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山上的萤火虫,到了七月份的时候,已是少了很多。

    可是那些闪烁的小绿点儿在草木之间点缀出光亮,那景色还是美得像是梦境。

    付拾一看得有些痴,良久才满足的“哇哦”一声。

    只是就连这一声哇哦,都特意的压低了声音,生怕惊扰了这一幕美景。

    李长博看着付拾一那样子,嘴角的笑意就没停过。

    他随便在台阶上坐下来,又将熏蚊子的香薰放在旁边。又招呼付拾一也坐:“夜里凉快一些,也没什么事情,索性多看看。”

    付拾一也坐下来,满足的叹息一声:“真的好看。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看萤火虫了。”

    轻罗小扇扑流萤。

    这样一句诗,光是想想,都能感觉到其中的诗意美景。

    付拾一低头看自己的手:嗯,没有小扇子。倒是身上有一把解剖刀。

    她低声笑起来,觉得自己完全这辈子就和那种诗情画意沾不上边。

    李长博不由得问她:“付小娘子想到什么了?”

    付拾一随意揪了个草叶子,然后咬着,更无所谓的往后一仰倒,肆无忌惮的看着天上灿烂星河,低笑着将自己刚才的想法说了。

    李长博思索片刻,学着付拾一的方式,也往后一仰,就笑了:“可是人活一辈子,诗情画意也不当饭吃。付小娘子会的,旁人连模仿都模仿不来。”

    诗情画意简单。

    可是要将日子过得这样逍遥自在,有滋有味却难。

    他无比认真的侧头看付拾一,看着那张侧脸,轻声道:“付小娘子不必妄自菲薄。付小娘子的诗情画意,懂的人自然懂。”

    文绉绉,娇弱弱不代表诗情画意。

    付小娘子的诗情画意,只是换了个方式在表达罢了。

    付拾一听他忽然认真起来的语气,忍不住轻笑:“好。那我就不妄自菲薄了。李县令说我有诗情画意,那我想我定是有的。”

    顿了顿,忽然又忍不住想问他一句:那李县令是不是就读懂了这种诗情画意?

    但是这话,问出来略嫌羞耻,付拾一最后还是没好意思。

    天上星河璀璨,身旁流萤闪烁点缀,付拾一被美景晃花了眼,又悄悄看一眼李长博的盛世美颜,觉得异常满足。

    人生啊,真是太美好啦!

    李长博也偷偷看一眼付拾一微微带笑的脸,心头异常安宁:以后若是成了亲,到了夏日时候,就带上付小娘子和祖母来山里,平日无事,做个饭,晚上一起看个星星看个萤火虫什么的……

    李长博忽然就觉得,人这一辈子,好像也没什么可多求的东西了。就这样,就很好。

    于是他问:“付小娘子若是以后成婚了,会和丈夫一起看萤火虫吗?”

    ###第670章

    近在咫尺###

    付拾一被李长博忽然的问题弄得还是有点儿惊讶,不过这种时候,本来就应该是谈心的时候,所以付拾一随口开始憧憬:“如果真有一天,我成婚了……”

    “那岂止是看萤火虫?到时候春天一起去踏青郊游,看看春节回大地,百花盛开。夏天一起去山里避暑看萤火虫,秋天一起看枫叶红火,等到冬天时候,就在家里赏雪烤火。”

    付拾一说着说着,自己反倒是有些怅然:“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的话……”

    她自己没发现,在说起这些时候,她倒是不自觉的代入了李长博的脸。

    等发觉了,就忍不住偷偷看一眼李长博的盛世美颜,咽下一口口水:这么下去可怎么好?比李县令长得好看的人,目前还没有呢。

    然后她随口又问李长博:“那李县令呢?若是将来成婚了——”

    “春踏青,夏避暑,秋看枫,冬赏雪。”李长博的声音,轻含了一点笑意。

    付拾一一呆:这不是剽窃我刚才的话么?只是人家李县令这么一说,文绉绉的听起来好诗情画意……

    然后付拾一就略有点儿酸了。

    她发现,自己好像是有点儿嫉妒李长博这个未来妻子了。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一个柠檬酸的我——付拾一酸了。

    付拾一酸溜溜的想:也不知道哪个幸运儿会得到天仙李县令?

    付拾一有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酸溜溜的打断了李长博的憧憬:“夜露重了,咱们还是早点回去睡吧。”

    李长博有点儿懵。

    直到提着灯笼将付拾一送回屋里,他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付拾一忽然就变了态度。

    李长博无人可问,最后就瞄向了方良,蹙眉将方才的情况说了一遍:“付小娘子为何生气?难道是因为,我抄袭了她的想法?”

