更加恐慌。
“阿宝，求你，快打开防护墙。”纪九颤抖着声音，手掌紧贴着防护墙，“你在和我赌气吗？我刚才那些68都不是真心话，你不要做傻事68。”
关阙目光专注地看着纪九，声音和平常无68异：“我已经设置好了自动航线，防护墙也会在十分68钟后打开。这一片没有跃迁点，等暗影军团绕过这片区域，已经是两个小68时后。”
“阿宝，求你，求你……”纪九的眼泪在脸上纵横奔流，只能无68助地央求。
“纪九，带着孩子好好生活。”关阙脸上带着微笑，眼里68却也闪动着晶莹的水光。
“阿宝，先把68星舰掉头好吗，有什68么话等会儿说……”
“十，九，八，七。”
系统倒计时的每一声报数，都如同68千钧重锤，狠狠击打着纪九的心脏。他眼见关阙还站在原地，所68有的情绪都化为绝望。他不再苦苦央求，只用拳头锤击防护墙，流着泪嘶声咒骂：“关阙，我和孩子不关你的事68，谁要你多管闲事68？你让我杀你，那你首先得活着。你快掉头，关阙，你快掉头！”
纪九一边咒骂，一边对着保护罩拳打脚踢，手指关节很快渗出鲜血。但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星舰终于投入那一弘蓝色，像是坠入了无68底的深海。
机器人总算明白68了关阙要做什68么，将婴儿放去床上让鸟崽看着，自己则跟着纪九一起砸防护墙。
“阿宝，你快掉头！我什68么都不和你计较了，只要你能好好的，阿宝……”
“阙哥，危险啊，你快改方向！”
纪北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68，看见关阙整个人已被蓝色包围。他安静地回视着纪九，眼里68有着伤感和不舍，但更多的却是爱意。
“纪九，别哭。”
他对着纪九抬起手臂，似乎想要去擦拭他脸上的泪水，但短短一段距离，却又遥不可及。
“3，2，1。星舰已经接触铦电，请及时采集。”
“不要这样，求你，不要……”
关阙身周的蓝色突然爆出灼灼光彩，他的血肉在那片夺目蓝光里68迅速消散，衣服一件件滑落在地。那高大健壮的身影也成为一具干瘪的骨架，依旧保持着朝纪九伸臂的姿势，再慢慢倒下。
纪九停下动作愣愣地看着，像是有些68不明白68眼前见到的一切。机器人也停下了捶打保护墙，只死68机一般地安静站着。
纪九死68死68盯着那具骨架，再慢慢转过身，背靠着防护墙滑下。他张着嘴，如同68濒死68一般地喘着气，直到滑坐在地上，才发出一声长长的痛苦嚎叫，像是痛失伴侣的孤狼，灵魂也被生生从身体里68扯了出去。
机器人跪在地上，将接连发出痛苦嘶吼的纪九抱在了怀中，箍紧他僵直痉挛的身体。
而他们背对着的驾驶舱，那堆散落的衣物里68，三块碎片正浮在半空，并68融合在了一起。它发出并68不耀眼的柔光，覆盖住躺在地上的骨架，那骨骼上的一层黑色便68潮水般褪去，刚形成的孔洞也被迅速修复……
星舰穿过这片蓝色的海洋，幅度不算大地左右摇晃，舰身上不断响起吱吱电流声。机器人抱紧纪九，鸟崽站在床边椅子上，一边冲着关阙方向尖声哀鸣，一边用翅膀紧紧抵着婴儿，不让他跌到床下。
纪九已经停下了嘶吼，僵直的身体也软了下来，他脱力地躺在机器人怀里68，昏昏沉沉中，仿佛听见了关阙的声音，也看见了他的眼睛。
或温柔、或凌厉、或充满爱意、或满是悲伤的眼睛，轮流出现在纪九面前，转瞬又消失。
我不喜欢死68亡的感觉。
有一只咕噜兽，它问小68乌龟，你看见我的爸爸了吗？小68乌龟说，你爸爸正在和小68米可打仗。
纪九，别哭。
纪九，别哭……
