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她悠悠闲闲地单手拎着包挎在肩上，迈着长腿走在校园里。
另一只手随意地晃荡着个塑料袋子，如果靠得近了，还能闻到从袋子里散发出来的一股浓郁的混合着孜然和辣椒粉的香气。
“江郁！”
远远的，周云看见了她，便抬了手跟她打招呼。
江郁眼皮抬了抬，看见是熟人，她懒洋洋地举起手也跟他招了下手，“是周云啊。”
周云三两步走到她旁边，刚一靠近，他就狐疑地皱起了眉。
在空气中嗅了两下，周云的视线慢慢下移，看到了江郁手里拎的袋子，
“你没吃饭？”
两人并排走着，江郁点了下头。
“马上快上课了，”周云抬手看了眼光脑上的时间。“这时间来不及吃了吧。你要不要先随便吃点，好歹垫垫肚子。等下运动量大，要不然身体吃不消。”
“不用，哪这么麻烦。”
说到这儿，江郁就精神了，她冲他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你猜我带了什么？”
“什么？”周云又努力闻了一下。
这个香味有点熟悉。
像是想到了什么。
半晌，他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
“江郁......”
“你不会吧......”
周云结结巴巴。
江郁很认真，扬了下眉。
她笑得很开心，“当然了！说好的要带烤串来吃，怎么能食言呢。”
“但这不合规——”
江郁一把把塑料袋撑开给周云展示，
“你看，荤的素的都有！还加了辣，是不是看起来特有食欲？”
“......”
周云看着本想义正言辞指责她，但话到嘴边，就在看清袋子里的东西的时候咽回了嗓子里。
酥嫩欲滴的肉串，香脆的豆角，还有几串焦香的豆皮，裹好了孜然与辣椒面，上面还洒满了粒粒饱满的芝麻，一打开袋子，诱人的香气就直直扑面而来。
周云：“......”
江郁热情邀请：“先来一串？”
周云：“......好。”
两人边走边撸起了串。
......
半路，两个人又正巧遇到了余南。
余南走上前，“你们俩怎么还在这儿，都快上课了。”
看了一眼他们的动作，“——你们在吃什么？”
“来一串？”不等他说完，江郁递上前来一支羊肉串。
余南：“......”
**
程信峰到训练馆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江郁，周云和余南三人蹲在后门口，正埋头吃烤串吃得不亦乐乎。
“再来一串这个豆皮，真的绝了，嘶，好香。”
“哎，你尝尝这个烤鱼，就剩最后一个了！”
“不行，有刺啊，我吃不了带刺的。”
“刺都不能吃？你也太没用了吧——呃。”
话音突然停止。
冷不丁，光线一暗。
感受到身后的脚步声，三人举着烤串的手都僵住了。
缓慢地一点一点回头。
只见程教练抱着双臂打量着他们，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
“江——郁。”
程信峰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道，几乎又要被她气笑了。
江郁猛地站起来。
她咳嗽了一声，把刚刚手里的烤鱼毕恭毕敬地递给程信峰，
“教练，咳，这是最后一条烤鱼了，孝敬给您。”
看着江郁，程信峰觉得自己额角又忍不住跳了起来。
他狠狠扫了一眼还蹲在地上的两个男Alpha，厉声道，“还不进去！”
闻言，周云和余南两人各是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赶紧一溜烟跑进了训练馆。
临走还给江郁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狗兄弟！
见只剩下他们二人了，江郁心虚地瞄了一眼光脑上显示的时间，见还没到点，她才放心了点，
“那个——咳，程教练，这不是还有两分钟才上课嘛。”
忽然，她又很振振有词起来，“而且上次不是说了，只要我过了三招不倒，就能在课上吃烤串！”
程信峰脸一黑。
他想起来了。
盯了江郁两眼，程信峰一言不发地背过身去，领着她往场馆里走。
他俩进来的时候，训练馆内剩余的人都已经齐了。
程信峰说到做到，上次没有在他手下走过三招的人，都最后收到了学校邮件，被强行退了课。
现在馆内剩下的，加上江郁，也就零零星星十二个人。比起第一次课的懒散，这些人明显被打过之后规矩了不少，一个个站得笔直。
场馆后排也已经被整整齐齐运来了一批机甲，各个型号都有一些。
“很好，都来齐了。”
程信峰对着手里的名单看了一圈，很是满意。
他看了一眼时间，刚好到点。
站在角落里的江郁，刚施施然从袋子里拿出串肉串。
——“今天是机甲实战。我需要你们两两一组，互相对抗。”
江郁咬上第一块肉，吞进嘴里。
——“后面的机甲你们都看到了。我根据你们登记的等级，分别叫人运来了相应级别的机甲。”
江郁慢慢地咀嚼着，满脸幸福。
——“组队随机，但你们之后的考核以你们的小组为单位2v2战斗排名，最好还是慎重考虑你们的队员是谁。”
程信峰锐利的目光依次扫过众人的脸，待扫到江郁的时候，她刚快乐地咽下第一块肉。
程教练：“江郁，再吃一口就扣分了。”
江郁：“！”
刚举到嘴边的签子停住了。
江郁：“教练，不是说我可以吃——”
“只是说可以吃，”程信峰表情隐约透露着点和蔼的善意，“没说让你吃几口。”
江郁：“......？？”
不是，这也行？？
一旁，周云和余南都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
得知申诉无望的江郁，缓慢地把塑料袋放下了。
......
