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毁不毁的已经这样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扯过病床边的两个椅子,一个给自己,一个给师傅。

    两人相对而坐,就像夏天夜晚在茶社里围着水井边看动画片边吃西瓜一样。

    “怎么发现的?”龙龙问他。

    裴溪洄懒得说,语气敷衍道:“大花。”

    龙龙一下子就懂了。

    裴溪洄给大花做的那个小窝,在茶社里最隐蔽的一丛假山石里,外人根本找不到。

    大花以为自己有了小猫崽,要保护宝宝,藏在窝里从不出来,叫都很少叫,所以能找到它还成功带走的人,一定对茶社很熟悉。

    “原来那个时候就怀疑我了。”

    “没有。”裴溪洄笑里带着嘲讽,“我那时候不是被你吓疯了吗?去哪怀疑你?”

    龙龙表情一僵,视线游移着不敢落在他脸上,转而去看他身后的靳寒。

    靳寒像坐在高堂的法官,冷静又厌恶地盯着他,仿佛在看一坨沾在自己孩子身上的垃圾。

    龙龙面对裴溪洄时还能强装成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对着他却是每一秒都觉得窒息压抑。

    “不是师傅就是靳总了,您发现了什么?”

    靳寒说了两个字:“花椒。”

    裴溪洄之前在悦来酒庄吃饭误食过花椒,吐得昏天黑地,差点把胆汁给呕出来,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那两粒花椒是厨师炖汤时不小心掉进去的。

    “难道不是吗?”

    龙龙不觉得这里有什么破绽。

    “不可能是厨师掉进去的。”靳寒语气笃定。

    “有一次外面的饭店给他做菜,经我提醒还放了花椒,从那以后我再提醒他们别放什么,都会派人去他们厨房里把那些东西全撤出来,厨房里都没有的东西,你告诉我厨师怎么掉进去?”

    龙龙恍然大悟,裴溪洄则是一脸懵,眨巴着眼睛看哥哥,像是在说我咋不知道。

    靳寒没搭理他,揉揉脑袋打发了。

    “服务员告诉我他吃错了东西在卫生间呕吐,我就叫人去查那条街的监控,他进去之前悦来酒庄后门翻进去一个女人,你做了天衣无缝的乔装,但忘记盖住身上的茶味。厨师说那个女人身上有股很怪的茶叶味,甜滋滋的后劲发苦,那天得闲刚推出新品茶就是那个味道。”

    龙龙甘拜下风,笑得很勉强:“原来是这样,靳总活儿确实细,怪不得三年前大K压根没想过动你,而是找靳炎做替死鬼。”

    “三年前逃走的人是你吗?”裴溪洄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龙龙供认不讳:“对。”

    “所以三年前你就害过我,没把我害死,三年后又回来!”裴溪洄猛地站起身,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扯起来,“杜立荣给我下药也是你指使你的?你不知道他会对我做什么吗?!真把我害死了你才满意?你良心被狗吃了啊!”

    “我没有!”龙龙握住他的手,眼眶瞬间红了。

    “三年前我没害过你!大K不让我进去,我是误闯进去的,你当时那么小,被折磨得那么惨,我求他放了你,不要再做下去了,你已经疯了,可他不听我的!我冲上去拉你他就打我,后来靳寒和裴听寺闯进来,他就把我推出窗外了。”

    裴溪洄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怔愣两秒,又一波怒火蹿起来:“那药呢?我是你师傅你任由别人给我下药?!我教你要做个好人你他妈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不会的,不会出事的……”龙龙塌下肩膀,声音疲惫又无力,“那个药只是试探靳寒还会不会管你,我一直在你身边看着,不会让你出事……”

    “哈。”裴溪洄觉得特别可笑。

    “你说不会出事就不会出事?你能确保每一个环节都不会出问题吗?你能保证那个药不会对我的身体造成损害吗?你给自己犯下的所有错都找了理由,就是不忏悔一句,我是不是还要可怜你,这么多年忍辱负重呆在我身边真是不容易啊?你做都做了,还他妈假惺惺的干什么!”

