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李相双手抬起表示赞同,并高声捧喝道,“陛下圣明!臣必不负众望,令匈奴一族甘愿自退三千里,永不来犯我大建安!”

    众臣看得目瞪口呆。

    不是,你俩认真的?

    那可是匈奴啊,草原上最勇猛善战的种族,草黄马正肥时的骑射强敌!历朝历代都没解决掉的匈奴族,若是空手谈和就能成功,他们都能倒立上树吃屎了!

    然而李相还真就两手空空地去了北疆,一个月后,边疆八百里加急来报,匈奴自愿与中原行百年好合之约,并表示想与中原互通关市,以牛马羊等牲畜交换中原的瓷玉粮绸。

    原本一触即发的大战突然化干戈为玉帛,惊起一片满朝文武哗然,皆是难以置信道:“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是啊,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话说那李相马不停蹄地来到边关后,便派出使者前往草原的格尔塔部落,向单于王表明谈和的意向。

    那单于王的大儿子单于迩,气焰十分嚣张,他笃定中原此战必败无疑,不敢拿自己怎么样,竟是亲自来了谈和的地方,对着年过半百的李相大放厥词。

    “你们这些个中原懦夫,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竟然妄图和我们草原最勇猛好斗的壮士们谈和?本王子看,你们还是尽早投降,将你们如花似玉的好婆娘都送上来,让老子们爽快爽快才是正事吧——哈哈哈哈哈!”

    单于迩污言秽语,引得在场的士兵无不怒发冲冠,匈奴士兵们也挥起拳头朝前一步,不屑地冷冷看着对方。

    现场气氛一时剑拔弩张,两边的人马也做好了浴血厮杀的准备。

    却见李相安坐高台,抚着胡子淡淡一笑,“不知小单于,可曾听说过我们建安的二皇子?”

    “二皇子?”

    好不容易想起皇室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人物,单于迩顿时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嘲笑道,“哦~你是说你们那个长得比女人还娘们的二皇子?怎么,这时候提起他,难不成是打算把他推出来和亲?”

    “听闻你们二皇子长得很……哎?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国色天香?若是你们真愿意让他来和亲,本王子倒是可以回去劝劝父王,让他看在这位美人儿的面子上,停战三天让你们休养一下哈哈哈哈——”

    单于迩笑得愈发放肆猖狂,一旁的匈奴士兵也跟着捧腹大笑起来。

    李相恍若未闻,他抬手抿茶一口,神色自然道,“和亲便算了,我们二皇子自幼身娇体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走一步都要喘三下,在宫中都是受陛下极尽娇养才能养活,恐怕受不了草原之地的贫瘠和粗犷。”

    他淡淡一笑,“不过也因此,二皇子十分仰慕匈奴一族的民风与文化,更是对威猛高大的单于王仰慕已久。这次边境交战,他听说单于王也来了,特意命老臣将他精心准备的礼物送过来。”

    闻言,正在大笑的单于迩,不禁愣了一下,“礼物?什么礼物?”

    “此物乃我们二皇子亲手所制,聊表他对自己与单于王共为一家的期盼。”李相面色悠然地起身,走向帐篷门口,“不过因为陛下对此物十分看重,所以只能给你们看一眼,若小单于感兴趣,不如随老臣出来一望。”

    单于迩当即起身欲随,一旁的匈奴士兵恐有诈,连忙伸手拦下单于迩,却被单于迩狠狠推开,冷哼道,“一群弱夫有何可惧?没看见他们二皇子都特意示好,说想当本王子的二娘了?走!去看看!”

    单于迩根本就不带害怕的,若他在这里出事,他的父王必然会立马踏平中原,这中原老头是绝对不敢对自己如何的!

    单于迩跟着李相登上了边关关州的城门,只见城门外的交战区,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巨大的石头堆。

    他不禁感觉自己被耍了,不满地质问道,“难道那二皇子,送的就是这些破石头?”

    李相淡淡一笑,随即抬了一下手,一旁的士兵立马举起木鼓棒,对着城墙上的鼙鼓重重敲了五下。

    鼓声震耳,便见城门之下,一行全副武装的士兵朝着那些大石堆快速跑去,其中最前面的士兵蹲下来,取出了火折子。

    不知干了什么,随后一挥手,士兵们迅速转身离开场地。

    而就在他们跑了几十米远后,身后便传来一声几乎响彻天穹的巨响,声音之大,几近震破了众人的耳膜,亦震得人人胸腔发突,心脏嘭嘭快跳!

    单于迩直接傻住了,他猛地向前一步抓住城墙边,死死地望着那处石堆。

    只见原本堆积在地上的巨大石堆皆被炸飞成了小碎块,地上漫起了无数尘土飞沙,那些跑得不够远的士兵直接被气浪扑倒,其中一个被砸飞来的石头击中了后背,直接惨叫了一声倒下不动了,不知是昏了过去还是死了。

    不难想象,若是这爆炸的威力用在人的身上,会是何等四分五裂的惨状!