“现在你们要做的事情有三件——”
“组队，选机甲，对练！”
收回视线，程信峰中气十足地宣布，“解散！”
话音一落，众人作鸟兽散状。
所有人都是摩拳擦掌，视线不约而同地往同一个人看去。
既然要两人一组，最后考核成绩还按小组战斗排名来打分，那当然是首选一个强劲的搭档比较重要！
场馆另一头。
沈忱还没动，他仰着头，正漫不经心地喝着水。
明明是非常淡定的动作，看这架势，众人心头却各是一跳。
脑内马上浮现起了上次被人三下五除二，就凑得半死不活的凄惨经历。
但就算想起来，众人腿都是迈得飞快，没有人的步伐有半分迟疑。
开玩笑，就算不是自己搭档，也最好别给别人抢了！
不一会儿，沈忱周围便被其余人围得水泄不通。
“忱哥！看看我！”
“我A级！这里除了你没有人比我能打！”
“谁还不是个A级了？我还抗揍，怎么打都没事！”
“你可算了吧！上次是谁被打的鼻青脸肿的？”
“......”
只有江郁，仍站在角落，同情她的烤串。
快乐是他们的，她什么也没有。
她被深深地欺骗了。
——“忱哥——你——”
忽然一声惊呼，明显是朝着她的方向来的。
嗯？
江郁终于舍得把视线从脚边的烤串袋子移开，她抬起头。
就看见沈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大步朝自己走来。
终于，他站定在她面前，微微一颔首。
纤长的浅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她，神色平静。
“挑机甲去？”
在众人的抽气声中，他开口了。
这是要跟她组队的意思。
他的声音凉凉的，仔细一听甚至还能听出几分谴责的意思。
江郁怔愣了一下，想起了他们之前......似乎还欠了这个S级机甲师的报酬，让她机甲课跟他组队。
“喔，好啊。”
于是江郁也点了下头，两人并排走向位于训练馆后的机甲。
“......”
“我没看错吧......”
看着两人从善如流地在机甲里转了一圈，不一会儿已经挑好了各自的机甲。
身后，众人还在傻眼。
“江郁不是......没分化吗？”
“没分化......怎么打？”
人群中，周云哼了一声，“这有什么奇怪的？“
“她跟教练三招还能站着，你们谁行？”
一听，众人的记忆又往自己被痛扁前倒带了一点。
各自回忆起了极力想要忽略的一幕。
那一句“下一次我要带烤串来”，如雷贯耳。
那没事了。
众人默默散开，各自找搭档去了。
......
