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俞渐离听完不由得有些沮丧,看来纪砚白是没记住他押的题。

    他写的总结稍微多看看,及格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难道是临时抱佛脚太急了,下次提前给纪砚白准备一下?

    他走进去问:“你怎么来我这了?”

    陆怀璟提议:“考完了有两日假期,我们一起出去玩?”

    俞渐离不太愿意。

    与陆怀璟交好的都是一群纨绔子弟,他如果去了,定然还是他一出场惊艳众人,所有人感叹他的容貌,从呆滞到诧异的戏码。

    怪没意思的,他自己也会尴尬。

    “我还是想留在号房看书。”俞渐离并没有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让陆怀璟一阵失望。

    于是陆怀璟气急败坏地叫嚷:“不知道多少人巴不得跟我一起!”

    “这样啊,那你也不缺玩伴,你们一起去吧。”

    “你……你不识好歹!”陆怀璟气得不轻,扭头就走,走了两步发现这次俞渐离没追他,便自己折返了回来,跟着俞渐离进了号房。

    俞渐离进入号房,先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了润喉咙,接着坐下来休息。

    陆怀璟坐在他的正对面,手扶着桌沿,对他怒目而视。

    被陆怀璟瞪了一会儿,俞渐离才无奈地叹气:“陆兄,我饿了,要不……”

    陆怀璟终于开心了,大笑了一声,语气却还在嘲讽:“呵!当你多无趣多清高呢,还不是有求于我?!”

    俞渐离回答得也很诚恳:“嗯,此等要事,只能劳烦陆兄,旁人都信不过。”

    “以后别跟我端着,有事直说就是了,等着吧,我一会儿就过来。”

    陆怀璟说着起身得意洋洋地离开了,像是要出去狩猎斗志满满的小兽。

    俞渐离也是不理解,为什么有人喜欢被人麻烦。

    他又喝了一口水,接着端着水杯放空自己。

    备考真的会让人神经紧张,好在两个主要的考试都结束了,之后的选修课程能有一个半分,射箭不扣分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轻松了不少。

    没一会儿有人敲门,他还当是陆怀璟回来了,结果开门发现是昙回。

    昙回依旧是那副很开心的模样,看到俞渐离更是朗声笑道:“俞公子,我家少爷特意让我来告诉你一声,他对了三道题!”

    “哦……可惜了,没及格。”

    “嗐!及格不及格什么的无所谓,我们少爷可高兴坏了!看之后还有谁敢说我们少爷是文盲!”

    俞渐离还真是没想到。

    他这种没得上等都会忧愁的人,自然不理解有人会答对题就高兴。

    不过想到自己帮到了纪砚白,还是有几分开心的。

    俞渐离缓和了心情,问:“他又去练箭了吗?”

    “没,回府挨骂去了。”

    真亏得昙回能说得这般坦然开朗,俞渐离听完都没能生出担心来。

    “他又惹祸了?”

    “小事情,罚写没按时交,不过这次少爷破天荒地写了几份,想来也不会被怎么为难。”

    俞渐离听完若有所思地点头:“哦……”

    “顶多被踹几脚。”

    “啊?国公爷的脚可不轻吧?”

    “嘻嘻,我们少爷抗打啊!”昙回骄傲地抬手,亮出了大拇哥。

    俞渐离看着昙回这般夸自家少爷,也不知道纪砚白知道了能高兴得起来吗?

    “那、那就好。”俞渐离只能这般回答。

    纪砚白这种攻击高还血厚的BOSS确实很难杀,国公爷的脚杀不死他。

    死不了就不是大事。

    *

    国公爷将几份罚抄扬到了纪砚白的面前,见纸张轻飘飘地落下还不解恨,又在上面踩了几脚:“这写的都是些什么啊!这些字你自己认识吗?”

    纪砚白站得笔直,面对愤怒的国公爷也没有什么惧怕,反而淡定地道:“自然认识。”

    “鬼画符都比你这好看吧!?”

