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她被谢承泽交代了任务,因此并没有离开,只托姐妹与小朱大人说,她已找到良人,勿念。

    谢承泽点头,继续问道,“进出县衙的人,都是什么人?”

    “多是商贩,操着外地的口音。”方茜一一答道,“那在贵人间流行的薰香价钱不小,交的商税也多,还只能定量买,约莫走的盐票的路线。要想多入手,就只能和县令交好。”

    和县令交好,意思就是行贿。

    “可能买到那熏香?”谢承泽思忖了一下,问道。

    方茜点点头,“倒是没有限制百姓不能买,只是价格贵了些,要20两银子一小块。”

    虽只是中等品质熏香的价钱,但……“贵人们用了后,便不愿再用其他熏香了,因此也有不少熏香店陆续上了这种熏香。”

    她想了想,“倒是只卖给贵人,寻常老百姓买不起。”

    谢承泽哼了一声,“那是还不到时候。”

    等把贵人们的银钱榨干了,自然就开始流向底层了,届时家破人亡,兵虚国灭……

    谢承泽的双眸危险得眯了起来。

    去年与那朱县令打了个照面,此人胆小怕事,虽油滑贪财了些,但腹中也有些许文化,至少涿鹿县在他的管制下,倒也兴兴向荣,不似苍伏县那般落魄。

    谢承泽不觉得他有制毒这本事,还把这毒下在自己唯一的儿子身上,那他的背后是否有什么人在支招呢?

    又为何在原著里,并没有这档子事呢?

    谢承泽隐隐想起,原著里在平城地震发生后,二皇子将赈灾款运往涿鹿县纳为己有,随后在涿鹿县遇到了朱小彪,受其调戏,一怒之下将朱小彪当街斩杀,并株连九族……

    谢承泽一拍脑壳。

    看来,这制毒之人,就在这九族之中?

    二皇子这一发火,直接把禁毒贯彻到底了呀!

    理清思路后,谢承泽从袖中掏出两张银票,递给方茜,“这些是你的辛苦费,之后别再盯梢了,危险。”

    方茜轻怔,随即摇摇头,“殿下不必如此,这是小女应该做的。”

    “拿着吧。”谢承泽强硬地塞给她,“我见那信纸上的笔迹生疏,应是你为了写密信而新学的吧?如今女子还不能入学堂,你是在哪里学的字?”

    闻言,方茜不禁略有羞赧的垂头,正当谢承泽以为她是与哪位书生或者夫子定情了,人家教她的时,便见她温婉开口,有些愧疚道,“说来有些惭愧,有一位书生倾情于小女,小女便利用了他。”

    谢承泽怔了一下,随即默然点头。

    方茜偷偷瞄了一眼谢承泽,惴惴道,“殿下可是觉得,小女有些不择手段了?”

    谢承泽摇摇头,“本王一个既得利益者,不好评价此事,若你觉得心中有愧,大可赔偿对方一些损失。”

    不过,对于方茜,谢承泽倒是觉得,此女很是了得。

    能够一个人留在涿鹿县,不动声色的盯梢县衙,为了不泄露半点消息,而选择自己勾搭学子识文断字……沉稳、冷静,克制、机敏,这般美好的品德,若是能够从小入学堂吸纳知识,不难想象,她可以变得有多优秀。

    但,也不晚。

    “本王接下来要带着朱小彪去别处办事,你打算跟我们一起,还是……”谢承泽顿了顿,“京城很快便要开放国子监了,届时公主们都要入学学习,如果你想,本王可以给你写一封推荐信,让你成为公主伴读。”

    闻言,方茜猛地瞪大眼睛。

    “殿下……此话当真?”