    中原何时拥有了如此可怕的武器?!

    单于迩这时才恍然惊悟,那个娇弱的二皇子所说的“与单于王共为一家”,根本就不是指和亲,而是指踏平北方草原,将匈奴一族彻底纳入建安王朝的国土!

    什么仰慕匈奴文化而送的礼物,这分明是威慑!是恐吓!是警告!

    单于迩一时两股战战,即便草原一族再如何雄壮勇猛,看到这种杀伤力的武器,那也是难免恐惧起来,又想纳为己有,又心中胆怯不敢再轻举妄动。

    李相这时跟鬼魂儿似的飘到他身旁,凑到他耳边,声音幽幽道,“此物名为炸火药。我们二皇子说了,他十分渴望与塔格尔部落成为一家人,不过他知晓你们草原人向往自由不愿被束缚,因此一直劝说我们陛下不要开战。”

    “我们二皇子还说了,只要你们乖乖的、哦不是,是只要你们愿意继续驰骋草原,不再骚扰我们边关的百姓,那么他自然也不会让炸药开满大草原,让你们走一步便被炸一下。”

    单于迩:!!!

    这个二皇子!好生恶毒!

    竟然还想把让这炸火药开满大草原!!!

    第59章

    玉面鬼王二皇子?苦遭造谣小泽泽!

    见识了火炸药的威力,单于迩变脸比变天还快,他立马堆起笑脸,对着李相道,“二皇子真是善良,本王子刚刚都是开玩笑呢,谈和自然是要谈和的,我们还是坐下来好好谈吧!”

    心里却在暗骂,他妈了个巴子的,中原人果然阴险狡诈,尤其是那个二皇子,明明身体柔弱无力,可心肠子却比草原最嗜杀的揭聿部落还要狠辣!

    他要立马回去告诉父王,这个二皇子要么必须与格尔塔部落站在一方,要么就绝不能成为建安王朝的下一任新帝!

    单于迩带着使团匆忙离开,而送走他们的李相,也终于松了口气,让人赶紧把石堆清理干净。

    二皇子殿下送来的木箱里,一共就放了三个炸火药,其中一个在京城已经被陛下用过了,第二个便是刚刚炸的那个。

    来边关的路上,李相便想着该如何恐吓匈奴一族退兵,而后突然想起,下棋对弈时陛下曾夸赞二皇子殿下脑子聪明,竟然想出了烧山冷浇的法子,能够让山石变得十分脆弱易凿。

    于是他来到边关后,便立马命人把那些大石头处理了一番,烧到高温扑浇上了冷水。

    如此再经由火药一炸,火炸药的威力瞬间看上去提升了数十倍。

    而结果也如他所料那般,震慑外敌的效果十分不错,把单于迩唬得一愣一愣的。

    匈奴退兵,收到消息的边关将士们,无不欢呼雀跃,高喊二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皇子下令在军营内摆宴庆祝,很多将士们都听闻了炸火药的威力,但没有亲眼见证,于是纷纷围着那些个在场的士兵们,让他们讲讲当时的场面。

    就连大皇子谢守均也坐了过来,当时匈奴骑兵就在远处的山头上蹲守,他为了防止对方偷袭,亲自带兵在其附近列阵戒备,因此并没有看到火药爆炸的场景。

    酒桌上,一个后背缠着纱布的小士兵,正动作浮夸地挥着手,讲述当时的场面。

    “你们都不知道,当时我们点了火之后,就赶紧往回跑,结果还没跑出多远呢,身后就轰!的一声巨响!当时我跑得最慢,只感觉一股特别大的力道狠狠推着我,那劲儿,我估摸着比有内力的高手还猛!”

    “我差点就摔倒了,还好稳住了身体,就继续跑,本以为安全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一干将士们纷纷竖起耳朵,期待地问道。

    “结果有个东西,应该就是被炸飞的石头,啪地就朝着我的后背砸来!你们都不知道当时我的后背垫了多少层硬垫,甚至还把咱们将军的护甲都穿上了,结果还是被砸得那叫一个痛啊!差点以为自己要残废了!”

    “还好那就是块小石头,不至于让我骨折,但我那时突然灵机一动,立马故意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装死不起!”那小士兵蹭蹭鼻子,骄傲道,“结果把那小单于吓得哟,还以为我被炸死了呢,立马就谈和了!”

    众将士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真怂!这都能被骗到!”