江郁选的是个跟她在地下竞技场差不多同类型的机甲。
这部A级机甲体量不大，腿部和腰部都做了减重处理，明显是为了加强移动速递；机甲右臂持着一把长刀，看刀的规格形制，属于中等级别，锋利度和硬度都中规中矩。
她钻进控制舱，打开了内仓。
内仓是一个睡蛋式的椭圆状的球体，人躺倒进去后，其中特殊的材质会在内仓盖关闭后逐渐释放，淹没人体，使其能够与机甲一比一传感。
目前的机甲都是神经接入型，但是同时也配有紧急控制手动操控面板。
一旦意外发生，内仓中设有特殊按钮，能自动弹出控制面板。
这对于目前精神力不稳定的江郁来说，简直是一个救急设备。
没分化前人的精神力一般都不稳定。但对于江郁来说，她的精神力数据波动的幅度已经超出了正常范畴。
这点是她在长期修理机甲的过程中发现的。
一般来说，机甲师的首要要求是两个：
一，手稳；二，精神力要稳。
手稳，要亲手组装机甲。
精神力必须足够稳定，处理复杂材料，和构造机甲结构的时候才不会崩坏。
......想起自己损坏的一千多个材料，江郁同情自己。
她的精神力高的时候，玩转各种材料完全不在话下；低的时候，贴个膜都得纯靠手动。
江郁迈进内仓前，透过单面玻璃看了一眼对面的沈忱。
他等她挑完之后，直接选了她对面的那架。
说实话，他其实完全不需要挑机甲——这里十几台机甲里，没有一台是S级。
对他来说，低一等级的机甲，选哪架都是屈尊了。
不过，江郁耸了下肩，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
这个人是兵师双修，肯定早有了自己的机甲。
抬起一条腿，江郁迈进内仓。
她缓缓坐下，躺倒，看着仓盖缓缓合上。
气雾弥漫了上来。
有些凉意的气雾拂过身体皮肤，几乎让人不自主地有些战栗，但江郁只感觉到兴奋，血液仿佛都流速加快了。
等待了几秒后，神经深处传来“咯”一声并不存在的声响，她这才睁开眼睛。
视野已经清晰了起来。
——【传感连接成功】
就在感知连接成功的一瞬间，江郁迅速摁下了仓内壁的紧急按钮。
一个操控面板缓缓上升，直接伸到了她的手下。
“不错。”试了下操控面板屏幕的触感，江郁唇角微微翘起。
精神力，加手动操控，这就是她解决精神力不稳定的方法！
**
都连接成功后，两人走到训练馆后方的一处空地。
“开始吗？”
站在沈忱对面，江郁歪头一笑，长刀在手中晃悠悠地转了两个圈。风被利刃切割，发出“咻咻”的声音。
她的对面，沈忱随意选的这架机甲，是个重型格斗类机甲，没有武器，纯靠材料的坚硬度肉搏。
盖是因为大家也想一睹上任单兵冠军的风采，此时有几对已经搭档好的人选好了机甲，却没有立即开始对练，而是远远地往这里望着，旁观了起来。
“好。”
他说。
见对方点头，江郁笑了。
握刀的手突然紧攥。
长刀的尖利刀锋在光下猛地一闪！
“铮”地一声，劲风呼啸！
“开打了！”有人喊道。
两人都是格斗的好手，你来我挡，你去我追，一招一式，快得让人看不清。
一来一往，一拳一刀，一时之间竟分不出上下。
十几招过去，一刹分开，喘了口气，江郁笑了一下。
对面的沈忱也是静静站着，两人的目光仿佛能在空中碰撞。
不再停顿，她倾身向前奔去，能感觉到风猛烈“哧哧”刮过身侧。
她一直好奇这位上一任单兵冠军究竟是个什么水准！
“贴近了！”
看到江郁速度飞快地拉近两人距离，旁观的人惊叫道。
江郁身随心动，脚尖一点，猛然一跃！
长刀利刃切割着风，飞速落下！
沈忱的机甲仰头朝她看来，一动不动。
向下急速攻去，烈风呼啸之际，就算隔着机甲厚厚的机身，她却突然感觉到他的视线。
那双纤长的眼，目光平静，却又锐利无比！
“唰”一声，长刀势如破竹，就地砍下！
一瞬间，烟尘四起，空气中都是溅起的大片尘土。一时间尘雾弥漫，吞没了两架高大机甲的身影。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旁观有人在喊。
“谁赢了？！”
“不知道啊，看不清！”
.......
喘着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在操控面板上的手指指尖近乎发烫，她微微屈了下手指，只感觉关节处的僵硬伴随着微微酸意顺着筋脉爬了上来。
她喘着气，活动了下手指关节。
旁人看不清，江郁可看的清清楚楚。
她的长刀，可以说是砍中了，也可以说是没砍中。
她抬眼，向前看去。
只见她那把约有两米多长的刀，刀身锃亮，一端刀柄仍紧紧地攥在她的掌心。
另一端刀尖，刀锋直接没入了对方机甲头顶，有半尺之深。
力道之大，痕迹仍在。
她的视线下移。
长刀薄如蝉翼的刀身，却正被两只手牢牢握住，纹丝不动！
.......
“看见了！”
“发生什么了？！”
“空！——空手接白刃？！”
有人傻了，话都说不利索了。
“不对，江郁也砍中了！”有眼尖的人发现了机甲顶部的刀痕。
“但沈忱的手在刀身上，她也动不了啊！”
“那这样到底算谁赢？！”
......
静下来，机甲中的两人也听到了旁观人的纷纷议论。
看来这些人是都停下了手中的对练，专心跑来看他们打架了。
“......”
