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橘白掐着手心,挤出笑容,“不是,我是想说,你的头发好像乱了,要不要重新弄一下?”

    看见李梓雅浮肿青白的脸上出现疑惑的神色,江橘白趁热打铁,“你看,谁家新娘结婚不是漂漂亮亮的,我看你们还请了摄像,难道你想自己顶着乱糟糟头发的样子被记录下来吗?”

    若是李小毛听见江橘白此时此刻温柔能滴出水来的语气,想必隔夜饭都能给抠出来。

    江橘白自己也恶心,但人在鬼屋里,不得不说点甜言蜜语。

    “是吗?”李梓雅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她恢复正常,又露出笑容,“还真是呢,那我去重新弄一下,你等我哦。”

    看着新娘回房的背影,江橘白长舒一口气,总算是争取到了一些时间。

    这口气还没舒完,三秒钟不到,李梓雅迈着轻快的步伐出现了,“好啦,我们继续吧。”

    这么快?!

    江橘白被推着往厅里走,他打算再耍一回刚刚的招数,“你的衣服好像也......”

    “小白,你觉得我这里有问题,那里有问题,你是对我整个人都不满意吗?”李梓雅压低声音,一双眼睛充满怨恨地瞪着江橘白。

    “......”江橘白定了定心神,他忍着女鬼身上的腐肉气味,凑近对方,“你不相信我?”

    李梓雅眼中怨恨散去,转而变为惊慌,“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

    江橘白冷哼一声,将手中花球重重地掷于地面,“你要是这么不相信我,这婚不结也没什么了不起。”

    说完,他直接朝外面走去,将一众“人”等都抛在身后。

    乍然,身后传来凄厉的尖叫声,仿佛有人生剜了她的心头肉,回音飘荡在院落中,几方阴森森的房子里都传来成群的低泣声。

    “呜呜,呜呜呜......”

    “不是的不是你说的那样的,我爱你,我愿意为了你去死!”女鬼突然移动到了江橘白的身前,她一身红衣仿若被水泡褪了色,四肢变形,脸上出现一个拳头大的血窟窿,她流的也不是眼泪,而是污血。

    江橘白强忍作呕的冲动,冷着脸,“我想冷静冷静,拜天地的事情,等会再说。”

    听见对方还愿意给自己机会,女鬼抬起头,“六个时辰后,好吗?我一定会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六个时辰,也就是十二个小时之后,那时候肯定已经天黑了,是更利于鬼新娘活动的时间。

    江橘白点了下头,“都听你的。”

    很快,江橘白被送回到了刚刚他呆过的房间当中,见那几个盯着自己的妇女都在门外,他立刻在房间里一通翻箱倒柜。

    这好像是女孩子的卧室,还有化妆镜和很多不认识的瓶瓶罐罐,但现在四处都贴上了“囍,床单蚊帐也都换上了鲜艳的大红色,暗沉的灯光,让整个房间都显得十分诡异阴森。

    江橘白伏在镜子面前,用纸巾用力擦着自己脸上的腮红和口红。

    什么玩意啊。

    只是他刚擦到一半,他的头就被一股莫名的力给抬了起来,对着镜子,江橘白看见自己口红擦得嘴角都沾上了,好似被人蹂躏过的可怜模样。

    很快,他看见一双从他双肩后面伸出来的手臂,手指细长,但骨节分明,很明显是属于男性的手。

    那双手是人类不可能拥有的青白,从后而来,顺着少年的脖颈向上,宛若寒冰的手指顺着少年的眉骨,眼角,鼻梁,一直往下。

    江橘白一动都不敢动,他知道这不是那鬼新娘。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镜子,终于在自己的背后看见了一道模糊的人形轮廓,微微弓着腰身,从上至下,它正在打量自己。

    对方拥有一张与手臂颜色同样的青白的脸,本应该全部存在的五官,却只剩下两瓣比常人更加红润的嘴唇,可这样的红润,出现在它的脸上,却红得鬼气阵阵。

    “漂亮的小孩。”它嘴唇牵开,温和地轻叹。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当然是漂亮的,徐栾你也是鬼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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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落魂5

