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三人陷入了苦思冥想。

    付拾一也不着急,自己慢慢地去查看那些脚印。希望能看出什么端倪。

    好在三个学生也不是真的笨蛋。

    钟约寒第一个开口:“去问问送葬的队伍是什么时候上来的,说不定有人曾见过凶手。”

    徐双鱼也道:“四周看看,看看有没有单独的脚印。如果没有,是不是就说明,凶手就是村里的人?这条路,要么去坟场,要么就去村里,没有别的路了。”

    翟升最后开口:“我觉得如果一切都在凶手算计之中,那是不是世子逃跑也是在他算计之中?他从这里,是不是也可以回家?他对这附近,很熟悉。”

    付拾一听完了三个人的话,总算是有了一点欣慰:“还算是没笨到家。”

    李长博轻声道:“我有一个疑问,如果他们是从山脚下上来,世子不必非要从这里逃跑。甚至不惜往下跳。”

    李长博声音渐渐笃定:“我觉得,他们是从山上下来的。世子被带走的地方,也是半山腰——”

    付拾一颔首:“李县令分析得很有道理。”

    所以一群人就顺着这条路往山上去。

    方良不解:“可是这里不是通往坟场吗?”

    李长博声音凝重:“凶手要折磨世子,或许坟场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方良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付拾一又道:“而且,凶手可能是和世子有仇。我在想,什么样的仇,才至于要这样——”

    李长博心中微微一动:“自然是性命攸关的仇恨。”

    付拾一和李长博对视一眼,面上都是凝重。

    很快就走到了道路的尽头。

    天色也彻底黑了下来。

    晚上的坟场,既安静又热闹。

    安静是因为一个人也没有,一点灯火也没有,黑漆漆的,弥漫着一种怪异的恐怖。

    地上那一个个的土包和墓碑,更将气氛弄得更恐怖。

    甚至总让人有一种错觉:会不会一个不留神,就从坟墓里头钻出人来……

    夏天夜里风大,当风吹过的时候,众人听着那簌簌的风吹声,总觉得像是夹杂着轻轻的呜咽声。

    有人咽了咽口水,无声的往距离自己最近的人靠过去。

    这个时候,只有身边贴着热乎乎的身体,仿佛才能给人最坚实的安全感。

    当然,付拾一绝对不在这个行列。

    付拾一笑眯眯的故意吓唬众人:“你们可要小心点哦,别踩着人家的房子,不然人家可是会怪罪的。”

    众人看着那些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土包,登时就不由自主齐刷刷打了一个寒噤。

    胳膊上更是密密麻麻起了鸡皮疙瘩。

    胆小的人彼此凑得更近了。

    李长博往付拾一身边走近一些,替她撑着火把。

    他轻笑出声:“那付小娘子更要小心了。你走第一个,千万不能马虎。”

    付拾一:……好了我知道你不害怕了。

    其他人:……好了我知道你们两个都不害怕,能不能闭嘴?

    付拾一很快就发现了一个新的坟墓。

    主要是位置挺显眼的,上头又一根草都没有,而且坟墓跟前还供奉着香烛。

    关键是那蜡烛还没烧完,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对闪烁的眼睛。

    付拾一悄悄让李长博看:“李县令你看那是什么。”

    李长博打眼一看,顿时一扬眉。

    其他人也跟着下意识看过去。

    “啊——”或是短促,或是悠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付拾一忍不住伸手捂耳朵:这么多死人我不怕,差点没被你们这一群大活人给吓得蹦起来!还能不能行了!一群大老爷们,一个个叫得像遇到了色魔是什么鬼?

    李长博将付拾一脸上嫌弃看得一清二楚。

    于是李长博咳嗽一声,淡然开口:“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付拾一毫不犹豫点头:“自然是要过去看看的,说不定又能找到新的线索。”

    众人两股战战,满脸抗拒:啥?还要过去看?两位祖宗你们能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有点害怕?

