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韩璎待小姚氏一离开就吩咐润秋:“快去叫傅平过来!”她有些不踏实,想要从傅平那里再确定一下这些消息。

    傅平沉默片刻,抬眼看了一下韩璎,见她神情虽然平静,可是那双蒙了一层泪雾的眼睛却出卖了她,看着楚楚可怜甚是娇弱。傅平心下有些不忍,低头道:“奴才也是刚刚接到消息。公子怕姑娘担忧,所以书信中交代奴才要瞒着姑娘。公子日夜兼程驰援玉溪,已解玉溪之围,怀恩侯及夫人安好,怀恩侯削职为民进京面圣,朝廷另调枢密使陈恩之弟陈义担任镇南将军,镇守南海。”

    韩璎心中欢喜之极,悄悄拭去了再次夺眶而出的眼泪,在心里打定主意:这次傅榭救了我爹娘的命,以后我要好好对他,尽力让他欢喜……(韩璎不曾想到的是,此时她发下的这个誓言,在两个月后见到傅榭的第一天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了。)

    韩璎放松了下来,这才发现因为担忧爹娘,她已经有些日子不曾好好吃饭稳稳睡觉了。她心中松快,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便该吃吃该睡睡,安心等待爹娘和傅榭过来接她。

    她这些日子长得很快,饭量见长可是夜里还常常饿醒;而且因为长得太快,虽然天天不断牛乳,可是腿还是很容易抽筋,难受得很。

    进入四月之后,韩璎长得更快了。

    这天夜里,韩璎叫醒了同屋歇着的徐妈妈,声音中满是委屈:“妈妈,我饿了……”

    徐妈妈没有丈夫儿女,孤身一人,把韩璎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向疼她,闻言立即起身:“姑娘想吃什么?妈妈去给你做!”

    韩璎想了想:“妈妈,炒个鸡卵给我下碗鸡蛋青菜面就行了。记得面起锅时放入用酱油、香油和盐拌的切碎的姜葱蒜。”夜深了,她也不愿意徐妈妈太劳累,暂时用鸡蛋青菜面填饱肚子算了。

    徐妈妈一听这么简单,当下就答应了一声,利利索索起身穿好衣服,叫醒了睡在西屋值夜的洗春和浣夏,让洗春在房里陪着姑娘,自己带着浣夏去院子里的小厨房下面去了。

    韩璎吃饱之后,觉得身心安泰,很快便又睡着了。

    第二天她是疼醒的——因为睡得太沉,她那正在急急发育的部位被压了不知多久,最后把她给疼醒了。

    韩璎最怕疼了,嫌不好意思,就把丫鬟都赶了出去,自己眼泪汪汪平躺在床上,隔着雪白的中衣轻轻揉着被压疼的地方——不敢用一点力气,不然更疼!

    徐妈妈心疼极了,把丝帕浸到热水里预备拧了给韩璎热敷那里,眼睛疑惑地打量着韩璎已经变成小包子的部位:“唉,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以前说不长就不长,一旦开始长了就不管不顾地疯长!不过可别长得太大了,到时候穿衣服可不好看!”

    韩璎闻言破涕而笑:“妈妈,那你帮我看看,我能不能长这么大?”

    她曲着双臂在胸前比出了两个大苹果的形状:“像俩大苹果那么大?有没可能?”

    徐妈妈想起了韩璎外祖母年轻时候的形容,不由愁坏了:“唉,怕是不止啊!”

    韩璎眼睛亮晶晶,在胸前比出了两个木瓜:“这么大?”

    徐妈妈继续摇头,看向韩璎的眼神中带着无限忧愁:“就怕还要更大啊!”

    韩璎欢喜之极,眼睛都快要冒出红心了,双手在胸前比出了南海产的小西瓜:“总不会像咱们南海那边的小西瓜那么大吧?这也太大了!”她虽不是大丈夫,可就是萌大奶啊!

    徐妈妈神情忧伤:“我觉得怕是要比小西瓜略小一点,比木瓜略大一点。”

    韩璎大眼睛眨啊眨:“妈妈你怎么知道?”

    徐妈妈把丝帕拧去了多余的水分,敷在了韩璎左边那个小包子上:“姑娘长得不像太太,像外家老太太年轻时候的形容。”

    韩璎先是被热丝帕烫得哆嗦了一下,接着觉得舒服熨帖,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徐妈妈把已经敷了一会儿的丝帕拿起来又泡在了热水里,凝神想了半日,又补了一句:“姑娘真是像极了外家老太太年轻时候的模样。”外家老太太闺名唤作秦娇娇,年轻时候也是白里透红的小圆脸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笑两颊上一对甜蜜蜜的梨涡时隐时现,这么甜的长相偏偏配着大胸脯细腰肢外加两条大长腿,女人看了烦男人看了眼睛都移不开,是辽州有名的美人。大概因为生的太美了,听说她一直不是很安分,嫁入林氏之前就嫁过好几次了。侯夫人五岁那年外家老太太才二十六岁,正是花开最美的时候,出城进香却被辽国军队给掳走了,以后再无消息。徐妈妈那年已经十三岁了,虽然侯夫人宁愿没人知道生母的这段历史,她也一向很听夫人的话,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这件往事却记得清清楚楚,还经不起韩璎的逼问说了出来。

    韩璎一听乐了——她外祖母真是绝代妖姬啊!