    江橘白的头被定住,他感觉似乎被从头到脚地抚摸了一遍,从镜子里,他看见自己的嘴张大一种凭他自己无法达到的程度,似乎有什么东西强迫他张开了嘴他的口腔也被“检查”了一遍。

    他会以为是身后的“人”做的。

    可镜子里的模糊身影,连一丝晃动也无,做这一切的似乎另有其“人”。

    他知道自己的身后就是徐栾,他见过徐栾,在徐栾的房间里,徐栾的尸体就躺在他自己的床上。

    但问题是,徐栾的脸在他的脑海里却是模糊的,只有轮廓,没有五官,就跟灵堂里那张遗照一样。

    感觉,不是江橘白忘了徐栾的样子,而是他根本不知道徐栾长什么样子。

    门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身后的身影在刹那间消失。

    能动了。

    江橘白立刻就抬手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腮帮子,他压下心底的不适,站起身,身后的木门嘎吱一声,被从外面推开了。

    是刚刚第一个对他发飙变脸的鬼妇人,她托着一个餐盘,餐盘中间放着一只瓷碗,瓷碗里不知道是什么,但热气腾腾的。

    “姑爷啊,”她脚后跟冲前,迈过门槛,浑身阴气浓重,“该吃饭了。”

    江橘白戒备地朝后退了一步,"我不饿。"

    “这可不是普通的饭,这是新郎饭,”鬼妇人居然没跟刚刚一样发脾气幻化回鬼貌,“这是我们这地儿的习俗,这刚过门的新人,身上带了煞气,雅雅说你身上的煞气格外重,比她见过的所有新郎官都重,得吃这口新郎饭,冲冲你身上的煞气。”

    我身上的煞气再重都没你们这儿的煞气重。

    江橘白很想这么说,但不敢。

    他左右看了看,房子被布置得红通通的,一点都不喜气,反而阴森森的透着冷。

    “你放这儿吧,我饿了就吃。”江橘白指了下自己看见的那张空桌。

    鬼妇人死盯着江橘白,“那可不行,我得盯着你吃完,不然我怎么去给雅雅回话。”

    “吃吧。”她将碗和托盘一齐放到江橘白身后的梳妆镜上。

    江橘白没有转身,但是能感觉到,对方一直阴恻恻地盯着他。

    算了。

    早死晚死都是死。

    虽然这也太早了点儿。

    认个鬼父,什么几把用都没有。

    江橘白在红木凳子上又坐下来,他低头看了眼碗里的饭菜,悄悄舒了口气,还好,真是饭,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大白米饭上盖着一勺西红柿炒鸡蛋,红黄搭配,撒上葱花,旁边还有几块鸡肉丁和一小撮白菜,搭配上至少还是挺好看的。

    江橘白本来没什么胃口,但他确实饿了,闻到饭菜香味,肚子就咕咕叫了两声。

    少年抓起筷子,端起碗,大口往嘴里刨着饭。

    吃完后,江橘白随便在桌面抓了块红布擦嘴,问:“你叫什么?”

    “你叫我兰婶儿就行了。”兰婶收拾了碗筷,她看见碗里的饭菜都被吃完了,露出满意的笑容,连眼神都不像刚刚那般阴森了,她惨白着一张脸笑,“那你休息,等到了拜堂的时间,我再来叫你。”

    吃完这碗饭,江橘白在凳子上静静坐了一会儿,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陡然被吓了一跳。

