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他黑沉着脸,单手反勾住她的肩膀,固定住她因撞击而晃动的身体,另一手又拽断了她肚兜系带,五根劲指深深陷入柔软的乳肉里抓揉,一边奋力抽送,一边埋在她颈弯里喘粗气。

    “……昨夜是没闲着吧?骚洞塞了一整晚陆青时的老二?”

    “你倒是出息了…叫人干成这样今日还能下床……”

    陆眉偶尔也会在欢好时用下流话逗她助兴,但都是文雅那种,裴凌却相反,简单直白又粗暴。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听过这种粗鄙的荤话了,他低沉泛酸的声音钻进她的耳眼里,刺激得她娇嫩的肌肤上霎时颤起一层小疙瘩,腿芯处好像也更加滑腻了,这才插进来多久啊,就已经听到“咕唧咕唧”的羞人声响了。

    裴凌恨恨地问:“怎的,昨夜没吃饱麽?叫我弄两下就湿成这样。”

    随着男人的律动,言清漓断断续续地溢出呻吟,时轻时重,虽没接话,却是红着脸,主动将双腿勾在了他的腰上。

    真是个缠人的妖精。

    裴凌忍不住在心里低骂一声,爱极了她这幅骚浪模样,以及那一被插就像捅了泉眼儿似的小骚穴,同时又恨极了她在其他男人面前也展露过眼下这番风情万种。

    他不再收力,狠狠肏弄她,用力抓揉着她胸前奶乳,乳肉水一般地流动着,又用指尖在她被其他男人嘬肿的奶头上弹了弹,听到她随着律动而发出的一连串呻吟中,夹杂出一声短促到甜腻死人的娇呼,顿时激得他浑身气血又都往下面的肉杵上涌。

    他似是要将她顶碎,肉杵更硬更猛了,蹂躏得小肉穴一塌糊涂,她的叫声也越来越急促,花水冲涌在蘑菇头上,险些没将他给激射了。

    “你还真是……骚水多得堵都堵不住!”

    裴凌捏住她的下颌,掰过她的头含住了她的嘴唇,舌头滑进去逗弄一圈后,又用牙齿轻咬她的唇瓣,聳腰不停地问:“你说你这女人贱也不贱?一日没有男人都不行?”

    言清漓脸颊潮红,用力反咬住他的唇:“……那我若是贱妇……你就是……贱男人……”

    裴凌动作停了,下一瞬,他在她唇边自嘲一笑:“是,我是贱男人。”

    可不就是贱?

    这水性杨花的女人,假意与他相好,实际跑去与他小叔偷情通奸,被捉住后毫无悔意,搅和得他们裴家天翻地覆,还执意要先“休”了他……不仅如此,她居然还顶着他裴凌之妻的头衔,跑去与陆眉那种下三滥的浪荡子在青楼暗通款曲!

    可偏偏就是这种绝情无义的女人,他时至今日都忘不了。

    再见到她时,他依然会好了伤疤忘了疼,捧着自己贴贴补补过的心,献宝似的交到她手里,结果换来什麽呢?她宁愿与陆眉那种男人厮混在一起,也不愿回头多看他一眼。

    而他却依然不舍得撒手。

    呵,他这不是贱又是什麽?

    裴凌也不知自己到底应该去恨谁。

    这世间的男女之情,就像老和尚口中的缘分一说,无从解释,更难以捉摸。

    他只能安慰自己:怕是他裴凌上辈子做过什么亏欠她的事吧,这辈子需得来还债,不然为什么要派来这么个凉薄狠心的女人折磨他?

    他黑着脸起身,迅速脱去中衣,精壮的上身泛着铜色,他单膝跪在床边,膝盖卡在了她的大腿根下,俯身重新搂住她,用力地吮吻她颈子上残留的红痕,狗撒尿占地盘似的给覆上了新的痕迹,还额外多吻出一大串来宣誓主权,那劲腰往穴儿里耸动的速度,也快得像是条发情的公狗。

    一个是贱女人,一个是贱男人,就应该拴在一起别分开,不是吗?