    她无限神往道:“妈妈,我若是能长成外祖母那样的模样,那就太让我满意了!”她母亲从来不提外祖母,不过韩璎前几年从母亲的箱底翻出了一帧小像,上面画着一个高胸细腰绮年玉貌风华绝代的艳妆美人,她偷偷去问徐妈妈,徐妈妈告诉她是她外祖母的小像,还是当时大周最有名的画家薛步盛年轻时候画的。

    从那时候开始韩璎就盼着自己长成外祖母那样的大美人儿。

    徐妈妈:“……”

    她把另一方丝帕敷在了韩璎右边的小包子上:“老太太什么都好,就是胸太大穿衣服看着鼓鼓囊囊的,不好看,而且费衣料。”

    韩璎:“……”

    她睨了徐妈妈一眼:“妈妈,你眼光不好欣赏不了啦!”

    时光荏苒,两个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过了十三岁生日之后,韩璎发现自己胸前已经发育成了一对小型的半拉桃子,心中别提多得意了。

    不过想到即将赶到宛州的爹娘和傅榭,她决定还是穿宽松一些的衣服掩盖住好了,免得他们像徐妈妈一样整日忧心忡忡,生怕自己也变成外祖母那样的绝代妖姬。

    ☆、第16章

    再见

    漫长的夏日即将结束,白日虽然炎热依旧,可是深夜已经带了些初秋的寒意。

    滁县城外驿站内外戒备森严,巡视的士兵提着书着“傅”字的灯笼一队队走过,灯光偶尔会照到角落里哨兵手中的银枪锋刃,映出一道雪白的银光,倏忽而没。

    外院东边的书房窗户洞开,香炉里熏蚊虫的艾草缓缓焚烧着,散发着一种略带清苦的芬芳。

    窗内的清油书案上摆放着两盏白纱罩灯,傅榭挺直背脊端坐在书案前,一双精致凤眼微微眯着,盯着面前展开的雪白信纸。

    蒋云川和朱青端坐在靠东墙的椅子上,目光灼灼看向傅榭,等待他的指示。

    苏湘之立在一旁,略一思索道:“将军,怀恩侯既已不再是镇南将军,那么无论对宰相崔成珍还是对枢密使陈恩,他都已是弃子,没了被陷害的价值,即使回京,怕也不会被人惦记……”

    傅榭抬头看向他,凤眼中带着一抹深思之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怀恩侯夫妇还是呆在辽州安全一些。”辽州是他父亲镇北将军的势力范围,怀恩侯夫妇起码的安全是能得到保障的。

    他拿起笔蘸了些墨水,一笔一划写了起来。

    苏湘之在旁边看着,见了傅榭信纸起首的称呼,不由一愣:没想到公子居然会这么菩萨心肠,连未来岳父母今后的人身安全和退路都考虑到了,还为此特地给枢密

    使陈恩之弟陈曦写信讨人情。他忍不住道:“公子,陈曦看着春风和煦,实际上为人极为刻毒,所以才能年纪轻轻就成为陈氏的家主,他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欠

    的!”

    傅榭头也不抬道:“我不怕。”韩璎是他的妻子,如果一个大男人连自己妻子的爹娘都护不住,那他还有什么面目去见韩璎?去见天下人?

    苏湘之张了张嘴,最后实在是无话可说,只得悻悻闭上了嘴。

    蒋云川和朱青在一旁默默围观良久。

    蒋云川虽然没有说话,却在心里赞叹将军年纪虽青,却很有大丈夫的担当,是个真正的男人。

    朱青眼睛滴溜溜看着傅榭清瘦的背影,默默感叹英雄难过美人关——将军的未婚妻年纪虽小,却真是令人一见难忘的美人啊,怪不得将军会为她做这么多,不但千里奔袭驰援玉溪,还为保岳父母的安全殚精竭虑……

    傅榭没有那么多废话,很快便写完了这封书信。

    他垂下眼帘,一丝不苟封好信,拿起他的印章蘸了些红印泥后盖了上去,这才把信交给书案旁侍立的傅靖:“千里加急送往京城。”

    傅靖答了声“是”,接过书信退了出去。

    苏湘之见改变不了傅榭的决定,便转移话题:“接下来将军准备呆在京城,还是回辽州?”

    傅榭精致凤眼平静无波:“留在京城。”他剿灭了入云山悍匪,又解了玉溪城之围,已经有了一点基础,下面该在承胤帝那里露露脸,给姐姐长点面子,同时为自己捞点政治资本了。

    半个月后,怀恩侯韩忱接到了兵部令他戴罪立功前往辽州军中效力的军令。

    与此同时,傅榭也接到了陈氏家主陈曦的回信,只有清秀隽逸的五个字——“弟幸不辱命”。

    看罢信纸上这的五个字,傅榭把信纸放在烛台上点燃,待信纸全成灰烬之后,他低声吩咐傅安:“准备洗漱用具洁净衣物。”他不太在乎外表长相,可丑女婿去见丈母娘和老丈人,自然得略微收拾一番。

    驿站内院的堂屋里,怀恩侯韩忱端坐在榻上,手里拿着刚接到的兵部手令,脸上带着一丝凝重:“究竟是谁帮了我?”