    ###第269章

    有目击者###

    反正不管众人怎么抗拒,做决定的还是付拾一和李长博。

    好在付拾一回头吩咐一句:“除了我们几个,你们剩下的人都在大路上等着。不然万一破坏证据就不好了。”

    众人:这猛然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儿呢……

    付拾一说的我们,是她,李长博,还有学生三人组。

    经过刚才付拾一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学生三人组这会儿脑里开发到了百分之二百,看什么都像证据,完全一副打鸡血的样子。

    众人站在原地,就差掏出手绢来挥舞送别。脸上更是由衷露出了欢喜。

    付拾一还是最先,其次是李长博。

    三人组紧随其后。

    很快到了坟墓跟前。

    果然如同付拾一远远看到的一模一样:这就是一座新坟。

    那对闪烁的小眼睛,是一对快要燃烧殆尽的蜡烛。

    火苗弱得像是一阵风都能吹熄了。

    可偏又顽强的继续燃烧。

    付拾一盯着那新土和新鲜贡品看了许久,才轻声问李长博:“李县令觉得,这对蜡烛能烧多久?”

    李长博仔细凑上去看了看,而后笃定道:“家中祖母也供奉三清,用的也是这种最好的白蜡。能烧六个时辰左右。”

    付拾一咋舌:“我知道是哪种了。那种很贵的。”

    李长博听闻此言,微微一愣,随后若有所思轻声问道:“那付小娘子你说,一个普通村民,为何要用这样贵的蜡烛祭奠?”

    付拾一被李长博这样一问,顿时也愣住了。

    她若有所思看着那对蜡烛:“要么是家中特别殷实,要么就是特别重视。”

    “关键是,这对蜡烛能烧六个时辰左右。也就是差不多五个时辰之前,肯定是有人在这里,或是在下山——”李长博轻声言道:“这个人,是谁?”

    付拾一心头重重一跳。

    她甚至觉得自己仿佛触摸到了真相的边缘。

    徐双鱼的声音响起:“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找到这家人,自然谜底就能揭晓。”

    付拾一指着那新土:“坟是新的,可能是昨日或者今日送葬的。这样看来……那些密密麻麻的脚印也是和这位有关。”

    翟升凑过去,将墓碑上的姓名念出来:“何氏清姑。”

    徐双鱼喃喃:“像是个女子。”

    李长博已经将墓碑上所有字都看一遍,轻声道:“年十五。”

    付拾一听完就咋舌:“这也太可惜了。”

    十五岁……生命才刚开始一点点呢,后头还有好长的路才对。

    付拾一职业病发作,忍不住盯着墓碑考虑:这个墓主,是怎么死的?疾病吗?还是意外呢?

    李长博咳嗽一声,提醒道:“仔细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证据,若是没有,我们就先去找人。”

    顿了顿,又道:“况且人已入土为安,就不要多想了。”

    付拾一讪讪:“放心放心,我没那么丧心病狂,还想着挖起来看看——”

    李长博:……我怎么这么不相信这话呢?

    付拾一仔细看了看,最后指着墓碑和贡品:“贡品并没有带走,有肉有酒,还有鲜果,墓碑也是石碑,可见这家人,应该是家境殷实的。”

    “咱们下去村里,可以找那些看起来还不错的人家。”

    李长博颔首,“到时候付小娘子就先在别院休息?”

    这一直赶路,现在又来山上一圈,李长博看着付拾一略有些疲惫的样子,只觉得怪不好意思。

    付拾一摇头:“还是跟你们一起去吧。万一有个什么,也省得来回叫人。”

    想了想忽然她就反应过来:李县令是不是在顾虑自己的性别,所以就特殊照顾一下?

    对于李长博的贴心,付拾一有点儿感动,更加感慨:这样的男人,怪不得人家郡主都要恨不得倒贴了。这么贴心,这么有能力,简直就是人间罕见好吗?

    不过,付拾一还是认真言道:“李县令不必考虑我是女子这个事情。这点强度,我还行的。我又不是那娇滴滴的,吹吹就坏了。”

    钟约寒听着这话,默默道:付小娘子这身子,比牛还耐用。寻常人轻易比不上好吗?