    她听那学子说过,那学子今年春闱落榜,但将京城的事情都讲与了她听,告诉她京城即将开办国子监,届时京中贵女都可入学。

    她甚是羡煞。

    从小,她便羡慕家中的大哥能够念书,为了给哥哥凑束脩,爹娘把几个妹妹卖了又卖,最后孤注一掷,将她卖给了一个死了三任婆娘的屠夫。

    她被那屠夫打得浑身遍体鳞伤时,是小朱大人救了她,那时小朱大人还很小,一副少年模样,指着她嚷嚷道,要掳她回府当小妾。

    年纪这般小,便学会了强掳民妇,她原以为,自己会掉入另一个狼窟。

    却不料,小朱大人偷偷拿来药膏给她敷药,告诉她别担心,他不会碰她的,他会保护她,保护更多的人。

    县衙夫人不允许小朱大人读书,更不会给他准备文房四宝,他得知她想学字,便买来话本,一个字一个字的教她念,读到不宜的内容,他便脸红的略过去。

    但小朱大人识的字也不多,是以,她识些许字,但不会写。

    虽然她很想念小朱大人,但若是要选,她想选给公主当伴读。

    小朱大人去京城皇宫就职时,便给涿鹿县的小妾们写了信,告知了现状。方茜知晓,如果不想给小朱大人拖后腿,跟在他身边是没用的,但若是去当了公主伴读,在宫中便能照应小朱大人。

    所以,她要选公主伴读。

    谢承泽很满意她的选择,她是个有远见的女子,否则也不会能和荆泽一起密谋六年,成功潜入琼林宴。

    “那你等等哈,本王给你写推荐信。”

    谢承泽的语气变得轻快了些,他让方茜找来纸笔,随即大手一挥,开始写推荐信。

    方茜忍不住瞥了一眼。

    上面只写了十几个字:涿鹿县方茜,本王严选的公主伴读!——谢承泽

    她微妙地望着那歪歪扭扭的字迹,一时不知到底是自己的字更丑,还是二皇子殿下的字更丑。

    谢承泽把信纸叠好,递给了方茜,头一次体验到,原来给人写推荐信这么有意思。

    嘿嘿~

    告别了方茜,谢承泽这才乘车前往客栈,准备带着胡来去找朱小彪,马车在街道上行驶时又路过了县衙,谢承泽挑开车窗帘,随意地瞥了一眼,正巧看到有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县衙门口。

    继而,从马车内走下一人。

    谢承泽下意识抬眸去看那人的脸,下一刻,他的眸光猛然惊颤起来,仿若见了鬼一般!

    此人——怎么会!

    第271章

    此死人啊非死人,老胡你说咋整啊

    匆忙拉下马车窗帘,谢承泽浑浑噩噩地回了客栈。

    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人似有察觉,回眸望了离去的马车一眼。

    一回到客栈,谢承泽便是焦躁不安的在屋内徘徊,长靴踏在地面上,不时发出着急促焦虑的响声。

    直到胡来提着食盒推门而入,谢承泽猛地窜上去,“胡来!大事不好了!”

    “咋了殿下?”胡来把食盒放在饭桌上,头一次见他这么慌乱。

    “我刚刚在县衙门口……”谢承泽深吸一口气,咬着指关节,唇瓣颤抖道,“看到了一个死人。”

    胡来:?

    胡来面露疑惑地看着他,不理解看到一个死人有什么好害怕的,死人又不会诈尸咬他,直到察觉谢承泽浑身都透着真实的恐惧时,这才隐隐意识到,此“死人”非“死人”。

    是本该死去的人。

    谁是本该死去的人?

    胡来浑身一震,想到那具被他补了几十刀死得不能再透的尸体,他的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抱有侥幸的心思问道,“会不会只是长得相似?”

    “我不近视!”谢承泽双手抓着头发,“他们两个人,真的长得一模一样!”

    不,或许是有细微区别的。

    只是因为怕自己直视对方时,会被对方读出眼中掩藏的心思,所以他从未认真地观察过对方的长相细节。

    那晚的盛世淮,真的是盛世淮本人吗?

