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景栖迟在左边路跑动,争抢下逼出一个界外球。他走到场边将球举过头顶,这时才清清楚楚找到站在看台上的陈欢尔。

    谁都没有注意,计院小景在笑。

    他向队友抛出球,而后快速接回,盘带过程中逐渐找回感觉,单刀切入敌后贡献上半场最具威胁的一次射门,球击到门框弹出,上半场比赛结束。

    队员们垂头丧气退回场边,作为技术指导的体院学长先是鼓励一通,而后分析局势,“上半场太被动了,这么下去不行。打

    4231

    吧,大林顶到最前,陈锋、小陶、栖迟做中场接应,后卫仍要注意防守。”他抬头看看对面的留学生队,很快收回视线,“拿到球尽量往左边找,栖迟一对一戳戳有余。只要他们不换人,专攻左路这事儿有戏。”

    话说完他揉揉景栖迟脑袋,“能顶住吧?人家女粉丝都说了,干他们。”

    士气低落的队员们这才轻松一些,有人打趣,“小景你女粉丝够猛的啊。”

    “不是。”景栖迟不由自主朝欢尔方向望一眼,“我朋友。”

    “你这朋友可真敢说。”队友笑出来,“人家留学生院汉语杠杠的,估计比咱们听得都清楚。”

    因这一波闪电快攻,下半场开局十分钟比赛已异常激烈。黄璐拉拉欢尔衣角,“他们怎么回事,专盯小景一个人搞。”

    连外行都看出来了,场上的景栖迟并不好过。

    “我去买点东西。”欢尔告诉黄璐,与此同时提上包。

    “别呀。”黄璐拽住人,眼神暗自抛向自己另一侧隔壁宿舍女生,“你走了她们怎么办?还等牵线介绍呢。结束我和你一起去。”

    “放心吧,能赶回来。”欢尔迅速弯腰离开。

    她要去的地方是校门口体育用品商店。直线距离不远,步行却要绕过大半个球场。欢尔一路小跑抵达目的地,进门后直奔柜台找到售货员,“您好,我想买一套足球护具,膝盖受伤之后用的。”

    对方问一句她答一句,货架上商品众多,最后在售货员不懂球的姑娘们普及战术转变,在崇拜有加的目光中越讲越大声,最后干脆提议,“我们要去聚餐,一起来呗?”

    景栖迟喝完水坐地上开始换鞋,两只鞋带系完,欢尔适时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景栖迟看都不看握上去撑住起身,过程流畅无比一气呵成。

    大家还在聊天,这个隐秘又默契的小动作只有黄璐看到了。而人精的基本教养便是看破不说破,所以她默默转回头未发一言。

    两只手早已松开,好似欢尔只是习惯性在那时给一把力,景栖迟也只是习惯了借力起身。

    说话声仍热闹,景栖迟整理随身包时忽然一阵起哄,他扬起头,视线里出现一张不算陌生的脸。

    大林话里有话催促,“赶紧的,你女粉丝来了。”

    他们都知道这位三天两头出现在训练场的法院女生是景栖迟爱慕者,继而自作主张把她当成半场时大声喊话的“女粉丝”。

    “不是。”景栖迟换完鞋站起来,“刚才不是……”

    队里人只当他不好意思才坚决不承认,大家笑着打趣,“知道知道,已经成朋友了呗。”转而又面向法院女生,“姑娘,刚才喊得挺猛啊!”