    徐双鱼诚恳道:“我也觉得李县令多虑了。”

    李长博:……难道我真的多虑了?

    一阵山风吹来,凉飕飕的透人心脾,甚至于吹得人心窝子都发冷。

    付拾一搓了搓手臂,也觉得怪凉的:“走吧,咱们下山了。”

    黑咕隆咚也看不出什么。

    付拾一刚一转身,忽然就看见自己对面徐双鱼瞪圆了眼睛,一脸惊恐。

    徐双鱼抖抖索索:“那,那是么子——”

    居然连方言都不自觉的出来了。

    付拾一:……

    钟约寒的冰山脸还是维持得好好的:“鬼火。”

    老实孩子翟升伸长了脖子:“哪儿呢——”

    李长博:……

    付拾一转过头去一看,就还真的看见了好几朵的鬼火。

    而且颜色还不太一样……

    山风一吹,那些鬼火就飘飘荡荡的过来了。

    翟升没见过这个阵仗,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而且是一下子就跳到了钟约寒背后:“它们是不是生咱们气了——”

    徐双鱼也没见过这个阵仗,有点儿牙关发颤:“这,这是鬼来找我们了吗?”

    付拾一差点没被两个学生给气死。

    不过,转头一想,付拾一就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的转过头去:“说不定是冤死的,想找替身——也可能是底下的太寂寞冷清了,就想找个伴儿……”

    付拾一阴测测一笑:“你们几个都长得怪不错的——”

    翟升吓得话都说不囫囵:“师、师父——”

    付拾一继续笑,直勾勾盯着翟升,拉长了声音慢悠悠的:“我可不是你师父——”

    翟升瞪圆了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付拾一又看向了徐双鱼:“小郎君长得真是细皮嫩肉……”

    徐双鱼紧紧抓着钟约寒的袖子:“师、师兄——”

    钟约寒也是有点儿狐疑的看着付拾一,明显有点儿戒备了。

    付拾一转头又去看李长博,“咯咯咯”的笑:“这位郎君长得最好,不如留下来陪我吧——”

    四目相对,李长博面色平静,眼底半点慌乱也无,一张口就从容淡然:“好啊。”

    ###第270章

    证明一下###

    付拾一有点儿傻眼。

    她万万没想到,李长博居然会这么淡然从容的一口答应下来。

    以至于她想好了的词都卡在了嗓子眼,噎得难受。

    山风再吹过,鬼火又飘荡得近了一点。

    照得坟地里更加阴森可怖了。

    翟升斗胆提议:“听说童子尿可破邪祟——”

    徐双鱼则是怂巴巴:“咱们跑吧——”

    李长博没忍住,轻笑一声:“付小娘子别玩了。”

    付拾一憋得那口气还没顺呢,就又被两个不孝徒弟气得差点登天。

    付拾一恶狠狠瞪了三人一眼:“回去再收拾你们!”

    说完冷着脸就从三人身边过去了。

    李长博从容淡然的跟上。

    三人组面面相觑。

    付拾一走了两步听后面没跟上,不怀好意的回头:“不走快点,等着它们跟你们回家啊?”

    三人组登时差点跑起来。

    翟升不经意的回头,吓得差点脚下拧成麻花,可饶是如此,他还是跑得更快了,一面跑,一面还挺有义气:“快、快跑!它、它们跟着我们了!”

    徐双鱼也回头一看,差点吓哭,人都傻了,脚底下也不动了。

    钟约寒拎着他的后脖子一路拽着往回跑,面上一片铁青。

    付拾一看着三人组从自己身边一溜儿小跑超越过去,不由得叹息摇头:“一个个的,哪有尊师重道的样子?”

    话音刚落,翟升居然还回过头来,着急的小声喊:“师父您快跑!”