    男人趴在床边覆压着她,宽厚的脊背几乎将她整个盖严实了,除了悬在外面的两条细腿,就只能看到她攀在男人背后的几根玉指,以及从男人肩头处露出来的半个光洁的额头。

    言清漓凌乱如缎的长发铺陈在被面上,与裴凌垂下来的发尾交缠,女子柔媚的娇啼与男人浑重的喘息交织在一起,就像那缠揉在一起的乱发,怎么都拆分不开。

    素了大半年的壮龄青年到底有多可怕,言清漓算是领教了。

    他那腰臀像是装了发条,打进来后就没慢下来过,那力道与速度甚是凶猛,肉杵将她的花腔捣烂,搅插得宫芯酸胀发麻,小腹在不断地痉挛,她已经被入得眼花缭乱,尖叫着一连去了好几回,房中昏黄的烛光都变成了白色。

    她的腿散开了,她想重新勾住他的腰,可双腿在他疾猛有力的撞击下,被砸得根本拢不住,指甲也扎不进他硬邦邦的背肌,更咬不到他的肩膀,便只能狠狠在他脊背上刮出好几道红印子。

    眩晕之际,嘴唇忽然被掳走了,一条蛮横的舌头闯进来,裴凌扣住她两个脆弱的小肩膀,疯了似的抽送,随后就听他低低地闷哼几声,背肌上鼓,发条终于转到头了。

    插在花径里的肉茎不断抽跳,积攒了大半年的精元足足喷涌了好一阵子才停,将那小花壶都给灌满了,这过程中,裴凌始终没有离开过她的唇,一直与她纠缠吮吻。

    才释放过一回哪够啊,几乎是无缝衔接的,那刚交完存粮的肉根就又涨硬起来,裴凌的吻也随之加重。

    他目光吞人,不知疲惫,吻从她唇上滑去脖子,细致地舔去了她颈窝处的汗珠,一路烙下属于他的印记。

    被他吻过的肌肤就像着了火,白嫩的肌肤上盛放出一簇簇梅花,言清漓胸口起伏,咬着指尖娇声喘息,突然,他的双臂从她腿下穿过,将她整个人给兜了起来。

    天旋地转间,她就被抵在了拔步床的雕花月门上。

    裴凌抱着她就像抱着只软枕那么轻松,她那两团淫荡的奶子怼在了他面前,他又怎会放过?立即低头含住。

    “啊哈~”

    乳尖湿湿的,像是游鱼咬住了食。

    他腾出一只手攥住了她的乳,狠狠地吸吮她的乳头,力气之大像是要将不存在的奶汁都给吸出来,言清漓浑身颤抖,酥爽得浪潮令她高声叫着,双手扎进了裴凌后脑,抓乱了他齐整的束发。

    裴凌含吮她的乳,是带着几分狠劲儿的。

    曾经她这对大奶子最是令他爱不释手,如今她的胸前,不,应该说是她全身都是陆眉的吻痕,那厮当真是风流浪荡,连她脚趾尖都没放过,与之相比,裴澈都显得没那么过分了。

    裴凌双目通红,轮番将那两粒小奶尖又吸肿了一圈后,才转头吞咬住白花花的乳肉,同时,他另外一只手也插进了她的穴儿里。

    直接就是三指,又插又搅,挖出了许多混着白精的淫水,啪嗒啪嗒地掉到地上,足足有一大滩。

    “呜啊…啊哈啊…别插了呜呜…”言清漓仰着脖子哼哼,胸前穴儿同时被占领,被这人狂蜂浪蝶地抽插抚弄,很快就又被送上了高潮。

    “别插了?”

    裴凌像是听到了什麽笑话,掐着她的阴核搓弄,暧昧地低语:“都说了是你自找的,今夜小爷不把你这洞眼插烂,小爷都不姓裴!”

    见她体内残留的精水也流得差不多了,裴凌拔出手指,最后在她乳儿上吮了一口,立即送上了自己的阳具。

    听到裴凌这番“豪言壮语”后,言清漓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好像将这小爷给惹过火了。

    就她这小身板,若裴凌也像陆眉那般要她一整夜,那她可真得去了半条命。

    但裴凌的房事作风她最了解,若她求饶喊不要,那只会更加激发他的兽欲,所以,她得反其道而行,以过去的经验来看,但凡她稍稍放荡些,这家伙就能很快缴械。

    “那…好啊…”

    她搂住裴凌的脖颈,伸出小舌尖舔他下巴上已经稍稍长出来的青茬,在他怀里娇哼:“我今夜…都是你的,嗯…你就算把我…弄死在床上,那也是我欠你…呜…啊哈啊…呜…”

    果然,她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被插干得死去活来了。

    言清漓被裴凌抱着猛肏,波摇奶颤的,泣不成声,可她却十分动情,紧紧攀在那人身上,不断吻着他的脸颊嘴角,脖颈喉结……惹得裴凌恨不得将精囊都砸进她的身体里。

    这半月门就是个薄薄的木架子,被撞得嘎吱嘎吱响,连带着旁边的床都跟着晃悠,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只听那雕花架子“咔嚓”一声,从中间横断开来,床顶登时就向他们这边下沉。

    言清漓吓了一跳,结果下一瞬她就已经被裴凌按在了外头那张置着食盒的八角桌上。

    冰凉的桌面紧贴着胸乳,她双腿无法着地,就这样毫无反抗之力的被那人提着臀儿后入。

    他娘的连屁股都快被亲烂了!这两人在床上时到底有多淫荡!