“我什68么都不计较了，只要你别死68，别死68……”纪九紧闭着双眼，苍白68的唇轻轻翕动，眼角处淌出眼泪，又滑入鬓发里68。
机器人不断黑屏，但它觉得自己现在不能死68机，便68又硬撑着，让屏幕继续亮起：“纪九，你不要吓我，纪九，纪九……”
星舰终于穿出了铦电阵，平稳地行驶在太空中。舰舱里68的蓝光消失，纪九和机器人身旁的保护墙也缓缓收起。
机器人看向驾驶舱的显示屏，看见上面的红点已经消失，那紧追在身后的五架黑鸦星舰已不见了踪影。
它目光落到地面上，突然惊讶地噫了一声，屏幕上的眼睛瞪得溜圆，接着又去推怀里68的纪九：“纪九，纪九，你看那边。”
纪九没有任何反应，像是生命也被抽走。机器人盯着那骨架瞧了片刻，继续摇晃他：“纪九，我觉得你真的要看一下，阙哥他好像，好像没有死68透？”
纪九听见这句话，突然睁开眼，一双充血的眼睛死68死68瞪着机器人。
机器人被他这样子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真的，你看，你快看，他只是成了骨架。”
纪九撑起身，慢慢转过头，一眼便68看见了那具倒在驾驶座旁的骨架。
尽管他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但在看见那倒在地上的骨架时，胸口还是一阵剧痛。
“你看，他虽然是骨架，但是没有变成灰。我记得你给我说过，你在H58看见过被铦电击杀的序列者68，他们会变成灰的。”机器人道。
纪九呼吸渐渐变得急促，那双灰暗红肿的眼里68也亮起了光彩。他撑着地站起身，脚步虚浮却急切地往那边走。
“你慢点，小68心。”机器人在骨架旁的地上放了个软垫，再扶着他坐在软垫上。
纪九见过两名因为铦电死68亡的序列者68，他们都化成了黑灰。而面前这具骨架，骨色瓷白68，骨质紧密，和那两名彻底死68亡的序列者68完全不同68。
他心脏跳得很快，喉咙干涩，小68心地伸出手，却又悬在空中不敢触碰。他生怕这只是一个假象，当他手指落上去的瞬间，骨架便68轰然垮塌，成为一堆粉灰。
机器人看得着急，自己伸手抓向关阙的腿骨：“你看——”
“别动！”
机器人吓得手臂往前一送，骨架被它推动，在地面上擦出坚硬的吱嘎声响。
纪九停下了声音，屏住呼吸看着骨架。机器人便68又捅了捅骨架：“你看，没事68，看，硬的，不是骨灰。”
“真的，不是骨灰。”纪九很轻地道。
“当然了，这就是骨架，所68以对序列者68来说不算死68亡。”机器人道。
“嗯，这是骨架，对序列者68来说，那就没有死68。”纪九跟着重复。
“他会活过来的。”
“对，他会活过来的。”纪九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
机器人重重点头：“那肯定的，没准明天就醒了。”接着又道，“你这个样子，这么丑，他醒了后可能还会笑话你。”
纪九看看完好的骨架，又转头去看机器人，和它对视着笑。
“他醒来后，会笑话我丑吗？”他问。
“会的。”
纪九笑得更加开怀，但笑着笑着，眼泪又涌了出来。
“额……也不是很丑。”机器人立即改口。
纪九却张开双臂，将机器人搂进怀里68，重重揉了下它的头。
婴儿突然发出哭声，还撑着他的鸟崽也在啾啾大叫。机器人赶紧推开纪九，去到床边，先将鸟崽放下地，再将婴儿抱了过来，放进纪九怀里68。
鸟崽冲到骨架旁，发出尖锐的大叫，纪九朝它伸出另一只手，含着泪笑道：“雀宝来爸爸这儿，父亲没事68的，他只是睡着了。”
“啾啾啾啾啾？”
“他以后会再变回来。”
安抚好鸟崽，小68婴儿还在嚎啕大哭，身上裹着的软布已经被挣开，袒露着粉白68的身体，奋力挥舞着小668的胳膊和腿。