    那架势,活脱脱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付拾一:……好吧你还算孝顺的。

    付拾一侧头跟李长博叹气:“他们这个胆量,居然还做这一行——”

    李长博真心实意劝慰:“是当仵作,又不是盗墓。不是特殊情况,谁也不会半夜来这里的。”

    付拾一看李长博,越看越觉得是好苗子,于是不由得惋惜:“李县令要是哪天不想当县令了,说不定可以改行。我看肯定比他们三个强多了。”

    李长博压着轻笑:“付小娘子要是不吓唬他们,我看也不会变成这样。”

    “他们要是半点不怕,吓唬肯定没用。”付拾一笃定三个徒弟都是胆小鬼,而且极其没有常识。

    不过,想了想,她还真挺好奇的:“我看李县令真的半点不害怕。”

    李长博走得稳稳当当,从容不迫,哪怕鬼火都快飘到了跟前:“怕什么?”

    付拾一瞥一眼那带着蓝的鬼火,实话实说:“怕鬼啊。”

    李长博微微一笑:“鬼又有什么好怕的?”

    付拾一随口胡诌:“索命啊什么的——”

    李长博还是淡然得很:“老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我又未曾害过他们,又有什么好怕的?”

    付拾一:……我有点服气了。

    李长博说完之后,还看着付拾一笑了笑:“再说了,付小娘子不是也半点不怕吗?”

    付拾一摇头:“死人不可怕。活人才可怕。死人又不会处心积虑想弄死我。再说了,世上真有鬼的话,他们真能找冤亲债主索命,那反而倒是好了。我也就可以安心改行了。”

    李长博一时没言语。

    气氛好像是有些凝重。

    付拾一想了想,决定还是活跃一下气氛。

    于是她笑眯眯道:“再说了,要是真有鬼,他们肯定特别喜欢我,绝不会害我。说不定为了伸冤,还得给我送好处贿赂我——比如拿这个鬼火晚上给我找个明什么的……”

    “哈哈哈——”李长博一个没忍住,就这么笑出了声。

    这声音虽然颇有些低音炮的感觉,可却爽朗得过分。

    总而言之,这个笑声在这个阴森森的坟场里,显得还是怪突兀的。

    不远处的众人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我是不是幻觉了?李县令和付小娘子居然在谈笑风生?是我听错了,还是我看错了——

    随后众人又猛然打了个寒噤:会不会已经被附身了……

    付拾一也被李长博笑得有点儿不自然。

    付拾一:李县令的声音好像低音炮,温柔好听得过分!呜呜呜,耳朵怀孕了怎么办?他怎么能笑得这么好听……

    两人从坟场走到了路边,还带出来两朵鬼火。

    只是又走了两步,那两朵鬼火就倏地灭了。

    众人心里顿时又一凉:完了完了,我们的付小娘子和李县令肯定完了——

    方良颤巍巍的开口:“郎君——您记不记得您答应了太夫人她寿诞时候送什么?”

    徐双鱼也颤巍巍跟上:“付小娘子记不记得中午咱们吃过什么菜?”

    钟约寒和众人一起噎住:这问的是什么问题……

    李长博和付拾一无奈对视一眼,而后李长博:“百寿图。”

    付拾一没好气:“红烧肥肠!就是你洗的!”

    徐双鱼和方良对视一眼,差点抱头痛哭:太好了!呜呜呜,真的没换人——

    付拾一按着自己狂跳不已的太阳穴,觉得自己要步翟老头的后尘。

    她只能深深吸气,宽慰自己:我不气,我不气,气死我了谁得意——决不能让他们三个蠢蛋继承我的解剖刀!

    付拾一瞪了蠢徒弟一眼:“回去接着给我洗肥肠去!”

    徐双鱼热泪盈眶的小鸡啄米:“付小娘子没事就行,我天天给付小娘子洗!”

    付拾一面无表情:我该继续生气,还是该感动……算了,这孩子虽然蠢蛋一个,好歹是自家的,忍了。好歹他还是很孝顺,忍了,忍了。

    李长博虽没有开口,却陷入深深思量:换人的事情,看来刻不容缓了。

    有人颤巍巍的提议:“夜里风大,咱们还是快快下山去吧。”

    李长博“嗯”了一声准了。

    不少人如蒙大赦,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里离山脚下也不算远,走到了土崖那儿的时候,付拾一往山脚下眺望,发现都能看得见山脚底下的灯火。

    村子里的灯火如今正是鼎盛的时候,估计好多人家这会儿都要准备睡下了。

    付拾一和李长博说话:“李县令,你说,汝阳王世子临时那一刻,在想什么?”