    裴凌气得一掌掴在她弹性极佳的臀肉上。

    言清漓趴在桌上被他按着重肏,接连的情潮从脚尖传到头顶,扩散到四肢,她浑身无力,张着嘴不断吟叫,口液流了一小滩,那双迷离的眸子半睁开来时,瞥见了那张拔步床。

    脑中飘过一个短暂的想法:这铜流县的原县守必定是个贪墨的主,否则客院的床怎么用料这么扎实?床架子都断了,那床顶居然没塌下来……

    ……

    元岁夜的寒雪吹不进春意盎然的某间房。

    每个风吹雪打了大半年的将士都十分感激那位造反的义王,若不然,他们那个眼里只有打仗的少将军,怎会下令在这铜流县停驻五日休息整顿?

    今夜,人人都怀揣着对新岁的不同期许安详入眠。

    唯独苦了先前那两个门神。

    将军只叫他们下去歇了,又没说去哪歇,两人吃了顿饱饭领了壶酒后,便被刘副将又给赶回去了,让他们找个近地儿候着,说不定将军还会传唤。

    没招,两人就又回了客院,寻了个能随叫随到的屋子等着。

    结果,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听了一宿的婉转莺啼,还有他们少将军像是做了两百个单手引体后发出的粗重喘息。

    真是过了个毕生难忘的元岁夜。

    第三百六十一章

    百炼钢和绕指柔

    天刚破晓时,弥漫在清晨的浓雾尚未散去,外头

    还是青茫一片。

    言清漓做了个光怪陆离又十分羞耻的梦。

    梦里,她躺在一张突兀的石台子上,四周是一望

    无际的原野,而她像是被定住了身,怎么动都动

    不了,像是吞了媚药似的躺在那张台子上不断与

    人交合。

    耻就耻在,她并非与同一人做这件事,而是轮着

    番与不同的男人欢好。与她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

    们都在场,那人一会儿是四殿下,一会儿是之恒

    哥哥,再一会儿又是陆眉、是裴凌、是星连......

    这五个人轮番上阵,几乎是上一个刚结束,下一

    个就立刻扶着阳具顶进来。

    她已黏了满身的白液,浑身骨头像是被拆散了重

    装,酸痛得厉害,虽隐约知道这是梦,可眼看着

    自己

    管理q号

    积了满满一肚子精水的小腹被越顶越高,生

    怕自己会被顶死在这里,便逼着自己赶紧醒过

    来。

    结果还真就醒过来了——她醒在裴老侯爷寿宴那

    日的裴府客院,然而,她依旧与人抱在一块行苟

    且之事呢。

    只不过,伏在她身上“辛勤耕耘”的男人并非裴

    澈,而是那日被她敲晕的、本该被苏凝霜所利用

    与她“通奸”的正主——方家那个长得还怪俊俏的

    庶子方淮。

    而她心里明知睡错了人,却依然能与个陌生男人做得浓情荡漾,一直缠抱着人家,连那人的阳具插进她身体里的感觉都仿佛真的发生了一样。

    她终于被梦中淫乱的自己给吓醒了。

    真醒了。

    室内轻悄悄的,她紧贴在一具坚硬火热的身躯上,眼前是一堵壁垒分明的肉墙,底下那条腿被男人的腿牢牢压着,另一条腿骑在男人的腿上,肩膀与腰侧都扣着男人沉重的手臂,将清晨的幽幽凉意完完全全阻隔在他们两人的身体之外了。

    她的目光从男人胸前与上臂上新添的伤疤处抚过,这是他大半年来的功勋与战绩,每一道痕迹都是九死一生的证据。

    她想伸手去摸摸,可是被人牢牢圈在怀里抽不出手,难怪在梦里怎么也动不了。

    忽然,扣在她腰后的大掌抚动起来,缓慢游移在她的腰线与臀肉上,与此同时,她的耳边传来男人喑哑却毫无倦意的声音:“发什么春梦了?”

    言清漓没想到裴凌是醒着的,先是懵住,随后脸色慢慢涨红,赶紧否认:“我…我没有!”