    “没见过,你请来鬼画几个,我比较比较就是了。”

    “混账东西,还得给你抓个鬼去?你爹我叱咤风云这么多年,鬼见我都怕,哪里抓得到?”

    “哦。”

    “哦?!”国公爷听到纪砚白的语气更加愤怒了,手掌一拍桌面,“你哦什么哦?这天底下我怕谁?都是别人怕我!”

    “是,您天不怕地不怕,您纳个妾试试。”

    “……”国公爷竟然也在气头上安静了下来。

    他们纪家男儿不惧天下,只惧内。

    “别提那些不吉利的事情!”国公爷终于回答了出来,甚至有威胁的意味。

    他知道,他家那位此刻定然在外面听墙角呢。

    纪砚白也适时说了别的:“罚写我也写了,国子监我也待了,这几日也没惹事,您今日是发什么火?”

    “让你五日内交上所有罚写,到今日还没写完,我还不能问了?”

    “家规您自己都记不住,还指望我遵守什么?写多了有什么用?上梁不正下梁歪,我随您。”

    “小畜生……”

    “那您就是老畜生。”

    国公爷终于忍不住,抬腿就是一脚踢了过去:“你看看你,像个街头恶棍,哪里有小将军、小国舅的样子?!”

    纪砚白被踢了也没吭声,挨了这一脚。

    门口偷听的国公夫人赶紧推门进来,护在了纪砚白身前:“你怎么还打孩子?!”

    “你看看你把他惯的,无法无天的!”

    “白白这些日子一直在国子监,想来过得也不舒坦。我听国子监传来的消息了,他口试对了整整三道题!这意味着什么?!

    “我们白白非常努力地学习了,帖经也是吃了字不好的亏。对了这么多题,你年轻的时候也做不到吧?学会了这么多东西,我们白白得吃了多少苦?”

    国公夫人说着,不禁红了眼眶。

    国公爷见国公夫人这般模样,当即软了态度:“你别哭啊!”

    说着就去扶国公夫人的手臂,却被她甩开了:“当初我随军,白白出生在军营里,从小就跟着我们受苦。你们一直在打仗,也没人能教他读书习字,这不就耽误了他,现在反而怪他了?”

    “我、我也是着急,如今是在京里,他稍个不留神,若是影响了初儿和昪儿……”

    正所谓树大招风,国公府一直被众多人盯着。

    他们家有皇后和太子,也影响着他们。

    纪砚白回京后国公爷也是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纪砚白惹了什么事,让皇上和皇后生出什么嫌隙,再影响了太子。

    “你的儿子你还不了解?!他一直是一个好孩子!”国公夫人反驳。

    国公爷就此噤声。

    纪砚白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二人争吵,想的却是别的。

    下次俞渐离押题他还是认真听听吧,还能少挨两脚。

    还真能押中题……那俞渐离能不能押中敌军从何处出兵?

    下次问问。

    第017章

    毁箭

    箭术考试,对初学者要求要低一些。

    入学时间久的监生,会要求命中的环数总分。新入学的监生很多是初学者,只要求中靶即可。

    中靶八箭为上等,五箭以下为下等。

    上等会给半积分,下等则会累积三次扣总积分里的半分,也可以理解为能够中靶五箭就是及格。

    俞渐离手中拿着陆怀璟借给他的弓箭,在训练场地热身都要承受不少异样目光。

    之前他口试上等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让同支堂的监生不敢再质疑他的才华,却还是免不得私底下议论。

    今日见俞渐离自备弓箭,他们自然心中不甘。

    虽然四门学也有一部分人自备了弓箭,毕竟可以私底下练习,考试时是熟悉弓箭也能更顺手,但是那些弓箭的品质都不如俞渐离的这把。

    在他们看来,俞渐离简直是在作弊!