闻言，江郁一脸复杂。
她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情况。
现在的形势是，她的刀砍入了沈忱机甲顶部，只要再顺势往下一劈，必定能毁坏对方的外壳。
但问题在于，沈忱握着她刀刃的手，宛如铁铸一般，让她分毫动弹不得。
如果退而求其次，现在要她舍弃长刀，她的机甲是速度为上的轻型机甲，也绝对打不过对面的擅长搏击的重型机甲。
肯定只能靠速度逃跑，打游击战。
这样一来，无论哪种方法，都是战线拉长，耗时，且毫无意义。
“......”
对面沈忱肯定也明白现在的情形，他已经维持着稳稳捏着她的的刀刃的动作，站直了身子。
“你的精神力不稳定。”她听到他轻声开口，淡淡地陈述事实。
“最后一刀，是手控？”
江郁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她“嗯”了一声。
“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她平常的精神力一直还算维持在比较高的水平，驾驶A级机甲没什么问题。但时不时就会来一下波动，这点很糟糕，让人措手不及。
长年累月的练习，她已经养成了迅速切换手动的习惯，几乎已经成了肢体记忆。
只是没想到，这其中仅有几毫秒的凝固，还是被沈忱察觉到了。
听她承认，沈忱一顿，放开了钳制她刀的双手。
“你很厉害。”他点头说。
江郁视线瞥向他机甲上的刀痕，明白他也是吃了降级压制的亏。
S级用A级机械，精神力和物理的误差可不容小觑。
但没关系，江郁笑得眼弯弯，承他的情，
——“那当然了，我知道！”
一张脸明媚张扬，甚是耀眼。
**
这一架算是打完了。
程信峰在一旁，已经抱着胳膊从头看到了尾。
看两人已经收了架势，他迈步上前，狠狠瞪了一圈围观的人干什么呢？看戏啊？还不滚回去对练？！”
“！！”
众人连忙逃得逃，散得散。
一堆高大的机甲“咚咚咚”仓皇而逃的样子莫名有些好笑。
见各个兔崽子都规规矩矩开始两两对练去了，程信峰这才冷笑一声，大踏步走到了江郁和沈忱跟前。
程信峰打量了两人各自一眼：“你们有自己的机甲吗？”
自己的机甲？
闻言，沈忱没说话，他蹙了下眉，似乎在思索什么。
江郁瞥了他一眼，老老实实回答，“有一个A级的，但型号比较旧。”在地下竞技场里。
见沈忱没回应，程信峰又转脸向他：“你呢？”
“我记得你去年替德伯格赢个人赛的时候，用的是一架S级。不过那是德伯格他们提供的吧，那就算是他们军校自己的财产。你呢，有自己的机甲吗？”
半晌。
沈忱：“可以有。”
程信峰：“？？”
程信峰拧眉：“什么叫可以有？”
江郁在一旁仰头装看风景，她知道沈忱是兵师双修，但她不能说。
沈忱不得不违心：“......沈家可以给我提供一架S级。”
程信峰这才眉头舒展。
沈家啊，那说得过去了。
毕竟S级机甲师这种国宝级大人物，没点财力背景还真请不到。
放下心来，程信峰感慨万分地拍了拍两人的背，“不错，不错！”
“？”
力道之大，还在望天的江郁差点一个踉跄。
“既然你们都有机甲，那就好办了。”程教练道，“对你们俩这种特殊情况来说，之后比赛还是用自己熟悉的机甲比较方便。”
他看向江郁，“就是你的机甲型号老的话，也许我们可以找人——”
沈忱：“......”