    李长博认真想了想,“可能是在后悔吧。后悔这一辈子,就这么荒唐的过去了。后悔今日早上为何要出门打猎——”

    ###第271章

    悔不当初###

    付拾一的回答总是实诚得令人发指:“可是没有用啊。不如想一点有意义的。”

    李长博:……“付小娘子说得对。”

    “万一咱们抓不住凶手,会怎么样?”付拾一闲极无聊。

    李长博认真思考一瞬:“我觉得不会。毕竟有付小娘子你在。”

    付拾一侧头笑问他:“那要是我不在了呢?”

    李长博反问:“为什么会不在?”

    付拾一想了个理由:“譬如成亲生孩子去了什么的——”

    李长博理所当然:“付小娘子嫁在长安县就行。”

    付拾一继续增加难度:“也许家里人不愿意让我出来干这一行——”

    “我回去说服他们。”李长博依旧理所当然,只是心头有句话没说出来:若不同意的,付小娘子也不必嫁了。

    付拾一瞠目结舌:“万一他们还是不同意呢?”

    李长博就将心里话说出来了:“那这样的婆家,还是不要为好。勉强之下,付小娘子也未必开心。”

    付拾一彻底服气,敬畏的看着李长博:“没想到李县令对这婚姻之事,都这样懂得。”

    李长博扯出一丝笑:“见多了。”

    付拾一琢磨一下,总觉得这一番话有些别样的意味深长。

    付拾一于是低声问他:“那郡主呢?郡主对李县令你死心塌地的,李县令为什么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呢?”

    李长博慢悠悠反问:“何谓明确态度?”

    付拾一斟酌半天:“既不答应,也没有明确拒绝。”

    李长博还是慢悠悠:“何为明确拒绝?”

    付拾一很坦诚:“回避,拒绝,不相见,都是明确态度。”

    李长博倏地笑了,笑声低沉,“那是仇人才那般。郡主坦荡直爽,我不曾答应,更不曾与她单独相处,如何就不算态度明确?非要大吵一架,弄得老死不相往来?何必呢?我不讨厌郡主,也不恨郡主,更无须让郡主颜面无光。借由她的坦荡直爽,去搏世人目光。更让我们与皇家的关系,更添僵硬。”

    付拾一听得有些豁然开朗。

    随后也觉得自己仿佛狭隘了:谁说不喜欢对方,不能和对方成为夫妻,就一定要弄成仇人的?

    付拾一忍不住吐槽:爱情害死人啊。你看那些女配纠缠男主,男主总是绝情得很,恨不得将女配就地处死。可现实中,哪用那样啊?人家喜欢你,说白了也是给你脸不是么……对于一个无辜的人,人家没有伤天害理,只是热烈追求,倒还真不用太高调的拒绝,摆明态度就是。时间长了,不给任何希望,自然也就过去了。仗着人家喜欢你,下巴都要抬到天上去,傲什么?人家李县令这么风光霁月,家世牛叉,人也没傲呢。

    付拾一又忍不住有点儿对李长博敬畏起来:“怪不得郡主这么喜欢你。”

    李长博失笑:“承蒙郡主错爱了。”

    付拾一重新回到了喜欢不喜欢的问题上:“那李县令为什么不喜欢郡主呢?”

    李长博被付拾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惊住,略无奈的叹气:“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就是觉得,她不适合做我李长博的妻子罢了。”

    付拾一:……这个回答一点也不言情。而且非常社会的口吻。合适不合适什么的……嗯,好现实哦。

    付拾一偷偷看李长博:没想到李县令居然是这样现实的李县令。

    说话间到了山脚下,一群人也没回别院,直接就去了村里。

    进村首先找里正,问起山上新坟。

    提起山上的新坟,里正当即就叹了一口气:“他们家也是可怜得很。从小就父母双亡,好不容易兄妹两个长大了,日子也好过了,,眼看着清姑说了亲事,准备嫁人了,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忽然就没了。”

    “这几天办丧事,她哥哥都不成人样了。耗尽了家里所有的钱,给办的丧事。”

    “好在未婚夫家里也是有情有义的,所以没让退聘礼,反倒是还送了一笔钱过来,帮着一起办丧事。”

    里正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忽然反应过来:“李县令要找他们家有什么事儿?”