    长着厚茧的手掌顺腰向上,用力掳住了她的奶子,裴凌倾压过来,坚硬的身躯蹭着她柔软的身子:“没有?没有你睡着睡着又流什么骚水?”

    湿吻已印在她颈间,一直插在穴儿里的阴茎又耸动了起来,经过了一夜,依然战意勃勃。

    “呜…嗯…啊嗯…”

    她不堪重负,双手抵在男人的胸前,口中发出轻浅呻吟,被顶得头都快撞到床架子上了,晃动中,她迷迷糊糊地想起来了。

    裴凌又弄坏了一张床,今晨天快亮时他将她拎去了别的房中,想是她晕了后他也依然在做,所以她才会做那种难为情的梦。

    ……

    裴少将军是出了名的一身蛮劲儿精力旺,他能不吃不喝地连干几日夜的仗,大半年没碰过心上人了,那自然也能不吃不喝地干她几日夜。

    只是身下那娇弱的人儿却不禁摆弄,才小半个时辰,就在一通连续高潮后又晕过去了。

    裴凌咬牙停在半途,心说你这女人倒是爽够了,俩眼一闭睡大觉,留他还在这里坚挺着不上不下,他含住她胸前乳头,真想一口给她咬醒。

    可连着两夜了,先是陆眉又是他,他又怕不加以控制的话,以她如今这幅瘦弱的身子骨真会被他给操死,只得暗骂一声,快速冲刺草草结束。

    结束后,他又盯着她疲倦又酣甜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揽进怀里,手越收越紧。

    以勤勉著称的裴少将军难得有一日没有早起练功,而是陪女人躺了近一上午,快到晌午时才起身。

    王甲有事来禀,又不敢敲门,在外头晃悠了半天,时不时还发出些奇怪的咳嗽声,时不时又找茬训那两个倒霉催的侍卫两句,怕谁听不见他大驾光临似的。

    裴凌先还捂着言清漓耳朵,后来见那厮越来越夸张,忍无可忍,不得不起身。

    见人怒目沉沉地出来了,王甲十分有经验地将那两名侍卫给撵一边去儿了,免得稍后他挨踹时丢人。

    结果这祖宗大概是满身火气已经打别处泄完了,难得的没有骂人,只语气不佳地问他跑来叫魂作甚。

    这“百炼钢”还真得是“绕指柔”来克。

    王甲确有正事,低声回:“头儿,通缉令查过了,陆公子没骗你,还有……”

    王甲先说了通缉令的事,又说他已派人去给凉州太守送了信儿,让他尽快安排人来铜流上任,快的话,新县守约莫五六日后就能到,之后又说起几件紧急的军务。

    房里,言清漓其实睡得很轻,裴凌推门出去时她就醒了,她听到裴凌低声向王甲做着安排指示,语气不慌不忙,命令下得面面俱到,当初那个游手好闲的街头混混,如今已显将帅之风。

    她不由得漾起一抹浅笑。

    这不是挺沉穩的嘛,怎得一到她面前就打回原形了呢?

    “对了,韩将军今早来了。”王甲末了说道。

    裴凌愣了愣。

    姓韩的不少,但是他认识的有将军头衔的就那一个,去年今日,他和此人在定州并肩作战,殺了一夜的蛮子。

    他蹙眉问道:“韩绍?他来做什么?”

    言清漓偷听到这名字,顿时紧张起来。

    韩绍是裴澈手底下的副将,还有戴参将等人,都是裴澈的心腹,当初她去定州时与他们都很熟了,可不能让韩副将得知她在这里!

    王甲其实也不太清楚,挠着头道:“说是你小叔派他来这边办差的,归途时听说你在这,就顺路来看看。”

    言清漓想到的裴凌自然也想到了,于公于私,他都不想裴澈知道她在这里,便立即吩咐:“叫下头的人都管住嘴,莫将陆眉与她在这里的消息透出去。”

    王甲满脸写着“你还有脸下这种吩咐”:“头儿,你要不想让人知道,那你倒是……收着点啊!”

    他觑着裴凌脖子上的莓印,鼓起勇气以下犯上道:“底下人又不知你与言姑娘是啥关系,还以为你瞧上人家铜流县师爷的娘子,给人家霸王硬上弓了,方才韩副将听到这闲话,还笑问怎么回事呢!”

    裴凌先是一愣,随后眸子危险地眯起:“哪个胡乱编排的?给我罚他一百军棍!”