    盛世淮真的相信了自己那些不成熟的演技,以为他想要顶替太子登基成为新帝吗?

    梁万达送给他的炸药,他为何没有带在身上,临死前拉着众人同归于尽?

    如果那晚的盛世淮只是替身,那么真正的盛世淮,为何会在假死后出现在冀州?他与冀州又有何联系?

    那夜冀州的禁军迟迟没有入京,是否也有盛世淮的手笔?

    原著里死掉的盛世淮,真的是盛世淮本人,而不是他安排的替身吗?

    前世活得更久的谢瑾瑜,是否知道此事?

    无数的疑问,令谢承泽思绪纷飞,愈发担惊受怕。

    如果宫里死的那个人真的是替身,那盛世淮筹谋得未免太过周全。他很可能早就看出自己与沈渊和几位皇子在演戏,察觉到宫中已无他的立足之地,因此打算退出朝堂,作为幕后推手,暗中联系朝中余党,继续实施他的谋反计划。

    宫里的人以为他死了,自然会放松警惕,若盛世淮趁机在外地私养士兵,并且搞到火药的真正配方……

    不难想象,他会成为一只撕咬建安的猛虎。

    谢承泽以为自己手拿剧本,可以将恶虎扼杀于摇篮之中,但却忘了,恶虎之所以是恶虎,就在于它的凶猛残忍与敏锐嗅觉。

    杀不死恶虎,那么就只能等来它的反扑。

    如果他没有来涿鹿县找朱小彪,如果当初没有为了禁毒放了方茜这条长线,如果今日没有经过县衙门口掀开了车帘,他将错失发现这只死遁的恶虎的机会,放任他在野外肆意生长,荼毒百姓。

    谢承泽内心一阵后怕。

    他是不是该立马找人杀了他?

    可那个人,真的是盛世淮吗?

    那一刻,他的脑海里甚至闪过了“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

    而这时,胡来也蹙起眉。

    “说起来,小的当时给那人补刀,对方的心脏长在右边。”他徐徐道,“如果不补刀,对方绝对可以装死尸然后活下来。”

    右心脏?!

    谢承泽猛地一拍桌子,无比确认道,“盛世淮的心脏,在左边!”

    他被禁足在承欢殿喝得烂醉之时,盛世淮提着酒来找他,当时他抱着他的腰将他带上屋檐,彼时他因为心理上下意识的排斥,右手就抵在盛世淮的胸膛上。

    习武之人,心脏跳动总是比常人更强烈些,他可以确定,当时那跳动的位置就在胸膛左侧。

    死在宫里的那人,果然是替身!

    盛世淮,早就察觉到他们的陷阱了!

    哈,该说不愧是原文里敏锐多谋的第二反派吗……

    或许,在那完结的故事后,第二反派根本就没有死,他在民间韬光养晦,最终卷土重来。

    谢瑾瑜成为了暴君,盛世淮便有充分的理由起军谋反,再也不用顾虑什么名声,说不定,他还真的谋反成功,推翻了建安王朝成为了新帝。

    谢承泽抹了把脸,坐在木椅上,双腿不安的抖动着。

    “老胡啊……咋整啊!”

    眼下身边只有无痕和无迹两人,他和胡来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搞死武功盖世的盛世淮?

    还有盛世淮这种时候出现在县衙门口,那极品熏香是否也与他有关?

    谢承泽眸光微微闪烁。

    如今盛世淮已经不是盐铁司司使,若想有钱豢养私兵,靠卖极品熏香确实是个快速揽财的法子。

    他需要先把制作熏香的人搞定。

    “无迹,去把朱小彪带过来,遮掩些。”谢承泽立马吩咐道。

    客栈门口轻响了一声,是无迹的回应。

    不出多时,朱小彪就被拎了过来,见到谢承泽很是惊讶,“殿下?您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好让小的准备一下?”