    “也是那炸火药的威力厉害。你们不在场,那是不知道,真的把石头都炸碎了!这要是炸在人身上,根本不敢想会变成什么样子!”小士兵后怕道。

    “听说那炸火药,是二皇子做出来的?”一个将军好奇道,“二皇子还有那才能?”

    “是啊,李相说是二皇子做的。还说这火药在益州早就用上了,用来炸山挖河道呢!等挖通了河道,益州那边种粮食就简单了,咱们打仗就再也不用怕饿肚子了!”小士兵兴奋道。

    “嚯!二皇子竟然这么厉害?”

    “嘿~我老家就是益州的!我们那儿的土地可好了,就是山洪泛滥,老是遭灾!如果真的能解决这个问题,往夸张里说,整个建安王朝吃饱饭都不难了!”

    “没想到二皇子这么深藏不露,之前回京的时候我见过他呢,当时还以为他……”另一个将军说着说着,突然想起大皇子就在旁边,立马改了口,“还以为他不擅长咱们这种武活儿呢。”

    坐在众人间的谢守均,一边擦拭着手中的墨色长缨枪,一边静静听着他们闲聊,脑海里不由划过一张模糊但稚嫩漂亮的小脸。

    他十二岁那年,便被父皇送上了边关战场,让他立下军令状,一日不解决匈奴一族的问题,一日便不许离关归京。

    记忆里,那时二皇弟才八岁,是个十分柔软爱笑的小孩子,常常翻宫越殿地来到他居住的梧岭宫,爬他的床要一起夜寐,然后第二天再被找来的花贵妃给提溜走。

    他离京赴关那日,他还抱着他的腰哇哇大哭,说以后一定会去边关找他。

    然而一晃十年,谢守均并没有等到他来边关。

    他以为,那时二皇弟年纪太小,不记事,所以早就忘了这个幼时的约定,而自己见多了血,满身戾气,也不愿让他来。

    而且刚刚听将士们闲聊,说二皇弟的身子骨似乎十分虚弱,想来也是舟车劳顿,才无法来这苦寒的边关之地吧。

    情有可原。

    但……明明给他写了信,他却一封未回。

    是早就忘了他,还是……

    想到什么,谢守均擦着长缨枪尖的大手突然一顿。

    ……还是他无法信守承诺所以不敢回信,便想着用一种方式履行诺言?

    就比如……帮他解决了这次的匈奴来犯。

    谢守均蓦地失笑一声,夜色下那凛凛挺拔的身躯坐在长椅上,眉宇之间缓缓舒展开来,一双寒星剑眸露出点点稳重又温和的笑意,令那张在战场上冷冽刚毅的面庞,都变得柔软起来。

    或许,这一次的新年,他可以回京了。

    他想见见他了。

    ……

    远在益州的谢承泽,丝毫不知自己被建帝和李相这两个老东西给造谣了。

    甚至还在很快的将来,成为了大草原上各匈奴部落家喻户晓、令娃夜啼的……恶毒狠辣的玉面鬼王二皇子。

    彼时的他,已经风风火火地开设起了火药工厂,并寻找到了不少有数学天赋的工匠,让玉稷山的挖山进度又快一截。

    而岷江的枯水期,也终于到了。

    是时候劈江了。

    第60章

    高低宽窄的缺口,高低宽窄的河道

    这一日,谢承泽回到江都县,找到了梁万达。

    彼时梁万达正在焦头烂额地处理卷宗,只因为枢密使沈大人突发奇想,要帮他解决益州积压已久的陈年旧案,还特意每天坐在案台边监督他,手把手教他怎么判案。

    可怜他一年近半百的老人,每天睡醒看到堆叠成山的卷宗便是两眼一黑,看不清自己的未来。

    所以在谢承泽来时,立马犹如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哭鼻抹泪地飞扑了过去,“殿下!我的二殿下!呜呜呜您终于来了!下官好想你啊!”

    谢承泽略带嫌弃地往旁边躲了躲,抬头正好和沈渊的视线对上,目光触及的那一瞬,男人眸光闪动了一下,随即脸色自然地收回了视线。

    谢承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而后转身对着梁万达道,“老梁,收拾收拾咱们的人,该准备劈江了!”

    梁万达闻言茫然抬头,“啊?二殿下,真要劈江啊?”