    王甲心说真不愧都是姓裴的,都这么爱罚人军棍。

    “哪是咱们人编排的,就先前关着言姑娘那间房,”王甲一脸没眼看的表情,“床顶差点都叫你给掀了,那屋里

    ——【加入Q成啥样了……早上这府里俩粗使婆子过去收拾时瞧见,私底下传你强抢民妇,还说那小妇人弱不禁风的,让你给弄得半死,送出去医治了……”

    房中,言清漓顿时从脚尖红到了耳朵根。

    她与裴凌昨夜确实有些“激烈”,床坏了后就拿桌椅墙壁为床,屋内的帘帐几乎都被她给忘情时给拽掉了,被褥也被裴凌扯下来凌乱地铺在地上,颇有当初在雪山客栈时闹出的盛况。

    不说别的,单是他射进来又抠出去的精水淫液就弄得满屋都是,她印象中,连墙上挂着的一幅画都被溅湿了……

    裴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唇抿得死紧,若不是怕吵醒屋里的人,他非得臭骂这蠢材一通,半晌后,他从齿缝中挤出话音来:“如何叫下头人闭嘴还用爷教你?反正无论如何,莫叫那姓韩的知道!”

    王甲见势不妙,得令就跑,跑出两步后,又折回来:“对了头儿,韩副将带来个消息,说越州十万大军已往阴山关去了,麟王亲征。”

    裴凌原本都要回屋了,听到这话后步子一顿,转过身后挑眉冷笑:“这麟王倒是能耐不小,竟瞒过先帝的眼睛,在越州囤了这么多兵马。”

    越州地处偏远,阴山关是通往盛京的重要一隘,对于越州来说,阴山关就像是自家屋宅外的那圈篱笆,控制住此地,进可攻、退可守,麟王举大军压境只为夺这一地,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阴山关虽重要,却是他邁出的第一步,总不能头一仗就透出老底,所以,他手里实际攥着的兵马,应当遠遠不止十万。

    裴凌问:“西川可有动静了?”

    他日前听说宣德帝派言琛出征,但是钦差送圣旨到西川时言琛不在,说是带人去属地巡查尚未归来。

    他朝身后阖紧的房门投去一瞥。

    现在想想,什麽巡查属地,没准儿是出去找人了。

    王甲点头:“有了,言将军回来后接了旨,如今已集了十万西川军去支应阴山关了,头儿,你看这事要不要告诉言姑娘一声?她先前给言将军递的家书还被咱们截在手里扣着呢。”

    王甲忽然就压低了声音,好在他们不知她已醒,言清漓竖起耳朵听,努力听清了几个词:言将军,接旨,去支应阴山关了。

    她整个人一僵。

    第三百六十二章

    牢饭

    地牢中,被关进来的一众犯人也因着元岁这个喜

    气洋洋的日子,在元月初一的晌午捞到了第一顿

    牢饭。

    义王盘坐虎躯,环目闪烁,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

    那人区别待遇的三菜一汤,将手里烤得热乎乎的

    甘薯嚼得咔咔作响。

    也是奇了,几乎是前后脚被关到这阴暗潮湿的地

    牢来的,他与他的兄弟们经过这一天一夜都灰头

    土脸的,对面那位挨了顿揍,此刻却还能收整得

    利利索索,衣冠整齐,果然斯文人就是与他们这

    些莽夫不一样,难怪那些大姑娘小娘子们都喜欢

    找这类小白脸当姘头。

    陆眉端坐于案前,垂眸看向面前的“牢饭”

    -荠菜、蒿菜、诸葛菜,还有一碗飘着韭叶与

    葱叶的汤。

    就连那盛菜的碗碟与托盘,还有那筷箬与汤匙都

    是绿釉瓷的。

    饶是陆眉好脾气,在看到这些绿油油的食物时也

    被气得脸色发绿,亏了裴燕召那匪子能找全这样

    一套东西。

    义王看向他丰盛的餐食,摇着头直砸吧嘴:

    “啧,那位裴少将军当真待你不薄啊!冬日里野

    菜难寻,比肉还贵呢!真是令人羡慕。99

    陆眉实在笑不出来,眼锋扫向义王:“那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义王连连摇头,将手中的甘薯啃得更香了。

    又何止几样绿菜,一个多时辰前,那位小霸王大摇大摆地来过一遭,穿了件低领箭袖的袍子,脖子上露着三四处红果果,一看就是叫娘们给啃得。

    见陆眉此刻的脸色比那几碟绿叶菜也好看不了多少了,义王心生同情,还好心“宽慰”他:“哎呀想开些,你睡了他婆娘,他又睡了你婆娘,回头你出去了再睡他婆娘……冤冤相睡何时了,反正你婆娘便是他婆娘,他婆娘就是你婆娘,都是同一个婆娘嘛,谁睡不是睡!”