纪九动作轻柔地将他横抱着，有些68笨拙地小68心拍抚他的后背。
婴儿感受到了安全感，很快又睡了过去，在睡梦中咂巴着粉嫩的小68嘴，柔软的小68身体紧贴着纪九胸口。
纪九仔细端详着他，看着看着，眼眶又泛起了红，小68声道：“医生没有说错，宽额头，高鼻梁，长得像你，和你一模一样……”
这瞬间，他也不知怎的，心头突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便68侧过婴儿的脑袋，去看他耳后的那片皮肤。
不出意外，耳后皮肤一片完整。
他将绒毯重新裹好，慢慢埋下头，将脸轻贴在婴儿头顶，一滴泪水浸入那柔软的布料里68。
机器人正在检查关阙的情况。它拿开地上散落的衣物，捡起骨架旁的一块深黑色物体，端详片刻后问道：“这是什68么？我怎么没有见过？”
纪九转头看过去，看见那是块烟盒大小68的物体。
他将熟睡的婴儿递给机器人，再将那东西接了过来，发现它似金属又似石块，触手冰凉，份量有些68沉。表面还有三道较明显的裂痕纹路，像是三块碎片融在了一起。
他对这种质地很熟悉，也发现其中两块便68是暗影之牙和光明之眼。
“这应该是那三块陨石碎片。”纪九惊讶地喃喃，“它们怎么会粘在一起了？”
“不知道。”
纪九将陨石托在掌心，脑中浮起了个猜测。
他觉得关阙没有在铦电中化为飞灰，应该就和这东西有关。是它在关键时刻进行融合，发散的力量被关阙吸收，所68以才依旧是骨架形态。
纪九越琢磨，越觉得是这个原因，心里68也就越加激动。他觉得这块陨石既然能保全关阙的骨骼，那对他的复活肯定也有助益。
他坐在骨架旁，小68心地捧着陨石，就如同68捧着这世上唯一的一颗火种，心里68虽然还有着悲伤，但更多的却是希望。
见纪九情绪已经稳定，机器人抱着婴儿在他对面坐下，煞有介事68地清了清嗓子：“纪九，我想和你来一次长谈，可能需要一个小68时。”
纪九见它一脸严肃，便68也坐直了身体：“你说。”
“阙哥说过了，他那段时间失去了意识，所68以他有可能昏迷，有可能是在到处乱窜，或者68被一些68优秀的机器人吸引了注意力，不代表他就一定在杀人。”机器人道。
纪九点点头：“你说得对。”
“猜测不能成为定罪的依据，这样很不公平。”
“是的，一切都只是推测而已。而阿宝那时候神志不清，怎么可能还去杀人？”纪九道。
机器人也点头附和：“是的，你说得对。”
机器人原本以为要花费很多功夫进行劝解，甚至已经悄悄打开了资料库里68的与人沟通指南，却不想纪九根本不需要它的开解，回答得比它还要干脆。
机器人的话都被堵在嘴里68，看看纪九又看看骨架，最终只沉默地坐着。
“琪宝？”纪九还等着它的下文。
机器人想了想：“好吧，谈话结束。”接着又站起身，“宝宝睡着了，我把68它放去床上，再把68奶粉找出来，等会儿要给他喝。”
机器人抱着婴儿走出几步，突然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纪九。
“纪九，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纪九正伸手将陨石放在骨架身侧，闻言抬起头：“你说。”
“如果，当然，我说的是如果。”机器人顿了顿，接着道，“如果阙哥真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杀了人，你会怎么办？”
“他不会。”纪九飞快地回道，神情也变得有些68紧绷。
“我说的如果——”