    “不然呢?当我跟你开玩笑呢?”谢承泽小手一挥,示意他立马去安排。

    当初梁万达在与卖粮的商户们交接时,透露了一句益州要挖山挖河,有经验的商人们能够立马嗅到商机,对益州商货的缺口心中有了个大概。

    所以过去这两个月里,陆续有不少外地商户入驻益州,开始往这边输送物美价廉的商货。

    就比如挖河道的铁锹、运河沙的木船、装运石头的竹篓推车等等,都是未来几年益州必不可缺的硬货,十分适合用来打开商路,在益州这边稳扎稳打起来,建立新的商户势力。

    而物资充盈起来、货币链也开始正常运转的益州,这时候想要下水劈江,便不再成为难事。

    听说要劈江了,暂住在江都县的学子们,也纷纷扔下书,跟着村民们一起出动,来到了岷江与江都平原的交界处。

    据梁知府说,从这里开始劈江,最是合适。

    学子们到时,河工们已经挽起裤腿下了水,按照工头所吩咐的,用手里的铁锹开始挖掘河沙,运送到与玉稷山河道口相持平的西边位置。

    “不是要劈江吗?怎么都在挖河沙啊?”有学子不禁疑惑。

    他们私底下琢磨过,这所谓的劈江,应当是用之前挖山时留下的石头,在岷江的河道中央堆砌出一道石头高墙,将岷江的洪水硬生生分流成两路,然后其中一路的江水会经过玉稷山被挖出来的河道口缓冲,化作灌溉水源流入江都平原,再将这条主河道挖掘出数条分支河道,供以各个县城灌溉田地。

    但是他们过来一瞧,却发现河工们都在挖河沙,而不是堆砌石头高墙。

    见梁知府也在,有学子不禁上前,微微作揖后问道,“知府大人,可否为我等解惑呢?”

    卞阳春等人也在,纪颂华也是上前一步,问道,“是啊,为什么是挖河沙?小生实在不明白这与劈江有什么关系。”

    直到现在,他也觉得劈江是不可能实现的幻想,就连学子们讨论出来的堆砌石头高墙进行江水分流,他也觉得可笑至极。

    山洪爆发之时,江堤都会被冲垮,区区石头高堆怎么可能会挡得住山洪?

    见众学子多有疑问,梁万达轻咳一声,拍了拍手喊道,“小朱,你过来一下。”

    小朱?

    众人好奇望去,只看到一个身形微胖的男子,提着一个大木桶走过来,面容瞧上去有些熟悉。

    有眼尖的人立马认出来了,“是朱兄!之前讲愚公移山的朱兄!”

    众人再度定神打量,嘿,还真是朱小彪!

    两个月不见,没想到他竟然瘦了这么多!

    “各位友兄,好久不见啊。”朱小彪笑眯眯地走过来,只见瘦下来的男人原本白白胖胖的皮肤染上了健康的麦黄色,继承了母亲七分美貌的他,笑起来时很是清秀亲切,再加上那身仿佛与生俱来的官风气质,颇有几分父母官的味道。

    “嘿,朱兄,知府大人叫你过来,难道是打算让你讲劈江的故事了?”有学子不禁打趣道。

    上次讲愚公移山的时候,只讲了挖山却没讲劈江,当时朱小彪说,要等到岷江枯水期的时候,才会给各位讲这劈江的方法。

    看来就是今天了。

    “是啊,今天讲的,就是这劈江!”朱小彪神秘一笑,将手中的木桶拿给众人观看,“你们瞧,这木桶有何异样?”

    众人望去,只见他带来的木桶,桶身的中央处,竟然有两个长方形的缺口。

    这两个缺口长度一致,但一个缺口位于左侧桶身的高处,宽度要宽出许多,而另一个缺口则位于右侧桶身的低处,比高缺口低了一些,宽度也相对窄了一半。

    “朱兄,这两个缺口是什么意思?”有学子不禁问道。

    朱小彪笑了笑,“河道。”

    河道?

    众学子不解,望着那两个缺口直犯迷糊,而朱小彪拍了拍手,身后便有几名衙役提着数桶满满的江水走过来,细瞧可以发现,水里面还混着不少河沙,看起来有些浑浊不清。

    其中一个衙役,抬起手中的木桶,朝着地上那个有缺口的木桶,开始缓慢地往里面倒水。

    只见,随着桶内的水位上升,右侧低窄的那个缺口,渐渐有江水哗啦啦地流出,高的那个缺口反而流不出水来。

    朱小彪问道,“各位可有看出些什么来?”

    一个学子立马道,“这个缺口低,所以水就先从这里流出来了!”

    朱小彪点点头,又示意两个衙役同时将两桶混着河沙的江水,以迅猛的速度大量灌入地上的木桶之中。

    这下,连高的那个缺口也流出水来。

    他又问,“这次呢?诸位可看出点什么来?”

    这下众人看不明白了。

    “诸位不妨挨个上前,仔细观察。”朱小彪在两个缺口的斜下方,各放了一个木盆,而后让衙役继续往木桶内快速大量的倒水。

    江水从两个缺口中喷涌流出,纷纷落入了地上的木盆里。

    学子们凑了过来,纷纷猜测起这其中的喻义,却是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这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难道是在说水满则溢吗?”