    “小彪!”谢承泽的神色十分严肃,“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问你,你且如实回答。”

    朱小彪连连点头。

    “你当初被下的瘾药,从何而来?”

    闻言,朱小彪面色微变,显然对那段时日的记忆有些阴影,但见谢承泽如此严肃,他不禁认真答道,“小的也不清楚,但药都是继母弄来的。”

    谢承泽微微思忖,“她每次给你下药前,府里可曾会多出什么人?”

    朱小彪想了想,随后摇摇头,“没有,不过继母从前是药娘,因着家中开过医馆,所以会制药。”

    谢承泽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药娘么?”

    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朱小彪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忍不住道,“殿下可是遇上了什么难处?若有小的需要,大可直言。”

    他这条命都是二殿下的,虽然心知二殿下心善,不愿意出人命,但他还是希望谢承泽不要顾虑太多,如果需要他冒险,大可直接说出来。

    谢承泽拧着眉,“你的九族里,还有别人会制药吗?或者有谁十分喜欢摆弄花草?”

    第272章

    做人不要太正直,此地不宜太久留

    九族?

    朱小彪挠了挠脸颊上的小酒窝,“没有了,至于摆弄花草,家中女子们闲来无事,大多都会摆弄一些花草。”

    他看向谢承泽,“殿下,您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不如跟小的细讲一下吧,说不定我还能想起更多。”

    谢承泽叹了声气,只好将熏香一事讲了出来。

    “竟是如此!”朱小彪很是震撼,也非常的愤怒,作为瘾药的受害者,他十分清楚那有多痛苦,尤其在听到谢承泽说此物甚至可以摧毁整个王朝时,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他们怎能如此!没有人性了吗?”

    “所以殿下现在是想除掉制作熏香的人?”他心中已然明了。

    如此揽财之物,对方必然会死守秘方,如此一来,只要将那人弄死,就能切断毒害王朝的源头。

    “殿下,让我回县衙吧!”

    朱小彪当即开口,“让我去查,这制作熏香之人到底是谁!”

    谢承泽摇摇头,“太危险了,更何况……盛世淮知道你是我的人,若他发现你,很可能拿你来威胁我。”

    “他不是死了吗?”朱小彪震惊道。

    谢承泽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

    朱小彪的面色终于也跟着严肃起来,他在屋里走来走去,良久后道,“姓盛的也不可能天天住在县衙里,我可以偷偷回去。”

    他回来时就特意打听了,当初说有喜了的继母,根本就没有怀孕,他爹还是老来无所依。

    只要他暗中回去,让他爹保密,他爹肯定不会跟继母说的。

    如此他就可以偷偷调查熏香一事。

    谢承泽摇摇头,“此事,你父亲定然是知情的,你不可回去冒险。”

    只要知晓那制香之人可能是谁,大可趁盛世淮不在之时,让无痕或者无迹去查。

    谢承泽纠结的,是他应该写信给沈渊共同商议此事呢,还是当机立断自己想办法解决呢?

    后者显然太危险了,但若选择前者,谢承泽很难保证,等沈渊收到信想到办法再赶过来时,盛世淮是否还在冀州。

    古代又没有监控和定位,如果盛世淮逃走了,想要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若是自己想办法拖住他呢……

    他拖得住吗?

    自己杀了他辛苦培养出来的替身,恐怕他一露面,就会被盛世淮掐死吧。

    若是让无痕或者无迹暗中跟踪盛世淮,一旦被对方察觉,无痕无迹也会性命不保。

    谢承泽再度抓了抓头发,才洗干净的头发很快炸毛起来。

    “胡来——”他再次撕心裂肺的低吼,“咋整啊!”

    正在默默降低存在感的胡来:……

    胡来委屈道,“当初小的让你扔本欲练此功、必先自宫的武功秘籍给他,您不听。”

    这下好了,人家武功高强,他们两个弱鸡,哦,现在还要加上朱小彪这个弱鸡,怎么跟人干?