    侯夫人林氏却放松地笑了:“不管是谁,他都是做了件大好事!”自从丈夫经历了这一番生死关头,她那求功名盼上进的心早已灰了,丈夫只要能过好好活着就比

    什么都强。丈夫的好友兼亲家傅远程傅帅镇守辽州,她的娘家人也都在辽州,能脱离汴京那个牢笼回天高地远的辽州,实在是令人开心。

    她絮絮叨叨道:“我早就怀念辽州了,上边是干干净净的碧空,下面是无边无际的大草原和白桦林,还有那草原上遍地都是的金莲花……我早就想回去了!”

    韩忱眼神温柔地看着她:“好,我陪你呆在大草原上。”妻子自从十五岁那年嫁给他,十五年来随着他各地驻扎,从此再也没回到辽州故乡,他也愿意陪着她回去,只是阿璎……

    看了丈夫的表情,林氏便知道他心里想的怕是女儿,当下便笑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对傅榭这个女婿你还有不放心的?”

    韩忱脸上的表情略带失落,却没有说话。傅榭是个完美的女婿,可是他想起自己可爱的小阿璎,心里总觉得空空的,觉得便宜傅榭了……

    想到独女韩璎,林氏脸上也现出既甜蜜又难舍的神情来。

    夫妻俩正在纠结,大丫鬟金珠进来禀报:“侯爷,夫人,傅姑爷求见。”经历了玉溪之围之后,怀恩侯府的人自上而下对傅榭改了称呼,由客气的“傅三公子”变成了亲热的“傅姑爷”。

    韩忱还没开口,林氏便喜道:“快快请进来!”

    傅榭步履洒然走了进来,向着上头端坐的韩忱和林氏行了全礼:“小婿见过岳父岳母。”

    林氏看向他,见他头戴银冠,身上穿着一领银丝团领白衫,腰间的黑玉带勾勒出细细的腰身,衬着俊俏的脸,真真是玉树临风的美少年一枚,便欢喜道:“快快起来!金珠,给傅姑爷看座!”

    傅榭看向岳父,见岳父微微颔首,这才在丫鬟推出的锦椅上斜签着身子坐了下来,略一沉吟开门见山道:“岳父岳母,请恕小婿冒失。”他把自己促成韩忱夫妇去辽州的事情说了一遍,表达了擅做主张的惶恐之意,却没提自己是怎么办成这件事的。

    韩忱和林氏顿时都百感交集。

    林氏的眼睛甚至都有些湿润了,她看向丈夫。

    韩忱沉声道:“小榭,为父甚是感谢!”他感情难以自抑,叫出了傅榭的小名。

    见岳父岳母对自己真心亲近,傅榭心中也有些感情激荡,原本准备的那些客套话便不欲多说,当下沉声道:“阿璎自有我照顾,岳父岳母但请放心。”

    立秋那日宛州艳阳高照甚是炎热,韩璎原本在屋子里为爹娘缝制中衣,热得出了一身透汗,只得放下手里的活计去浴间冲了个澡。

    她素来爱美,颇重修饰,因此冲完澡出来后便牢牢坐在妆台前,由洗春和润秋侍候着妆饰自己。

    因为这半年来韩璎长得太快,所以胸衣常常刚做好穿两三次就有些紧了。徐妈妈不愿委屈她,便不断为她做新的胸衣。此时徐妈妈正拿着绷子坐在一边为她绣胸衣

    上的大红牡丹花,见韩璎又让润秋用莲花香汁润泽她乌油油瀑布般的长发,便笑着道:“姑娘,这莲花太香了,熏得慌,还是少用点吧!”

    韩璎眯着大眼睛笑:“就是要熏妈妈你!”她对镜照过多次,发现自己的睫毛乌浓纤长,这样眯着眼睛笑清中带媚,颇有楚楚动人的韵致。

    润秋细细摆弄着韩璎的长发,洗春则专注地为她修饰嘴唇。

    韩璎指挥洗春:“从嘴角往唇中的方向涂抹,这样话显得嘴唇更饱满。”她的唇线明显,只要香膏涂抹得当,就能令嘴唇看着盈润饱满。

    洗春答了声“是”,俯身盯着韩璎的唇,手里拿着兔毫小笔蘸了些粉色月季花瓣制成的香膏,按照从嘴角到唇中的顺序均匀地扫在了韩璎的唇上。

    姑娘的眉睫乌浓形状美好,根本不用妆饰;嘴唇微丰,涂上唇膏之后充盈饱满,她是女的都想摸一摸了。

    韩璎当然不知道洗春心里的想法。

    待全部妆饰完毕,她便拿自己那柄心爱的银刻鎏金的莲花纹靶镜凑近了照,直觉自己真是美极了,得意洋洋对着徐妈妈道:“妈妈,我真是一天比一天的漂亮,待爹娘见了我,怕是也要大吃一惊呢!”

    徐妈妈笑吟吟看着她:“不只侯爷夫人,就连姑爷见了姑娘,怕也要大吃一惊!”

    韩璎闻言有些失落:“傅榭嫌我是小丫头,根本没看清我长什么样子,见了我怎么会吃惊?”

    徐妈妈:“……这倒是有可能。”姑娘先前再美也是小姑娘一个,姑爷每次见姑娘都是要用大道理教训姑娘,怕是真的没细看过姑娘。

    她想着想着就笑了,看着韩璎已经长开的玲珑有致的身材,心中得意,便道:“姑爷一定不曾料到不过五个多月没见,姑娘你就像个大姑娘的模样了!”