    “不可能,朱兄说缺口是河道,那这肯定跟河道有关。”

    “河道的高高低低和宽宽窄窄,溢出的水流落入木盆之中,木盆又代表着什么呢?木盆里的水又代表什么?河沙又代表什么?”

    众学子们感觉自己的脑袋要冒烟了,终于在某一刻,欧阳久猛地拍了下巴掌,满脸惊喜,“我知道了!”

    第61章

    愿我建安王朝,万世千秋,文明永存!

    听到动静,学子们顿时精神一振,纷纷看向欧阳久,“欧阳兄,你看出什么来了?快说啊!”

    “是啊!咱们当中,就属你对这山山水水最了解了!”

    欧阳久祖上乃京西南路金州人,那里山高水清,多出擅山歌者与捕渔者,而欧阳久自小在那里长大,对山山水水了解颇多,因此他说的,大家都愿意相信。

    欧阳久也不藏私,直接上前一步,兴奋道,“诸位且看,这木桶左侧的缺口,是不是就像岷江原本的河道一样宽而高?而这右侧的缺口,就像现在正在挖的河道一样,窄且低?”

    闻言,众学子不禁望向一旁的岷江。

    果不其然,河工们都聚集在岷江的东侧,看他们的站位和分布,可以推测出要挖的河道宽度,很明显比西侧未挖的河道窄了许多,而因为挖了河沙,东侧的河道也比西侧原本的河道低上了许多。

    和这木桶上的缺口特征,正巧对应上了。

    欧阳久继续分析道,“从衙役大哥水桶里倒出来的水,就好比这岷江的江水。当江水来得缓慢稀少时,水就会优先流向低缺口这一边;而当江水来得湍急大量的时候,大部分的水就会从这个只比低缺口高了一点、但又宽了很多的缺口流出!而低的缺口因为宽度比较窄,流出的水反而少了几成!”

    他指着地上的木盆,“你们瞧,这木盆里流出来的水,是不是一边多一边少?”

    众人望去,发现还真是,从高而宽的缺口里流出来的江水,比低而窄的缺口里流出的江水,多了将近两成左右。

    “哦!我明白了!”卞阳春恍然大悟,“春夏时岷江的江水湍急又量多,若是将东边河道挖得窄一些,到时候山洪一来,便会有六七成的江水流向原本的河道,剩下约三四成的江水会顺着低而窄的河道流向玉稷山河道口,为东部县城的田地提供浇地的水源!”

    “而到了秋冬季,岷江的江水量开始变少,这时候因为东边的河道比原本的河道低深,大部分的江水反而会优先流到低河道这边,即便是枯水期,也能为各县供给充足的浇溉水源!”

    “如此一来,丰水期的江水便会被分为西六东四,枯水期的江水会被分为西四东六,无论如何,都能保证下游的百姓们一直有合适且充足的水量来浇溉农地!”

    听了二人的解释,众学子不禁感到醍醐灌顶,“原来如此!竟是这个意思!”

    “竟然将夏冬两季益州的江况全都考虑了进去,根据不同的江水量来为田地规划江水分流,而不是单纯的一劈两半……这是何等的巧思细想啊!”

    “我等真是惭愧,竟然短视到以为只需要解决夏季的山洪问题就可以了……”

    “诸位何必气馁?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如今我们见识到了山水涌流的规律,也意味着我们在地理学术和物候学术上更进一步,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李兄说得好!这确实是值得我们庆祝和高兴的事情!”

    学子们纷纷喜笑颜开,以渺小之身站在这等高山大江的雄廓之地,看透其中山水自然的奥秘,反而令他们犹如站在云层之中俯瞰大地,心胸与眼界皆是豁然开朗,宛若步入另一方天地。

    这,便是征服大自然的感觉吗?

    大家其乐融融,倒是欧阳久解说完后,一直蹙着眉在想什么,直到众人逐渐冷静下来,这才开口问道,“朱兄,我有一问。”

    朱小彪转头看向他,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你说。”

    “不知是不是我想多了,朱兄演示这江水河道之妙时,木桶里的河沙似乎过于多了。”欧阳久指着木盆里沉积的泥沙道,“是有什么暗示吗?还是单纯巧合?”

    “对哦。”众人不禁点点头,如果要演示江水量,清水就可以了,为何要加这么河沙呢?

    朱小彪深深地看了一眼欧阳久,随即承认道,“没错,我的确是故意的。”

    还真是故意的?

    为何?

    “岷江水量多且湍急,难免会携裹大量河沙流向下游,而我们在玉稷山挖的河道口却十分狭窄,很容易被河沙淤泥积堵住。”朱小彪指了指此刻已经停下流水的木桶,“你们瞧,那道窄缺口的附近,是不是残留了不少黏腻的河泥?”