    李长博也不细说,怕引起恐慌,只是微笑道:“只是在山上看到了,就顺带过来看看。然后再问两句话。”

    里正一听这话,眼睛有点儿发亮。

    明明一把年纪了,还硬是跟个小孩子一样凑上来,压低声音悄悄摸摸的咬耳朵:“是不是因为清姑的死有问题?我们都说,清姑身体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就死了?而且神神秘秘的,连死因都不说。只说是暴毙。”

    付拾一虽然很憋笑,却也成功被吸引了注意力。

    但是她真的很想提醒老爷子:您耳背,但是我们不耳背,既然是咬耳朵,为什么要用我们都能听见的音量?看看李县令那表情,我怀疑耵聍都要被震脱落了!

    李长博悄悄往后让了让,清了清嗓子:“所以才要去问问。劳烦里正您带路?”

    里正义不容辞:“那咱们走!”

    里正雄赳赳气昂昂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李长博官最大,赶忙让他:“李县令,请,请——”

    付拾一笑得有点直不起腰:老爷子也太可爱了吧?

    一路到了里正说的那个何清姑家。

    里正上前去敲门,来开门的是个年轻妇人,这是何清姑的嫂嫂郭氏。

    郭氏一脸疲倦,声音也是哑的,还带着浓浓的鼻音:“谁啊——”

    一抬头看见外头这么多人,顿时愣了。

    里正忙介绍:“这是长安城里来的县令,李县令。这些是他带来的不良人。”

    郭氏没立刻将人往里头让,反倒是忽然就露出了几分戒备:“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我们家是犯了什么事儿?”

    付拾一听闻这话,顿时扬眉:好好的,这样问……看来里头有内情啊。

    李长博笑着刚要开口,里正就忙训斥:“胡说什么?人家李县令是看清姑死得不明不白,所以特地来调查的!你个妇道人家,不懂不要乱言语!叫你男人出来!”

    郭氏摇头:“他不在家。出门去了。而且清姑也没有死得不明不白,她是自己摔了一跤摔死的。要是不明不白,我们自己怎么不报官?”

    ###第272章

    有问题啊###

    郭氏说得很是断然。

    连半点别的情绪都没有。

    付拾一微微眯起眼睛:根据心理学,这样的情况,通常是想掩饰。而且是竭力的掩饰。她越是说清姑的死没有问题,就越是说明,很可能真的有问题。

    付拾一轻轻的的用手指捅了捅李长博的腰。

    李长博纹丝不动,不过却手在身后轻轻的动了动,而后笑着开了口:“不是为了这个,是一些别的事情,想问问你们家了解一下情况。不知可否进去聊几句?”

    李长博的微笑,显得温和又诚挚,这样的态度,通常让人没有任何抵抗力。

    付拾一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就没再继续小动作。

    反倒是厉海瞥见了,若有所思一下,随后就开始目不斜视:肥水不流外人田,挺好。

    郭氏虽然还是防备的看着李长博,却也只能请他进去。

    付拾一猜测估计是觉得当官的惹不起?

    一进院子,付拾一就职业病发作,开始各处仔细观察。

    直到进屋坐下,也就确定下来:他们家可能真不富裕。对比墓碑和贡品,可以说是极其不匹配了。

    而李长博已经和郭氏聊开了:“方才听闻你说,你家丈夫不在家中?这么晚了,他还没有回家吗?”

    郭氏略不自然,几乎不敢看李长博的脸,似是多看一眼都觉得冒犯:“没有。他进山打猎了。我们是猎户,靠着山吃饭。这次办丧事用了这么多钱,当家的说要赶紧进山。”

    李长博微微皱起眉头:“那他什么时候走的?又说什么时候回来?”