沈忱顿了一下：“......沈家也可以给她提供一架。”
被插话的程信峰：“？？”
这回他是真懵了。
机甲，这么好送的吗？还是这些大家族钱没地方花？
见状，沈忱不得不多说了一句：“......程教练，你也听过江家和沈家的传闻吧。”
程信峰还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传闻？江家沈家？
哦，他们交好了。一个家族跟江家交好的理由很显而易见。
那不奇怪了。
他打量着面前个高腿长，站在一起都是颜值顶流，格外养眼的两人。
他之前还纳闷为什么这最毫不相关的两人会一组，现在他懂了。
程信峰打量了一眼江郁，见她没说话，他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他问两人，“军校联盟赛，感兴趣吗？”
**
两人走出训练馆的时候，正值三四点钟的下午，阳光正好，云淡风轻。
树梢卷着淡金，影子摇曳，远处遥遥传来有人打球的呐喊声。
江郁慢慢迈着长腿。
她真的已经思考了很久，该怎么开这个口。
“那个——”
“不用担心。”
知道她在疑惑什么，沈忱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他睫毛低垂，看不出脸上神色，
“我最近不太忙，正好帮你做一架。”
另一只手随意地晃荡着个塑料袋子，如果靠得近了，还能闻到从袋子里散发出来的一股浓郁的混合着孜然和辣椒粉的香气。
“江郁！”
远远的，周云看见了她，便抬了手跟她打招呼。
江郁眼皮抬了抬，看见是熟人，她懒洋洋地举起手也跟他招了下手，“是周云啊。”
周云三两步走到她旁边，刚一靠近，他就狐疑地皱起了眉。
在空气中嗅了两下，周云的视线慢慢下移，看到了江郁手里拎的袋子，
“你没吃饭？”
两人并排走着，江郁点了下头。
“马上快上课了，”周云抬手看了眼光脑上的时间。“这时间来不及吃了吧。你要不要先随便吃点，好歹垫垫肚子。等下运动量大，要不然身体吃不消。”
“不用，哪这么麻烦。”
说到这儿，江郁就精神了，她冲他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你猜我带了什么？”
“什么？”周云又努力闻了一下。
这个香味有点熟悉。
像是想到了什么。
半晌，他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
“江郁......”
“你不会吧......”
周云结结巴巴。
江郁很认真，扬了下眉。
她笑得很开心，“当然了！说好的要带烤串来吃，怎么能食言呢。”
“但这不合规——”
江郁一把把塑料袋撑开给周云展示，
“你看，荤的素的都有！还加了辣，是不是看起来特有食欲？”
“......”
周云看着本想义正言辞指责她，但话到嘴边，就在看清袋子里的东西的时候咽回了嗓子里。
酥嫩欲滴的肉串，香脆的豆角，还有几串焦香的豆皮，裹好了孜然与辣椒面，上面还洒满了粒粒饱满的芝麻，一打开袋子，诱人的香气就直直扑面而来。
周云：“......”
江郁热情邀请：“先来一串？”
周云：“......好。”
两人边走边撸起了串。
......
半路，两个人又正巧遇到了余南。
余南走上前，“你们俩怎么还在这儿，都快上课了。”
看了一眼他们的动作，“——你们在吃什么？”
“来一串？”不等他说完，江郁递上前来一支羊肉串。
余南：“......”
**
程信峰到训练馆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江郁，周云和余南三人蹲在后门口，正埋头吃烤串吃得不亦乐乎。
“再来一串这个豆皮，真的绝了，嘶，好香。”
“哎，你尝尝这个烤鱼，就剩最后一个了！”
“不行，有刺啊，我吃不了带刺的。”
“刺都不能吃？你也太没用了吧——呃。”
话音突然停止。
冷不丁，光线一暗。
感受到身后的脚步声，三人举着烤串的手都僵住了。
缓慢地一点一点回头。
只见程教练抱着双臂打量着他们，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
“江——郁。”
程信峰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道，几乎又要被她气笑了。
江郁猛地站起来。
她咳嗽了一声，把刚刚手里的烤鱼毕恭毕敬地递给程信峰，
“教练，咳，这是最后一条烤鱼了，孝敬给您。”
看着江郁，程信峰觉得自己额角又忍不住跳了起来。
他狠狠扫了一眼还蹲在地上的两个男Alpha，厉声道，“还不进去！”
闻言，周云和余南两人各是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赶紧一溜烟跑进了训练馆。
临走还给江郁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狗兄弟！
见只剩下他们二人了，江郁心虚地瞄了一眼光脑上显示的时间，见还没到点，她才放心了点，
“那个——咳，程教练，这不是还有两分钟才上课嘛。”
忽然，她又很振振有词起来，“而且上次不是说了，只要我过了三招不倒，就能在课上吃烤串！”
程信峰脸一黑。
他想起来了。
盯了江郁两眼，程信峰一言不发地背过身去，领着她往场馆里走。
他俩进来的时候，训练馆内剩余的人都已经齐了。
程信峰说到做到，上次没有在他手下走过三招的人，都最后收到了学校邮件，被强行退了课。
现在馆内剩下的，加上江郁，也就零零星星十二个人。比起第一次课的懒散，这些人明显被打过之后规矩了不少，一个个站得笔直。
场馆后排也已经被整整齐齐运来了一批机甲，各个型号都有一些。
“很好，都来齐了。”
程信峰对着手里的名单看了一圈，很是满意。
他看了一眼时间，刚好到点。
站在角落里的江郁，刚施施然从袋子里拿出串肉串。
——“今天是机甲实战。我需要你们两两一组，互相对抗。”
江郁咬上第一块肉，吞进嘴里。
——“后面的机甲你们都看到了。我根据你们登记的等级，分别叫人运来了相应级别的机甲。”
江郁慢慢地咀嚼着，满脸幸福。
——“组队随机，但你们之后的考核以你们的小组为单位2v2战斗排名，最好还是慎重考虑你们的队员是谁。”
程信峰锐利的目光依次扫过众人的脸，待扫到江郁的时候，她刚快乐地咽下第一块肉。
程教练：“江郁，再吃一口就扣分了。”
江郁：“！”
刚举到嘴边的签子停住了。
江郁：“教练，不是说我可以吃——”
“只是说可以吃，”程信峰表情隐约透露着点和蔼的善意，“没说让你吃几口。”
江郁：“......？？”
不是，这也行？？
一旁，周云和余南都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
得知申诉无望的江郁，缓慢地把塑料袋放下了。
......