    女生确实全程在喊加油,这会儿嗓子眼还干得冒烟。听得景栖迟把自己当朋友瞬时心花怒放,于是大大方方认下这句赞赏,“栖迟比赛我义不容辞。”

    “哦,栖迟。”男生们拉长音暧昧地重复这句称呼,自动过滤掉景栖迟的否认,“你俩进度够快的,航母速度。”

    在场人齐齐笑起来。

    景栖迟去看欢尔,短暂对视后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纸袋默不作声塞进他装备包,又自顾替他把拉链拉好,这才说道,“小票在里面,不合适去换。”

    “什么?”景栖迟疑惑。

    队长在这时揽过他肩膀,“走啊,那都一起去吃饭呗。小景,可得好好谢谢你这女粉丝。”

    队长指的是法院女生。

    黄璐见欢尔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当即挽起女伴,“我俩一会有事。”随后又周全地照顾到隔壁宿舍同来的姑娘们,“快去,咱们药院和计院的友谊之桥靠你们搭啦。”

    “走了。”欢尔朝景栖迟摆摆手。

    “欢尔。”景栖迟要去追被队友们按住脖子薅回来,“甭想溜啊,今天这顿没你不行。”

    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球场出口,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特别堵。

    39,

    一座桥的距离5

    饭局结束,景栖迟在大家的簇拥下送法院女生回宿舍。

    “今天,”他在路上告诉对方,“队里人误会了,他们说喊得很大声的是我朋友。哦你见过,刚才站我身边那个。”

    这是他同意送她回去的最主要原因,景栖迟只想说清事实。

    “哦。”女生顿时有些失落,“你们认识很久?”

    “嗯。”

    “但……”女生停下来,“就只是朋友?”

    景栖迟跟着停下,有些犹豫要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一定要给此刻的关系下个定义,他和陈欢尔的确只是朋友。尽管他已经开始考虑如何结束这种关系。

    因为他愈发也愈加强烈地感知到,只有陈欢尔能打破困住自己的一个又一个僵局,她是他生命里无法被取代的存在。

    她拉住景栖迟的胳膊,借力踮起脚尖,几乎,她的鼻尖甚至蹭到他的脸。

    可景栖迟躲开了。

    迅速地、决绝地、没有任何周旋余地扭开头,躲过她主动献出的亲吻。

    接着他向一侧迈出半步拉开距离,景栖迟说,“我有喜欢的人。”

    酒精壮胆,女生忽然执拗起来,“但你现在没有女朋友。”

    景栖迟略过问题,将随身包向上提提,“我先回去了。”

    “喂,”她不服输地拉住他,“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她只是想知道答案。

    “抱歉。”景栖迟说完摇了摇头。

    只有邱阳在宿舍,听到开门动静扭过一张敷着面膜的脸。

    他将面膜取下揉成团,用剩余精华一边擦脖子一边说道,“他们几个去网吧刷夜了,你去不去?”

    “你能不能洗干净再往我床上坐,住下铺欠你们的。”邱阳是不吐不快的性格,说出来痛快了也就忘了。正如此刻他不计上秒之嫌乐颠颠搬着笔记本坐到景栖迟身边,“你这小破网站我看了,我的意见是卖了吧。”

    他口中的小破网站正是景栖迟去年夏天建立的笔记联盟。交易热潮过去,景栖迟对网站进行改版加入论坛功能,首要工作就是让宋丛出了一篇干货满满的学习方法论。文章经由天河各校教导主任们的传播点击率飙升,宋丛以实名账号解问答疑,一圈下来注册用户大涨,直接带动起整个论坛的活跃度。他们将目标用户定位于天河中学生群体,仍主打功能性,寒假期间景栖迟研究了一些同质网站,再度改版紧随热潮加入出国板块,引入大型赛事志愿者招聘、国际组织小观察员等信息型链接,目前的笔记联盟已变成综合性交互平台。

    “一是精力,这点你肯定想到了不然不会问我,”邱阳将屏幕转向他,“二是服务器扩容,做是能做,以后你自己掏钱?三是安全性,这个主题还有这个插件,我查了下都存在安全隐患,维护工程量很大。最后最重要的,这网站主赢利点在哪儿?就论坛这几个置顶广告?你要不想一直做公益就趁着有人收赶紧出手,虽然我完全理解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到别人那儿不一定变成什么样儿,但兄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行,明天我就联系卖了。”景栖迟迅速作答。

    这反应倒让邱阳意外,他合起笔记本,“以为你多剪不断理还乱呢,亏我还打算苦口婆心劝你一番。”