    卞阳春率先凑上去瞧,果不其然,“真的有淤泥。”

    “那怎么办?”众人不禁又担忧起来,“那玉稷山的河道口,岂不是白挖了?”

    朱小彪笑着摇摇头,“不然。诸位可还记得,愚公移山故事的背后,告诉我们的真正道理?”

    众学子不禁道:“利用老天爷?反抗老天爷?”

    “没错,”朱小彪点点头,“利用老天爷来反抗老天爷,既然我们能从水往低处流这一物候学中,悟出岷江夏冬分水的方法,那么自然也可以从其他物候学中,悟到解决河道淤积的方法。”

    朱小彪取出一块木板,而后将水桶里带有河沙的江水扑了上去。

    只见江水四溅,不少河沙也跟着飞溅出去,“岷江河流湍急猛烈,只要在河道口的旁边筑造一座高石坝,江水便会先冲击到高石坝上。而此处正好处于弯道,被阻拦的这些江水进行回流,就会有飞沙溅到远处,根据它们的落地位置再修建一处堰堆,便可将河沙尽数堆积在此。”

    “如此,便可解决河沙囤积的问题。我们打算将这座高石坝称之为离堆,而河沙飞溅所落的堰堆,称之为飞沙堰。”朱小彪解释道。

    众学子的眼神不禁越来越亮。

    “飞沙堰,这个名字好!”

    “离堆,是将飞沙与江水分离的石堆的意思吧?真是通俗易懂!”

    “既然这两个地方已经有了名字,那玉稷山的河道口呢?”欧阳久好奇道,“那里起名字了吗?”

    朱小彪摇摇头,“殿、咳,我们大人倒是起了名字,名为宝瓶口,不过他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个名字由这里的百姓们起比较好,更有意义。”

    众学子不禁点头,“确实,毕竟河道口是百姓们自己挖的。”

    “朱兄,还有别的吗?”欧阳久开门见山道,“劈江一事,涉及的恐怕还不止这些吧?你也别藏私了,一块儿告诉我们吧。”

    “是啊是啊!”其他学子纷纷点头,期待地看向朱小彪。

    朱小彪点点头,将身上挂着的一副画筒取下来,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画纸。

    画纸展开,上面画着的正是这次劈江的建工图。

    “我们要在此处,将河卵石装进麻袋之中,堆砌出一个分割岷江东西水流的分水堰,大概是类似于这样鱼嘴的形状,尖而圆的角可以很好地帮助岷江的江水分流,既可以缓冲又不至于飞溅。”

    朱小彪指着图纸上一处位置,“山洪爆发时,即便是四成的江水流入东边河道也可能十分危险。因此我们要再进行一次分流,恰好就在这鱼嘴和飞沙堰的中央,借由地势将部分江水重新引流到原河道之中。”

    “同时将原本的河道向西侧再次挖宽,确保其在夏季能够容纳更多的水量,分担东河道的压力。”

    “鱼嘴分水、宝瓶口限水、离堆阻水,三者协作,益州水灾自解。”

    说完,朱小彪突然一笑,“有趣的是,在这河道之中,原本就有一片天然形成的江心洲,正是那鱼嘴的位置,我们只需要对其进行改造,便能更好进行江水分流。”

    “这,便是大自然的魅力。”

    众生不禁感慨,“大自然……自然而然,犹若四季交替、生老病死,将这大千山水称之为大自然,当真是妙啊!”

    “这不正是天人合一,万物互联,顺其自然之道?”

    “此法若成,益州之地必将沃野万里,而益州百姓也会向整个建安王朝证实,何为不畏自然,人定胜天!”

    “好一个不畏自然,人定胜天!”

    众学子纷纷高声叫好,不禁眼眶泛泪、鼻头泛酸,这种犹如见证思想文化与历史辉煌的时刻,让他们无不心潮澎湃,百感交集。

    “所以朱兄,这个法子,究竟是谁想出来的?”有学子趁机问道,“如此细致又大胆,难道真是山仙入梦,告诉梁知府的?”

    “哈哈哈!”朱小彪不禁大笑起来,“哪里有什么山仙啊!若真有山仙,他会容忍咱们挖山吗?”

    “那……”众学子不禁激动起来,“到底是何等人物想出来的?”

    “这个嘛,其实是一位名为李冰的能人,利用山川河流的地利物候规律悟出来的。”

    朱小彪笑道,“为百姓谋福,远非读些圣贤书便可。圣贤书让尔等知廉耻懂礼仪,而若为民谋福,当以用心体会,用眼观察,懂民之所难,悟民之所需,是以正解。”

    他朝着众学子微微作揖,眼神明亮,“建安初成,仍有各地深陷如益州之苦难,望诸位来日金榜题名之时,牢记今日所感所想,利用自然,改造自然,令我建安王朝成福泽之地,万世千秋,文明永存!”