    镜子里的自己,脸上腮红和嘴上的胭脂明明在刚刚就被他抹掉了,可现在又出现在了他脸上,并且比抹掉之前更要鲜红艳丽。

    江橘白抬起手,试着用手背重重地在唇上抹下了一道。

    他垂下眼皮。

    再抬眼时,他的唇色重新鲜红如血。

    江橘白不再纠结妆容,估计他此时的身份在这座鬼屋里已经确立,他更改不了自己此时的形象。

    他拉开门,准备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跑出去的路。

    院子里静悄悄的,阒无人声。

    没有了新娘和新郎,那群观众也没有了,整个院子显得十分荒凉,枯黄的落叶铺满了整个院落,寂静凄凉。

    四周的房子并不高,可阴沉的天衬着鲜艳的红绿色,宁静之中透露出浓浓的诡异。

    江橘白走在走廊里,柱子上缠着密密麻麻的蛛网,底部的灰尘积了厚厚一层,地面上还散落着岁瓦片。

    现代社会,很少有这么朴素雅致的房子和院子了。

    怪不得是书香门第,绘画世家。外面现在早已经住起了小洋房,大别墅。

    如果这房子里还有活人,也能称得上是一座处有特色的世外桃源。

    可惜李家人全都死了。

    这是一座名副其实的鬼屋。

    一阵一阵的风从走廊尽头吹进来,刮出一阵一阵的窸窣声。

    李家的房子修得十分宽阔,弯弯绕绕的走廊多又多,又是年久失修的老房子,风经常将某一处刮得嘎吱作响,江橘白提着心吊着胆。

    终于,他看见了一扇看起来像是出口的木门。

    江橘白心底一松,小跑到木门后面。

    他双手将门拉开。

    良久,江橘白的心跳才恢复正常,他摸摸脸,看着化妆镜里的镜子,打量了一周红得憋闷的新房。

    他打开的不是房子的出口?为什么又回到了这个房间里?

    江橘白终于明白,靠他自己,他根本逃不出这个鬼新娘的手掌心。

    而徐栾,就是他那鬼父,也就出现在那么一会儿,就又不见了。

    靠不住。

    阿爷技术不过关,做的契也靠不住。

    房间里没有钟表,看天色也完全看不出时间,江橘白在打开一面柜子,看见里面放着一沓叠起来的遗照之后,果断关上,躺到了铺着红铺盖的床上。

    他看着床顶的红色床帐,柔软,丝滑,就好像水一样,可以流动,可以任意改变形状。

    床帐与他的距离似乎在拉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它失去了形状,变成了一团血红色的雾,缓缓朝他拢来。

    像是一张网眼密匝的网。

    江橘白发现自己无法呼吸了,柔软的布料似乎从他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利用了一些能钻进他身体里的洞眼,将他整个人堵得严严实实的。

    床上的少年挤出了满脸的眼泪,腰间的短褂上滑,酷爱跑跳锻炼出来的细韧小腰白得刺眼。

    明明如此弱小,可还是犟得很,哪怕快要窒息了,也一声都不吭。

    一点都不像之前,怕了,就说:“求你,别杀我。”

    仗着它现在杀不了他么?

    衣柜里的一双眼睛,阴沉沉地盯着在床上挣扎着,变得一塌糊涂的少年。

    不得不说,那鬼女的眼光很好。

    一挑,就挑个好吃还漂亮的,色香味俱全。

    快要昏迷的最后一秒,窒息的感觉突然结束,大量空气涌入鼻息,不适的感觉袭遍全身,胃里翻江倒海,江橘白伏在床沿,吐得昏天暗地,把刚刚吃的冲煞饭吐了个一干二净。

    江橘白吐得满脸眼泪,他趴在床沿喘着气,在看清自己吐的是什么东西之后,他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他吐出来的不是什么米饭和菜,是一堆已经融了的黄色纸钱和白蜡烛。

    他的嘴里还残留着廉价纸浆和石蜡油脂的味道。

    一想到自己刚刚大口吃的什么东西,江橘白浅呕了几声,他手指扣在木质床沿,用力得骨节泛白。

    他伸了两根手指到嘴里,用指腹按着舌根,被刺激到后,他又趴着吐了会儿,这回,胃里的全部“食物”都被吐了出来。

    江橘白虚弱地躺回到了床上。

    他刚躺下没一会儿,门外响起敲门声,接着一道唯唯诺诺的小男孩的声音传进来,“哥哥,我可以进来吗?”

    没等屋子里的人说不可以,小男孩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小男孩也穿着红衣红裤,圆溜溜的眼睛,肉乎乎的鼻头,胖嘟嘟的脸。

    如果他脚后跟不是朝前的话,江橘白会觉得这小孩长得跟只福娃似的。

    但很明显,这不是什么福娃,这是个鬼娃。

    走进了,他站在红色的烛火旁,尽管火光照耀着,他巨大的黑色瞳仁仍旧毫无光泽,直勾勾地看着床上的人。

    “我只是来跟你打个招呼。”他说,并且不好意思地揪了揪自己的衣角。

    江橘白看着它诡异地上扬的嘴角,浑身冰凉,“看完了,你可以走了吗?”