    他一脚踹翻龙龙的椅子,脸颊因愠怒而涨得通红,偏过头看向墙壁的瞬间,一滴泪滑了下来。

    龙龙看着师傅湿红的眼尾,无可辩驳。

    “师傅说得对,做都做了,没什么好辩解的。“

    “我当年一心救你,你爸却杀了我爸,就注定我们做不了师徒。把这支致幻剂打进你身体里,是他的遗愿,我无论如何都要去做。”

    裴溪洄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来:“你说你爸……大K是你父亲?”

    “他是我的养父。”

    龙龙提起他时,眉眼间带着孩子眷恋父亲的笑意。

    “可他把你教坏了!”

    “并没有。”龙龙摇头,“他没有把我当成杀人工具抚养,相反的,他是一位称职的父亲。”

    “靳总怎么把你养大的,他就怎么把我养大的。”

    “他在你们眼中是魔鬼,是杀人犯,但在我看来,他真的很好很好。”

    他从没对龙龙诉说过仇恨,也不曾提及自己惨死的儿子,他像世界上每一位平凡普通的父亲那样,起早贪黑,挣钱养家,赚到的每一分钱都给孩子花。

    夏天四十多度的高温,他披星戴月地抢收水稻,把龙龙背在背上,弯着腰挥动镰刀。

    龙龙醒过来朝他咯咯笑,要他讲故事。

    沉默寡言的父亲并不会讲什么童话,就给他讲自己当雇佣兵那些年的传奇之旅。

    裴溪洄总觉得龙龙身上有种土地的特质,淳朴干净,同时这淳朴里又掺杂着几分很虚幻的侠义,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像个古代穿越来的小剑客。

    现在才知道,他就是大K养在乡间,听着冒险故事长大的孩子。

    “你口中的大K和我们认识的大K是两个人。”裴溪洄说,“但不管你给他上多少层亲情滤镜,都不能否认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

    “他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要为他报仇,那……那我呢?”

    裴溪洄指着自己,眼泪一行行滚落。

    “我对你很差吗?”

    “我没有用心养你吗?”

    “我给你买了车,买了房子,每个季度都给你做新衣服,我把我会的都教给你了。你没爸没妈,我和我哥也不可能有孩子,我说等你长大成人能独当一面的时候就把得闲给你,或者我给你新开一家茶社,我们一起给新茶社起名字,我说叫龙龙茶馆,你说不好听,要叫念洄。”

    “你那时候就在想着害我了吗?”

    裴溪洄苦笑一声,喉头哽咽,觉得自己一片真心被践踏成草芥。

    “也对,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想害我,就我傻了吧唧的还想做个好师傅呢……”

    “小洄。”靳寒搂住他肩膀,老裴也凑过来,大手放在他脑袋上。

    裴溪洄低着头,万千情绪齐齐涌上心口。

    他问靳寒:“我做人是不是真的很失败啊?”

    “你一和我离婚大家就都挤兑我,就连我自己的徒弟都要害我,你当初不让我带徒弟我还不服,觉得自己能带好,可这都是什么事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

    靳寒还没开口,龙龙走到他面前。

    “不是的,师傅。”

    他抬起手似乎是想帮裴溪洄抹泪,最后僵在半空,又缓缓垂落。

    “你把其他徒弟都教得很好,只有我不好。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好。”

    楼下响起刺耳的警笛声,没几分钟病房的门就被敲响。

    龙龙知道自己该走了,看向裴溪洄:“师傅,我能最后再给您泡壶茶吗?”

    裴溪洄沉默片刻,抓住靳寒的手。

    靳寒会意,让大豹出去争取些时间。

    病房里没茶桌,龙龙就把两张凳子拼在一起,拿过自己的背包,里面放着一套包装严实的茶具。

    冰裂纹白瓷茶盏。

    裴溪洄让他拿这套茶具去参赛,之后就再没要回来,原本是想传给他的。

    龙龙叮叮当当地摆弄起来,手上动作行云流水,处处都透着裴溪洄的影子。

    他脸上带着稚气的笑,想起裴溪洄给自己上的第一堂课。

    “师傅说,喝茶最忌心浮气躁,不要因为自己会摆弄二两茶叶就自视甚高,这东西往前倒几千年就是个解渴的饮料,记得喝茶的初衷,茶叶才不会让你染上铜臭。”