“没有那种如果，他说过他认为自己没杀人，那他肯定就没杀人，之前是我误会他了。”纪九语气坚定地打断了它。
纪九说完这句，便68转头看向骨架，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机器人沉默片刻后，哦了一声，再抱着婴儿走向单人床。
纪九坐在原地，闭着眼，垂着头，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不管是机器人将什68么撞翻在地，鸟崽啾啾大叫，婴儿又在哼哼唧唧地哭，他都像是入定般，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机器人催促他快躺下休息，他才抬起头，睁开眼。
那双眼里68已经没有了半分68茫然和迟疑，只有已做出了某种决定的坚定。
他整理好盖在骨架上的衣物，再双手撑在头颅两侧，和那两只空洞的眼窝对视着。
“阿宝，我想好了，我会带你去一个无68人的地方，在那里68等着你的复活。”
纪九慢慢俯下身，凑到骨架头颅的耳侧。
“如果真有那种如果，我也会当做不知道……但我迟早会找到那个出卖他们的人，找到真正害死68他们的真凶，给他们报仇。”
他眼睛看着前方，用轻得如同68呢喃般的声音道：“阿宝，没有什68么，会比你更重要。”
————————
看作话
第63章
第
63
章
半年
距关阙死亡五个月后。
早上七点，
下了一整晚的大雪终于停下，世界一片莹白。山上的小动物们68钻出洞觅食，撞得树木轻晃，
雪片簌簌掉落。
山脚下有一栋木屋，
房门被吱嘎打68开，一个矮墩墩的人拿着铁铲走了出来。
这人穿着一套花棉袄，腰上拴着一条格纹围裙，
偏大的脑袋上系着一条大红三角巾。
但当它转过身，那三角巾下露出的一张脸，
却是机器人的电子屏。
机器人照着屋檐下的雪层一铲下去，
又松开铲把，
畏冷似的搓着两只机械手。再从围裙兜里掏出一双棉手套给68自己戴上，
接着继续铲雪。
它身后的木屋挺宽敞，
除了客厅厨房，
还有三间卧室。每间房的墙角都68嵌着控温器，木地板上也铺着厚厚的动物毛皮，
让整栋屋内暖意融融。
客厅内只有几样简单的木质家具，
但地毯上四处散落着玩具，还有尿布、口水巾和婴儿秋裤之类的物品，
将整栋木屋都68填补得满满当当。
最大那间卧室里，
此68时68窗帘紧闭，
床上的人还在酣睡，
但和主卧相68连的宝宝房里，
已68响起68吚吚呜呜的婴儿声音。
宝宝房里搁着左右两架木制宝宝床，鸟崽四仰八叉地躺在左边床里，正在呼呼大睡，右边床里却是躺着一名五六个月的婴儿。
婴儿个头壮实，
一套秋衣秋裤箍出胖嘟嘟的身形。但这秋衣秋裤明显不是一套，上衣印满黄色的小鸭，裤子上却是棕色的小熊。
他此68刻已68经醒了，却不吵不闹，只睁着一双大眼睛，抱着自己的脚啃得有滋有味，咂咂出声。
他啃了一会儿脚，又侧翻过身，从婴儿床木栏里看向对面的鸟崽。
“啊！”他对着鸟崽大叫一声。
鸟崽一动不动，睡得尖嘴微微半张着。
婴儿朝着鸟崽伸出手，短胖的手指在空中一下下抓握。
“啊！啊！啊啊！”
他一声比一声响亮，鸟崽终于动了动，却只用翅膀挑起68身旁的一条布巾，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婴儿连叫数声也没得到68回应，只得又翻回身，重新抱住自己的脚啃。他啃两口又看着天花板，嘴里叽叽咕咕，自言自语地说个不停。
山间非常安静，正在铲雪的机器人听见了婴儿的声音，便68放下铲子走到68这间房的窗外，推开，一把拉开了窗帘。