    还有人暗地里去寻了考官,说自备弓箭有失公平。

    考官却并不在意地道:“考试并不要求弓箭统一,给你们用发放下来的弓箭,只是因为你们自己没有而已。”

    考官并未明说,国子学的监生都是自备弓箭,他们嫌国子监提供的弓箭伤手。

    若是管了俞渐离,是不是连那些招惹不起的监生也要管?

    四门学之所以大多用国子监的弓箭,是因为多是寒门学子,自家买不起。

    考官不管,俞渐离也不算违反规则,他们心中愤恨却也无可奈何。

    俞渐离拿着陆怀璟借给自己的弓箭排队等待第二次热身,想在考试前适应今日的风速,找到手感。

    这时不知怎的,在他前面排队的几个人突然吵了起来,让俞渐离意识到了不对。

    他稍微后退想要避开,却被排在身后的人扶住:“别乱了队伍。”

    “你松开我!”俞渐离想要挣脱开他的手,那人却更加用力了。

    排在前面的人互相推搡了起来,刚巧不巧地撞到了俞渐离。

    俞渐离明明努力将弓箭护在怀里,还是没能护住。

    有人强行按住他的手臂,有人朝着他猛撞,那些人互相配合,仅仅一个瞬间便弄坏了弓箭。

    “咔嚓”清脆的声响,仿佛是一个节点,让那些人的争斗也在这一瞬停止。

    俞渐离竟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弓箭落地,被踩得断裂。

    这时扶着他身体的人才松了手。

    那人松开手后,俞渐离的双臂仍旧疼痛不已,可见方才按住他那人有多用力。

    这些人是事先谋划好的。

    俞渐离可以确定。

    此刻的俞渐离竟然有些想笑,他远远低估了这群书中龙套的愚蠢程度,他们竟然真的会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如此的急不可耐,又坑害得如此没有技术含量。

    他居然会以正常人的思维去思考这群人……他也跟着变傻了呢。

    考官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走过来,那些人已经散开,好像无事发生般地继续排队。

    俞渐离只能捡起弓箭查看,确定今日是无法再使用了。

    在俞渐离身后排队的监生忍不住去看国子监备的弓箭,好一些的早就被其他准备考试的监生选走,只剩下了一些看起来就很破旧的。

    俞渐离想要考试,只能在那里面选择了,他不由得一阵幸灾乐祸。

    和他一同排队的几人都朝着他看过去。

    有人故意关切地说:“弓箭怎么坏了啊?这还怎么考试?”

    “和我们用同样的弓箭考试呗,国子学的都用自己的弓箭,倒也算公平。在四门学用上好的弓箭和我们一同考试,也不知羞。”

    俞渐离却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惊慌,只是语气平静地道:“无妨,其实我备考时已经选好了弓箭,此刻放在了我的储物柜子里。

    “只是热身的时候想用这把弓箭而已,它轻便一些,能够节省体力。我太弱了,用国子监的弓箭热身怕是坚持不下来考试。”

    “你、你有上好的弓箭,怎会考试时不用?!”其中一人大声质疑道。

    “考试前的登记,都会登记考试用的弓箭,并且挂上红绸,你看我这把上可有?”俞渐离说着,举起了自己的弓箭。

    他们这才发现,俞渐离的弓箭上果然没有挂着红绸。

    之前,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弓箭上,并未在意红绸。

    有的则是觉得俞森*晚*整*理渐离还没去登记考试,也未多想。

    谁能想到俞渐离会放着好的弓箭不用,用国子监统一的弓箭?

    俞渐离这人小心。

    他的确急切地需要重振俞家,却也不想招惹麻烦,尤其不想明知言为自己做太多事情,仿佛要无数次给他善后。

    陆怀璟的弓箭太过惹眼,平日里用来练习更好些,若是用来考试难免让人诟病。

    他本就一身狼藉,没必要再留下什么把柄。

    俞渐离目光扫过这些人,继续开口:“只是我有些忧愁,这弓箭怕是价格不菲,到时候几位与我一同去陆家赔礼道歉,赔偿弓箭怕是要破费了。”

    那几人听后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俞渐离举起弓箭给他们看:“几位发生争执踩到了我的弓箭,还有人故意不让我躲开,我们算是一同损害了弓箭,自然要一同赔偿。”

    那几人的脸色突然变得铁青,当即耍赖:“是你不小心弄坏的,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俞渐离回答:“那就报案吧,绳愆厅的监丞,或者官府总能查清。”

    “你威胁谁呢?!”