    他抬起脸来,向师傅展示杯里的茶叶,说出裴溪洄当年对他说的话:“所以这第一壶茶呢,我们就喝最普通的,绿茶,清新解渴。”

    裴溪洄坐在他对面,眼泪滴进茶水里,溅起一圈涟漪。

    靳寒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们,想起有一年春节,龙龙无处可去,裴溪洄叫他来家里过年。

    当时两个小孩儿也是这样,抱一张小桌子,在客厅相对而坐。

    裴溪洄臭屁兮兮地表演了一套花活儿,龙龙特别捧场地给他海豹式鼓掌,鼓完掌问:“师傅,这样一定能让茶叶变得更好喝吧!”

    裴溪洄一扬下巴:“不能,纯装逼的。”

    俩孩子哈哈大笑起来,圆圆的脑袋碰在一起,像两只无忧无虑的小动物。

    靳寒当时就想,或许让裴溪洄收两个徒弟也不错。

    师徒传承是比血缘亲情都不弱的羁绊,等他走了,这些徒弟可以陪在弟弟身边。

    可现在看来,除了他们彼此,没有任何人可以信赖。

    龙龙将茶叶放进盖碗,像最后一次般,使出自己会的所有招数。

    温杯、醒茶、提壶摇香、环绕闻香、倒水、刮沫、搓茶、碟舞、出海、翻杯展茗……最后把清亮的茶汤倒进公道杯,再分出两小杯,先给裴溪洄,再给自己。

    裴溪洄已经收起眼泪,只下眼睑上挂着一颗欲坠未坠的泪滴。

    他抬手抹了,去端茶杯。

    龙龙却挡住他的手:“你不喝,师傅,两杯都是我的。”

    他隐隐意识到什么,但已经晚了,龙龙端起两杯茶全喝了,又把公道杯里剩的薄薄一个底喝了。

    喝完就那样坐在那里,孺慕地看着他。

    “师傅前几天教我的那招挽茶,是怎么弄的来着?我手笨,咋都学不会。”

    裴溪洄泅满水光的眼底慢慢弯成个月牙,他含着泪说:“我再给你演示一遍。”

    他拿过徒弟的茶杯倒扣过去,有血滴在手上。

    一滴、两滴、三滴……越来越多。

    龙龙倒在他怀里,白瓷茶盏摔碎一地,裴溪洄愣愣地接住他,捂住他往外呕血的嘴巴:“你为什么啊?你是犯罪未遂,不会判很久的。”

    “不了……”龙龙说,“我装得好累啊,我想去找我爸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条,递给裴溪洄:“你喜欢吃我种的瓜,我就把种瓜的步骤写下来了,你再收一个徒弟,让他种给你。”

    “清河小区八栋二单元303,大花在那里……我没有伤害它,是不是还不算罪大恶极?”

    裴溪洄泣不成声:“不算……”

    龙龙安心地闭上眼睛:“那师傅不要太恨我,好不好?”

    “死的是我爸爸,他要我杀了我师傅,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没人教过我……要是我那天冻死在树洞里就好了,就没有后面的事了……”

    【??作者有话说】

    旦逢良辰,顺颂时宜——出自《诗经》中的《大雅》晚上10点还有一章二更,是完结章,记得来哦。

    ◇

    第56章

    我养大的【正文完】

    鲜血将扣子上的麦穗染得暗红,裴溪洄把龙龙葬在了一座能看到滚滚麦浪的山上。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九月。

    大花接回来已有半月,因假.孕隆起的肚子终于瘪了下去,但新的东西又顶了上来。

    在龙龙那里住的几天,它胖了三斤,现在满肚子都是小肥肉,正被裴溪洄强制减肥。

    安葬龙龙后,靳寒问他还要不要再收一个徒弟。

    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窝在哥哥怀里闷声说:“这个世界上不会背叛我不会害我的人只有一个,我有他就够了。”

    再过一个月就是靳寒的三十三岁生日。

    去年没有过好,今年要早早准备。

    裴溪洄每天都神秘兮兮地偷着鼓捣礼物,靳寒凑过去想看一眼,他捂住哥哥的眼睛就耍赖:“谁偷看谁小狗!”