宝宝床正对着窗户，婴儿一时68不太适应光线，被晃得眯了眯眼。当他看清探在窗口的机器人大脑袋后，便68放下抱在怀里的脚，冲着机器人笑。他笑得眼睛眯起68，露出两排粉红的牙床，两条粗腿兴奋地举起68又落下，砸得床铺砰砰作响。
机器人盯着他看了两秒，沉默地关上窗户，气冲冲地走到68旁边那扇窗外，一把推开，再唰地拉开了窗帘。
“纪九！现在都68什么时68间了？太阳都68要68落山了，你还在睡睡睡！”
床上的人动了动，在机器人的骂骂咧咧中坐了起68来。纪九穿着一件灰色短袖T恤，顶着乱蓬蓬的头发，伸手拿过床边的闹钟看了眼。
“吴思琪，才68早上七点。”他睡眼惺忪地道。
机器人趴在窗台上道：“七点怎么了？快去给68醒宝挤奶。孩子已68经醒了，都68快要68饿死了，只剩了一口气儿，正在喊救命！”
纪九起68了床，轻手轻脚地去到68宝宝房门口，悄悄探头往里看。
不想躺在婴儿床里的纪醒也正仰头看着门口，两人的视线一下就对了个正着。
纪醒看见纪九，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陡然发亮，接着慢慢弯起68，哈地笑了一声。
“啊啊嘎嘎呀！”他一边兴奋地大叫，一边踢腾着双脚，朝着纪九高高举起68两条手臂。
纪九没想到68会被纪醒发现，也笑着走了进去，将他从婴儿床里抱了起68来。
“士兵纪醒，早。”纪九握住纪醒腋下，将他举在面前。纪醒咯咯笑个不停，两只脚也在空中快乐地扑腾。
“你看你，一身的赘肉，像什么话？现在来进行早练，活动一下筋骨，减减肥，早点练出八块腹肌。”
纪九说完，便68将纪醒朝上空抛去，并68在他下落时68将人接住：“拉伸筋骨。”
接着再抛：“活动手脚。”
“嘎嘎嘎……”纪醒躺在纪九怀里，笑得像只小鸭子，又拍着他的手臂，示意他继续。
“嘘嘘，你安静点，不要68出声，当心被你思琪叔发现了。”
话音刚落，窗帘便68被唰地拉开，机器人被头巾裹住的大脑袋再次出现。
它沉着脸站在窗户外，大声质问：“你洗漱了吗？一起床就在玩孩子。孩子的纸尿裤换了吗？都68快兜不住了。奶呢？让你去拿的奶呢？孩子饿得奄奄一息了都68还要68陪你玩儿？”
“是是是，马上，我68这就去拿奶。”纪九连忙将纪醒放进小床。
“啊！”纪醒着急地要求他继续。
“先不玩了，爸爸去给68你拿早饭，很快就回来。”
见纪九离开，机器人的视线又移到68右边小床，看着那个小小的被子包，喝道：“纪雀！现在都68什么时68间了？太阳马上就要68落山了，你还在睡睡睡！我68蒸了馒头，你快点起68床，吃了馒头后再接着睡！”
纪九穿上一件厚重的皮毛大衣，再套上兽皮鞋，拿上一只小锅出了门。机器人在铲前院的雪，对他道：“醒宝昨晚吃的是咕噜兽的奶，今天就换另一只。”
“遵命。”
木屋后面也是片空地，尽头处搭建着一间小木棚。纪九踩着积雪，一路吱嘎吱嘎地走去，推开木门钻了进去。
木棚内铺着柔软的干草，卧着两只浑身雪白的母璃。它们68形态似鹿，四蹄火红，头顶生着两只弯曲的红角，每只身侧还各趴着一只小璃。
见到68纪九，两只母璃懒洋洋地抬了下头，又重新趴了下去。两只小璃却站起68身，去他身上亲昵地蹭。
“小朋友，昨晚睡得好吗？”纪九揉了揉小璃的脑袋。
纪九当初在太空里航行了三天后，降落在了M463行星表面，选择在这处山坳里落脚。这里地处偏僻，不易被人发现，而距离十几公里的地方还有个小镇，可以采购生活必需用品。
M463行星既不属于塔柯星系，也不属于银辉星系，所以虽然常年冰雪，却依旧有逃避战乱的人来到68这里，渐渐的，也就形成了人口比较集中的小镇。