    谢承泽也有点后悔。

    果然,做人不能太正直。

    “现在扔,还来得及吗?”谢承泽抱有期待地问道。

    胡来投去一个“您说呢”的无奈眼神。

    谢承泽瞬间像个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瘪下去。

    然后又像个遇到危险的河豚一样迅速膨胀起来。

    “要是在酒水里放蒙汗药,盛世淮能品出味儿吗?”谢承泽虚心请教道。

    “放少一点是无法察觉的,但不确定,盛世淮这种人是否会随身携带解药。”胡来十分严谨道。

    谢承泽又瘪了下去。

    抿了两口茶思考了一下后,他觉得自己又行了,“把毒药丸弹进他嗓子眼里的可能性是多少?”

    胡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多大的毒药丸啊?”

    谢承泽比划了比划,胡来顿时有些无奈,“不用等他把毒逼出体内,光是咳嗽就能把毒药丸从嗓子眼里咳出来。”

    “那你说怎么办嘛!”连续被否了三个办法,谢承泽一时有些破罐子破摔,小脸愁容满面。

    胡来很想说找个法子把盛世淮骗去平城,利用大地震弄死他。

    但他知道这是废话,心善的二殿下不可能放任百姓死活不管,于是他只能给出正经的主意:“放虎归山,容后再议。一个替身都那么难杀,更别说正主了,小的建议是别管了,留着让太子和沈大人头疼去。”

    谢承泽沉默了沉默,显然顾忌放虎归山后的后患。

    “那就只好牺牲小朱大人了。”胡来摊摊手,“让他冒险去下毒吧。”

    朱小彪不禁瞪了他一眼,“为什么不是你去?你脑子比我好用多了。”

    胡来认真道:“因为好人千千万,但阴毒如我的人,却只有我一个。”

    朱小彪:“……”

    “也罢。”谢承泽摆了摆手,“胡来,你给沈渊写信。”

    眼下,放虎归山是最好的选择,而涿鹿县这个毒窝点,也暂时不能拔除了。

    留着,或许还能有盛世淮踪迹的线索。

    “小彪,你立马去安排镖队,带着那些小妾们分批离开涿鹿县。”

    他神色冷沉道,“此地,不宜久留。”

    ……

    ……

    ……

    此地,还是久留了。

    从昏厥之中迷迷糊糊的醒来,谢承泽发现自己被一根长粗绳绑在床上,胡来不在身边,无痕无迹也不见踪影。

    他,这是在哪儿?

    隐隐记得,自己带着胡来趁着关城之际离开,半路马车外突然一阵惊乱,马车被掀开了盖子,有人从天而降,对着他的后颈就来了一下。

    后颈还隐隐发痛,定是红了,谢承泽飞快地打量着周边的环境,感觉有点眼熟。

    好眼熟……

    等等?这他妈不是当初他在涿鹿县县衙里搞钱时,暂时住的那间屋子吗?

    口口!

    他不会是被盛世淮给抓了吧!

    门口突然响起脚步声,谢承泽吓得连忙闭上眼睛,继续装昏。

    木门被打开,一只紫靴率先踏入门内。

    那脚步声极为沉稳,待走至床前,谢承泽只听到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对方似是俯下了腰身在观察他,近得能够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他在干嘛?

    端详他?还是思考给他一个什么样的残忍又难看的死法?

    谢承泽内心控制不住的害怕,就在对方打算开口说别装晕了时,便见谢承泽猛地睁开眼睛,像条漂亮的毛毛虫一般蛄蛹蛄蛹,小脑袋蛄蛹到他的怀里,哇的一声哭出来。

    “大佬!求别杀!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呜呜呜!”