    靳寒拿他没办法,按在腿上乱亲一通,把人亲得迷迷糊糊软在怀里,就拍拍背哄他睡觉。

    他很怕裴溪洄做噩梦。

    从南屏山顶回来后,他本想让徐呈再给他做一次催眠,把想起来的关于那晚的记忆清除。

    但裴溪洄拒绝了:“我已经清醒地知道那个人不是你,那不管再想起什么都不会再害怕。”

    靳寒失笑,在他头顶敲了个烧栗。

    裴溪洄摸着被敲的额头有些意外地问他:“所以这是同意了吗?”

    “嗯。”靳寒很郑重地对他说,“过完今年你就二十四岁了,大孩子了,有些事我该放手让你自己来做决定,哥相信你能处理得很好。”

    说完又不确定地问:“是能处理好吧?”

    裴溪洄刚被鼓舞起的士气一下子垮掉:“当然可以!一定可以!哥相信我!”

    靳寒点点头:“行,回头给我签个保证书,自己做决定的事,犯一次错抽你一顿巴掌。”

    裴溪洄气得扑上去咬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找借口揍我!”

    平凡如斯的日子里,时间的脚步变得很慢很慢,像是海边浅浅浮动的波浪。

    当年那两棵在大海上相遇的小树苗,已经将根系扎进彼此的血肉,一岁比一岁茁壮。

    爱是灵魂的酵母。

    学不乖的弟弟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大人。

    贫瘠的国王在弟弟的守护下变得自由而富足。

    九月的第一周。

    他们俩做了场小手术,把身体里的定位器取了出来。

    微创摘除,只留下一道细小的疤。随着时间推移,疤痕也会融进皮肤。

    裴溪洄怕以后找不见,拿油彩笔在哥哥手臂上画了个猪头,那道疤痕就是小猪的眼睛,他有事没事就在那只猪头上亲两下,和哥哥说:“这里印着我的名字。”

    有一天靳寒在码头干活,太热了把袖子挽起来。

    猪头全方位暴露,他被公开处刑。

    论年纪都是他叔叔伯伯的老水手们,叼着烟枪笑话他:“小靳啊,家里孩子多大了啊,还往哥哥身上贴贴画呢?也不能啥都惯着啊。”

    靳寒脸都没红一下,拿毛巾擦过手上的汗,还要小心别擦掉那只猪:“圈地盘呢,由他吧。”

    九月的第二周。

    得闲茶社重新开张。

    那天靳寒推掉所有工作,全天都在茶社坐镇。

    裴溪洄倒落得清闲,躲在后面偷懒。

    靳寒带着一帮大老板坐船过来时,他正蹲在葡萄架下不知道鼓捣啥呢。

    正午太阳毒辣,将青石板路烤得油亮。

    他穿着件浅色老头衫,黑色喇叭裤,后背还背着顶圆圆的小草帽,用根系带绑在脖子上。

    靳寒带着人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就看到弟弟蹁着腿坐在葡萄架下,一颗一颗地往嘴里丢葡萄。

    白白净净的脸蛋被晒得红扑扑,额头上还滚着一圈豆大的汗珠,和市集上吆喝着卖葡萄的农家娃娃也没两样,看起来可爱又淳朴。

    靳寒嘴角弯起个漂亮的弧度,眉眼间满是宠溺。

    前几日还面目可憎的大老板又披上和蔼可亲的皮囊:“小洄,你这日子过得可真是悠闲啊。”

    裴溪洄一惊,嘴里一颗葡萄猛地咬破,迸溅的紫色汁水沾了他一嘴。

    “哥!”

    他嗖一下蹦起来,顶着个比太阳还耀眼的笑,颠颠跑过去站到哥哥面前。

    “你过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开船去接你啊。”又看向他身后,“叔叔伯伯们好。”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人精,没人会不识抬举地提起那场乌龙,能被允许出现在这里的人都是靳寒筛选过的,至于杜立荣之流,早已在岛上查无此人。

    大老板们搜肠刮肚地把他一顿海夸,听得裴溪洄耳朵长茧,小狗似的可怜兮兮地向哥哥求救。

    靳寒捏捏他的手,让他给客人介绍下自己的植物园。

    院子里瞬间鸦雀无声,每个人都作洗耳恭听状。

    裴溪洄不太耐烦地应付:自己种的葡萄,还没熟的桃子,水井里的桶提上来里面放着个油绿油绿的西瓜,还有一小盘忙着发芽的麦子。

    “麦子是做什么的?”