    方良忍不住一把盖住了脸,觉得没眼看自家郎最后实在他是忍不住,就吐槽一句:“郎君啊郎君,你聪明一世,怎么反倒是在这种事情上糊涂起来?”

    李长博不明就里,疑惑看方良。

    那眼神懵懂得,像是个无辜的兔子。

    方良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给自家郎君一锤子让他开窍的想法:“郎君你就没想过,在付小娘子问那句话的时候,索性告诉她,您想的是和她在一处看那些美景?”

    一个不开窍,一个开了窍等于没开窍,这什么时候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方良沉痛的想:之前说他们二人之间像是隔着一层纱,现在想想,哪里是隔着一层纱?分明是隔着一重山!还是愚公都移不开的山!

    绝望,对于自家郎君,方良只剩下了绝望。

    李长博被方良这么提点了一句之后,眼底瞬间挂满了震惊:“还能这么说?那不是唐突了付小娘子吗——”

    “再说了,我这头还没得到回信——”

    方良看着李长博居然有些慌乱的样子,彻底没了言语。

    他索性放弃:“郎君,时辰不早了,还是睡下吧。明日一早还有事儿呢。”

    李长博被自己随从怼得无话可说,自己又辗转想了半夜。

    以至于第二日一大早起来,眼圈底下一片青黑。

    付拾一也是有点儿焉哒哒的——昨晚当了半晚上的柠檬精,以至于也没睡好。

    杜太夫人看着两人,奇了:“昨日半夜,你们二人这是去偷偷做什么了?”

    方良心里还气李长博不开窍呢,于是张口就告状:“郎君昨日自己翻来覆去睡不着罢了。”

    付拾一咳嗽一声,尴尬道:“我也是有点儿认床——”

    李长博关切付拾一:“我那儿有安神香,今儿夜里试试?”

    付拾一更加焉哒哒:李县令你还是别这么贴心了,太容易让我变成柠檬精的。

    杜太夫人已是瞪了他一眼:“这还用问?不过你那儿能有什么好东西?我那儿又上好的。”

    花嬷嬷差点闷笑出声。

    李长博无奈的摇摇头,觉得自己这个孙子是真失宠了。

    吃罢早饭,李长博就叫人去请付枕来。

    如今付枕有自己的道号,叫忘尘。

    忘尘道人。

    付拾一听到这个道号的时候,就想:也许是想忘却前尘,从新开始?

    然而李长博却若有所思道:“我倒是觉得,像在提醒自己,莫失莫忘。”

    这个问题,大概除了忘尘道人自己,也没人知晓了。

    当忘尘道人一进来,付拾一立刻就认出来了:他和付娘子实在是很像。

    那双眼睛,一模一样。

    付拾一站起身来,却一时之间有点儿卡住了,不知该怎么开口。

    李长博自然而然的请忘尘坐下,然后请他讲解经书。

    忘尘认真讲了起来,付拾一很快就听得昏昏入睡。

    待到经书一节讲完了,杜太夫人面上也露出了几分疲倦——毕竟这也是费脑子的事情。

    李长博让杜太夫人先回去歇着,然后自己这才看向忘尘道人:“我们是听了付娘子的介绍,才特地过来的。我姓李,这位是付小娘子。”

    这样一自报家门,忘尘哪里还有不明白两人身份的?

    然而他估计也是一开始就猜到了,所以根本没有惊讶的样子。

    只是他也并不看李长博,反倒是看向付拾一,神色有些复杂。

    付拾一站起身来,对忘尘见礼,真心实意道歉:“让您蒙冤这么多年,真是对不住。”

    忘尘道人一下子有些失态,眼眶都红了一瞬。不过很快又坦然一笑:“都是命中注定的劫难,不怨任何人。”

    顿了顿,又将付拾一上下打量一番,轻声道:“付小娘子秀美灵动,实在是叫人感叹。”

    付拾一羞涩一笑,然后就忍不住点明了来意:“我们今日来,其实是想问问您,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问出来的时候,付拾一只觉得自己心里头都在砰砰砰的狂跳。

    这一瞬间,仿佛那个答案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伸出手去,立刻就能知道那个答案。将这么多年一来的疑惑,都解开。

    付拾一紧紧的盯着忘尘道人,手心微汗。

    忘尘道人看着付拾一,眉头微微皱起,脸上的神色却抗拒。

    这气氛,带得李长博都忍不住有点儿紧张起来。

    ###第671章

    鬼神之事(6月月票700加更)###

    忘尘道人最后说了句:“前尘往事,都过去这么多年,我早就忘记了。再说,我若是知道为什么,又何至于今日成了这样?”