    “谢啦。”景栖迟郑重拍拍室友肩膀。其实邱阳的话他都听进去了,字字在理,跟自己想法也差不多。有时问意见无非问的就是个肯定。

    在比赛中途,一场所有人都只关注结果的激烈比赛中途,陈欢尔独自离开买了一套护具送给他。

    她从未问过,甚至并不清楚现在的他到底还需不需要,大概陈欢尔记得的只是手术那时宋爸提过以后踢球要带护具。

    景栖迟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沉淀。

    “别坐我床,脏不脏。”邱阳见事情解决一把将人推开,“洗澡去。”

    景栖迟呆呆站了一会,重新拉把椅子坐到他面前,“邱阳,有另外一件事我也需要你给意见。”

    “哦?”

    “你知道,我有个朋友叫陈欢尔吧?”

    隔壁宿舍两名姑娘聚餐归来直接到欢尔处报道,一进门便开始嚷嚷,“欢尔欢尔,重磅消息!”

    “你们喝假酒了,”黄璐从上铺探出头,“她蹲厕所呢。”

    一名女生做个深呼吸,“璐儿,我们见证了一个名场面……”

    “哎呀,”另一女生急急抢断说明,“就是小景跟法院那姑娘亲上了!”

    黄璐一下坐起,不由朝卫生间方向看一眼然后顺着栏杆从上铺下来,比个“嘘”的手势,声音压低“你们看见了?”

    姑娘们这才意识到房间里还有带着耳机正在学习的其他人,以为黄璐是在提醒这一出,先是歉意地做个“sorry”口型,接着用很小的声音告诉她,“如假包换。我俩最后一波走的,正好撞见,还是法院那女生主动。”

    “然后呢?”

    “谁好意思盯着看,我俩赶紧闪了。”说话的女生故作遗憾拍拍胸口,“小景就这么脱单了。”

    “行了别八卦人家的事了。”黄璐笑,顺势转移话题,“你们自己的事解决明白没?别出去四个再给我原封不动送回来四个。”

    女生们嘻嘻哈哈打趣,“璐儿,你这生意都做成产业链了。”

    卫生间传来冲水声,黄璐将人往外推,“去去去,回你们自己老巢去,没战绩别过来。”

    欢尔从厕所出来宿舍已重新恢复安静。慧欣在图书馆工作未归,邱里戴着耳机像尊如来盘腿在床上苦读,黄璐提着睡裙往卫生间冲,“憋死我了,厕所一霸啊你。”

    她见状笑笑,坐到书桌前接着看书。

    翻过去几页,手机进来消息,“我上桥了,过十分钟下来一趟吧。”

    是景栖迟。

    欢尔将电话扣在桌上,去阳台摘下晾干的衣服,洗完澡整理一通衣橱,之后抱书爬上床。

    慧欣踩着闭寝时间回来,一进门就拽欢尔被子,“小景是不是来找你啦?我坐校车回来好像看见他了,正飞速往回骑呢。”

    欢尔跳过问题,“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来了一批新书,刚整理完。”慧欣拍怕床栏,“以后你俩可别光顾聊天忘了时间,这点都不知道他赶不赶得回去。”

    “嗯。”欢尔答一声,又道,“老大,手机帮我拿一下。”

    慧欣将电话递上来,捶捶酸痛的肩膀,“哎,好累。”

    熄灯时间到,楼道里的声音由强减弱,像一首钢琴曲的最终章停止于一片安静。

    慧欣发出轻微的鼾声,邱里先是说“我得给她录下来”,而后又道“算了,都累。我如果打呼你们也不许录。”

    转专业的通知已经下来了,她最近集中精力正准备六月末考试。

    “不录不录,”黄璐轻笑,“又不差这一回。”

    邱里没有回答,很快传来熟睡后均匀的呼吸声。

    黄璐这时问欢尔,“刚才……你在厕所听到了吗?”