    “没威胁,先考试吧,之后自然会妥善处理。”俞渐离说着,放弃了第二次热身的机会,去取了自己考试的弓箭后,便在一边闭目养神了。

    他选的位置也很巧妙,就在考官身边,旁人根本没办法在考官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这一回,队伍已经变了气氛。

    之前的几人似乎都开始忐忑起来,心中不知之后会如何处理。

    许是第一次做坏事,都有些底气不足。

    破坏弓箭是众人商议后的结果,他们排序在俞渐离左右,便被选了出来做这件事。

    他们虽有所迟疑,可为了“整个支堂的公平”,他们还是答应了。

    可现在要赔偿,牵扯到了金钱,他们可就做不到大义凛然了。

    价值不菲的弓箭,他们怎么可能赔得起?倾家荡产怕是都不行。

    陆怀璟那样的身家,居然是借而不是送?

    如果打死不认,就说是俞渐离一个人损坏的就没事了吧?

    陆怀璟跟俞渐离关系好,不会怪罪俞渐离吧?

    他们最开始就是这般想的。

    射箭考试有条不紊地进行,到俞渐离上场时,天气尚可,风速不急不缓,倒是适合射箭。

    他站在规定的位置,拿起弓箭根据纪砚白教给自己的调整姿势,接着射箭。

    第一箭划过箭靶射了出去。

    *

    在一边远远观看考试的昙回忍不住“啧”了一声:“出师不利啊,因为刚才的事情影响到心态了?”

    “他的情绪还算平稳,此刻是在适应这个弓箭,应该是不太习惯这个弓箭的力度。”

    “可惜咯……若是用平时的那把弓,这一箭定然中了,他就是太过小心谨慎了。”

    纪砚白并未回答昙回的话,看到俞渐离第二箭中靶才松了一口气。

    昙回探头探脑地看了半晌,有些忧愁:“旁人也不会给俞公子作证啊,我们这般在树上偷看也算不得证人,也不知最后能不能妥善处理此事。”

    “处理不了就收拾他们。”

    “也是,您最见不得这种歪风邪气的人,总能有机会收拾。”昙回点了点头,知道自家少爷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你去看看明知言考完了没。”

    “懂了。”昙回回答完,便纵身跃下了树,竟也是轻功极好之人。

    这种事情他们不便插手,但是明知言那边有了准备,便能更好地协助俞渐离。

    纪砚白则是一直在树上看俞渐离考试,看到俞渐离最终中了六箭才纵着轻功离开。

    *

    陆怀璟看着明知言,想要咧嘴嫌弃,却觉得此时场合不太合适。

    想要和明知言商量吧,又恨不得跟明知言吵上一架。

    看到明知言这张脸就想起曾经在他那里遭受过的屈辱!

    “不就一把弓箭,最开始也是想送他的。”陆怀璟嘟囔着说道。

    “重点不是赔偿,而是让那些做坏事的人付出相应的代价,而且他们也知道弓箭是你借的,算不算欺负到你头上来了?”

    陆怀璟果然被一句话激怒了,登时瞪大了眼睛:“还真是,这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啊!”

    “弄坏了别人的东西照价赔偿,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可是昙回也说没有证人,那群人又是一伙的,监丞能信吗?”

    “你只需要表现出来愤怒,甚至连俞渐离一起痛骂即可,别的交给我。”

    陆怀璟依旧怀疑:“能行?”