    韩璎死鱼眼看她:“妈妈,你大概忘了,我虽然才十四岁,可是傅榭也只有十五岁,他会欣赏我的美?哼!”

    徐妈妈:“……是哟,这个年龄的少年都喜欢清雅苗条的姑娘……”

    她看向韩璎,认真道:“姑娘你减肥吧!”把大胸减掉就好了!

    韩璎:“……”

    因为天气炎热,韩璎又不出门见人,便把一头浓密乌发全都挽了上去,用一支碧玉簪松松簪住,露出了雪白颀长的颈子,又换了件家常白银条纱衫儿,里面穿着银红绣凤仙花抹胸,寻了条缕金拖泥裙子系上。

    韩璎正在和奶娘一句递一句地拌嘴玩闹,漱冬急匆匆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禀报道:“姑娘,傅平说……说姑爷已经进了晁府!”

    韩璎心中一喜,心脏开始怦怦直跳。她一下子站了起来:“那我爹娘呢?也跟着来了吧?!”

    漱冬傻眼,转身就往外跑:“……奴婢现在就去问……”

    韩璎心里着急,便一拎裙摆也跟着跑了出去。

    出了堂屋门,为了保持风仪,她竭力稳住自己,匆匆往外走。

    刚走到院门口,韩璎迎面就看到了穿着一身玄色骑装牵着骏马的傅榭。

    傅榭手里拿着马鞭,看着这个突然长成一朵娇花的韩璎,凤眼中难得地闪过一丝迷茫:这是韩璎?她什么时候长大了?

    ☆、第17章

    开窍

    见到傅榭的瞬间,韩璎觉得眼前一亮——六个多月不见,傅榭渐渐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变得更……更像一个青年了,而且是极俊秀极好看的那种青年。

    不过,她此时关注的重点不是傅榭,而是她的爹娘。

    傅榭身后跟的人——苏湘之、陈平、傅安、傅宁、傅平和傅靖——韩璎全都认识,她没有在人群里找到自己的爹娘,便抱着万一的希望脑袋身子同步微微向前探,试图越过傅榭去看他身后到底还有人没有。

    只是傅榭虽然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显出了宽肩细腰长腿型高挑身材的雏形,可是他那小身板后实在是藏不了人,韩璎只得失望地收回了视线看向傅榭,端端正正屈膝行礼:“见过傅三哥。”

    跟着出来的徐妈妈、洗春等人也跟着屈膝行礼:“见过姑爷。”

    傅榭:“……”他总觉得此刻的韩璎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怪。

    他凤眼微眯看着韩璎,略有片刻的失神。

    傅榭想起了很久以前他亲自养的那盆碧绿的栀子,在一个夏日清晨突然开了一朵,雪白、芬芳、楚楚可怜,尚带着一滴晶莹的露珠,在晨风中微微摇曳。

    这盆栀子花只开了这一朵,也只开了这一次。

    傅榭垂下眼帘,片刻后抬眼看向韩璎,示意她跟着自己回院子里面去。

    傅安和傅宁上前分别接过了马缰绳和马鞭。

    韩璎姿态优雅地微微低头侧身候着傅榭过来,待他走近她这才抬头看向他,脸上带着甜蜜的笑意,特意压低声音问道:“哥哥,我爹娘现在在哪里呢?”她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爹娘了。

    听到她娇滴滴叫自己“哥哥”,傅榭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浸入温润的水中,熨帖舒适得很。

    他看着眼前这个长手长脚的丫头,总觉得韩璎还是有些奇怪。

    韩璎见傅榭不说话只是看自己,便又走近一点问了一遍:“哥哥,我爹呢?不是说他也要进京吗?”

    此时傅榭和韩璎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傅榭能够闻到韩璎身上散发的清香。

    他微微诧异地看了韩璎一眼,发现韩璎穿的很是单薄,虽然不至于暴露,却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有些不够庄重。

    韩璎见傅榭静静看着自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以为自己有什么不妥,就稍微侧身看向傅榭,轻轻一摆手:“哥哥,请!”

    傅榭迈步欲行,却状似无意地扭头看了一眼大门外,发现陈平和苏湘之的视线都看向韩璎,心里便有些不喜,当下淡淡道:“你们先下去吧!”

    陈平垂下眼帘,静默地拱了拱手:“谨遵将军谕令。”他闪在一边候着苏湘之一起离开。

    苏湘之却不肯老老实实离开,他笑吟吟地看看韩璎,又看看傅榭,发现不过半年多没见,这位未来主母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仿佛突然开始有了少女的风情……

    他又看了傅榭一眼,发现自己这位主子也是一位俊俏的少年郎,和韩姑娘正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苏湘之老气横秋地想:看公子如今的懵懂模样,大概是因为年纪还小,还不懂得欣赏小美人吧?!