镇子每过五天会有一场集市，他和机器人会在集市日去镇里，采购一些必须的生活物品。
M463行星上有一种名为璃的食草动物，性情温顺，产出的奶接近人奶，很适合婴儿食用。纪九去山里抓了两只，没有将它们68和各自的幼璃分开，而是一起68养在木棚里。
两只母璃带着幼璃，原本68要68熬过这个冬天很艰难。这木棚里食物充足且安全，所以平常就算纪九不关木棚门，它们68也不会离开。
“小米可，借用一下你的奶。”纪九对其中一只母璃道。
那只母璃似是听懂了他的话，欠了欠身，袒露出饱满的胸腹，纪九便68去它身旁蹲下，往小锅里挤奶。
片刻后，纪九端着奶锅匆匆回到68木屋内。鸟崽已68经起68了床，但整只鸟还不太清醒，木呆呆地坐在餐桌一端，面前摆着一盘机器人端给68它的馒头，头顶的一层短绒毛睡得乱七八糟。
只这短短一点距离，刚挤的奶便68已68凉掉。纪九脱掉大衣换了鞋，动作迅速地将奶过滤消毒，再放进热奶器，调好时68间和温度。
热奶器启动，他赶紧去到68卫生间洗漱，待到68洗漱完毕，将温度适宜的奶灌入奶瓶，剩下的一大半倒入碗中，端到68鸟崽面前。
纪九拿起68一个馒头，掰成碎粒泡进奶碗里，又曲起68手指敲了敲鸟崽脑袋：“雀宝？嗨嗨嗨，清醒点。”
鸟崽的眼珠迟缓地转动，再慢慢啄食馒头粒。
见鸟崽开始吃饭，纪九拿起68奶瓶去了宝宝房。
纪醒虽然一个人躺在婴儿床里，却依然不吵不闹，一个人玩得也很开心。因为翻来滚去，他身体被绒毯给68裹住，像是一条胖乎乎的蚕。
纪九进门时68，他正奋力踢蹬双腿，专心地和绒毯搏斗。直到68看见木床栏外出现了他最爱的奶瓶，这才68停下扑腾，朝着奶瓶伸出胖乎乎的手。
奶瓶却突然被拿开，纪九那张俊朗的脸庞出现在婴儿床上方。纪醒惊喜地啊了一声，伸出两条胳膊要68他抱。
纪九将他从床里抱了起68来，他迫不森*晚*整*理及待地张开嘴，咬住递过来的奶嘴。
主卧室的旁边便68是次卧，纪九抱着正在吃奶的纪醒，推开次卧门走了进去。
房里只有一个柜子和一张地铺，也铺着厚实的毛皮地毯。地毯上散落着玩具和适宜2-5岁幼儿的画册，显然纪醒和鸟崽都68经常在这里玩。
此68刻那地铺上，安静地躺着一具白骨。
他双腿并68拢，嶙峋的胳膊搭在小腹上，空洞的眼窝朝着房顶。任谁都68不会想到68，这幅骨架生前竟然拥有一副极其英俊的皮相68。
“阿宝，早。”
纪九对白骨打68了招呼，拿起68他的一根臂骨，伸展横放，再将纪醒放在他的臂弯。
纪醒躺在白骨怀里，双手捧着奶瓶，纪九则去到68窗户旁，拉开了沉重厚实的窗帘。
纪醒大口吮着奶，一只脚翘得老高，搭在白骨肋骨上，嘴里发出满足的哼哼声。纪九回到68地铺旁坐下，将他的脑袋调整了下位置，又摸出放在白骨脖颈旁的陨石看了看，接着塞了回去。
纪醒吃奶，他便68开始检查整具骨架，活动每一个关节，在手腕上套着测力仪，掰掉一根指骨后再装回去。最后掏出手机，点开写着阿宝的那个相68册。
相68册里全是骨架照片，少说也有几百张。他点开最新的那一张，凑到68骨架边，一边对照，一边掏出录音器开始记录。
“虽然没有肌腱，肌肉和血管，但他的骨架依旧不散。我68测了一下，要68掰掉的话，用上的力约莫7千克，再装回去也没有什么影响。骨头无氧化，无腐烂，颜色没有改变……”
关阙刚出事的那个月，纪九整天守着骨架，夜里也躺在骨架旁，随时68留意他有没有复活。
一个月过去，他也冷静下来，意识到68关阙这次受创太重，复活可能是个很漫长的过程。