    什麽你婆娘他婆娘,搁这儿说拗口令呢?

    五大三粗的汉子,居然这么能絮叨,陆眉心烦,这饭说什么都是用不下的,直接扯了几根干草团成团塞进了耳朵里。

    谁知刚塞完,便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叫“青时。”

    他急忙扯下干草,下一瞬,牢房外便出现一个女子窈窕的身影。

    “清儿?”

    陆眉立即起身凑到牢门前,抓住了她的手:“你怎么进来的?”

    言清漓低头看了眼身上婢女的衣裳:“你还被关在这里,裴凌知道我不会撇下你走的,便撤了房门口的守卫,至于能来牢里……是柳姑娘帮我的。”

    裴凌让王甲找人给她送两身衣裳,不知为何来的人是柳姑娘,想必王甲见她身形与柳锦瑶相似,便求到了她那里。

    她向柳姑娘打听了一句去牢房的路,柳姑娘便善解人意地知道她想去看望陆眉,帮她引开了牢门口的卒子,给她争取了片刻的功夫。

    晌午时裴凌让人送来满满一桌子吃的,像是要喂猪,她怎么能吃得下,言清漓怀里揣着的油纸包拿出来,里头有几块漂亮的花糕与乳酥,还有几块兔肉干,结果往后一看,瞥见了那一桌子侮辱性极强的绿叶菜。

    她微微一愣,旋即脸色骤红,下意识去捏毛茸茸的领子,有些不敢与陆眉对视了。

    陆眉原是怕裴凌欺负她,或是对她用强,结果那小子脖子上居然有吻痕……眼下又见她这幅神色,便知人家俩是你情我愿的,想多的人是他。

    一时间,言清漓与陆眉谁都没说话,那些精巧的小点心与肉干夹在两人中间,产生出一种心知肚明的微妙。

    陆眉那双长眸垂下片刻后,便又一如往常地抬头朝她笑:“突然跑来见我,可是碰到了什麽难事?”

    言清漓面色立即凝重起来,她动了动唇,最后反手抓住了他:“我哥哥出兵了。”

    她向四周瞧瞧,唇凑到栏边,向陆眉耳语了上午从王甲那里听来的消息。

    她这两年做了两桩以色侍人的事,一是嫁进裴家,虽说她当时给四殿下的借口是为了离间苏裴两家与裴家叔侄,让他们无法同心效力于宁天弘,可其实她进入裴家最大的目的是为了报复拆散苏凝霜与裴澈这对狗男女,私心占多。

    第二件就是笼络言琛。

    两年来,她真情实感地做了这件事,先开始是工于心计,可后来她认认真真得将自己的心都给搭进去了,但若他到头来依然选择与四殿下对立,那她这两年的努力不就是一场空吗?

    听到言琛出兵的那一瞬,她突然开始怀疑自己重活一世的意义,觉得自己简直像个笑话。

    她心中不安,玉竹也不在,能想到的人只有陆眉,只是她与言琛的事情,又不能全透露给他。

    尽管如此,陆眉依然听出了她在担心什麽,而她在这样的情形下会想到先来与他商量,足见他在某些方面对她来说还是很重要的,盘旋在他心中的郁结顿时散开了不少。

    “你是他妹妹,想必你要比我这个外人更了解他,你觉得言将军是真出兵,还是假出兵?”陆眉听完她的耳语后,低声问她。

    言清漓其实也冷静想过这个问题的,因为言琛曾答应过她,就算不会助四殿下,至少也不会成为他们的敵人。

    可是被抛弃过一回,她心里始终没底,对任何男人都不敢完全信任。

    想了想,她轻声道:“哥哥不止有我一个家人,父亲、二哥、大姐姐他们都在盛京,依我看,他假意接旨,实际上应是有迂回之策。”

    陆眉笑道:“这不就结了?”

    “可是……”

    “没有可是。”他突然打断她,看向她的眼睛:“清儿,你需得相信你自己。”

    你值得。

    这一瞬,言清漓忽然觉得陆眉好像真的知道了她与言琛那些不能浮于明面的阴私事。

    他何其敏锐,给个线头便能捋出一条长绳,就像她当初只说了她是楚清,他便猜出了她与四殿下的目的何在。

    陆眉这句意味深长的“相信你自己”,让她有种被洞穿了的错觉,她想要落荒而逃,而陆眉的下一句话又让她松了口气。

    “你想,皇位之事,宁天弘与麟王各执一词,宁天弘这皇帝做得本就名不正言不顺,他还偏偏不信任你大哥,将你爹给扣在了盛京。若言将军与你爹同样是个怂的,那他此举倒也奏效,可你大哥偏偏是个硬骨气的,宁天弘再这么做,便堪称愚蠢,等同于将你言家向外推。”

