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诶?】许烟杪明显又翻到了别的东西,表情一下子就惊愕了起来:【这也太不给窦公面子了吧!出发前都叮嘱了自家子弟,让他们表现得糟糕一点,笨拙一点什么的……所有人都这么说了?!】

    【都觉得只有自己家人这么做没关系,都没想过其他人也不打算和窦公结亲。】

    【干嘛啊,窦大娘子那么优秀的姑娘家,干嘛那么嫌弃……哦哦,对不起,错怪你们了,你们对窦大娘子倒是挺赞不绝口的。】

    【原因是,觉得窦丞相退休前搞的那一出鸿门宴太危险了,虽然很敬佩窦丞相,但暂时不想和他结姻亲?】

    满室杀气僵了一瞬,而后,更加实质性了。

    ——官员们:要不是你个老登把许烟杪带过来,这事会暴露吗!!!

    太仆寺卿直接绷不住了。

    不对啊!想要算计白泽,难道不是只会暴露自己的隐私吗!

    怎么现在还带升级的?!

    这种直接给人拉全体官员仇恨的操作,顶不住,真的顶不住啊!再搞下去就是真的为国捐躯了!

    陛下,要不这事,还是你自己来?

    第213章

    这一天,主角被狂骂好几个时辰。

    太仆寺卿也失败了。

    老皇帝又开始指派下一个,然后——

    “这个说自己被地痞无赖打伤了,暂时做不了事。”

    “这个说自己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来,需要卧床休息。”

    “还有这个,说自己当官当得有些累了,请几天假期,去纵情山水?!他怎么不淹死在水里呢!”

    老皇帝撂下奏章,手掌“啪”一声打在桌面上:“一个两个就知道推脱,让他们去试探个消息,比要他们命还严重!说什么愿意为陛下受辱,都是放屁!”

    锦衣卫指挥使低下头,心里忍不住嘀咕。

    那你这已经不是受辱了啊。一不小心就得罪六七成官员,而且很有可能是一二三四品大员,搁谁谁不怕啊!

    比如太仆寺卿,昨天整个御史台都出动了,全是弹劾他的,而且从昨天到今天,那些官员见他一次就翻一次白眼,说话阴阳怪气,还搞点小手脚让他做事不顺利。光是锦衣卫撞见的,就有十三起。

    这种情况下,还敢接皇帝任务的,那是死士!

    老皇帝骂骂咧咧完,百感交集:“偌大朝堂,竟无一人能为君分忧。”

    难道真的要他自己上吗?

    老皇帝想了一下可能会有的丢脸场景,立刻非常丝滑的转进下一个思想:满朝文武,难道一个忠臣都没有吗?

    有太监进来:“陛下,万寿公主求见。”

    “万寿?怎么这时候过来?”老皇帝心里正烦着,语气便有些不耐烦。

    太监忙道:“那奴婢请公主回去?”

    “唔,也不必,让她进来吧,我看看她有什么想说的。”

    皇帝发话,不一会儿,万寿公主便穿着官服进来,先行了礼问了好,随后才道:“陛下可有意愿在官学中加入算数?”

    此处官学也包括了太学、国子监这些地方。

    老皇帝点点头:“自然。我打算开算学科,往后,明经科与骑射科的时间匀一部分出来,给算学班。”

    万寿公主看了自己爹一眼,组织好语言,态度落落大方:“如今算学科尚未有自己的夫子,臣自认算学不差,恳请陛下准许。”

    ——太学、国子监这一类官学,夫子都是由官员担任的。

    老皇帝正要思考。

    万寿公主看着他,认认真真地说:“薪水减半。”

    “!!!”

    还思考什么!

    “行!”