    “你可以陪我玩吗?”它请求道。

    “玩什么?”

    “唉。”

    刚问完,江橘白就好像听见了一道叹气声,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但他确定不是面前这鬼娃发出的声音。

    发现江橘白似乎有意,鬼娃的嘴角裂开得更夸张,露出腐烂得发黑的口腔,两个黑洞一样的眼睛盯得越发直勾勾。

    他飞快搓着衣角,显得紧张,实则兴奋,"玩石头剪子布,你赢了,你可以随便向我提一个要求;我赢了,我也可以随便向你提一个要求。"

    巧了。

    江橘白最会玩这些小把戏。

    石头剪子布,也是有规律的。

    “行。”

    江橘白坐起来。

    鬼娃朝前走了一步,江橘白看着它被裤脚遮住的脚后跟,手腕上发黑的银手镯,几根发黑的指甲盖,“那开始咯?它说。

    “3.”

    “2.”

    两“人”一齐出了手,江橘白是布,鬼娃是拳头。

    鬼娃愣着,江橘白摆摆手,“我的要求就是,你给我滚出去。”

    “不行!”鬼娃突然凄厉尖叫出声,他黑漆漆的两个眼眶突然开始往下淌血,它充满怨恨地紧盯着床上的人,骤然伸出了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它的浑身冒出阵阵黑气。

    鬼娃看着年纪不大,可它的双手却如同铁钳一般锁住了江橘白的脖颈。

    江橘白想用拳头去打对方,拳头却直接从它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只苍白的手突然从床铺后面的墙壁当中伸了出来,它直接掐住了鬼娃的脖子,朝旁边一拧,伴随着咔嚓一声,那脑袋便到了它的手中。

    没有血液从这无头身体中冒出来,只有腐烂的尸体味道。

    江橘白忍住呕吐的冲动,又听见了身后近在咫尺的咀嚼声还有鬼娃呜呜呜的哭泣声。

    鬼娃的头被吃了?

    被什么给吃了?

    失去了头颅的鬼娃身体还能活动,它浑身的衣服变了色,变成了破破烂烂的寿衣,浑身的皮肤变成了黑青色。

    它快跑到门口了,一道细长的黑影乍然出现,挡在了它身前,那道黑影足达屋顶,它缠缚住对方,缠缚住的部位都长出了牙齿,啃噬着鬼娃残存的身体,鬼娃凄厉刺耳的哭声逐渐消失。

    地上只剩了两件被穿过的寿衣。

    黑影打了个饱嗝,没有脸,可江橘白就是能感觉到,对方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江橘白心脏骤然缩紧,他牙齿控制不住地上下打架。

    “石头剪子布,你赢了,你可以随便向我提一个要求;我赢了,我也可以随便向你提一个要求。”一道湿冷黏腻的呢喃在江橘白的耳畔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说婉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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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落魂6

    江橘白没有拒绝的权利。

    黑影在门口散开,一只青白的手从床沿处朝上伸了出来。

    江橘白咽了咽口水,他嗓子微微颤抖,“3,2,1。”

    那只青白的手,手背向上,它出了布。

    而江橘白,他出的是石头。

    按照人的身体结构,大部分第一时间会习惯于出石头,刚刚那小鬼便出了石头,江橘白侥幸出了布。

    而这些都被这鬼看在眼里,他以为鬼会出剪刀,于是出了石头,没想到对方出了布。

    江橘白浑身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它们纷纷立起来时,搔挠过自己的皮肤,互相碰撞在一起,带来一阵凉丝丝的痒意。

    那只青白的手,翻了个面,掌心朝上。

    江橘白看见掌心中有一张殷红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声音时,他看见了唇后整齐的牙齿和舌头。

    “我需要你去一个地方。”它发出沙哑的声音。

    答应鬼的事情,如果无法办到的话,那就只能以命补偿了。

    一眨眼,少年就发现自己站在了这个房间的外面,也就是院子里,但不是之前那荒芜惨败的院子,之前那院子简直就是明晃晃的鬼屋,与现在眼前这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房子简直是判若两物。

    所有的灯都开着,将院子里照耀得恍若白昼。

    走来走去的人都行色匆匆,满面凝重,似乎是知道了什么很不好的消息一般。

    “你还站在这儿做什么?”一个中年男人拉住江橘白,“你不去看看你姐姐?”