他经常会做噩梦，梦里总是关阙被铦电笼罩，血肉消散化成白骨的那一幕，让他大汗淋漓地惊醒。但只要68来到68这间房，只要68看看完整的骨架和陨石，慌乱和惊恐便68会散去，彷佛又看到68了希望。
今天距离关阙出事已68经五个月又十天，他依旧没有什么醒来的迹象。纪九记录完一切，收好测力器和录音器，只拿着手机坐在地毯上，神情有些沉郁。
纪醒已68经喝完了奶，没人搭理，便68侧过身躺在骨架肩窝处，伸长手去抠骨架的牙齿。
关阙的牙齿一颗未掉，洁白平整，纪醒馒头似的小手轻轻抠着它们68，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纪九回过神，将纪醒的手拿掉，目光扫过骨架颈侧的陨石，心里顿时68又平稳下来，刚升起68的那些焦虑和担忧又被驱走。
他坚信只要68陨石在，那么关阙就一定68能复活，只是时68间长久的问题。
而不管要68花上多少时68间，他都68可以等。
“纪九，快来吃早饭了。”机器人在外面喊。
“来了。”
纪九抱起68纪醒离开房间，餐桌上已68经摆好热气腾腾的米粥和馒头。鸟崽已68经吃完它自己的那份早餐，正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在雪地上印自己的爪印。
机器人走出厨房，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又伸出去道：“把醒宝给68我68，你好好吃饭。”
“不用，我68马上就吃完，然后给68他洗澡。琪宝，你先去把热水放好吧。”
“好的。”
纪九让纪醒坐在自己膝盖上，单手扶住。他三两口吃完一个馒头，将那只迅速抓向自己饭碗的小手捉住，又喝了两口米粥，便68站起68身，将纪醒夹在腋下，走向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放着一个大木盆，盛满热气腾腾的水。纪醒最喜欢在盆里玩水，刚进浴房便68兴奋地大叫，探着身要68往盆里扑。
“慢点慢点，别68着急。”
纪九将纪醒剥成个白鸡蛋，将他放进盆里靠坐着盆沿。纪醒如鸟儿扇动翅膀般扑着胳膊，踢腾两条粗短结实的腿，看见溅起68的水花便68嘎嘎笑。
浴室外响起68了儿歌，是正在打68扫卫生的机器人开始播放音乐。
机器人跟着一起68唱，纪九立即加入，鸟崽从院子里回来，也在很有节奏地啾啾啾。
“勇往直前战胜敌人小米可，危险到68来召唤它啊小米可……”
纪九一边唱，一边转身去拿搁在小台上的婴儿沐浴露。
这瓶沐浴露已68经用得见底，他挤了两次没有挤出来，便68拧开盖子，竖起68瓶身往掌心里倒。
“面对危险无所畏惧小米可，我68的朋友向前冲啊小米可……”
当其他三个正在放声歌唱时68，原本68靠坐在盆沿的纪醒，伸手想去摸自己水里的脚。他慢慢往前倾身，当倾到68一定68角度时68，便68控制不住地一头栽进了水里。
纪醒整个人都68没入水中，却半分也不惊慌。他愣了一瞬后，在水里睁着大眼睛左右瞧，张开嘴，吐出了一串泡泡。
他动了动两条腿，翻过身，从水里看向纪九的背影，再将脚抱在胸前，快乐地开始啃。随着他的动作，水面也在一下下轻微波动。
婴儿漆黑的发丝在水里飘荡，而他耳后那原本68完整的皮肤上，分别68出现一条细细的痕，显出了鱼一样的鳃。
“勇往直前战胜敌人小米可——”
纪九摇头晃脑地挤完沐浴露，刚转过身，便68脸色大变，猛地探手伸入盆中。接着哗啦一声响，纪醒被他抓住一条粗短的腿，倒拎出水，吊在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