    呼吸声夹杂时有时无的鼾声,它们砸在夜里犹如潮涨又落,快而无痕。

    “嗯。”欢尔老实作答。

    正因为听到了,所以她第一次故意没有回复景栖迟的消息。

    所以她没有下楼,所以他才会来了又走。

    “哎,”黄璐叹气,“我不想让你知道是因为……”

    “我明白。”

    “其实我早就听说法院那女生在追小景,她挺高调但也确实漂亮,”黄璐顿了顿,“嗨,学生会什么八卦都有。”

    “喔。”

    “你跟小景就真没想过?”

    有过那么一回,寥寥草草的一通电话,几近触线的一次试探。

    两次都无疾而终。

    喜欢应该是纯粹的。像化学里的提纯,一层层过滤掉所有杂质,最终得到毫无沾染的实验样本。

    可他们之间做不成提纯。景栖迟的喜欢里包含太多感谢与依赖,最难的日子是她把他拉起来,拖着拽着一步步往前走,因为身边再无第二人,因为被需要所以被喜欢;而欢尔的喜欢里包含着重到几乎压垮她的责任,醒来不见人就心跳加速,电话打不通便心急麻慌,盯着他看着他寸步不离,唯恐他放弃唯恐他出意外,那是沉甸甸的但凡想想都后怕的责任。

    怪只怪这份感情太复杂。陈欢尔对自己不清楚,对他不清楚,甚至她想景栖迟对自己也不清楚。

    不能再试了。

    一起成长的情感太珍贵,珍贵到再试就有失去的风险。欢尔不敢,而现在和景栖迟的关系恰恰说明他也不敢。

    那就各自向前吧。

    有人正爱慕他喜欢着他,景栖迟有尝试的权利;未来有一天她也会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长长久久幸福快乐。而他们仍会是三院家属院共同走出来的战友,是对方有困难一定竭力而为的要好朋友,是交付过真心并能云淡风轻看待过往的成年男女。

    欢尔想,这是自己和景栖迟未挑明的共识。

    “大概,也想过。”

    黄璐已经睡了,没有人回应她的答案。

    从这天开始,欢尔几乎没有主动联系过景栖迟。对于这晚的事,欢尔隔日告诉他自己不舒服早早睡了,未提及其他,而景栖迟也没有追问。倒也不算刻意疏远,电话会接,信息会回,专业课开始后极少去主校,若非提前约好偶遇几率微乎其微。她只当他和宋丛一样,在很远的地方有自己的喜乐,越好的异性朋友越要恪守彼此之间因年龄增长而愈发清晰的准线。偶尔会听得消息,他被选为院里球队队长,和某个女生走得很近,一张蓬头垢面的生活照被室友传到校园网引发一片爱慕。对此欢尔大概率会笑两下,攒到假期成为与宋丛见面时三人叙旧的谈资。春过春又来,雁去雁飞还,她踏遍城里的老字号小吃店,学完高数开始做有机化学实验,成绩名列前茅被归为学霸一党,送走转去金融专业梦想成真的邱里又迎来新的室友,也最终开始适应这个城市的轮渡交通和阴冷无雪的漫长冬天。

    平淡日常并无大风大浪,随着长大,随着成熟,人对自我的依赖程度会远远高于他人。帮忙成了人情债,有了泾渭分明的一码算一码,每个人都恪守着借还守恒定律,不敢多帮也不敢少给。成人世界的帷幕缓缓拉开,舞台上的人们笨拙而惶恐地学习步伐,规则太多进度太快,有时忘了别人有时也忘了自己。

    非要说有什么大事,那就是陈欢尔恋爱了。

    40,

    杏仁核1

    认识田驰时他身边有个柳叶弯眉的俏丽女伴。

    那是高校武术社团邀请赛的决赛,陈欢尔拿到散打类第二名。指导老师和社团主席对此历史性突破都极满意,她本不觉自己技术多好纯属被逼而来,一场一场打到决赛信心愈发充足,如今因体格弱势惜败一方面心有不服另一方面又着实遗憾。