    盛世淮:……

    盛世淮抬手拧了拧鼻梁,随即拎起他的衣领,如同拎柔弱小鸡一般将他丢到了床里面。

    随即语气讥讽道,“没想到,足智多谋的摄政王殿下,竟是如此能屈能伸。”

    第273章

    泫然欲泣谢承泽,温柔残忍盛世淮

    谢承泽低着头,缩在墙角旮旯里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余光偷偷瞥了一眼盛世淮,未从其身上感受到杀气,这才克制住身体的颤抖,露出一丝讨好谄媚的笑容。

    “谁不知晓盛大人武功盖世,单枪匹马便可抵千军,而本王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青年,盛大人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本王。”

    他的膝盖“哒哒哒”地挪向盛世淮,瞪大眼睛认真发誓道,“再给本王一次机会吧!以后本王什么都听你的!”

    盛世淮冷笑两声,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么?可微臣,好似已经给过殿下一次机会了。”

    这位愚蠢的二殿下,似乎真的以为他很好骗。

    以为他察觉不到他和以前的变化,以为他发现不了他对太子和大皇子的关心,以为他不知晓沈渊在暗中帮助太子,以为他在朝廷的这八年都是白混的。

    但盛世淮并不生气,就像他会给所有追随他的手下一次机会一样,只要他们乖乖听他的话,他自然不会用阴狠的手段来控制他们。

    比如盐衙门里那个盐政官,他分明派人说过,一定要用水浸泡那些花印凭证纸,可他偏要图省事,焚烧了那些花印纸,以致于染上了罂粟药瘾。

    如今为了拿到药,只能完全听命于他,否则便要尝受百般痛苦。

    他也给了谢承泽一次机会,他派出自己辛苦培养十五年的替身,那替身的情况特殊,普通人的心脏都在胸口左侧,但那替身不但与他长得极为相像,甚至心脏罕见的在右边。有时候他都觉得,这是老天的眷顾,上天注定他是为帝者,所以派了这个替身过来保护他。

    他如此的溺爱谢承泽,不惜暴露了这个替身,他想,只要谢承泽心软留一念,让这个替身能够留一口气活下来,他可以原谅他那颗愚蠢与纯善的心。

    可他却挑了对方的手筋脚筋,将那具身体戳得浑身尽是血洞,那颗右边的心脏,更是看不出形状。

    好狠的心啊。

    这样的他,哪里是他口中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青年呢?

    盛世淮淡淡一笑,伸手朝着满脸讨好又害怕的谢承泽动了动手指,语气温柔得仿若沼泽泥潭,“过来。”

    谢承泽连忙摇摇头。

    他敢保证,自己只要一过去,盛世淮就会掐死自己。

    见谢承泽拒绝,盛世淮不由冷眯起双眼,面色变得阴沉起来,“谢承泽,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众所周知,全世界的男人,都怕被上位者喊全名。

    被叫了全名的谢承泽,立马麻溜地跪起来,哒哒哒挪到盛世淮面前,而后背过身去,低下头将白皙的后颈露了出来。

    他浑身绷得笔直,视死如归的喊道,“那你掐吧!不要一下子就掐死了,那多不解气?留着我的小命,你还能多发泄几次!”

    正面掐脖子太窒息了,但是反面就不一样了,能喘气!

    谢承泽的小心思一览无余,惹得盛世淮心中又好笑又好气,他确实对谢承泽恨得牙痒痒,也曾想过,若是替身死了,自己该怎么折磨谢承泽。

    可真等见了他,反倒不想杀了。

    盛世淮惜才,他不舍得杀死有才能的人,对于背叛他或不愿意投靠他的能人,他更倾向于用药物控制,然后看着这些傲骨之人受尽瘾痛的折磨,最终不得已为了解药,而臣服于自己。

    他打算如此处理谢承泽。

    谁让这小家伙,精通生财之道,又懂治理山河、研制热武器呢?