    陆眉的话像是有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眼下你们言家人都在盛京,言将军便无法明目张胆去拥护七皇子与麟王,所以,我猜他很快便会因‘某种原因’无法继续前往阴山关,而后窝在他的西川两耳不闻窗外事,坐山观虎斗。”

    其实陆眉说的她先前也想了,但是有他下了定论后,她才感觉更托底。

    见她脸色好转后,陆眉轻佻地揪了一把她脑袋上娇俏可爱的丫髻:“行了,快回去吧,若裴燕召那小子知你偷跑出来看我,明日指不定就要给我这牢房刷上绿漆了。”

    言清漓又心酸又想笑,被

    ——【加入Q眉接连催促了几声后,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义王那间牢房的位置比陆眉能看到的更远,她走了之后,义王盯在她背影上的目光才收回来,粗狂的脸上挂着傻笑,转头给陆眉扎心:“诶,你那小娘子,腿脚是软的,走路打磕绊。”

    好了,才散开的结又打死了。

    陆眉拿起那两团干草又塞进了耳朵里。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柳锦瑶回房后,开始收整行装。

    来时就是子然一身,将衣裳留了两身给言姑娘

    后,随身之物就更少了,简单打成一只包袱后,

    她坐在房中发了片刻的呆。

    昨夜少将军“强抢民妇”的闲言碎语她也听仆婢们

    窃窃了几句,来到军中数月了,这还是她头回

    “看”到他冲动莽撞得如一个少年人,竟是不怕有

    损自己好不容易博来得威名。

    嘴角浮起一抹释然的笑,她轻叹一声,拿起胡军

    医穿破了的冬衣缝补好后,将旧补丁与碎布统统

    捡进笸箩里,准备去与胡大夫辞行。

    临出门前,目光被那对躺在窗下的护膝给引了过

    去,她身形一顿,走过去将那东西也一并捡进了

    笸箩。

    冬日暮色来得早,未时才过天就擦黑了,有爆竹

    声从府墙外飘进来,噼里啪啦一连串,在这动荡

    不平的日子里,添了些许新岁的气息。

    柳锦瑶将冬衣与笸箩抱在胸前挡寒风,低着头疾

    步向胡太医那去,却不想在抄手游廊的拐角处险

    些与人撞上。

    爆竹声吵闹,韩绍也没听到有人过来,好在他反

    应迅捷,及时撤了半步,这才没将来人撞倒。

    人是没事,可人家手中的笸箩被他吓掉了,零碎的布片与线头洒了一地。

    柳锦瑶忙去拾捡,那人道了声歉,也蹲下来帮着捡,听到是个陌生的声音,她便抬眼瞧了瞧。

    是个二十六七岁的男人,神清骨秀,眼角处有一丝浅淡纹路,看样子是个亲和爱笑之人,可他身上那股锋锐的气势却比王副将与刘副将他们多得多,定是泡在殺场多年才能磨砺出来的。

    柳锦瑶不认得此人,但见他墨蓝色常服外还披着厚氅,绝非普通小兵,猜他应该就是今日来的那位姓韩的将军。

    她忙道:“都是些要扔的杂物,不妨事,小女自个儿收拾就行,莫耽搁了韩将军。”

    韩绍才刚捡起那对赭色护膝,还没来得及问“你怎知我是谁”,就听柳锦瑶说了这样一句话,他不由得有些错愕:“这样好的护膝居然是要扔的?”

    他看向手中那副针脚细密的护膝,眼中含了几分惋惜,似在自语:“想我从军十年,都没见过军中有谁能用上过这样的精巧的护膝,可惜了。”

    当年老戴喝高了,花高价从一个放出宫的老绣娘那买了对护膝,酒醒后不好意思喊心疼银子,便干脆与他们吹嘘了一整年,说那老绣娘还给皇帝绣过龙袍呢,他也算沾了龙气儿。

    现在看来,宫中绣娘也不过尔尔,做的护膝遠不及他手中这幅轻便适合行军,尤其这四合如意云纹,纹样如此繁复,足见绣工扎实,寓意也好,平安如意。

    柳锦瑶闻言有些怔怔。

    她拆了又绣、绣了又拆,光花样子就换了四五次,前后用了大半个多月呢,能不好吗?