    见苏湘之一副居心叵测的模样在他和韩璎之间来回的看,傅榭心里有些不满,当下就眯着凤眼看了过去。

    苏湘之见他眼含冷意,顿时背上出了一层冷汗,生怕公子误会他,便拱手道:“属下告退!”和陈平一起退了下去。

    跟着傅榭侍候的傅安、傅宁、傅平和傅靖都是经傅榭多年调理出来的,因此一直垂眉敛目侍立一侧,见公子随着韩姑娘进了院子,便老老实实地立在大门外候着。

    用香胰子洗手的时候,傅榭略讲了讲韩璎爹娘的去向和自己的安排。

    想到傅榭冒着生命危险解了玉溪之围,救了全城军民,救了自己父母,韩璎心中感激万分,眼神炽热地看着傅榭,只觉傅男神高大伟岸有有如神祇。

    傅榭洗罢手在锦榻上坐下,又端起茶盏饮了一口,也放松了下来。。

    韩璎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起身走到傅榭身前,规规矩矩行了一个大礼,起身后看着傅榭道:“谢谢哥哥对我爹娘的救命之恩。我知道哥哥对我家的恩情我纵是结草衔环也难以报答,所以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傅榭浓长的睫毛垂了下来,遮住了幽深的眼波:“……”“我家”吗?难道我是你的外人?

    他有些郁闷地看向韩璎,却发现韩樱因为给他行礼,身上家常白银条纱衫的衣襟松开了,露出了里面的银红绣凤仙花抹胸,抹胸紧绷绷的曲线毕露不说,还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和一大截雪白的胸脯……

    一想到韩璎这个模样被外面那些人都看到了,傅榭顿时心头火起,便没听到后面韩璎表白的“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韩璎难得如此正经地说了如此感人的话,便得意洋洋看着傅榭,老实不客气地等待着傅榭有所回应,却发现傅榭面有不豫之色,不由一愣。

    傅榭面无表情环视一圈:“除了徐妈妈,其他人都退下吧!”

    洗春等人大气都不敢出,忙慢慢倒退着出去了。

    徐妈妈算是见识过这位年青姑爷的手段了,默不作声立在一侧。

    静默片刻暂时压抑住怒火之后,傅榭冷冷看向韩璎:“你可知什么是妇德?”

    韩璎一愣,下意识背道:“‘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

    傅榭凤眼微眯缓缓道:“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符合妇德了?”

    韩璎闻言都快要气死了,大眼睛死死瞪着傅榭,雪白的贝齿咬着下唇,却一句话不肯说。

    傅榭见她大眼睛里瞬间溢满泪水,娇嫩的嘴唇也被咬得噙了血,心里不由空落落的,当即起身:“你——”

    徐妈妈伺候过外家老太太,伺候过怀恩侯夫人,经历过不少世事,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便悄悄退了下去。

    细密的青竹帘落了下来,一下子遮住了外面的光线,堂屋里暗了一瞬。

    傅榭静静看着韩璎,藏在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握着。

    韩璎继续怒视着他。

    她是那种水汪汪的含情眼眸,即使这样的怒视,却仿佛带着无限的风情,丰满莹润的下唇又被雪白的牙齿咬出了一粒嫣红的血滴……

    傅榭终于向前迈了一步,左手轻轻扶着韩璎的脸颊,右手食指伸出,抹去了韩璎唇上那滴鲜血,然后挤入了韩璎口中,让她无法继续自虐。

    韩璎双唇的柔软丰润和口中的温热湿润令傅榭觉得怪怪的,一股酥麻自被韩璎含住的手指产生,瞬间发散到他的全身……

    还没等傅榭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韩璎已经忙不迭地摆脱了他,一脸嫌弃道:“傅榭你进来时洗手没有?脏不脏啊!”

    傅榭的脸热辣辣的,嗫嚅道:“洗了……”他一进堂屋韩璎就让丫环端了银盆拿了香胰子让他洗手了。

    韩璎拿起茶盏连灌了好几口才发现错拿了傅榭的茶盏,想起傅榭方才用这个茶盏喝过茶了,她不由又急又气,放下茶盏看向傅榭正要说话,却发现傅榭满脸通红,凤眼亮晶晶地看着堂屋角落里放置的香炉,仿佛是不敢直视她的样子。

    她顿时也愣住了。

    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静得韩璎都能听到自己怦怦怦怦的心跳声和傅榭急促紊乱的呼吸声。

    片刻之后,韩璎终于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眼波流转看了傅榭一眼,声如蚊蚋道:“傅榭,你可别想多啊!”

    傅榭依旧不敢看她,声音微哑:“……我……我没多想……”

    此时两人距离很近,傅榭坐在锦榻上,韩璎面对面立在他身前。

    看着傅榭因为羞涩变得通红却依旧俊俏的脸,韩璎也渐渐也红了脸,半晌方道:“你不许去找别的女人……”她怕傅榭在她这里开了窍,明白了男‘女之事,却因为她年纪小去找别的女人破身……

    傅榭一愣:“……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璎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万分的理所当然理直气壮:“我年纪还小,自然是不能成亲,不过在成亲之前你不能去找别的女人!”至于成亲之后,她有的是办法……

    傅榭的脸瞬间再次红得快要滴血。他扭开脸不看这不害臊的韩璎,过了片刻方哑声道:“我不会。你放心。”他大概也是有点晚发育,在今日之前还真没想过那种事。

    “真的?”韩璎狐疑地打量着他,生怕他食言而肥。

    傅榭拿起刚被韩璎喝了两口的茶盏,把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自然说话算话。”

    韩璎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那你得发一个毒誓,要是和别的女人好了,就一辈子不能……人道。”

    傅榭忍无可忍,看向韩璎:“你还是不是女人?”

    韩璎理直气壮看着他:“我今年才十四岁,当然不是女人啊!”