    男人抬手握住青年那纤薄的后颈,将他整个人翻了个面按压在床上,修长的手指勾起绳子解开上面的活扣,随即用它把青年的双手绑在床头上,迫使他无法再离开床榻。

    他垂眸望着不敢挣扎的青年,伸手撩开他额头上遮住双眸的碎发,语气温柔而残忍,“乖,忍忍就好了。”

    谢承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直到盛世淮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块杂色的熏香,放在了屋内的香炉之中。

    谢承泽猛地睁大了眼睛。

    他拼命地挣扎起来,手腕被细绳勒得发红,惊怒大吼,“盛世淮!你敢!!!”

    盛世淮微勾起唇,视线不凉不热地瞥了他一眼,手中的火折子落了下来。

    一缕弯绕的轻烟,从香炉内袅袅升起,美丽又致命。

    “盛世淮!你放开我!”

    “盛世淮!快把它灭了!”

    “盛!世!淮!本王与你不!共!戴!天!”

    青年愤怒又无力的叫嚣声,被隔绝在了关闭的木门内,夜色愈发浓沉,很快,那些愤怒的喊叫变为了低沉的喘声,压制不住的惊慌哭声透过狭窄的窗缝露出,引得月色倾泻,却怎么也透不过那扇紧闭的纸窗,偷窥其中的颜色。

    直至天明。

    窗户大开,熏烟散尽。

    盛世淮踏入屋内,只见床榻之上,青年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那双如秋水般美艳的双眸哭得凄红又可怜,绯红的唇瓣被咬得尽是苍白的牙印,双手更是被绳子磨出了血泡,整个人凄惨得不行。

    原本梳理得齐整的发丝,也因为不断的挣扎,玉色的发冠滚落在地上磕碎了一角,青丝缠绕黏连在湿透的脖子和衣襟上,他沉沉的睡着,蹙起的双眉不安的拧动着,似是做了什么噩梦。

    盛世淮抬手放在他的额上,那里滚烫无比,双颊也早已烧得通红。

    “何必呢?”

    他摇摇头,起身吩咐小吏去准备冷水,随即用手巾蘸着冷水,亲自擦干谢承泽脸上和脖颈上的汗水,将冷毛巾放在了他额头上降温。

    “旁人都没有这么娇气。”

    他甚至没舍得给他用那极品熏香,而是用的杂熏,极品熏香一旦染上便戒不掉,但杂熏却是可以戒掉的,甚至身体的疼痛反应也比极品的弱了许多。

    他顾虑谢承泽脾气倔扛不住疼痛,才用了杂熏,哪成想,他娇气的连杂熏都扛不住。

    青年额上的手巾很快便被捂热了,盛世淮抬手去拿时,听到陷入噩梦的青年口齿不清的呓语,隐隐好似有玉玺两字,他听不真切,于是低下头去听。

    而本该睡得累沉的青年,骤然睁开眼,张开牙齿猛地咬上了盛世淮的耳朵。

    第274章

    摧眉折腰事权贵,不问世间万民事。

    盛世淮反应极快,但也猝不及防被他咬上了耳垂。

    谢承泽几乎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但可惜昨夜已经筋疲力尽,被男人眼疾手快的抬手点了穴,僵硬地倒回了枕头上。

    盛世淮抬手捂住流血的耳垂,看着手上的血,不禁气笑了。

    “狗。”他骂道。

    谢承泽呸出一口血水,狠笑道,“错了,是疯狗。”

    被疯狗咬,是要得狂犬病的。

    “看来殿下很聪明,知道那熏香是什么。”盛世淮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以后不想疼,就老老实实留在臣的身边。”

    谢承泽冷哼一声,没说话,别开了视线。

    没有得到回应,盛世淮无所谓的耸耸肩,并不在意谢承泽的冷淡,毕竟,他未来有大把的时间陪他闹。

    他转身准备离开。

    而这时,谢承泽叫住了他,“无痕和无迹呢?还有胡来呢?”