“现在你们要做的事情有三件——”
“组队，选机甲，对练！”
收回视线，程信峰中气十足地宣布，“解散！”
话音一落，众人作鸟兽散状。
所有人都是摩拳擦掌，视线不约而同地往同一个人看去。
既然要两人一组，最后考核成绩还按小组战斗排名来打分，那当然是首选一个强劲的搭档比较重要！
场馆另一头。
沈忱还没动，他仰着头，正漫不经心地喝着水。
明明是非常淡定的动作，看这架势，众人心头却各是一跳。
脑内马上浮现起了上次被人三下五除二，就凑得半死不活的凄惨经历。
但就算想起来，众人腿都是迈得飞快，没有人的步伐有半分迟疑。
开玩笑，就算不是自己搭档，也最好别给别人抢了！
不一会儿，沈忱周围便被其余人围得水泄不通。
“忱哥！看看我！”
“我A级！这里除了你没有人比我能打！”
“谁还不是个A级了？我还抗揍，怎么打都没事！”
“你可算了吧！上次是谁被打的鼻青脸肿的？”
“......”
只有江郁，仍站在角落，同情她的烤串。
快乐是他们的，她什么也没有。
她被深深地欺骗了。
——“忱哥——你——”
忽然一声惊呼，明显是朝着她的方向来的。
嗯？
江郁终于舍得把视线从脚边的烤串袋子移开，她抬起头。
就看见沈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大步朝自己走来。
终于，他站定在她面前，微微一颔首。
纤长的浅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她，神色平静。
“挑机甲去？”
在众人的抽气声中，他开口了。
这是要跟她组队的意思。
他的声音凉凉的，仔细一听甚至还能听出几分谴责的意思。
江郁怔愣了一下，想起了他们之前......似乎还欠了这个S级机甲师的报酬，让她机甲课跟他组队。
“喔，好啊。”
于是江郁也点了下头，两人并排走向位于训练馆后的机甲。
“......”
“我没看错吧......”
看着两人从善如流地在机甲里转了一圈，不一会儿已经挑好了各自的机甲。
身后，众人还在傻眼。
“江郁不是......没分化吗？”
“没分化......怎么打？”
人群中，周云哼了一声，“这有什么奇怪的？“
“她跟教练三招还能站着，你们谁行？”
一听，众人的记忆又往自己被痛扁前倒带了一点。
各自回忆起了极力想要忽略的一幕。
那一句“下一次我要带烤串来”，如雷贯耳。
那没事了。
众人默默散开，各自找搭档去了。
......