    傅榭瞠目结舌无话可说,惟有拔腿离开。

    他绕过韩璎,落荒而逃。

    第二日一大早傅榭起身冲罢澡出来,一脸肃然吩咐傅靖:“准备一个火盆。”

    傅靖以为公子要亲自烧毁重要文件,很快便送来了一个火势熊熊的火盆。

    傅榭淡淡地扫了傅靖一眼:“先出去吧!”

    过了一会儿傅靖进去收拾,却闻到房间里有焦糊的味道,颇似丝绸被烧发出的气味,却不敢多问,匆匆收了火盆出去了。

    待屋子里只剩下自己,傅榭伸手捂住了脸,半晌无声。

    那个梦实在……实在是太……太……

    看来,他要尽量不和韩璎见面了。

    ☆、第18章

    夜遇

    韩璎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昨天还没和傅榭说几句话傅榭就落荒而逃了,导致她好多和爹娘有关问题还没来得及问,憋在心里一直担忧。

    她打算今日找个机会再问一下傅榭。

    用罢早饭,韩璎正在漱口,傅平带着傅榭身边年纪最小的傅宁来见她:“公子让奴才带着傅宁来见姑娘,姑娘若有疑问,请尽管问傅宁。”

    闻言韩璎口中的漱口水差点喷出来:傅榭这就不敢见她了吗?

    不过她从不在外人面前失态,便一边漱口一边整理了一下思绪,待心里有了谱这才看向小孩子般的傅宁:“傅宁,我爹娘的身体可还安好?”傅榭昨日只提到她爹娘是安全的,并没有说详细的情况。

    傅宁不敢看她,低头回禀:“禀姑娘,侯爷和夫人身体甚是安泰。”

    韩璎开始问第二个问题:“他们是怎么去辽州的?谁跟着侍候?护送的人是谁?”傅榭昨日只是说爹爹接到兵部谕令前往辽州军中效命。

    傅宁端端正正又行了个礼:“禀姑娘,怀恩侯骑马,侯夫人带着女眷乘车;跟着怀恩侯侍候的是大管家韩富,跟着夫人侍候的是金珠、银珠等四位姐姐;公子命麾下千夫长穆远洋带队护送。”

    韩璎闻言半晌无言,右手抚摸着左手尾指上戴的一枚红宝石戒指,默默想着心事:

    爹娘身边近身侍候的人诸如韩富金珠等人都还在,这说明家里并没有遭受很大的损失,内囊还在,她暂时不用为爹娘送盘缠过去,可以等回了京城安定下来再派一房家人去辽州侍候。

    爹娘由傅榭派了千夫长穆远洋护送去辽州,这说明爹爹手下的军权已彻底被朝廷收回,连一直跟着的卫队都没有了。爹爹为大周驻守海疆十年,击退越国无数次侵略,却因为不肯依附崔党陈党,在党争中落得一败涂地,麾下的军权一点点被人夺走,连最后的那点资本也被夺去……

    想到这里,韩璎心里酸酸的,眼泪差点流出来。

    她低下头,把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忍了回去。事已至此,只顾怨天尤人是没用的,还不如尽量把事情往好的方面引导。

    这样一想,韩璎便开始在心里默默筹划待爹娘安顿下来,她也要去辽州陪着爹娘。

    见韩璎半晌没有说话,似有心事,傅平忙道:“姑娘,公子命奴才传话,今日巳时出发回京。”

    韩璎一算时间,发现只有一个时辰收拾行李,便不再过多耽搁,含笑吩咐洗春:“取两个荷包给两个小哥拿着玩!”

    傅平知道韩姑娘又要赏银锞子,便拱了拱手,笑微微拽着傅宁走了——韩姑娘一天大似一天,早晚要嫁过来,他们这些近身侍候的人要什么赏银?哪有问自家少夫人天天要赏银的?

    韩璎见状不由笑了,却不肯罢休,笑着催洗春:“追上给他们,让傅平和傅宁拿着买酒喝!”

    傅平傅宁离开之后,韩璎便叫了徐妈妈和洗春等四个大丫鬟进来,命徐妈妈带着浣夏、润秋和漱冬张罗着收拾行李,自己把洗春留下商量事情。

    不知不觉她在晁府就住了半年多时间,如今要离开了,自然得承对方的情有所表示,所以便叫了她这边管账的洗春过来商议。

    主仆俩都是干脆的人,很快便定下了给晁夫人、小姚氏、晁明珠和晁林宗那几房妾室的礼物。

    刚把几色礼物备好,漱冬就进来回报,说晁府女眷过来送行。

    韩璎闻言,不由和洗春相视一笑,觉得自己真是神机妙算。

    晁夫人带着小姚氏、晁明珠和几个年轻姨娘进了院子,见韩璎迎了出来,忙满脸堆笑道:“都是自家亲戚,姑娘何必客气?”傅榭这次一回来就去见韩璎,可见并不会因怀恩侯被贬就冷落了这个未婚妻,所以晁夫人对韩璎又重新热情了起来——说不定下次见面,韩姑娘就变成了国公夫人呢!