    盛世淮脚步一顿。

    他兴致盎然地看了一眼谢承泽,“我还以为,你不关心他们。”

    “放心,他们活得好好的,只是暂时不能动罢了。”盛世淮摆摆手,离开了房间。

    他是惜才之人,且不说无痕和无迹联手都无法杀死自己,这二人只听命于谢承泽,只要谢承泽愿意投靠自己,那无痕和无迹自然也会成为他的人。

    至于胡来,连武功都没有,更是不值一提了。

    听到三人都还安全,谢承泽才松了口气。

    有小吏低头走进来,给他松了绑,告诉他在县衙内可以任意走动,显然,是不担心他逃走的。

    无痕无迹和胡来都在盛世淮的手里,盛世淮根本不怕他逃走。

    他知道谢承泽是个聪明人。

    谢承泽差人关了窗,沐浴掉身上的狼狈,这才起身离开了房间。

    他坐在小院中抬头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眼尾处的红意久久未得散去,就这样坐了一整天。

    直到傍晚盛世淮找过来,他才收回思绪,神色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顺便抽搭了一下鼻子。

    口口的,感冒了。

    “冷静了?”盛世淮提着一坛蓝桥风月酒走过来,给他斟了一杯,用的,依旧是那价值连城的玉杯。

    谢承泽伸手接过玉杯,仰头一饮而尽,随即问道,“那熏香之物,是谁做的?”

    盛世淮浅啄着酒,笑意吟吟,“县令续弦的夫人。”

    果然是她。

    谢承泽微微攥紧玉杯,“从何时开始的?”

    “八年前。”盛世淮并未隐瞒,“最初此物只有成瘾伤身之效,因此只用来控制某些不听话的官员,虽然后来研制出了极品熏香,但闻久了也会令人身形枯槁、体弱多病。”

    “收服一个忠心的下人不容易,我自然不会给他们用这熏香,而盐铁司私底下的油水也足以我挥霍,因此这熏香只是搁置着没用……”盛世淮似笑非笑地望着谢承泽,言语之中尽是恶趣,“若非殿下与太子合谋,使得臣在朝堂之中已无立身之地,臣又怎会釜底抽薪,决定以熏香谋利呢?”

    谢承泽扯了扯嘴角,“朝廷早晚会发现此物的危害,到时候必然会实行禁毒法,断掉你所有的售卖渠道。”

    盛世淮笑了笑,不以为意,“不巧,臣还在殿下身上汲取了经验,发现了绝妙的掩人耳目的运货方法。”

    见谢承泽眸孔微颤,盛世淮却就此打住,“不过,殿下还是不要知道了。”

    毕竟,谁人不知,这位摄政王殿下为了让女子上学堂,可是费了不少心思,若是知晓他也因此发现了女子可被利用的妙处,该是要哭鼻子了。

    春闱前让穷苦家的女儿运送益州水利考题的答案,便是为了测试之后秘密运货的可能性。

    盛世淮心情愉快的饮尽杯中酒,对着谢承泽劝道,“听闻太子为了囚禁殿下,不惜放火烧殿,抹灭你的存在。殿下跟着他,只会沦为笼中雀。”

    “但若跟着我,至少,你是自由的。”

    盛世淮朝着谢承泽举起空杯,笑意渐深,“我想,殿下会想明白的。”

    青年的骨头太直了,安会摧眉折腰事权贵,不问世间万民事。

    而他,允他问。

    ……

    谢承泽在县衙里呆了三天。

    这三天,他在县衙里逛来逛去,确认了那熏香果然出自县令夫人之手。

    而且也只有她与冀州知府夫人才有熏香的秘方。

    他也知晓了,冀州知府果然是盛世淮的人,并且还从小吏口中得知了一个大八卦。

    听说原本的知府夫人应该是朱小彪的亲生母亲,此女才情了得,家中也有意将她嫁给冀州知府,并且为了拉拢涿鹿县新来的县令,打算将二房如花貌美的庶女嫁过去。

上一页 加入书签 目录 投票推荐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