    郭氏忽然就红了眼眶,低头擦拭眼泪:“早上天不见亮就走了,回来估计还要一两天。每次进山,都要往里走,没个两三天回不来。”

    李长博眉头就更紧了。

    付拾一轻声开口:“出了这个事情,你们想必很难过吧?”

    这话一出,郭氏的眼泪就更汹涌了,虽然一句没说,可那神情看得人感同身受。

    “我在山上看了新坟,你们夫妻两个,很疼这个妹子吧。”付拾一继续问下去,还伸手拍了拍郭氏的背脊:“也不要太难过了。这件事情听说也很忽然,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也正常。可日子还要过下去。再说了,你们做得够好了,我看墓碑贡品,都用的上佳的。”

    郭氏感激看一眼付拾一,哽咽道:“他就这么一个妹子,从小两人相依为命长大,忽然人没了,就等于要了他半条命!我家小姑子从来也懂事,从我嫁过来,我们连拌嘴都没有过一句。那么让人心疼的孩子,好好的就这么去了——”

    付拾一叹了一口气,附和:“可不是吗?有些坏人该死却不死,可有些好人不该死却偏死得凄惨。有时候我都怀疑,老天爷是不是不公。”

    郭氏顿时哭出声来,声声泣血。

    李长博在旁边看着付拾一,心头佩服:付小娘子这个套话技术,完全是不露痕迹。

    付拾一又自说自话道:“所以我才选择做仵作。这样才能替死者伸冤。”

    郭氏有些惊讶:“小娘子是仵作?”

    付拾一点头:“是啊,如假包换。若是今后有用的上我的,只管开口。不为别的,就只看你们对清姑的一片爱护之情。我没有哥哥,可我却做梦都想有个这样的哥哥。”

    付拾一惆怅:独生子女的悲惨以及实名制羡慕别人有哥哥的女孩。

    郭氏看付拾一,笑得微微不自然:“恐怕是没有用得上的时候。”

    付拾一豁达一笑:“没关系,用不上更好。说明你们一直平平安安,没有遇到任何不公正和危险。”

    所有人悄悄的给付拾一喝彩:付小娘子这也太义正言辞了。比李县令还像是一方县令。

    李长博:……莫名觉得付小娘子该是个男子,该来当长安县县令。

    郭氏也被付拾一弄得愣愣的,感动得一塌糊涂。

    付拾一很亲切的拍她背:“好了,咱们说点别的吧。你丈夫在山上打猎,想必功夫很好吧?他不会有事儿的吧?我就怕他心神恍惚之下……遇到危险。”

    郭氏心都紧了:“应该不会吧……”

    付拾一也犯愁:“我就是担心,但愿是多此一举。”

    郭氏开始团团转:“那怎么办——”

    付拾一转头看李长博:来吧,李县令,该你上了!

    李长博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若是需要,我可让不良人帮你进山寻找。都是大唐子民,我们官府义不容辞。”

    这一刻,付拾一觉得要是李长博背后来个光圈加持,那就是妥妥的真神降世——至少在郭氏看来是这样。

    郭氏恨不得一下子扑过去:“真的?”

    李长博颔首:“不过今晚肯定不行。天黑了,我们的人人生地不熟的,恐怕找不到。”

    郭氏连连点头:“也是,也是。那明天,明天假如他没回来——”

    李长博颔首:“我们就住在汝阳王府别院那边,你若有需要,就来寻我。”

    郭氏本来还满脸感激,结果一听见这句话,登时就变了脸色。

    郭氏勉强笑了笑:“我记住了。不过天也不早了,我一个妇人家——”

    郭氏既然逐客,李长博自然也只能开口说走。

    结果一行人刚出来,郭氏在后头就将门关上了。

    里正还忙跟李长博解释:“乡下妇人没见过世面,不知礼数,她也是害怕。”

    李长博笑笑:“本来也是我们叨扰。”

    可等里正转过脸去,他面上登时就露出了几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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