    万寿公主心头一热,眼泪差点流了出来:“谢陛下。”

    行完礼就退了出去,踏出门槛那一刻,眼泪直接漫流而下,显在颊脸上。

    三年的官场生涯真的很能历练人。放在三年前,万寿公主绝对想不到自己还能鼓起勇气,主动来找父亲要官职。

    她更没想到,自己是想要留在官场的。

    “一点一点,慢慢加码,应该就可以了吧……”

    万寿公主忽然脸上现了笑容。

    她知道,她这个官是出于她爹的一时兴起。

    兴起时能给,兴败时就能收回。所以她努力做出成绩,从之前提议的税收收银,再到今日的算学科夫子,都是她往自己身上加的码。

    在她爹眼里,“有用”是凌驾于所有事情之上的。

    ——就像,他喜欢女诫,坚定后宫不得干政,却又经常和房陵长公主商讨政事一样。

    不想离开官场,她就必须变得有用!

    万寿公主慢慢擦去脸上的泪水,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高华春,不想回后宅,你就一定要变得有用。”

    大地上的雪真亮啊,亮得一切无所遁形。

    【啊……】

    万寿公主吓了一跳,下意识转头,就看到许烟杪眼神躲躲闪闪地看着她这边,满脸尴尬。

    【完、完了,我怎么这时候来武英殿啊,好死不死碰上万寿公主自言自语。太尴尬了!】

    万寿公主脸一红,对着许烟杪一揖算是打招呼,然后快速离开。

    她走后,许烟杪才咽了口唾沫,走向武英殿。

    过了一会儿,武英殿里传出这个国家主人惊讶的声音:“你说你对算学科有些想法?”

    “是的陛下!”许烟杪的眼睛明显在说完这句话后闪亮得愈发光灿了:“很简单的想法!”

    紧接着,许烟杪就开始快乐撕伞了——

    “臣听闻国子监、太学还有四门学这些地方,每年考试一次,称为岁试。但是,只有岁试还不够!这些学子还不够有压力!所以,为什么不每十天来一次旬考?每个月来一次月考?每一季来个季考,不对,应该叫期考!还有岁试,这个是好习惯,要保留!”

    “还有毕业试,不通过不能结业!”

    “还有,夫子每次上完课,在下节课开始时,可以选择进行随堂考,也可以不考,这样能让学子时刻不敢懈怠!”

    “还有!夫子很少在每日放学后,给学子留题,算学科是一个不练习就会逆水行舟的科,臣请陛下勒令夫子每日留至少十道题给学子拿回家里做。”

    许烟杪满脸大义凛然,仿佛满目皆是国家未来,学子未来。

    “还有,夫子和学生家长平日里无甚来往,家长很少知道孩子学得怎么样,夫子遇到顽劣学生通常懒得专程上门说‘你家孩子在学院总是调皮捣蛋,扰乱课堂’,遇到优秀学生,也羞于专程上门说‘你家孩子学得很好’。不如!每个月开一次家长会,选一个地方让夫子和学生家长见面,每个学生家中长辈至少要来一人,由夫子告知他们各自孩子在学院的情形,如何?”

    “还有,学子上学时间太晚了……”

    老皇帝不禁恻然,看许烟杪的眼神都不对了。

    好歹毒的手段!如果他是学子,一定竭力痛斥……但是他是皇帝,这是帮他考别人的:)

    老皇帝:“恐怕不太行,太早了,夫子还在上朝。”

    许烟杪却是自信满满。

    ——或许,陛下你听说过早自习吗!

    *

    接下来,科举的改革在全国轰轰烈烈地进行,算学重新回到显学的圈子里。

    而当世数学大家也开始前往京师,为算学的繁荣添砖加瓦。

    四门学可接受庶人子为生,其中也有算学,但由于过往政策,算学科一直都很难以满员,大多数人只要进了四门学,必然会选择儒学,实在不行,也会选律学或者书学,算数会不会无所谓,进户部可以现学,实在不想学,麾下吏官会就没问题了。

    但现在,听说科举考算数后,算学科直接满员,不仅满员,还扩招了,从原来的一个班,变成了四个班,一个班是一百人。

    他们其中一些人是奔着觉得算数容易毕业,并且听说学习环境宽容才来的,结果进入官学后,一时之间有些哑然。

    “这旬试、月试、季试、岁试又是怎么回事!不是早就废除得只剩下岁试了吗!!!还有什么随堂考?!你杀了我吧!”