    “嗯,渐离是个聪明人,会很快配合。使坏的人还是新监生,胆子小,这种人我对付得多了,自然有把握。”

    陆怀璟双手环胸打量明知言,长长地叹气:“谁能想到,有朝一日我会和你统一战线,还要互相配合,真晦气。”

    “之前弓箭的事情,我还要感谢你。”

    “咳咳。”陆怀璟轻咳了一声,“罢了,我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不死不休,你不高兴谁也别想好过的架势就行。”

    陆怀璟努力去领悟,发现他平时便是这样的。

    于是点头道:“好。”

    明知言在等待的时间却在想其他的事情……

    昙回怎么会那么巧地看到俞渐离被人为难,还知道来告诉他?

    如果没有纪砚白的授意,昙回会来吗?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纪砚白可不是一个很好对付的人。

    第018章

    合谋

    俞渐离规规矩矩地等到最后一个参与的人考完了,才主动说道:“我们一起去绳愆厅吧。”

    那几人已经想好了耍赖,根本不愿意配合。

    俞渐离也没指望这件事能很快解决,只是今日这一步必须要走。

    那几人正想一走了之,却见到了监丞派来请他们的人。

    他们这些刚来国子监的监生大多十五六岁,见到师长都万分惧怕,见到监丞的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看到这些人,俞渐离就猜到是明知言插手了。

    明知言一向与监丞的关系不错,监丞也十分欣赏他。

    只是俞渐离有些意外,明知言是如何得到消息的?

    最后还是麻烦了他。

    一行人刚到了监丞的绳愆厅,就听到了陆怀璟的吵嚷声:“我本来就不想借他!还不是你死缠烂打?!那可是祖母送我的心爱之物,现在被弄坏了怎么办?”

    正骂着,看到了进来的一行人,登时更气了,指着他们便边骂边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就是你们几个不长眼的,敢弄坏我的东西?”

    说着抬眼看向俞渐离:“俞渐离!我真是给你脸了,我的东西你也敢弄坏,我看这国子监你是不想待了!”

    陆怀璟这一通骂,把俞渐离都唬住了一瞬。

    他到底是尚书的小儿子,从小嚣张跋扈惯了,那种气场是寻常人没有的。

    他平日里惹是生非时也是气度不凡,此刻盛怒之下,那可真是能吓得孩童啼哭。

    俞渐离和陆怀璟还算是熟悉的,都被镇住了片刻,更何况那几个踩坏弓箭的人。

    有一个胆小的干脆吓得脱口而出:“我、我没想过会这样……”

    很快就被另外一个人制止了,回过神来后赶紧闭嘴。

    明知言在里间倒是不急不缓地开口:“渐离一向爱护那把弓箭,此事定然另有隐情,你让他们把话说完再急也不迟。”

    陆怀璟显然不信:“不就是弓箭坏了,能有什么隐情?难不成还是他们几个陷害俞渐离?”

    明知言听到这句话,语气明显变得严肃起来:“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会影响他们几个人的仕途。他们也都是寒门学子,能来国子监实属不易,若是成了陷害同窗之辈,这辈子都无法翻身。”

    陆怀璟不听他的劝说:“那你说能有什么隐情?不会是赔不起,找理由开脱吧?信不信我闹到大理寺去,先给你们关上几个月再说!”

    这种小事情,自然是闹不到大理寺去的,陆怀璟也是骂得急了没了分寸。

    可说话的人是陆怀璟,他们就觉得陆怀璟真有这样的能耐。

    胆小的那个监生身体一晃,险些跌坐在地,好在被旁边的人扶住了。

    监丞在此刻开口:“我还在这呢,倒想越过我闹到大理寺去了?还这般闹腾,不像话。”

    俞渐离原本一直在沉默,他知道,这种时候都是主角的高光时刻,他站在一边做被拯救的白月光就好。

    此刻他像是刚回过神,赶紧开口:“弓箭是借给我的,其损坏我有很大的责任,是我没有看护好。”

    说着看向身边的人,继续说道:“当时他们几个人发生了争吵,我本想躲开,可他不许我离开队伍,还将我的手臂按出了淤青。那种情况下,我才没能护住弓箭。”

    俞渐离说着掀起自己的袖子,让所有人看自己手臂上的淤青。

    他的皮肤极白,这般分明的淤青,甚至能够看出指印来,像雪原上突兀出现了青石板一般。

    明知言原本还淡然地站在一边,仿佛只是一个帮腔的。

    当他看到俞渐离手臂的淤青后,已经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俞渐离这种身弱的人该是怎样的无助?