    “愿我建安王朝,万世千秋,文明永存!”

    众学子纷纷抬手作揖回礼,声音激昂坚定地喊道。

    “今日这劈江的故事,便到此为止,但又绝不会到此为止。”朱小彪也微微含泪,对着众生道,“诸位,来日方长,有缘再见。”

    行完礼,他抬头欲离开,目光却不经意间触及到了纪颂华的视线。

    朱小彪朝他微微点头,笑意自然,随即转身离去。

    不知身后的纪颂华,心中滋味莫名。

    他也已经不在意了。

    第62章

    找到为官的意义,脚踏实地的前行

    岷江水患的治水之法,令众学子回味无穷,甚至开始对这大自然充满了好奇心。

    山是如何形成的?水又是从哪里来的?风为何会有不同的方向?雷雨天又为何会先看到闪电后听到雷声?

    为何有的鸡蛋能孵出小鸡,有的却不能?又为何有的农作物只能在春天种植?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它们四季皆宜生长?

    有没有能让农民农耕更方便的松土用具?又或者有没有能让灌溉更方便的工具?有没有让土壤更肥沃的方法?

    学子们不断发散着这些想法,蓦然发现,圣贤书只教会了他们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让他们得以高扬起脑袋,去俯视和排斥那些卑鄙低贱之人。

    却没有教会他们,合成家、组成县、聚成城、撑起建安王朝的八方百姓,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肥土,是能够省时省力的农具,是不会漏雨可以防洪的石屋,是可以冬季御寒的工具。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搅动风云,平定天下,而朝堂之下,他们这些地方官员,更应该注重的反而是如何脚踏实地的钻研地利物候、数理之学,改造早已落后的生活工具。

    朝堂上下,各司其职,才能真正为百姓谋福。

    这,才是为官的意义。

    不少学子都觉得这一次游历收获颇丰,仿若找到了学习的意义,也有人好奇起来,那位名为“李冰”的能人到底是何许人也。

    他们很想向对方请教地利与物候之学,增长自己的见识,将来为民所用。

    却没想到打听遍了,也见了不少名为李冰的村民,都不是他们想要找到的那位能人。

    对方有如此才能,甚至毫不吝啬地说出了岷江的治水之法,按理来说不应当是小气之人,为何却迟迟不见其人影呢?

    李冰,真的存在吗?

    众学子纷纷猜想着,而随着天气转凉,眼瞅着严寒的冬季即将来临,他们身上存银本就所剩无几,再加上还要准备春闱,只能抱着遗憾,启程归乡。

    听说学子们要归乡了,谢承泽特意出钱,在客栈里为他们举行饯别会。

    谢承泽坐在了卞阳春这一桌,与众学子把酒言欢,因着极为出色的容貌、出手阔绰的作风和常在梁知府身边出现,所以学子们对他的印象十分深刻,即便知道他是豫州商户之子,也未有丝毫的轻视,反而与他相谈甚欢。

    而在得知朱小彪是他的下人,而荆泽是他资助的学子后,众学子不禁神色莫名,试探地打趣道,“程兄,你该不会就是李冰吧?”

    否则为何,他们找不到李冰此人呢?

    “哈哈哈哈,各位真是高估我了,我只是一个喜欢游山玩水的纨绔子弟罢了。”谢承泽苦笑地摆摆手,否认道,“我知晓你们都在找那位李大人,只是那位李大人,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无法回应各位友兄的期待。”

    毕竟嘛,那可是他那个世界的古代人物。

    众学子也不勉强,以为对方是生了重病,皆是道,“只望李冰大人身体安康,继续为我建安造福。”

    酒过三巡,众学子们终于散去,回屋夜寝陷入了梦乡。

    回府衙的路上,朱小彪问谢承泽,“殿下,你为何不承认你就是李冰呢?”

    谢承泽喝了点小酒,走起路来轻飘飘得跟踩了棉花似的,白皙的脸颊上泛着红晕,他摇着金丝扇散着脸上的热气儿,嘟囔道,“都说了,我不是李冰。”

    “好吧。”朱小彪换了个问法,“那殿下,你为何不承认,那治水之法是你教我的?”