    “而且,每次考试后,打分成绩都会贴出来?!”

    “课后作业又是什么?一天至少十道题?!”

    “为什么还会有家长会!我家里人离得比较远,在其他省,来不了啊!”

    “嗯嗯?!许神通说其他省的学子,家长可以一到两年来一次,由朝廷提供沿路衣食住行?”

    “没事没事,也说了,如果实在没空,可以不来。”

    “是啊……但是也说了,夫子会每月修书一封,给你家长。”

    “没、没关系,我家里人不识字!”

    “各县县衙可提供念信服务……”

    “啊啊啊——”这是某个学子崩溃的声音。

    “嘶——”

    “其他学科的毕业考也必须考算学,不然无法参加科举?!”

    “皇子皇女们的考核也要考算学?!”

    “这许神通和我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我们!!!”

    各处书院里顿时传来了哭爹喊娘的声音。

    ——毕竟,对于一部分人而言数学真的很难学。

    而算学一下子就变得炙手可热起来,坊间平时都不怎么卖得动的算学书籍,在最近直接卖脱销。

    最火的当数《九章》、《缀术》、《海岛》、《缉古》、《孙子》、《记遗》、《周髀》、《五曹》、《三等数》、《五经算》、《张丘建》、《夏侯阳》这几本,因为考核大概就是从这些书里变题。

    一共十二本大头书,学子们快疯了。

    ——尤其是其他班的,他们除了数学,可还是要学自己本科的书的啊!

    *

    “哈哈哈——”

    “哈哈哈——”

    这一天,各处官员宅子里都传来幸灾乐祸的笑声。

    响声很大,十分刺耳。

    学子看着一点都不知道心疼自家小孩的亲爹或者亲爷爷,愤怒地跺跺脚:“大人!”

    我们绞尽脑汁学数学,你们就很开心吗!

    大人们:“哈哈哈哈哈哈——”

    还好我们早就毕业了,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他们就收到了皇帝派人传给他们的信息:“根据许烟杪提议,还有太子的支持,各处官员的官员考核,将加入算学。不合格者给以处分。”

    大人们:“……”

    他们都好几十岁的人了,有一些还七老八十了,还要学算数?!

    笑容逐渐消失.jpg

    这一天,各府里突然传出怒吼声——

    “许、烟、杪!”

    拿着从小孩那里抢来的《九章》,狼狈地翻了几页发现自己不是很看得懂后,一个个咬牙切齿,双手叉腰,跺着脚骂了许烟杪好几个时辰。

    ——这情况,别说你是白泽,你是玉皇大帝都不好使!

    太过分了!这也太坑人了!

    许烟杪你自己也是官员,你也要进行考核,你就不怕自己考不过吗!

    当这番话传出去,传到许烟杪耳中时……

    【不怕啊,我高考数学147。】

    许烟杪在心里比了个耶。

    第214章

    我在大夏给朝臣贩卖焦虑

    窦前丞相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他才刚重回朝堂啊!你就给我搞这一出,让我一个八十岁的老人考算学,礼貌吗!

    许烟杪,老夫这两天白让你玩驺虞了!

    本来想送给你的,现在你做梦!

    窦前丞相气冲冲地进宫:“陛下!我这样行将就木的老人,也要考算学吗!”

    老皇帝捂着胸口:“哎呦!哎呦!”

    窦前丞相顿了一下:“陛下,你怎么了?”

    老皇帝倒抽着气:“我心脏有点疼,舅兄,扶我到软榻上去,我躺一会儿。”

    窦前丞相连忙上前,把人搀扶到软榻上,也不好意思再提算学的事情了,稍作迟疑,问:“可需要叫太医院院使?”