    忘尘道人露出来一个嘲讽的笑。

    付拾一噎了一下,本想再继续追问,可是看着这个表情,却愣是不好意思开口了。

    李长博反倒是徐徐开口:“若真忘了,为何还要留在这里?为何还要让付娘子答应翻案?你的冤屈是清楚了,那你家妻子的呢?”

    “她就这么白白的死了吗?”

    李长博盯着忘尘道人,微笑起来,仿佛笃定了对方肯定不能够还说出什么忘了的话。

    事实证明,李长博就是李长博。

    忘尘道人因为这一句话,整个人都剧烈颤抖起来。

    那样子,付拾一几乎要怀疑忘尘道人是不是要抽过去。是不是需要随时做好急救准备。

    忘尘道人最后转过身去,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好歹是平静下来了。

    再转过身来,他只看李长博:“李县令打算一查到底?”

    李长博神色肃穆,语气也是十分严肃:“每一条人命,都是贵重的。不管是谁,只要是杀了人,就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

    “可是真凶不是已经死了吗?”忘尘道人的语气有些激动:“陈安不是已经被杀死了?”

    “可是主谋呢?”李长博气定神闲的反问忘尘道人:“还是你觉得,陈安果真那么大胆,直接闯进门去,毫无动机就将人杀了?”

    不良人虽然是不良人,一个个不是什么好人,勒索敛财的有,草菅人命的行为也有,但是这么直接杀人的……还真没有。

    谁也不敢。

    忘尘道人又开始了剧烈颤抖。

    付拾一忍不住提醒一句:“情绪起伏太大,对身体不好。”

    尤其是对心脑血管不好,尤其是还年纪这么大了。

    忘尘道人颤得更厉害了。

    李长博赶紧看付拾一一眼,咳嗽一声:“付小娘子还是帮忙倒杯水吧。”

    付拾一后知后觉:是不是我又不该开口了?

    付拾一尴尬一笑:“我也是担心出事儿。毕竟年纪这么大了……”

    李长博按住了太阳穴,感觉到了巨大拖后腿力量。

    忘尘道人喝了一杯水,总算是稳定了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看向李长博:“李县令说得很对。”

    李长博也跟着颔首:“您想明白了就好。”

    忘尘道人看向付拾一,又看看李长博,沉吟片刻之后,才勉强开口:“我猜,是和付县令的事情有关。付县令死之前,曾与我喝过酒。还给过我一些东西。都是一些字画古籍之类。”

    “付县令也曾托付给我一个匣子。让我藏在一个妥善的地方——”

    付拾一登时忍不住霍然起身,灼灼看住忘尘道人:“他给你了什么?匣子里是什么?你把匣子交出去了没有?”

    她反应太大,忘尘道人甚至被吓了一跳。

    李长博柔声安抚:“付小娘子不必激动。先坐下慢慢说。”

    付拾一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付拾一歉然一笑:“是我的不是。我一时有些激动了。”

    忘尘道人只是定定的看付拾一一眼,就继续说下去:“匣子里是什么,我也不知。我没敢看,就扔了。”

    “后来我更不敢承认这一件事。他们猖狂到了这个地步,我如果承认了,却给不出东西,那我们一家子都别想活。”

    所以只能咬死了没有过。

    李长博颔首,“的确是必须如此。”

    顿了顿,就再问:“那——东西扔在了哪里?”

    忘尘道人只说忘了。

    付拾一有点儿着急,刚要开口,就被李长博拦住话头:“那您好好想一想。”

    忘尘道人就没多说,反倒是说要回去想一想,就这么走了。

    付拾一看向李长博,皱眉道:“他绝不可能忘了的。他就是故意不想说。”

    李长博笑着让付拾一坐下,心情气和一些:“他自然是不可能现在就说的。付小娘子不必着急。”

    付拾一也知道这么个道理,却也没办法。

    只能先按下心里头的焦灼。

    正说着话,外头就忽然闹腾起来。

    方良随后匆匆敲门:“郎君,不好了,道观里出了人命案子。”

    李长博下意识的看一眼付拾一。

    付拾一则是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勘察箱。

    还别说,真带了。

    付拾一:……总觉得好像是有点尴尬呢。

    李长博轻轻咳嗽一声,那表情显得有点欲盖弥彰:“既然是这样,那咱们去看看吗?”