    他快步走到了俞渐离的身边,双眸中的心疼简直要溢出来。

    陆怀璟也跟着蹙眉,指着俞渐离的双臂询问:“不让插队能把人掐成这样?不知道的,还当是对同窗动粗了。”

    监丞也跟着道:“你们几个说说是怎么回事。”

    其中年纪稍微大一些的监生开口:“的确是我与张兄起了冲突,期间不小心撞到了俞渐离。俞渐离没拿稳弓箭,自己踩断了弓箭。”

    另外一个人跟着说道:“没错,我作证是他自己踩断的。”

    “我也只是怕俞渐离乱了队伍,才用力了些。”

    俞渐离却在此刻说道:“我不承认这个说法,若是他们互相包庇,也只能让陆少爷闹去大理寺了。”

    陆怀璟大手一抬:“来人啊,给我堂叔带个消息过去,我要带人过去。”

    这是在暗示,他的确有能力安排他们蹲大狱。

    明知言终于在此刻收起了自己的心疼,对俞渐离说道:“渐离,你又是何必,如果闹大了会影响你的仕途,你能重回国子监实属不易,不应该为这点事情前功尽弃了。”

    “不要,我只承认事实,我能回来两次,就能回来第三次。”

    “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般执拗?”

    “我就是这个脾气,你该了解我的。”

    这话看似是在劝俞渐离,其实是说给其他几个人听的。

    那几个人眼珠转得飞快,面面相觑,可都不是什么心思通透的,也看不出对方的神色。

    陆怀璟在此刻道:“我真是没什么耐心了,赶紧给我拿人,走!”

    俞渐离下巴一扬,扭头便要跟着走。

    这时胆小的监生赶紧指着另外一个人开口:“是他踩断的,我看到了,我只是扶着俞渐离而已,没我什么事。”

    被指的人当即恼羞成怒:“不是说好了一起说是俞渐离?!”

    “你们几个!”监丞怒吼了一声,“还不赶紧说实话?”

    他们几个当即慌了神,却也不傻,咬死就说是不小心,而非陷害同窗,可以按照责任轻重来赔偿弓箭。

    这种事情在监丞看来不大,可是弓箭很贵,整整价值一百五十两银子。

    听到这个数字,几个人都吓傻了。

    监丞仔细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再看看参与的人,决定所有人平分赔偿。

    一共五个人,每个人赔偿三十两银子。

    这个结果也让那几个人傻了眼,这种金额他们都要赔一个倾家荡产。

    离开绳愆厅,众人分开。

    陆怀璟第一次演戏,生怕被看出来是在合谋,走的时候还在自顾自地骂人,然后走得飞快。

    俞渐离和明知言并肩走了一段后突然有人朝着俞渐离怒吼了一声:“俞渐离,你为什么要这般咄咄逼人,赶尽杀绝,你是要我们几个人的命吗?”

    俞渐离停住脚步,回头不解地看向他:“在做坏事前,没有考虑过后果吗?”