    江橘白低头,发现自己与地面的距离变近了,他看了看自己粗短的手指。

    他变成了一个小孩?

    难怪他刚刚觉得这座房子好像变得比之前要更高大更宽敞,身边来往的人也变得跟巨人一样。

    江橘白被男人拖进了房间,进了房间之后,他看见人挤了满满一屋子,他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悄悄摸到了窗户边上,踮起脚照了照自己现在的模样,在看情自己的模样之后,他脸色一变,他怎么变成刚刚那被吃掉得鬼娃了?

    “雅雅怎么还有了孩子?”

    身后传来一道妇人带着哭音的声音,江橘白转身循声看过去,那女人穿着红底蓝花的旗袍,戴着一对玉镯子,她焦急地走来走去,不停看向那道粉色帘子里面。

    有个婆子端着一盆血水从帘子后面快步走出来,江橘白连忙让开。

    “不好生啊,胎位不正!”又有一个婆子把脑袋从帘子后面伸出来。

    坐在桌案边上的男人黑着脸,怒拍一掌桌子,“生不出来都死了算了,这种不要脸的东西活着干什么?不如去死。”

    “他爸,你这说的什么话?”

    “是啊,哥,雅雅好歹也是你的女儿。”

    “雅雅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帘子后面传来江橘白之前听到过的鬼新娘的声音,只是现在的更凄惨,更痛苦,并且还没有充斥着怨毒。

    江橘白站在人群之外,听着他们叽叽喳喳地讨论要怎么处理李梓雅生下来的这个孩子。

    哦,他们说的不是孩子,他们说的是孽障。

    但是,江橘白感到有些疑惑,他记得阿爷说的情况不是这样,他说的是,李梓雅后来投井自尽,李家的人捞起她的尸体后才知道她已经怀了孕,难道不是阿爷说的那样?李家一早就知道李梓雅未婚先孕,并且,孩子都已经足月,根本不可能又出现在李梓雅的尸体当中。

    “啊!!!”李梓雅的惨叫声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李河英皱着眉,他眼中也有对女儿的痛惜,但更多的是埋怨和恨铁不成钢。

    “这要是上了新闻,”一道声音在人群中低低地响起,“以后谁还会说我们李家家风严谨,名声毁于一旦,我们的作品也会被染上污点,哥,我们一定得把雅雅生了孩子这件事情给捂住。”

    帘子后面又端出了一盆血水。

    江橘白哪怕屏息了,也还是能闻到血腥味。

    “为什么不送医院?”他蹙眉,问李河英。

    “你这孩子,”刚说完,他就被旁边的人推了一把,对方责备道,“大人说话,哪有你一个孩子插嘴的份儿?你姐要是送医院,那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未婚先孕?她未婚夫还能要她?”

    “未婚夫?”

    “就是上次给你巧克力的那个大哥哥啊,我们早就给你姐选好了对象,她不懂事,非要在外面自己找,找那么一个渣滓,还怀着孩子回来,真是。”

    满头大汗的接生婆抱着碎花襁褓走出来了,她一脸喜色,“是个大胖小子!”

    所有人都盯着这个孩子,除了接生婆,其他人的脸上都见不着一丝笑意。

    作为家主的李河英脸上更是阴沉。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蜡烛烛芯燃烧时的迸裂声。

    “处理了,”良久,李河英撑着脑袋,“就丢在后院的井里,我要看看,有此次作例,以后谁还敢违背家法!”

    江橘白见全场人都没人异议,在心底无声“我靠”,现在难道不是法治社会?

    “把孩子还给我!”被按在了床上,无法下来地面的李梓雅听见外面的声音,剧烈挣扎着,凄厉地叫喊着,“把孩子还给我,孩子还给我!”

    “妈妈,你跟爸爸说,让他不要杀我的孩子,让他放我走!”