    韩璎也分外的热情,笑盈盈把晁府诸人迎了进去,安顿在堂屋里坐下。

    茶水果品摆上之后,她分别郑重地谢了晁夫人和小姚氏,又向一脸不耐烦的晁明珠道了别,这才命洗春用托盘送上了三个锦盒,一一赠送给了晁夫人、大奶奶小姚氏和晁明珠。

    锦盒是打开的,里面的内容一览无余——给晁夫人的谢礼是一对水头极好的南海翡翠镯子,给小姚氏的是一对浓冰绿的玉簪,给晁明珠是翡翠玉佛。

    虽然知道晁府是看在傅榭面子上收留她,可韩璎心中依旧感激,尤其是对常常来陪她说笑的小姚氏更是很有好感,所以送给小姚氏的那对玉簪是她亲自挑选的,看着小巧一点,却是最贵重的。

    小姚氏自是明白,对韩璎就更亲近了。

    韩璎发现今日说话特别痛快适意,除了晁明珠不大说话之外,众人都顺着她的话说。

    她略一思索便明白这都因为傅榭回来后对她态度不变,所以晁府女眷对她十分的奉承巴结,自然就痛快适意了。

    众人正说得热闹,漱冬进来回话:“姑娘,傅平求见。”

    韩璎见堂屋门上挂着帘子,料是不碍的,便含笑道:“让他隔着帘子回话吧!”

    傅平在帘外行礼请安罢,这才回禀道:“公子命奴才过来看姑娘的行李都收拾好没有,让奴才跟着姑娘侍候。”

    韩璎不由一笑,明白这是傅榭在为她做面子,便道:“徐妈妈正带着人在收拾,你去查看一番,然后让士兵帮忙装车吧!”

    傅平应了一声,慢慢退了下去。

    待脚步声逐渐远去,小姚氏先看了小姑子一眼,接着掩口而笑:“韩妹妹,傅家表弟对你可真好,真是够细心了!”

    韩璎佯装羞涩地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

    晁明珠脸色铁青,绞着丝帕的手指骨节都发白了。

    小姚氏大概是想要自己这个不知进退的小姑子死心,便又话中有话笑道:“韩妹妹,你明年初夏可就满十五岁了,喜事怕是近了吧?”大周女孩子十五岁及笄,只要月信来了就可以出嫁了。

    韩璎闻言,脑海中浮现了昨日傅榭通红的俊脸亮晶晶的凤眼……她的脸上不由自主浮上了一层红晕,有点热辣辣的。

    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压住羞意,韩璎笑道:“嫂子进京的话,可要去看看我,千万不要把我给忘了!”

    小姚氏还没说话,晁明珠便冷笑了一声道:“我们自会去看你的!”韩璎之所以能说给表哥,不过是因为她有一个好爹爹。如今怀恩侯已经失势,晁明珠觉得韩璎不管哪一方面都不如自己,她不信命,一定要放手搏一搏!

    韩璎似乎没听到晁明珠的话似的,只顾看着小姚氏,和小姚氏互相开着玩笑戏谑着。

    对讨厌的人最大的蔑视就是看不见她,韩璎就是要晁明珠生气!

    晁明珠差点被气了个倒仰。

    马车夹在骑兵队伍之中辘辘而行,出了宛城之后便一路向东北方向而去。

    一直行到尉氏县城西的长亭,这些天傅榭始终没有再和韩璎直接接触过。

    他们之间距离最近的一次,不过是在风吹起马车帘子的瞬间,韩璎看到了骑在马上的傅榭那劲瘦挺拔的背影。

    韩璎早就发现傅榭在躲着她了,先是觉得好笑,并不主动去招惹傅榭,不过随着汴京越来越近,韩璎也有些心急了——她得和傅榭商量她的那些嫁妆放哪里了!

    京中怀恩侯府里面她的那些亲人们,油锅里的钱尚且敢伸手捞出来花了,怎么会管这是不是她的嫁妆?

    这些事情不能让人传话,得她和傅榭商议。

    这天傍晚歇在了尉氏县城西的驿站。

    尉氏县驿站很是窄狭,统共只有一个院子一排简陋的房屋,所以傅榭依旧是把韩璎安顿进了院子里,他随着蒋云川和朱青住在军营里。

    晚上韩璎见傅榭还是没来看她的打算,不由很是心急,便动起了脑筋。

    她已经试过两次了,若是让人去请傅榭,傅榭一定又是让傅平过来传话,她还是见不着傅榭,必须得想出一个能见到傅榭的法子……

    带着苏湘之、蒋云川和朱青巡视过军营之后,傅榭回了自己的大帐,正襟危坐等着见一个熟人。

    外面打更的士兵刚报了亥时,傅靖就引着几个穿着藏青斗篷的人走了过来。

    到了傅榭的大帐前,傅靖掀开帐帘,请了为首的那人进去:“三公子,请!”

    待那人进去,傅靖又密密地掩上了帐帘,静静候在外面。

    韩璎洗完澡出来开始妆扮,把满头微湿的青丝梳了上去,松松挽成随云髻,用一根金镶红宝石玫瑰钗固定住,又戴上了一对泪滴形红宝石镶金坠子。

    换衣服的时候,韩璎想到傅榭最烦她穿那些暴露一些的衣服,便选了一件最严实不过的玄色缎子白绢里对襟衫子和一条碧色绢画拖裙子。

    换好衣服之后,为了显得没那么矮,韩璎又脱了软底绣鞋,换了一双高底绣鞋。

    一切妥当之后,韩璎披上一件藏青色斗篷便带着洗春出了门。

    傅平带着小厮守在院子外,见洗春引着捂得严严实实的韩璎出来,不由愣住了。

    韩璎一脸肃然,声音带着一股悲切之意:“我有急事需亲见你们公子。”

    见傅平又要说先去通报,她当即道:“此事甚急,不能耽搁!”