    见韩绍提着那对护膝瞧来瞧去,她难免有些感伤,又有些欣慰,便浅浅扯起嘴角道:“若将军喜欢,那便送给将军吧。连载更新搜Qqun739*54^30^54

    ”

    总归对她来说都是无用之物,弃之可惜,留着又糟心,不如送了有需要之人。

    韩绍一愣。

    这么好的东西就给他了?

    待他反应过来后,那女子已低着头从他身边走开了,只留下一缕淡香。

    “韩将军!”

    韩绍收回目光,忙负手看向来人。

    刘刚找过来,见这人居然趁他一不留神快溜达到客院了,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儿了,三步并两步地跑过去引路:“这边这边,我们少将军在前头等你呢!”

    ……

    裴澈先前不仅派人充作平民放出陇西匪盗横行的消息,将裴凌引去了陇西,同时又多做了一手准备,命韩绍暗中去找人。

    他心知自己如今与楚清分属不同阵营,她视他为敌,自然也会忌惮韩绍,故而只命韩绍暗中寻找,假若韩绍先裴凌一步找到她,也不必打草惊蛇,跟随保护即可。

    韩绍找人的同时也在注意着裴凌的动向,得知他在快到陇西时,突然改道去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铜流县,他觉得有异,便跟了过来,而铜流县如今在裴凌的治控下,他也没法暗中进城,只得现身。

    结果一来就听说了“艳闻”,可到了晌午就人人缄口沉默,他心知从这县守府中是打探不出子午卯酉了,便命亲信去城中向百姓暗探,得知铜流县早在半个多月前来了位年轻俊俏的陆姓师爷,如今夫妇二人都被扣了。

    姓陆,年轻俊俏,夫妇……韩绍断定这两人必是陆家公子与言女史。

    心中重担顿时歇下一半,总算可以回去交差了。

    回过神,见面前那黑衣青年就差将“不速之客”四个大字拍他脸上来了,韩绍面色浮现笑意:“少将军,一想到去年今日你我还一同战场杀敌呢,途经此地听闻你在这里,那我自然得来见上一见。”

    短短大半年,眼前青年便褪去少年人的鲁莽,虽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但行事作风明显变得沉穩有度了不少,否则也不会明明想逐客,却还耐着性子坐在这里。

    裴凌知道这韩绍嘴严的很,从他这儿是问不出裴澈到底派他来凉州做什么,便冷眼瞥过去:“我不过是在此逗留几日,等新县守一到便走,韩将军呢?”

    这姓韩的算是勋贵子弟,腹中有点子墨水,故而不像大多武将粗鄙,闷骚得很,年前他跟着裴澈二去苍陵又打了场胜仗后,回来就被提拔成了从四品明威将军。

    韩绍爽朗笑道:“少将军不必担心我长留你这儿蹭饭,我差事已办完,明早就走。”

    这裴少将军不待见他,也并非全因他是裴将军的亲信,一提起这个,韩绍其实颇觉冤枉。

    一年多前在定州时,他不过是见言女史一个柔弱姑娘家,被送到满是男人的军中来做军医很辛苦,便多照拂了些,结果就让这小子给记恨上了,猜疑他对言女史心怀不轨

    那时他哪知这小子对人家言女史有意啊,明明成日冷嘲热讽不给人家好脸色看,要早知他揣着这种狎昵心思,他必然不去滥做好人。

    听他明早就滚,裴凌松了口Po18连载,刚要让人将这韩绍安排得遠遠的打发一夜,柳锦瑶就来辞行了。

    韩绍看到她时眼前亮起,白白收了人家的护膝,连点表示都没有呢,琢磨着稍后找个机会同她道谢。

    裴凌其实也是巴不得柳锦瑶早些走,只是听她说不打算回盛京后,他又蹙紧了眉头。

    “你既是被我手底下的人搭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于情于理,我都得将你安全送回柳府去。”

    别说一个大家闺秀抛名舍誉地离家出逃,回去定要遭人无数口舌,就算没有这遭事,经历过没有束缚的生活后,柳锦瑶也不想再回到盛京那座牢笼去。

    如果过富贵日子的代价是要像木偶一般被摆布一生,那她宁愿清贫度日,图个自由自在。

    她知道裴凌是好意,担心她一个女子无法在这乱世中讨生活,便退了一步道:“锦瑶并非无去处,我幼时奶娘住在兰苍乡下,我想去看看她。”

    “既如此,那我就让人将你送到兰苍去。”裴凌淡淡道。

    柳锦瑶摇头:“锦瑶已给将军添乱许久,实在心中有愧,就不劳——”

    “你独自跑了若真出个三长两短,届时柳家来向我讨人,我拿什麽交出去?怕是要以为我将你给藏起来了,到时说都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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