    这里其实已经离开了长安县的管辖。

    但是吧……架不住这里一时半会儿也不好请人来。

    谁能想到,清修的地方会出人命官司?

    付拾一提起勘察箱,进入工作状态:“走。”

    李长博却温柔伸出手来:“我替付小娘子提着吧。”

    付拾一下意识道:“真不重的。”

    但是架不住李长博坚持,最后还是给了。

    然后付拾一就看见李长博胳膊都被箱子带得往下一坠——

    尴尬,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李长博也是脸上有点不自在:没想到付小娘子的箱子这么沉。

    付拾一咳嗽一声:“可能我习惯了,就不觉得了。”

    听他们两个在那儿找理由,方良简直是觉得有些无言。

    于是,方良就叹一口气,提醒二人:“人命关天呢!咱们还是快点去吧!”

    付拾一和李长博对视一眼,这才赶紧出了门,当然也是就坡下驴的意思。

    道观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李长博吩咐方良:“去,找几个道士,将路封住,谁也不许走。不管什么身份都不行。”

    在没有查明之前,这里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是杀人凶手。

    付拾一和李长博则是直奔凶案现场。

    凶案现场是在一处客院里。

    客院里头,是几个年轻女郎,过来祈福的。

    也都是大人带着。几家关系不错。

    结果好好的喝着茶水,忽然就有人倒在了地上,连多余话都没说上一句,人就慢慢没了气。

    请大夫都来不及。

    付拾一他们刚走到了院子门口,就听见议论纷纷的。

    而议论内容就是:鬼神显灵。这是报应。

    付拾一和李长博对视一眼,互相交换一个眼神。

    ###第672章

    鬼神杀人###

    交换过眼神后,二人便进了屋。

    一进屋子,倒是先闻到了一股香风——女郎们用的香膏,香粉,长时间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味道散出来,越来越浓郁之后,就变得不那么好闻,甚至是叫人容易头昏脑涨。

    屋里有五个年轻女郎,活着的有四个,最小的,才十二岁。

    最大的,也不过才十五岁。

    而躺在地上那个,她们远远的避让着,连看都不敢多看。

    一个个的如今都是瑟瑟发抖,花容失色,鹌鹑一样的挤在那儿。

    屋外那一圈,都是这些女郎的丫鬟婆子,和家里跟来的人。

    道观里的人过来时候,地上那位已经只剩抽搐了。

    道观里也有道士精通医术,一看这样就知道没救了,然后立刻就将院子封锁,又叫人下山去报官。

    也有知道李长博身份的,就叫人来请方良告诉李长博一声,看先能不能叫李长博主持大局。

    付拾一径直就往那躺在地上死者去了。

    道观人忙要阻拦:“还是要等官府的人——”

    李长博笑着解释:“这是我长安县的仵作。付小娘子。”

    显然是有人听说过付拾一的名号,此时一听,就倒吸一口凉气:“付小娘子?!那个长安第一仵作?陛下亲封的仵作?”

    李长博微笑颔首:“正是。”

    付拾一忍不住喜滋滋:没想到我这么有名吗?

    不过这点情绪,在揭开了死者面上盖着的帕子后,就消散无踪了。

    死不瞑目,这可是真正的死不瞑目。

    而且还七窍流血。

    那瞪得圆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还是有点儿渗人的。

    付拾一忽然理解外头的人,为何非要说是鬼神显灵了。

    这个死相,完全就和暴毙完全吻合。而且死得还这么突然。

    付拾一轻声道:“问问道观有没有**。我怀疑,是中毒。”

    死者这么年轻,而且看着还挺健康,心脑血管有毛病的几率不大,所以优先考虑中毒。

    毕竟七窍流血这种特征……还是挺明显的。

    付拾一紧接着又看了看地上的血:“这是死者吐的?”

    “是。”有个女郎壮着胆子答了,抖抖索索的:“她吐了好多血,然后就倒在地上了。我们连忙去请大夫,可是……”

    “前几日她还发毒誓来的,会不会是老天爷惩罚?”

    付拾一被这话问得有些无语。

    然后付拾一就看住那位女郎,笑眯眯反问她:“前些日子打雷下雨来着的吧?”

    她这话太突然,以至于对方都没反应过来:“啊?什么?”