    傅平:“……是,姑娘。”不情不愿引着韩璎去了。

    ☆、第19章

    初吻

    已是八月初天气,白日虽然炎热,可是夜间已经凉意侵人了。一阵夜风拂过,韩璎觉得有些冷,便托起兜帽戴在了头上,又拢紧了斗篷,这才紧跟着傅平向大营走去。

    洗春披着一袭黑绸斗篷紧跟在她的后面。

    到了大营的辕门外,傅平掏出腰牌让哨兵验了,引着韩璎和洗春走了进去。

    一座又一座白色的帐篷连在一起,静静伫立在夜风之中,帐篷下面草丛中小虫不知疲倦地鸣叫着,偶尔不远处的树杈上传来一两声夜猫的鸣叫,给这静谧的夜增添了一丝凄清。

    韩璎胆子很小想象力却丰富,很快便据此脑补出某些惊悚细节,不由自主就紧随着傅平,生怕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傅平察觉到了她的恐惧,便轻声安抚道:“姑娘,军营里全是男子,阳气很重的,您不必惧怕!”

    韩璎:“……”何必把话说得那么直白……

    洗春笑了:“姑娘,是啊,在姑爷的军营里你还怕什么呢?”

    韩璎:“……你俩什么时候开始合成一伙了?”

    洗春不由笑了。

    说着话傅榭的大帐就近在眼前了。

    大帐前的栅栏外立着两个穿着齐整甲胄举着银枪的卫兵,栅栏内立着傅靖、傅安和两个穿着深色斗篷的人。

    傅靖见傅平引了两个也穿着斗篷的人过来,便迎上去低声道:“这么晚了,有事?”

    傅平凑过去压低声音道:“韩姑娘有急事需亲见公子。”

    傅靖一愣,探头往后傅平身后看了一眼。

    韩璎把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兜帽拨了拨,露出了一张娇嫩可爱的脸,还对着傅靖微微一笑。

    栅栏内的木柱上挂着灯笼,灯光正好映在了韩樱的脸上,傅靖不过看了一眼,便觉得心跳有些加快,忙移开了视线,拱手行礼罢,道:“公子正在见人,请姑娘暂候片刻。”

    韩璎轻轻道了一声“好”,安安静静立在那里等候着。

    大帐自里向外透出灯光来,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传出,韩璎正等得有些心急,听到里面传来傅榭的声音:“傅靖,送客。”

    她不禁抬头看了过去。

    傅靖掀开了帐门,里面走出了一个身材高挑的人。

    此人头上戴着兜帽身上披着藏青斗篷,大半张脸都被遮住了,虽然栅栏上挂着灯笼,韩璎也只看出此人肌肤甚白鼻梁挺直,棱角分明的唇紧紧抿着,看起来年纪很青。

    他一出来便看向身材娇小的韩璎。

    韩璎此时正好拨开了兜帽看向帐门,雪白灯光下一张娇艳不可方物的小脸正好落入刚从里面出来的那人眼中。

    那人似乎愣了愣,定定地又看了韩璎一眼。

    候在外面的那两个披着藏青斗篷的人上前行礼:“三公子!”

    那人似乎又凝神看了韩璎一眼,然后道:“走罢!”率先迈步向前去了,一边走一边去掉了兜帽,露出了黑色的儒巾。

    他的声音清冽之极,带着泠泠余韵,很是好听,韩璎不由对着他的背影多看了两眼。

    正在这时那人突然回头,两人顿时四目相对。

    这青年此时没有戴兜帽,露出了一张俊美的脸,只是有些冷峭,看着不亲切。

    韩璎不在意地收回了视线。

    那俊美青年却立在那里,静静看着韩璎进了大帐。

    傅靖见状,心里一突,忙示意傅平在这里守着,自己快走几步,道:“三公子,请!”引着客人离开了。

    傅平掀开帐门请韩璎进去,自己合上了帐门,并没有进去的打算。

    洗春虽然不爱说话,可是心里自有计较,也不说话,悄悄往阴影里站了站,同傅平一起守着大帐外面。

    客人离开之后,傅榭端坐在清油书案后面,眼睛盯着书案上摆着的茶盏,默默思考着接下来的布置。

    陈曦已经答应陈家不会在他进入朝廷一事上作梗,而他要做的是说服长姐助陈妃一臂之力对付承胤帝的宠妃梁昭仪。

    心中有了计较之后,傅榭正要起身,却发现帐门又被打开了,又有人进来了。

    他抬头面无表情看了过去,发现是韩璎,不由愣住了——不过是二十多日不见韩璎,韩璎似乎又长高了一些,那里也更丰满了……

    韩璎去掉兜帽,摆了摆脑袋,笑盈盈屈膝行礼:“哥哥!”

    傅榭见她两眼水汪汪的,嘴唇莹润饱满,心脏不由激跳了一下,忙垂下眼帘沉声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韩璎见他说话不中听,就故意不搭理他,一双大眼睛眼波流转扫了一圈,发现大帐里铺着米色的厚地毡,傅榭坐在一方玄色锦褥上,面前是一张清油矮几;傅榭的右手边也摆着一方宝蓝锦褥,锦褥前同样是一张清油小几。

    她猜到宝蓝锦褥是客人坐过的,便走了过去,预备在这方锦褥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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