    老皇帝喘一口气,摆摆手:“不用,我躺会儿就好了。”

    窦前丞相便担忧地坐在一旁。

    老皇帝闭目养神,似乎真在休息。

    另一边。

    许烟杪还在宫里忙着和太子完善算学科的细节。

    太子写两行就佩服地瞅许烟杪一眼:“这种犯众怒的事情,许郎你也敢干,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若非你不是考功司的,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在给考功司增加权力。”

    ——吏部考功司现在是唯一一个笑得出来的部门,他们管每年的官员考核,许烟杪的提议,完全是戳他们心巴子上了。

    许烟杪在奏章上添了几笔关于“官员年龄与算学考核难度调整”的话语,闻言,却是难得认真地说:“又不是要他们去学怎么用割圆术求出圆内接正一万二千二百八十八边形的边长和二万四千五百七十六边形的面积,只是需要他们有算学基础,掌握一下如何开平方、开立方,懂概率学,如果这些都不懂,不是在赌底下官吏的良心吗?”

    太子嘴角一抽:“那也确实。”

    ——许烟杪嘴里的“求出圆内接正一万二千二百八十八边形的边长和二万四千五百七十六边形的面积”,严格来说,应该叫:计算圆周率到小数点后七位。太子只想说,如果真的考这个,那你就是杀了他们,他们也考不过去啊。

    许烟杪:“殿下你想一想,官员有算学基础,才不会被底下人用假账欺瞒对吧?”

    许烟杪:“我之前看过一句话:眼睛会迷惑你,经验会误导你,直觉会蛊惑你,你的亲人、下属、朋友、同门都会试图欺骗你,但数学不会。”

    太子开玩笑:“因为数学不会就是不会?”

    许烟杪一脸正经:“对。数学不会就是不会。”

    太子愣了一下。

    许烟杪:“或者说,想要知道知道数字是正确还是错误,有没有可能出现,那就必须去用数学去观察,去验证,它完全基于客观,不受任何主观影响——想来,殿下应该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无论怎么看一个人他都是好人,根本不会去想他其实背地里贪污受贿、欺男霸女吧?不会这么想,就不会想起来去查,这就是‘主观影响’,但如果你从他呈上来的账本里看出来数字不对,就能知道他有做假账糊弄上官的嫌疑,这就是‘客观影响’。”

    许烟杪:“臣认为,一个官员,必须要尽力排除主观影响。”

    至始至终,太子脑子都是混沌的,不知道该分化出什么感情。直到此刻,他的思想才勉强从这份混沌里游出来,静静注视着许烟杪。

    ‘啊。’

    他仿佛是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

    他们所有人都在谈论着许烟杪对人情世故上的单纯,苦恼着他听不懂别人话里有话,也笑说他总是不经意间把朝堂坑了个遍,但……他们总是无意识地忘记了,许烟杪有着这世上最独到的见解,最长远的目光,还有最透彻的视野。

    ——他总是能显露出自己超越这个时代的认知。

    太子浅浅一笑:“你说得……”对。

    【说到这个,如果皇帝也需要考算术就好了。】

    太子大失常态:不不不!这个不对!

    ——因为,他真的有可能当上皇帝()

    ——他真的有一头牛啊!(震声)

    遥远的武英殿,本来躺在榻上,闭目养神的天统大帝冷不丁直面世界恶意,差点装不下去病了。

    感受到旁边大舅哥忧心中还带着些许若有所思的视线,大帝继续闭着眼睛,哪怕憋得慌也坚决不睁开。

    让他学算术,不可能!绝不可能!

    ——但是可以给太子安排上。毕竟之前说皇子需要考核,而太子作为储君,并不属于这其中。

    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老皇帝当机立断:把储君推出去!让许烟杪别把注意力放在他一个快七十岁的老头身上。

    储君也是君嘛,储君学相当于在给自己当皇帝铺路!

    在头脑里高高兴兴划过这个等式后,老皇帝睁开眼睛,打算喊人。

    【毕竟不学的话,很难保证底下人不做假账吧?】

    【就算一开始对方确实值得信任,长此以往,真的能忍得住贪欲吗?毕竟,不仅皇帝儿子不识数,皇帝本人也不识数。】

    许烟杪玩了个只有自己知道的梗。

    但是老皇帝不知道他在玩梗,差点从软榻上跳起来。

    你才不识数!你全家都不识数!许烟杪你别造谣!