    “妈妈!你救救我啊!”

    她没有得到回应,叫喊的声音当中渐渐出现了怨恨,“你们要是敢杀我的孩子,我就杀了你们!我就杀了你们所有人!”

    伴随着风声与女人的哭嚎声,江橘白的耳中又出现了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带走那个孩子。”

    “小白,把孩子带走。”

    “快点。”

    在这道声音的催促当中,江橘白一咬牙,推开前面的人,跳起来一把夺走接生婆手里的襁褓,抱着就往外面跑。

    就在江橘白将孩子抢到手里的那一瞬间,蜡烛倒了,四周本来正常的风声开始犹如鬼哭狼嚎,灯火通明的房屋陷入一片漆黑,紧闭的门窗在同时“叮哐”齐声打开,落叶纷飞,空气中传来李梓雅凄厉尖锐的叫喊声。

    “把孩子还给我!”

    “把孩子还给我!”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

    平整的走廊与地板变成了之前看见时的样子,破败不堪,坑坑洼洼。

    李家变回了之前的阴森可怖,不,比之前还要可怖。

    那只女鬼被江橘白抢走孩子的行为气疯了。

    她的发丝一直逶迤到还未干枯的水井中那处水洼之中,她肿胀发白的脸从井里伸出,她指甲把石壁刮得滋滋作响,猩红的眼神紧盯着墙后面的某处。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我要杀了你!”

    “右边。”

    “一直往前。”

    “走左边的门。”

    那道声音时不时就会出现在江橘白的耳畔,他怀里还抱着啼哭不止的婴儿,婴儿的哭声和女鬼的咒怨让江橘白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浑身都在冒汗,不知道是跑出来的还是吓出来的。

    他不明白抢人家孩子做什么,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可是,跟他做了契的鬼,害他的可能性应该不大,不然,它自己也要被反噬。

    四周的风声突然消失了,安静了下来,只有那女鬼从凄厉转为悠闲散漫的声音。

    “你在哪儿啊?”

    “你带着我的孩子去哪儿啊?”

    “我会找到你的,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她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江橘白捂着婴儿的嘴,躲在衣柜里,大气都不敢出。

    李家江橘白以为的要大多了,即使有着指引,以他现在的短胳膊短腿也没办法很快逃出去,他只能先躲了起来。

    衣柜里的味道不是很好闻,全是灰尘,空气也不流通,在逼仄的空间里,江橘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异常响亮。

    “嘎吱”

    房间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了,像是被风轻轻吹开的似的。

    一道身影平缓地移动进来,她红裙及地,垂在身侧的手指泛着乌青。

    江橘白顺着她湿漉漉的长发朝上看去,看见她脸上的血窟窿,白骨露着一角在外,爬满了青苔,还有一条蚯蚓在骨洞里钻来钻去,腐烂的尸体味道飘进江橘白的鼻息。

    “我知道你在这里哦。”她呵呵地笑着,听语气是开心极了,“你出来吧,把孩子给我。”

    她掀开被子,又趴下来察看了床底下。

    “在哪里呢?”她喃喃着,开始挨着挨着把柜子也打开。

    就在对方快到跟前时,江橘白听见一声轻唤。

    “小雅,是你吗?”

    那道身影立在门口,长身而立,语气温柔。

    女鬼蓦然回头,她愣了很久,身影似一道箭般飞出去,她的语气充满了看见心爱人的欢欣,“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会在这儿?我爸爸让你来的吗?”

    男生比女鬼高出一个头,睫羽浓密细长,脸上毫无血色,他精致弱气的脸上萦绕着薄薄一层死气,他扬起红润的唇,“是啊。”他将手伸到女鬼脑后。

    在将女鬼的头摘下来喂进嘴里的整个过程,男生的脸上一直都是温和平静的表情。

    门外传来缠斗的动静,江橘白看着地面那两道扭曲的影子,还有女鬼怨毒的咒骂,后来变为哭声,然后是哀求。

    熟悉的咀嚼声传进江橘白的耳朵里。

    他看见一双长腿迈进房间,对方直接朝他身藏的衣柜走来。

    江橘白浑身已经僵硬石化,不敢抬头,他看着眼前的衣柜门,缓缓朝外打开。

    徐栾穿着一身蓝白校服,俊逸翩翩,这是他头次以原身出现在江橘白的面前。

    如果他不是已经死了的人,他这副样子出现在这里,江橘白一定会感激得痛哭流涕。

    徐栾看着蜷缩在衣柜里的漂亮少年,虽然头发已经被冷汗全部浸湿,眼神中全是恐惧,连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但是,异常地惹人怜爱呢。