江郁选的是个跟她在地下竞技场差不多同类型的机甲。
这部A级机甲体量不大，腿部和腰部都做了减重处理，明显是为了加强移动速递；机甲右臂持着一把长刀，看刀的规格形制，属于中等级别，锋利度和硬度都中规中矩。
她钻进控制舱，打开了内仓。
内仓是一个睡蛋式的椭圆状的球体，人躺倒进去后，其中特殊的材质会在内仓盖关闭后逐渐释放，淹没人体，使其能够与机甲一比一传感。
目前的机甲都是神经接入型，但是同时也配有紧急控制手动操控面板。
一旦意外发生，内仓中设有特殊按钮，能自动弹出控制面板。
这对于目前精神力不稳定的江郁来说，简直是一个救急设备。
没分化前人的精神力一般都不稳定。但对于江郁来说，她的精神力数据波动的幅度已经超出了正常范畴。
这点是她在长期修理机甲的过程中发现的。
一般来说，机甲师的首要要求是两个：
一，手稳；二，精神力要稳。
手稳，要亲手组装机甲。
精神力必须足够稳定，处理复杂材料，和构造机甲结构的时候才不会崩坏。
......想起自己损坏的一千多个材料，江郁同情自己。
她的精神力高的时候，玩转各种材料完全不在话下；低的时候，贴个膜都得纯靠手动。
江郁迈进内仓前，透过单面玻璃看了一眼对面的沈忱。
他等她挑完之后，直接选了她对面的那架。
说实话，他其实完全不需要挑机甲——这里十几台机甲里，没有一台是S级。
对他来说，低一等级的机甲，选哪架都是屈尊了。
不过，江郁耸了下肩，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
这个人是兵师双修，肯定早有了自己的机甲。
抬起一条腿，江郁迈进内仓。
她缓缓坐下，躺倒，看着仓盖缓缓合上。
气雾弥漫了上来。
有些凉意的气雾拂过身体皮肤，几乎让人不自主地有些战栗，但江郁只感觉到兴奋，血液仿佛都流速加快了。
等待了几秒后，神经深处传来“咯”一声并不存在的声响，她这才睁开眼睛。
视野已经清晰了起来。
——【传感连接成功】
就在感知连接成功的一瞬间，江郁迅速摁下了仓内壁的紧急按钮。
一个操控面板缓缓上升，直接伸到了她的手下。
“不错。”试了下操控面板屏幕的触感，江郁唇角微微翘起。
精神力，加手动操控，这就是她解决精神力不稳定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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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连接成功后，两人走到训练馆后方的一处空地。
“开始吗？”
站在沈忱对面，江郁歪头一笑，长刀在手中晃悠悠地转了两个圈。风被利刃切割，发出“咻咻”的声音。
她的对面，沈忱随意选的这架机甲，是个重型格斗类机甲，没有武器，纯靠材料的坚硬度肉搏。
盖是因为大家也想一睹上任单兵冠军的风采，此时有几对已经搭档好的人选好了机甲，却没有立即开始对练，而是远远地往这里望着，旁观了起来。
“好。”
他说。
见对方点头，江郁笑了。
握刀的手突然紧攥。
长刀的尖利刀锋在光下猛地一闪！
“铮”地一声，劲风呼啸！
“开打了！”有人喊道。
两人都是格斗的好手，你来我挡，你去我追，一招一式，快得让人看不清。
一来一往，一拳一刀，一时之间竟分不出上下。
十几招过去，一刹分开，喘了口气，江郁笑了一下。
对面的沈忱也是静静站着，两人的目光仿佛能在空中碰撞。
不再停顿，她倾身向前奔去，能感觉到风猛烈“哧哧”刮过身侧。
她一直好奇这位上一任单兵冠军究竟是个什么水准！
“贴近了！”
看到江郁速度飞快地拉近两人距离，旁观的人惊叫道。
江郁身随心动，脚尖一点，猛然一跃！
长刀利刃切割着风，飞速落下！
沈忱的机甲仰头朝她看来，一动不动。
向下急速攻去，烈风呼啸之际，就算隔着机甲厚厚的机身，她却突然感觉到他的视线。
那双纤长的眼，目光平静，却又锐利无比！
“唰”一声，长刀势如破竹，就地砍下！
一瞬间，烟尘四起，空气中都是溅起的大片尘土。一时间尘雾弥漫，吞没了两架高大机甲的身影。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旁观有人在喊。
“谁赢了？！”
“不知道啊，看不清！”
.......
喘着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在操控面板上的手指指尖近乎发烫，她微微屈了下手指，只感觉关节处的僵硬伴随着微微酸意顺着筋脉爬了上来。
她喘着气，活动了下手指关节。
旁人看不清，江郁可看的清清楚楚。
她的长刀，可以说是砍中了，也可以说是没砍中。
她抬眼，向前看去。
只见她那把约有两米多长的刀，刀身锃亮，一端刀柄仍紧紧地攥在她的掌心。
另一端刀尖，刀锋直接没入了对方机甲头顶，有半尺之深。
力道之大，痕迹仍在。
她的视线下移。
长刀薄如蝉翼的刀身，却正被两只手牢牢握住，纹丝不动！
.......
“看见了！”
“发生什么了？！”
“空！——空手接白刃？！”
有人傻了，话都说不利索了。
“不对，江郁也砍中了！”有眼尖的人发现了机甲顶部的刀痕。
“但沈忱的手在刀身上，她也动不了啊！”
“那这样到底算谁赢？！”
......
静下来，机甲中的两人也听到了旁观人的纷纷议论。
看来这些人是都停下了手中的对练，专心跑来看他们打架了。
“......”