    “麦芽糖。”裴溪洄边说边偷瞄哥哥,发现哥哥也在看自己。

    那人又问:“麦芽糖是要推出的新品吗?拿来泡茶?”

    裴溪洄洋洋得意地翘起尾巴:“不泡茶,泡男人。”

    老板们哄堂大笑,纷纷打趣:“靳总可是听到了,小洄大了,心野了,想泡男人呢。”

    靳寒不动如山,拿过石桌上裴溪洄喝剩的半杯茶一饮而尽:“嗯,泡给我看看。”

    裴溪洄莫名感觉自己做了坏事,心虚地假笑,嘴上的葡萄汁子都没抹掉,大花猫似的挂在脸上。

    老板们都看着他笑,靳寒也笑。

    裴溪洄被笑得发毛:“咋了?都笑啥呢?”

    靳寒朝他招招手让他过去,他不明所以地站到哥哥面前,靳寒指尖蘸了点茶水给他抹嘴,结果越抹越多,从两撇小胡子抹成了一圈紫胡子。

    老板们笑得更厉害了,靳寒也不管了:“我是擦不掉了,你自己弄去吧。”

    裴溪洄低头抱着茶杯一看,才发现嘴上沾了一圈葡萄汁。

    “哥!你给我擦成牛爷爷了!”

    英明神武的形象就这样完蛋,他赶紧叫大豹过来带这群老板上画舫,自己拉着哥哥回卧室。

    一进去,裴溪洄异常熟练地岔开腿往哥哥身上一跳,靳寒还没反应过来手臂已经向下把他捞住。

    “又作什么?”他面对面托着弟弟的屁股蛋儿,“那么多人在外面等着呢。”

    “等呗,他们之前那么挤兑我,现在在太阳底下晒一会儿就当扯平了。”

    裴溪洄低下头,抱着靳寒的脸亲,叭叭叭叭亲个没完,还不停地说:“好喜欢哥哥,好爱好爱哥哥,怎么这么爱啊,爱像天那么多。”

    靳寒忍不住轻笑出声,觉得他这样子像一只盛开的喇叭花,在向自己喷射甜蜜炮弹。

    他咬住弟弟的嘴唇吻了一会儿,然后拍拍他的屁股赶人:“下去洗澡。”

    裴溪洄还咬着他呢,含糊不清地说:“不么,还没亲够呢。”

    “快去,一身汗脏死了。”

    裴溪洄气哼哼的:“现在嫌我脏,小时候在泥坑里打滚你都不嫌呢。”

    “在泥坑里打滚的是猪。”

    裴溪洄伸手顶起自己的鼻子:“了了了。”

    靳寒失笑,眼神落在裴溪洄唇上,盯得好深:“你今年多大了,洗个澡还得我请你?”

    裴溪洄脑袋摇成拨浪鼓:“就不洗,除非你给我洗。”

    “自己洗,我一会儿真揍你了。”

    “你给我洗我就抹你喜欢的那个沐浴露,你不给我洗我就用洗衣粉!”这给他横的。

    靳寒挑了下眉:“威胁我呢?”

    那裴溪洄指定是不敢:“哎呀洗嘛洗嘛哥给我洗嘛!好久没给我洗了,只要你给我洗,别说沐浴露了,往我身上涂什么都行啊!”

    他手往靳寒下面一摸,“涂这个都行。”

    “你——”靳寒的肌肉猛地收紧,裴溪洄见势不妙拔腿就跑,一溜烟儿蹿得无影无踪。

    “拜拜哥哥我去洗澡啦你自便哦!”

    身上沾到一些弟弟蹭过来的尘土,鼻腔里有泥土和青草的味道,靳寒阖着眼靠在门边,指尖缱绻地碾磨过掌心,怀疑刚从自己身上跳下来跑掉的,是一个在树林里走丢的精灵。

    他默默缓了片刻,走进室内。

    浴室里裴溪洄五音不全的歌声哐哐往门外砸,靳寒听着那歌声伴奏,翻开桌上一个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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