    “那是因为,做人要低调啊。”谢承泽吃吃一笑,敲了敲朱小彪的脑袋,“小彪,荆泽,你们要记住,做人要藏拙,也要懂得圆滑,以后才能在宫中活下去……”

    “不不不……”他又摇摇头,脑袋跟盛了酒水在晃荡一样,变得晕晕乎乎起来。

    他断断续续道,“这只是对我而言,你们……想做什么样的人,就可以做什么样的人,因为我会,保护你们。”

    “有我在……不会让你们受欺负……”

    他说完,因为头摇得太晕了,脚下一个不稳,便是朝前踉跄倒去。

    朱小彪和荆泽吓得连忙伸手去接,却有一个人比他更快。

    朱小彪抬头,发现是谢承泽的贴身侍卫之一,无痕。

    无痕用后背接住了醉倒的谢承泽,而后将他背到后背上,迈着沉稳无声的步伐,继续朝府衙的方向走去。

    朱小彪和荆泽连忙跟上,朱小彪瞅着戴着黑色眼纱的无痕,不禁掩住嘴,偷偷小声地问旁边的荆泽,“荆泽,你说他每天都戴着那个眼纱,到底是怎么看路的?”

    荆泽摇摇头,“不知,大概是只有会武功的人才知道吧。”

    朱小彪只好点点头。

    四人走回了府衙,发现府衙门口多了一抹亮光,定眼一瞧,竟是沈渊大人站在门口,提着一盏明亮的黄灯笼,似乎是在等谁。

    待四人走到门口,沈渊目光浅淡地落向了无痕的背后,在看到谢承泽睡死过去时,不禁微微蹙眉,“这是怎么了?”

    “殿下有点喝醉了。”朱小彪连忙解释道。

    沈渊蹙着的眉更紧了。

    “谢承泽”从来不会喝酒,因为“他”觉得喝酒误事,女人也一样,所以从来不会碰女人和酒。

    嗯,也不会碰男人。

    沈渊心中默默地补充上了这一句。

    如果谢承泽是在“扮演谢承泽”,那真的是太不称职,太漏洞百出了。

    是因为如今在益州,远离了朝堂纷争,所以才如此放纵吗?

    微微叹了口气,沈渊持着手中的黄灯笼走进府衙中,语气清淡道,“走吧,我给你们掌灯。”

    大半夜的也不摘掉那破眼纱,虽然知道无痕的眼力和记忆力都很好,那层薄厚适中的眼纱也是可以透物的,但也仅是微微透物可以看到浅淡的轮廓而已,在晚上算是两眼全黑。

    至于沈渊是怎么知道的……前世杀了无痕后,他特意拽下来瞧看的。

    这么想着,沈渊的脚步又微微一顿,心中升起了疑惑。

    如果谢承泽不是“谢承泽”,那么无痕和无迹,为什么会听从他的命令呢?

    是没有发现异样,还是……

    他本就是谢承泽?

    第63章

    暗中吃味沈大人,狗帝害我谢承泽

    沈渊清楚地记得,前世谢承泽对无痕和无迹的占有欲非常强烈,从不将二人外借,但又对他们打骂羞辱得十分频繁,几乎像是训畜生一般无情又残忍。

    自己也曾试探过想要策反无痕和无迹,却没想到,二人却宁可受尽折辱,也要誓死效忠谢承泽。

    明明他们的眼神与行为都很正常,根本不像是被驯服后失去理智的样子。

    想不明白,沈渊便不想了,将醉睡过去的谢承泽送回了屋,他将青年的鞋履白袜脱下,用湿手巾给他擦了擦脸上的酒气,这才将他塞进了被窝里。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看着谢承泽熟睡又醉红的小脸,沈渊情不自禁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带着几分似发泄又不忍用力的力道。

    手感软软的,带着几丝淡淡的温热气,像是煮熟的鸡蛋白一般滑嫩,令人忍不住多蹭了几下。

    醉睡的青年被蹭得微微拧起了眉心,也不知是做了什么梦,抬手握住了脸上沈渊的那只手,轻喃道,“思思……是你吗?”

    思思?

    沈渊眉心一蹙,心里一道不知味的情绪掠过。

    思思是谁?

    是他心仪之人吗?是男人,还是女人?

    见谢承泽抱着他的手轻蹭,沈渊不禁又回想起了两月前那个漪梦,心情一时有些复杂,又有些莫名的吃味。

    他开口问道,“思思是谁?”

    “思思,我好想你……”睡梦中的谢承泽也不知是听没听到,继续蹭着沈渊的手掌心,可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皱巴,好似十分委屈难过,终于在某一刻,紧闭的眼角淌出了一滴泪,轻落在了沈渊的手掌心上。

    热的,又很快凉去。

    沈渊心中好似被针轻扎了一下,不疼,却又难以忽视。

    谢承泽……似乎很喜欢那个叫思思的人。

    为何前世从未听说过?

    是因为那个人,所以他才不近女色吗?

    那个人,到底是谁……

    正当沈渊努力翻找记忆回想时,突然听到谢承泽带着哭腔,低声梦呓道,“都说了外面很危险……你偏要跑出去找小母狗,这下好了,让车给撅了,都压成饼了……”

    “怎么死得这么惨啊……都捡不起来了呜呜呜……”

    沈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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