闻言，江郁一脸复杂。
她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情况。
现在的形势是，她的刀砍入了沈忱机甲顶部，只要再顺势往下一劈，必定能毁坏对方的外壳。
但问题在于，沈忱握着她刀刃的手，宛如铁铸一般，让她分毫动弹不得。
如果退而求其次，现在要她舍弃长刀，她的机甲是速度为上的轻型机甲，也绝对打不过对面的擅长搏击的重型机甲。
肯定只能靠速度逃跑，打游击战。
这样一来，无论哪种方法，都是战线拉长，耗时，且毫无意义。
“......”
对面沈忱肯定也明白现在的情形，他已经维持着稳稳捏着她的的刀刃的动作，站直了身子。
“你的精神力不稳定。”她听到他轻声开口，淡淡地陈述事实。
“最后一刀，是手控？”
江郁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她“嗯”了一声。
“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她平常的精神力一直还算维持在比较高的水平，驾驶A级机甲没什么问题。但时不时就会来一下波动，这点很糟糕，让人措手不及。
长年累月的练习，她已经养成了迅速切换手动的习惯，几乎已经成了肢体记忆。
只是没想到，这其中仅有几毫秒的凝固，还是被沈忱察觉到了。
听她承认，沈忱一顿，放开了钳制她刀的双手。
“你很厉害。”他点头说。
江郁视线瞥向他机甲上的刀痕，明白他也是吃了降级压制的亏。
S级用A级机械，精神力和物理的误差可不容小觑。
但没关系，江郁笑得眼弯弯，承他的情，
——“那当然了，我知道！”
一张脸明媚张扬，甚是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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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架算是打完了。
程信峰在一旁，已经抱着胳膊从头看到了尾。
看两人已经收了架势，他迈步上前，狠狠瞪了一圈围观的人干什么呢？看戏啊？还不滚回去对练？！”
“！！”
众人连忙逃得逃，散得散。
一堆高大的机甲“咚咚咚”仓皇而逃的样子莫名有些好笑。
见各个兔崽子都规规矩矩开始两两对练去了，程信峰这才冷笑一声，大踏步走到了江郁和沈忱跟前。
程信峰打量了两人各自一眼：“你们有自己的机甲吗？”
自己的机甲？
闻言，沈忱没说话，他蹙了下眉，似乎在思索什么。
江郁瞥了他一眼，老老实实回答，“有一个A级的，但型号比较旧。”在地下竞技场里。
见沈忱没回应，程信峰又转脸向他：“你呢？”
“我记得你去年替德伯格赢个人赛的时候，用的是一架S级。不过那是德伯格他们提供的吧，那就算是他们军校自己的财产。你呢，有自己的机甲吗？”
半晌。
沈忱：“可以有。”
程信峰：“？？”
程信峰拧眉：“什么叫可以有？”
江郁在一旁仰头装看风景，她知道沈忱是兵师双修，但她不能说。
沈忱不得不违心：“......沈家可以给我提供一架S级。”
程信峰这才眉头舒展。
沈家啊，那说得过去了。
毕竟S级机甲师这种国宝级大人物，没点财力背景还真请不到。
放下心来，程信峰感慨万分地拍了拍两人的背，“不错，不错！”
“？”
力道之大，还在望天的江郁差点一个踉跄。
“既然你们都有机甲，那就好办了。”程教练道，“对你们俩这种特殊情况来说，之后比赛还是用自己熟悉的机甲比较方便。”
他看向江郁，“就是你的机甲型号老的话，也许我们可以找人——”
沈忱：“......”
沈忱顿了一下：“......沈家也可以给她提供一架。”
被插话的程信峰：“？？”
这回他是真懵了。
机甲，这么好送的吗？还是这些大家族钱没地方花？
见状，沈忱不得不多说了一句：“......程教练，你也听过江家和沈家的传闻吧。”
程信峰还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传闻？江家沈家？
哦，他们交好了。一个家族跟江家交好的理由很显而易见。
那不奇怪了。
他打量着面前个高腿长，站在一起都是颜值顶流，格外养眼的两人。
他之前还纳闷为什么这最毫不相关的两人会一组，现在他懂了。
程信峰打量了一眼江郁，见她没说话，他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他问两人，“军校联盟赛，感兴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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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出训练馆的时候，正值三四点钟的下午，阳光正好，云淡风轻。
树梢卷着淡金，影子摇曳，远处遥遥传来有人打球的呐喊声。
江郁慢慢迈着长腿。
她真的已经思考了很久，该怎么开这个口。
“那个——”
“不用担心。”
知道她在疑惑什么，沈忱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他睫毛低垂，看不出脸上神色，
“我最近不太忙，正好帮你做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