    “我们只是觉得不公平!”那人竟然回答得理直气壮。

    “人为什么会觉得不快乐?无非去与其他人做比较。”俞渐离不急不缓地回答他,“你们之前与其他同窗做比较,你们都是优胜者。到了国子监,觉得我们都是四门学的监生,你们不该比我差,可发现了差距后变得偏执扭曲。”

    “什么意思?”那人知道俞渐离是在戳穿他们的心思,却还在装傻。

    “豁达一些,人这一生总会有一些不可得之物、比不过之人,太过将心思放在这些上面,只会增加自己的负担,让自己变得愁苦。人也该有脸有皮,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该有的后果,这样我还能高看你们几分。”

    俞渐离说完转过身,继续朝自己的号房走。

    明知言看着这一幕没有参与,跟着俞渐离走远了才问:“你还有心情开解他们?”

    “我只是想他们放过我,无穷无尽的麻烦也会让我头疼。”

    “也对,我们渐离不想与人为敌。”明知言表示认可,“你也是这样开导自己的吗?”

    “嗯,人活一世,自己才是根本,别让自己太累,别给自己太多压力,别太高看自己,也别太低估自己,走过来的路都算对得起自己。”

    将俞渐离送回号房,明知言并未立即离开,而是站在门口看着隔壁号房半晌,最终才转身离去。

    *

    晚间,俞渐离在号房里看书,不久后听到了纪砚白敲窗的声音。

    俞渐离也不慌,有条不紊地整理自己这边,接着打开了小窗。

    纪砚白双手环胸站在窗边,垂着眼眸漫不经心地看向他,问:“事情解决了?”

    “我听明知言说了,是昙回传消息给他的,谢谢你。”

    “我也只是想看看你的箭练得怎么样。”

    提起这个俞渐离很开心:“挺好的,及格了。”

    “嗯,我看到了,稍加努力,以后说不定可以上等。”

    俞渐离却很有自知之明地摇了摇头:“后面的射箭考试会提高难度,要求环数,我还是只求及格。”

    纪砚白倒也没太坚持,似乎也觉得俞渐离根本就不是一个射箭的料,身体素质太差,还好人足够聪明,懂得运用技巧。

    “昙回去偷听了后续。”纪砚白提起了别的事情。

    “这还真是他的作风。”

    “听说那些谋划的人此刻已经闹翻了,几个主事者势必要所有人平摊赔偿,不然就闹一个鱼死网破,把所有人都捅出来。其他人也不想得一个坏名声,想来也只能所有人砸锅卖铁地凑够赔偿。”

    一群读书人闹成这个局面也够丢人的。

    他日真的各自为官,也算是捏着彼此的把柄,谁也不敢造次。

    俞渐离诚恳地道:“那么多银子,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是巨款。”

    “你呢?”

    “我只能用抄写赚来的银子偿还了。”

    “其实陆怀璟不会真的跟你计较。”

    “一笔是一笔,有恩就要还,弄坏了东西就要赔偿。”俞渐离说着看向纪砚白,“今天要抄写吗?”

    纪砚白摇了摇头:“按照正常来讲,我刚刚被父亲训斥,应该正在赌气,今日是不会写的。”

    他说着递过来一个玉瓶:“这个药膏不错,活血化瘀,拿去用。”

    俞渐离知道,在纪砚白的概念里自己今日考了试,还受了伤,应当好好养着,抄写容易累死,于是他回答:“嗯,好,谢谢你。”

    “押题的事情,也谢谢你。”

    第019章

    我敢

    月试结束,加上选修课,俞渐离获得了二分半的积分。

    四门学的气氛都死气沉沉的,他们曾经想着这么多次考试,两年内怎么也能获得八积分吧?

    经过了一次月试,他们算是认清了现实。

    难怪会有那么多监生一直留在国子监,这里的考试及格已经非常困难了,想要拿到积分更是难上加难。

    整个四门学中包括入学很久的监生,除俞渐离外只有一人获得了一积分,那个人已经算是国子监有些名声的才子了。

    有十余人获得了半积分,剩下的都只能堪堪及格。

    还有接近半数的监生干脆没及格,面临着尚未有积分,就已经有累积扣分的局面。

    这也使得俞渐离的两分半有些显眼了。

    平日里看不出什么差距来,真到了考试时差距立显。

    这两分半自然也会引起不少人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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