    决赛场地在本校,体育场满座,难得刷次存在感院里兄弟姐妹更是喊得嗓子沙哑。颁奖典礼结束,欢儿将奖牌摘下握在手里,长时间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弛让她有些生理性恍惚,直至坐上观众席心跳仍没有恢复正常频率。

    黄璐以家属姿态出席,这下又是捶肩又是揉背,“知道你会打,不知道你这么能打。以前有什么对不住的多担待。”

    欢尔一下笑出来,“我建议你写份检查。”

    黄璐配合表演俯首称臣,“小的知错,小的改。”

    “乖。”欢尔揉揉她脑袋。黄璐“嘿”一声,说着“你当玩狗呢”顺势握住她手腕,随即发觉异常,“你心跳怎么还这么快。”

    欢尔不介意摆摆手,“吓的。我杏仁核都吓裂了。”

    田驰就这样出现在视野里,在她们后一排笑着接一句,“吓裂是好事呀。”

    黄璐叫“学长”,然后问他,“你怎么结束过来了?”

    “给孙教授送资料,听说他来看比武了。”他扬扬手里的文件,“我站那边半天没找到人,看到你在想说过来问问你。”

    从学院到学生会,从同学到老师,黄璐的交际网广到令人发指。

    “孙教授啊……”黄璐伸长脖子像扫描仪定位一圈,最后指向左侧看台,“他刚才坐那边,包还在,估计临时出去了。”

    田驰看过去,“行,我等他回来再过去。”

    “哦学长,这是我们班陈欢尔,我俩一个宿舍。”黄璐见缝插针介绍,“欢尔,这临床的田驰学长和女……”她吐吐舌头,话说半句。

    一直安静陪伴的他的女伴这才笑笑,“我们在门口看到颁奖啦。恭喜你。”

    “谢谢。”欢尔礼貌回应。

    黄璐想到什么一般拉拉欢尔,“刚才还没说完。我是想告诉你别紧张,其实本大神早已经预见到结果了。我昨晚梦到火车进隧道,嗖一下,就跟你最后踢那脚一样,又准又利索直中要害。”

    “璐儿,”欢尔憋住笑,“最近科大那位那方面表现是不是……”

    黄璐的恋爱小魔爪已经伸向外校。

    “哪方面?”当事人不解。

    欢尔瞧着有外人,只得捏捏黄璐胳膊,“你去看看佛洛依德吧。”

    “什么?”

    此时田驰从后面接一句,“佛洛依德的梦解析。”

    呦,同道中人。

    他的女伴柔声细语发问,“你们说的什么呀?”

    “没。”田驰似笑非笑转移话题,“孙教授怎么还不回来。”

    欢尔这才开始打量他,戴眼镜,皮肤很白,就像母亲手下那些来轮转的学生,斯斯文文无任何攻击性。

    是因此才觉得眼熟?

    黄璐忽而问道,“学长你也是天河的吧?”

    “也?”

    “老乡。”她指指欢尔,随后又道,“哎你不说你们那儿就一个高中特牛逼么,那你俩会不会……”

    “天中?”欢尔与田驰互看对方异口同声,接着一起笑出来。

    第三次对方发来约饭信息,田驰说学校旁边新开一家粤菜馆,顺便叫上黄璐吧,正好有点学生会的事情要和她商量。欢尔疑惑他为什么不直接联系黄璐,又或者按对方的说法这餐饭自己根本不必要出席。可她还是回复“好”,璐儿绯闻男友众多,她猜田驰是为避嫌。

    第四次是校园电影节,他发来一串放映名单然后问道,你们宿舍要不要一起来看?想看哪一场我提前把位置留出来。黄璐告诉欢尔田驰是学生会外联部部长,虽然是往回拉钱的香饽饽,但回馈福利也有限制,人家这是都留给你了。

    其实那时欢尔已经感觉到了。

    接下来是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记不清第几次碰面,田驰说有个朋友排演的话剧首映,正好多张票你愿意来吗?