    “要是真的发毒誓说假话就会被老天爷惩罚,怎么没听说过劈死哪个?要是真的老天爷那么灵,那天天的也别出太阳了,全剩下打雷了!”付拾一笑眯眯的将话说全了。

    被雷劈这种事情,是小概率事件。

    和发毒誓真没什么关系。

    至于忽然暴毙,那就更不可能了。

    倒是李长博想到了一点别的东西,笑问一句:“发毒誓了?她发了什么毒誓?”

    李长博进入了查案状态,付拾一这头也进入了工作状态。

    她让人帮忙,将屏风支起来,然后脱开了死者的衣裳,仔细检查身上每一寸皮肤——山上有毒虫,偶然被咬了也也有可能。

    不过毒性这么大,必不会是简单毒虫,只考虑毒蛇,蝎子和毒蜘蛛。

    然而让付拾一心里一点点沉下去的是,死者肤如凝脂,一看就保养得很好。

    最关键的是——上头没有一个伤口。

    这……

    排除了意外中毒,那么如果真是中毒的话,就只剩下了蓄意谋杀。

    付拾一将衣裳给死者穿好,将帕子重新盖回去,然后才看向李长博,低声说了句:“身上未见任何伤口。可能不是外伤。”

    李长博的目光不动声色从那四位女郎身上滑过。

    那四位女郎其中最小那个,抖着声音开口:“菁娘没提过身上哪里痛,她是忽然就开始吐血的。”

    说着说着她就哭起来了:“她到底是怎么了?我们是不是也会死——咱们吃的喝的,玩的,都是一样的。”

    这话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那个年纪最大的,伸手拉住最小那个的手,勉强笑一笑,宽慰道:“爱娘,你别担心,咱们这么久了都没事儿——”

    其中有一个就哭出声:“可是问题是咱们现在也说不清楚了呀!好好的人就死了,传出去,咱们的名声怎么办?”

    年纪最大那个只能又宽慰:“笙娘你别慌张,咱们又没杀人,就算传出去,咱们也不会被影响的。你议亲的事情,也不会被耽误。”

    另一个皱着眉头,看了年纪最大那个一眼,“施圆,都是你,要不是你,怎会出现这档子事情?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那个叫笙娘的也是“嘤嘤嘤”的哭起来:“是啊,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施圆也不过十五岁,这样被一说,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一下子红了眼眶:“周芷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怀疑是我做了什么?”

    那个周芷冷着脸,好歹还是没说出再过分的话,只冷哼一声:“晦气得很。这下好了,祈福是没祈福上,倒是沾了一身的晦气!”

    眼看着这个小团体还内讧起来了,付拾一听着都有点儿头疼。

    李长博也是开口:“好了,人死为大,还是安静些吧。谁来跟我们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竟没一个人说话。

    最后还是那个年纪最小的爱娘怯生生开口:“是这样的的,我们几家人过来祈福,圆娘她就提议说,来抓阄猜谜”

    “输了的就喝黄连汤。”

    付拾一听到了这里,就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你们可真会玩。黄连汤那么苦,的确是惩罚了……

    “抓阄就是一张纸,拆成九张,然后上头分别写上一句诗,其中五张,代表了我们五个人,其他四张,就是随机点谁不拘吟诗,做对,还是表演才艺。想点谁就点谁。”

    “前头玩了几轮都好好的,不知怎么这一次就忽然成了这样——”

    爱娘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早知道,我也不玩这个了。”

    ###第673章

    毫无破绽###

    说实话,这样一听,还真是毫无可疑的地方。

    付拾一已经是将现场大概看过一遍。

    桌上有一个茶壶,茶壶周围,只剩下了一个没用过的杯子。

    用过的杯子倒是横七竖八。

    仔细数了数,竟有八个之多。

    没用过的杯子倒扣着。

    用过的是翻过来的,里头或多或少还留着一点没喝干净的黄连汤。

    黄连汤这个东西,偶尔喝一喝,还是挺好的。清心败火。

    但是喝肯定是不好喝。所以剩一点儿也不奇怪。

    付拾一看仔细看那几个杯子,暂且也看不出什么奇怪之处。

    李长博问爱娘:“整个过程中,可有什么变故?”