    就连太子,感情也格外充沛:“哔——”“哔——”“你才哔——”

    也不知道这些心里话到底消音了什么。

    反正许烟杪本人分外乖巧地坐着,只看外表,谁能想到他居然敢在心里造谣皇帝。

    【唉,可惜我还要命,这种事情只能浅浅敲一下边鼓,直说是不敢直说的。】

    老皇帝静默片刻,胸膛剧烈起伏,随后,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字正腔圆地说:“你、放、屁!”

    小王八羔子什么时候要命过!

    气吐出来了,老皇帝人也把情绪排完了,皱着眉把之前的心声回想了一遍。

    “啧。”

    这样看,他还真得学算数。

    窦前丞相期期艾艾:“陛下,臣这边……”

    老皇帝:“闭嘴!都给朕学!朕都学了,你们还想不学?”

    窦前丞相神色黯然,低下头的那一刻,努力压抑自己脸上的笑容。

    ——在事情无法更改的情形下,看到皇帝也掉坑里,他心里就平衡多了。

    *

    太子定了定神,努力保持微笑:“许郎说得对极了,算学科确实很重要——只可惜这么重要的数学,直到如今才真正得到重视。”

    许烟杪笑了笑:“现在还不太晚。”

    【还没到外国人仰仗着船坚炮利轰开华夏国门的时候,怎么都不算晚。】

    ……什么?

    东宫里,太子猛地握紧了笔杆子。

    武英殿中,窦前丞相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而老皇帝“腾”一下从软榻上坐起来,眼睛血红。

    有惊天动地的浪潮拍向各处衙门,仿佛使百人骇然,千人目眦,万人破碎。

    什么叫“仰仗着船坚炮利轰开华夏国门”?!

    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这件事在大夏君臣心里憋了三天,太子“碰巧”遇到许烟杪,才好像只是随口一问:“许烟杪,你对海外怎么看?”

    许烟杪愣了一下:“什么怎么看?”

    太子用手捏着扶手,袖子遮掩之处,青筋暴起。

    他强忍着焦灼,斟酌词汇:“此前大将军和洛县侯出海,朝廷便开始经营海外,用船只和堡垒将一个个岛屿连起来。但我一直在担忧,若是碰到海外国家,对大夏有敌意怎么办?”

    许烟杪下意识看了一下系统,翻了翻西方那边的八卦:【还好还好,五十年内倒是不用担心,外国还没开始殖民扩张,文艺复兴才刚开始,中世纪残存的黑暗还笼罩着他们。现在大夏开始重视商业、重视数学,慢慢也会重视工业,还来得及。】

    原来还需要重视工业吗?

    窦前丞相以不符合八旬老翁的速度冲到桌子前,扯了纸拿了笔,略做思索,好像只是心血来潮普通练字那般,写下一句话,其中就蕴含着“工业”二字。

    而东宫那边,也不知太子是怎么诱导的人,许烟杪的心声一波一波传来。

    【啊?人口?谁没事算人口啊……不过大概是大夏人口多一些吧?好像是人口最多的国家两倍来着……】

    窦前丞相凝重地脸色稍微好了一些,又好似突发奇想,写了两句藏头诗,带了“仁吕”二字。寓意“人口”,并且好像自己在给自己的诗评分,在诗后面标了“第一”二字。

    ——这样就算许烟杪看到了,也看不懂其中含义。

    【军队?那这个更不可能了解了啊!大将军他们出海后,又没有和那些强大的国家交过手,顶多打过一些小国——那倒是碾压的姿态。毕竟这个时间点,华夏的火器和军队战力绝对是名列前茅的。】

    窦前丞相在心里记下了军队的情况,打算稍后再记,打乱顺序。

    不少武官松了一口气。

    名列前茅就行,至少他们现在还能打——不过,华夏在将来到底是怎么糜烂到那个程度的,居然被外国人赶超了?