    “小白,你应该主动向我打招呼,明白吗?”它明明站在少年的眼前,但声音,却是贴着江橘白的耳廓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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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落魂7

    江橘白根本不敢动,也不敢抬头去看徐栾。

    徐栾已经死了,徐栾是鬼,徐栾之前还想过杀他。

    徐栾甚至跟着他离开了徐家仓库。

    如果不是阿爷误打误撞让自己跟对方做了契,那徐栾跟着他的目的是什么?

    短短几秒,江橘白的冷汗已经顺着下颌,慢慢递到了怀里的襁褓之中,他一动不动,宛如在柜子里悄无声息地石化了。

    头顶传来一道叹息声,“看看你怀里的东西。”

    东西?

    犹豫了两秒钟,江橘白小心翼翼地把襁褓打开了,就在打开的下一秒,他表情蓦地凝滞住。

    襁褓里的婴儿不见了!变成了一件衣服,还是他小时候穿过的衣服!

    不等江橘白开口问,头顶的声音继续说:“不玩石头剪刀布了,你再去下一个地方。”

    四周的空气重新快速流通起来,江橘白拎着自己那件小衣服,发现自己又站在了刚刚的院子当中,院子又变得灯火通明起来,这一次,周围人的脚步声更加急匆匆,甚至传递出恐惧的情绪。

    “快点快点。”

    “快!”

    “你快点啊,愣着做什么!”

    江橘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地跟着前面的脚步声跑,跑出院子,跑到几栋小房子的后面,最后跑到了一座威严肃穆的祠堂里面。

    祠堂的桌案上点着烛火,这都是形式,因为上边有灯光更亮的电灯。

    在桌案之后,则是一层码着一层的牌位。

    桌案的两边,坐着李梓雅的父亲和母亲。

    在他们面前的地上,跪着一个五花大绑的青年。

    江橘白在乌泱泱的众人身后悄无声息地往近处挪,到能看清这个青年面庞时,他才停下脚步。

    还很年轻嘛,而且看着就不是李家人。

    李家人讲究,不穿太现代化的服饰,短褂子、旗袍,长衫、布衣布裤,而这个青年穿着衬衫和牛仔裤,是外面来的。

    “我不是小偷!”青年忽然一声怒喊,他脖子和脸通红,青筋都爆了几根起来,“我是来找李梓雅的,她在哪儿?你们让她出来!”

    “什么李梓雅,”李河英重力拍打旁边的桌案,“李梓雅是我的女儿,她怎么会认识你?你就是小偷,还试图找借口蒙混过去,我们现在就要打死你!”

    “卧槽。”

    一道童音打破了现下紧绷的气氛。

    “乐乐!你说什么?”江橘白被人戳了下脑门儿。

    江橘白忙捂着脑袋往后退了两步,淡淡道:“就算是小偷,你们也没资格私自处理他吧,难道不应该报警吗?”

    本来都已经快要绝望的青年回头充满感激地看着这个给自己说话的小朋友。

    “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江橘白被捂住嘴,“别乱讲话,知不知道?”

    李河英看着地上跪着的青年,目露凶光,“你带坏我女儿,我打死你,怎么了?听雅雅说,你是个孤儿,那打死了,也无甚关系。”

    “只有把你打死了,雅雅的名声,我们李家的名声,才能保得住。”李河英沉着嗓音,缓缓说道。

    厅内没人敢说话。

    “李河英,你他妈的乱杀人,这是犯法你知不知道?”江橘白推开捆着自己的那个人,“你看不惯你把他赶走不就得了,把人杀了,你是不是有什么病?还是借由杀人彰显你......唔!”

    祠堂里有一半的人脸色骤变,李河英的脸色变得最是难看,他死死盯住自己平时宠爱有加的小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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