    他开始郑重其事发出单独邀请。

    他的女伴再没出现。至此谁都看出来了,田驰在追求陈欢尔。

    缓缓地,循序渐进地展开一场追求。

    欢尔陷入犹豫。优秀的高年级学长,曾是校友共同言语不少,体贴温柔凡事以她为先,聊天见面多了说不心动是假的。

    只是毫无经验的她对恋爱抱有太多太美好的幻想,她想谈一次直至终老的恋爱。

    此生只与一人共悲喜,这样的爱情。

    陈欢尔承认自己胆怯,她不敢轻举妄动。

    话剧首映这天发生两件事。

    一是临近中午景栖迟久违来电,“你一会有事吗?没有的话一起吃饭吧。”

    未等欢尔作答,他继续,“宋叔来了。”

    “宋叔?”欢尔一头雾水,全然未听母亲说起宋丛爸爸要来呀。

    “我妈也没说。这帮人这是憋着搞突击检查呢。”

    “宋叔跟你联系了?”

    “嗯。他说刚到,在中医大那边。”景栖迟问,“去吗?”

    “当然!”欢尔一口应下。

    那头轻笑,“你在哪儿?”

    “图书馆。”

    “过二十分钟下楼,我去找你一起走。”

    欢尔忙阻拦,“挺远的你别过来了”,然而这句没有送出去,电话已经挂断。

    他们在中医大旁边的小馆子里见到宋叔,谈不上久别重逢,毕竟每年放假回去三家聚餐是保留项目。宋叔是过来做培训交流的,吃住都在中医大,为期十天。

    欢尔听罢忙问,“那郝姨……”

    自宋妈复工,从家门口至出单元楼甚至去医院的必经之路基地出入口都被宋家父子搭好坡面,家中自不必说,日常用品全在她触手可及的矮处,卫生间也安置好可提供撑力的特殊扶手。理论上宋妈完全可以照顾自己。

    可理论就像鱼骨,生活里总充满被称为特殊状况的刺。

    “宋丛周末回来。”宋爸笑呵呵说道,“工作日你们俩妈早认领了,我还没走恨不得行李先搬来,姐三个背着我安排的明明白白。”

    一脉血缘的亲属不在身边,相识甚久的左邻右舍可不就成了亲人。

    欢尔和景栖迟听得嘿嘿乐。

    “情况越来越好了。”宋爸在自己身上比划,“左边还是没有自主性动作,但复健师上周说了,再坚持坚持依靠单侧拐杖步行这都完全有可能。”

    直至今日宋妈仍在做复健理疗,平日自己练习,周末风雨无阻去复健中心。这一刻的好消息就是对她所有辛苦的最好回报。

    “郝姨吃了仙丹吧。”景栖迟的脸上展现出一种极为少见的顽皮,“现在想起我做康复训练那会儿脑袋都发麻,宋叔你快看看,我现在是不是手抖。”

    “手抖是吧?”宋爸从包里拿出两部包装全新的手机,“那只能让欢尔替你收了。”

    “哇!”欢尔眼睛都亮了,一把将两部全揽到自己这边,“给我们的?”

    “是。”宋爸笑,“你周叔,哦就栖迟的主刀医生还记得吧?他们一大家子人连着周游

    姑父一起去美国玩,我们说去一趟给你们仨小的带点什么,周游推荐的。”

    “绝了!宋叔你们绝了!”欢尔一手拿一部左看右看,与此同时极力躲避着对面景栖迟的“争抢。”

    “陈欢尔你够了啊!”

    “你手抖用不了。”

    “用不了我摆着看!你管我!”隔一张餐桌景栖迟抓不到,干脆起来绕到她身后两人一通攻防拉锯。

    一旁宋爸笑得合不拢嘴,“都多大了还闹,快坐下。”

    纷争停止,景栖迟终于拿到新手机。他站在欢尔身后,一边向宋爸展示脖子一边抱怨,“宋叔你看红了没?这丫头给了我一下。”

上一页 加入书签 目录 投票推荐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