    这个疑问注定是没有解答的,只能听到许烟杪的心声:【铜矿?怎么可能知道铜矿储量啊!这又不是大数据时代……不过,高中地理好像提到过智利是铜矿王国来着,智利是现在哪里?啊!想起来了!谢县侯那些人发现的新大陆的西南部!现在南美洲是华夏先发现的了,回头那铜矿,应该也会被发现的……吧?】

    这一处,窦前丞相也迅速用脑子记了下来,但又怕来日回想时记岔了,取了书柜里一本自己手抄过的游记,仿佛很随意地在左下角折了一角。

    【造船技术这个也要打听吗?反正是能环游世界的造船技术好像。】

    窦前丞相微微垂下眼帘。

    他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代表天下的各种资源,其他国家也能去获取。

    ——那些人也有船!

    甚至,大夏发现的新大陆,上面的资源也不一定是只属于大夏。

    【其他国家的技术到了哪个层次?】

    【我看看啊……】

    【用泥炭肥料来改良土壤应该算。还有草根泥让土地肥力留存下来。也算。】

    【发现了田地犁三次,能提高两到三倍收成也应该算。】

    【运用三田农作物轮作制,使收成又提高了二分之一到三分之二。】

    【水磨坊可是中世纪的蒸汽机,除了水磨坊还有风磨坊。】

    【对了!还有让马代替牛去耕地!很多地区都在用!】

    “什么!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农官把他们的理智、谨慎还有客观全都抛之脑后,一个个惊骇到发疯。

    马耕确实比牛耕要好用,一匹马在耕地上能干的活,相当于三到四头牛,但同时,成本支出也是三到四倍。

    一个国家,如果盛行马耕,那必然证明其国力强大,耕地面积广,生产的粮食多。不然养不起马耕的耗费。

    外面的国家……果然很强。他们不能再自我满足下去了!

    焦虑在大夏君臣之间发散,他们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好长一段时间都从梦中惊醒,头发简直大把大把地掉。

    搞得许烟杪都震惊了:“学数学有那么痛苦吗?”

    他都看到好几个官员出现发际线后移了!

    第215章

    谁能拒绝青史留名,族谱单开一页啊!

    时间回到许烟杪被套话的当天。

    太子是这么套话的——

    “本宫也知你对海外的事不太了解,本宫只是有感而发,你不必发言,听我说说话便好。”

    而一个人憋着不能说话,心声通常是最活跃,并且会下意识回答对方问题的时候。

    虽然成功从许烟杪那里掏出不少东西,但太子一点也不高兴。

    他只要一想到许烟杪说的国外的发展,还有外邦人会在将来用大炮轰开华夏国门的话语,就几乎失去了理智,只想拿起屠刀,把相关敌人的祖宗屠个一干二净。

    这个念头在太子脑子里,无法抹去。

    他按了按太阳穴,看向许烟杪:“总之,海外的事情一切都是未知,我也不知他们是否会侵略我大夏……”

    【会的会的!只要华夏国力衰退,他们必然会来咬一口的!】

    【而且还会割华夏的地——啊对了!老皇帝的祖坟那一块好像就是割地范围?】

    太子的指甲几乎戳进太阳穴那块肉里,但他还记得自己在说话,便咬牙继续道:“我便忍不住焦虑,令许郎见笑了。”

    许烟杪拱了拱手:“殿下言重了,殿下这是未雨绸缪,而且,殿下说的也不无道理。”

    太子:“哦?”

    许烟杪:“一个国家强大,必然会使四方来朝,国家衰弱,那必然会引来豺狼,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大夏不可能一直强大下去。”

    “是啊。任何一个国家都必然有衰弱的时候。”

    旁边桌案上的烛火“噼啪”炸了一下,在他黝黑的瞳孔里摇曳,映亮那坚毅果敢的面容:“许郎,大夏绝不能故步自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现在有土豆、红薯还有玉米,粮食变多了,也该派船队去探索外面的世界了。”

    要到外面去,要和海外其他国家建立联系,这样才能更加了解他们有多少人口,有什么样的技术,实行什么政策,国策如何。

    要到外面去,才能抢先占据海洋和没有政权的大陆的利益。

    好了,已经和许烟杪报备过自己的想法了,合情合理,合乎逻辑,接下来就可以——

    “本宫整理一下想法,过几日要上一份奏章,请陛下多组织船队出海。并且开放两三个关卡,允许民间出海。”