    爱娘摇头,眼睛红彤彤的,声音也在发抖:“没有任何异样。这个游戏我们也不是第一次玩,从没有出过事。”

    施圆伸手将爱娘搂入怀里,轻轻拍她的背,语气也有点着急起来:“还请李县令尽快查明真相。继续在这里耗着,也不是个事儿。”

    李长博微微颔首:“我尽力。”

    来不及问更多,倒是道观送来了活鸡。

    付拾一便将那几个杯子指给了道士看:“着点鸡不够,再来几个,每一个对应一个杯子,将杯子斟满水,给鸡喂。”

    道士一看那么多杯子,一时之间脸都绿了:“恐怕还真没有那么多——”

    “无妨,还有做法事的公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观主过来了,沉声如此说了句:“回头再叫人去买就是。”

    比起法事,自然还是人命更大。

    而且出了这样一哥人命官司,不弄清楚,只怕信徒们也是要惶恐不安。

    李县令和观主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心思。

    李长博沉声道:“先让人都暂且歇一歇,不要随从走动,更不要随便议论。”

    观主沉吟片刻,问了句:“二位怀疑是被下毒了?”

    李长博没有直接否认:“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倒是不好说。”

    观主心中悚然一惊,下意识看了一眼那几个小娘子,这才点点头,肃穆说了句:“很是。”

    但是心里却一阵紧张:这个事情处理得不好,恐怕就要出事儿了。如今在道观里住下的,家里都是有些势力的。要是到时候不满意,觉得是道观的问题,那……该如何是好?

    查出来不好,查不出来更不好。

    观主心里有些发愁。

    李长博则是打算分开审问,于是要求:“再将隔壁房间腾出一间来,我们要问询一二。”

    因为都是女眷,所以付拾一也跟着李长博进去。

    第一个被问的,就是施圆。

    施圆是几个人里头年纪最大的,又是主动邀请其他人过来玩耍的,所以其实她的嫌疑是最大。

    就连纸张,黄连汤,点心,都是她准备的。

    施圆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咬着嘴唇,第一句就问李长博:“李县令,我若说不是我做的,您信吗?”

    那焦灼的样子,看着有些可怜。

    施圆的脸圆圆的,眼睛也是圆溜溜的,看上去是个有福气又可爱的样貌。她修养也很好,即便是如此情况下,也没失了礼数。

    李长博的回答就有些直男了:“我只看证据。目前还没证据是小娘子做的。”

    付拾一听他这么不怜香惜玉,于是自己笑眯眯的看向了施圆,开口问道:“小娘子别担心,只要你没做,我们一定不会冤枉你。”

    施圆点点头,看着安心了些。然后还明显抛弃了李长博,只看向付拾一——以至于付拾一有点受宠若惊。

    毕竟这还是第一次,李长博的样貌失去了优势。

    李长博开口问:“当时情景是怎么样?你从头到尾说一遍。”

    施圆就慢慢将前后经过说了一遍,问她觉得不觉得谁可疑的时候,她犹豫了下,摇摇头:“没有。”

    付拾一对那个毒誓比较好奇,就问了句:“那死者发毒誓的事儿,是怎么回事儿?”

    施圆一听这话,脸上表情就有点儿尴尬。

    好半晌她才咬咬牙,低声说了原委。

    原来,死者姚菁和杜爱他们家定了婚,前些日子定的,订婚没几日,有一回,在一次宴会上,她被人看到了和一个男子拉拉扯扯,姚箐赌咒说不是她的情郎,而是当日与她同行的,杜爱的姐姐杜若。

    她说她是撞破了二人的事情,所以二人才与她拉扯。

    姚箐赌咒发誓,而且还要撞死以证清白,后头,杜若就被送走了。

    这个事情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背地里就总有人拿出来说笑。

    但是杜家和姚家两家自己倒是没因此影响婚事。

    这次,姚菁就是跟着杜家来的。

    付拾一听完了,冷不丁问了句:“那你为何偏偏今日想到了要做游戏?”

    这话问得施圆一愣。

    施圆喃喃的重复一遍:“我为什么忽然想到做游戏——”

    施圆想起来了,她愣愣的回答:“是昨日碰面时候,有人提的,可是谁提得,我忘了——我们几个人在一起说话来的。”

    但是很快她就又皱眉言道:“但是这也不稀奇,因为我们平时也经常在一处玩,这个游戏也是经常玩的。我始终想不明白,怎么中毒的偏偏是姚菁?”

    这个问题,付拾一和李长博都想过。

    李长博很是一本正经的回答了:“有可能是投毒,只是想随便毒死一个,但是最大可能是有人有目的的做这个事情。”

    施圆眼前浮现出杜爱的脸来,随即又失笑:“可是我们平日关系一向不错——就算是有不痛快,谁还能为了这点不痛快杀人——”

    再说了,杜爱年纪才多大点?更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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