    *

    许烟杪知道自己不是什么聪明脑袋,也没有什么深厚城府,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什么时代重任,历史进程,他担不起,也推不动。

    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尽量帮原主多活几天,多当几天官,缓解原主怨气的。

    可是太子这一番话下来,许烟杪总觉得自己约莫是疯了,不然怎么能一见到出海,立刻想到珍妮纺纱机,立刻想到工厂的兴起,立刻想到工业革命,立刻想到海上霸主,立刻想到日不落帝国,立刻想到全世界都说中国话。中国人的想像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

    回家后,许烟杪把团成一团窝在澡桶里的狮猫拎出来,放在怀里,从它头顶往脊背上,一下一下地顺,猫毛柔软,猫身温热,手放在猫背上,能感受到呼吸带着脊梁微微起伏,心跳也在轻轻震动。

    “乖崽。”

    许烟杪自言自语:“其实也不是没可能是吧。”

    狮猫懒洋洋地叫了一声,蓬松大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似乎是在赞同。

    【说起来,阴阳家的会很高兴吧,他们那一手观星术可以更好的派上用场,而不是和几百个人在司天监一起看天象,然后一起上报天象,一起分那点子功劳。】

    和他住在同一个坊里的阴阳家传人直接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纷纷瞪大眼睛。

    怎么个派上用场法,快说快说!

    【不过,不能高兴得太早,得看太子上的奏章能不能打动老皇帝。】

    阴阳家传人耳朵越竖越高,恨不得能把耳朵直接贴许烟杪嘴上。

    奏章?什么奏章!给我们说一下,好让我们帮一帮太子殿下啊!

    【而且,根据我的理论知识,允许大规模出海好像会损伤一些官员的利益来着。】

    【如果皇帝禁海,大部分人就没办法航行,只有少部分人胆子大,敢走私。一些大臣就是这部分胆子大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还会反过来劝皇帝不要开海禁,也不知道太子能不能争过这群豺狼。】

    原来是大范围开海关?

    阴阳家这些传人摁了摁鼻梁,陷入迟疑之中。

    这个争起来,说不定最后还得真刀真枪干一个——毕竟别的可能都愿意退让,但这个不一样,这可是实打实的金银。甚至连皇帝都不一定愿意大开海关,皇帝也想连肉带汤一锅端啊!

    不过,只是稍作迟疑,阴阳家的人便立刻做出判断:帮太子!必须帮太子!

    皇帝的利益,其他大臣的利益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当然是自己的利益更重要!

    ‘太子殿下!’

    这些在京大臣不约而同露出了羞涩向往又无比纯良的笑容。

    ‘从此刻开始,我们就是彻头彻尾的太子的人了!’

    *

    许烟杪很好奇太子会怎么做。

    满朝文武外加皇帝也很好奇。

    对,太子还没开始自己的计划前,就已经被某个漏斗漏光了。不过,好在太子选择找许烟杪说话,就做好了被透露出去的准备。

    而跟太子贴心贴肚肠的太子詹事已然站出来:“陛下,臣有本要奏!”

    来了!!!

    从皇帝到朝臣都精神亢奋了起来。

    主要是,太子难得想争点什么,而从他一直甩不掉的东宫位置来看,不出意外,太子必然会登基,成为新的统御朝臣的人。所以,确定新上司的能力,以及他能否驾驭下属,就十分重要了。

    ——一旦发现太子没办法坐稳朝堂,这些大臣虽然不会篡位,却也很难再听新皇的指挥。

    大帝点头,很和善,很体贴地说:“你有什么要奏的,不急,慢慢说。”

    谁见过狗皇帝这么说话的,朝臣们集体惊悚了。

    就连即将奏事的太子詹事都是一个哆嗦。

    许烟杪则是开始沉思。

    他旁边的官员(自从升官后,连沆就没办法和他站一起了)目光一转,正好落到若有所思的许郎身上。

    “!!!”

    那官员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许——”

    拦截失败。

    许烟杪恍然大悟的声音已经响起:【诶?这算不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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