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对面要是个‘人’,他腰板绝对比铁还硬。

    但对面是个‘鬼’啊,还是霉出升天,碰一下就能霉掉命的那种鬼老爷!

    司徒镜是真被夜游给霉怕了,恐惧历历在目,不怂都不行。

    “瞧你那出息。”青妩摇头。

    明明是个有灵根,上好的修行体质,偏偏要浪费,把自己混成个半吊子。

    等去了前厅那边。

    还没进去,青妩就听到那欠揍的声音:“哎呀,这人间的酒水就是好喝,来点,再来点~”

    “这么喜欢喝,熔浆地狱的熔浆给你灌三壶怎么样?”青妩迈步进去。

    原本大喇喇躺在椅子上的男人立刻蹦跶起来,阴柔俊脸上,笑得见牙不见眼。

    “哎呀~死鬼睡醒了啊~”

    白眉和小狐狸见青妩来了后,也都松了口气。

    这鬼大爷他们伺候的是真害怕。

    青妩嫌弃地上下打量他:“哪来的肉身?”

    夜游笑眯眯:“乱葬岗里挖的,长得还算俊,勉强配我。”

    此话一出,跟着进来的司徒镜几人都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青妩捏着鼻子,更嫌弃了,后退了一步,指着旁边道:“既然滚来了,赶紧把他身上的霉运给收走。”

    司徒镜硬着头皮上前拱手:“之前不知是夜游神君,有所冒犯。”

    “好说,好说。”夜游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胆敢拍我脑门的凡人,你是第一个,也是我死久见了~不过你小子的命格挺硬的嘛。”

    司徒镜干笑,也是一肚子郁闷。

    下一刻,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条锁链狠狠抽在夜游的脸上。

    他惨叫了一声,脸上并无伤痕,魂体却是一颤。

    “他命格若是不硬,早就被你折腾死了。”青妩冷睨着夜游,手里把玩着勾魂锁:“你在出云观里吃了个肚皮溜圆,又觉得自己高贵了是吧?”

    夜游收敛笑意,沉默走到司徒镜身前,在他眉心处一拍。

    下一刻,司徒镜只觉浑身一轻,眉宇间的黑气彻底被吸走。

    夜游淡淡道:“此次算你有恩于我,我欠你一诺,你若有要求,大可提出。”

    司徒镜还有些发懵,下意识看向青妩。

    青妩嗤之以鼻:“本就是你欠的因果,你有胆子不还试试?”

    夜游挎起个鬼脸,跺脚:“死鬼!你胳膊肘往外拐,我都给出承诺了,哪有说不还!”

    “小庸医你听到没,赶紧的,有什么事需要我办的,快说!”

    夜游说着,立刻补充道:“替人还阳,给人添寿这种事别想啊。”

    司徒镜回过神,看了眼青妩,又看了眼夜游,道:“我不急,我可以慢慢想。”

    夜游眼睛睁大了点,目光危险,突然嗤笑出声:“看走眼了啊,还以为是个怂包,不曾想是个奸猾的。”

    “你与我有因果牵扯,一日因果不了,一日我就得照看着你这个‘恩人’啊。”

    “小子,胆子挺肥嘛,算计到我头上了。”

    司徒镜咳了声,笑了笑,朝青妩身边挪了点。

    不过夜游倒没计较着不放,哼了哼,算是认了。

    青妩瞧他现在人模鬼样的德行,皱眉:“几个意思,你准备赖我府上不走了?”

    夜游耸肩,“跟你混有肉吃,老交情了,你就收留收留我呗。”

    “收留你?等你把厌王府上下都给霉死?”

    “瞧你这话说的,有你镇宅,化霉为喜还不简简单单?”夜游嬉皮笑脸道:“再说,活人哪有我抗造啊。”

    青妩意味深长看着他:“你最好真有那么抗造。”

    夜游:“……”突然有点后悔了。

    “把你手上的霉运给我收好了,这府上死一条老鼠,我都找你算账。”

    “阿妩死鬼你过分了啊,死老鼠你都算我头上?”

    青妩脸上一变,拿起桌上的糕饼怼夜游嘴里。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外传来。

    “你叫她什么?”

    

    【第75章

    王妃还有‘阿妩’这个闺名】

    萧沉砚不知何时过来了。

    他立在廊下,眉眼冷冽,眼神幽深难测。

    刚刚夜游脱口而出的‘阿妩死鬼’显然是被他听了去。

    阿妩……

    哪个阿妩?

    青妩冷冷瞪了眼夜游,传音给他:“我现在叫应如是。”

    夜游被噎得够呛,腮帮子鼓鼓囊囊,面对萧沉砚时,他态度倒是挺好,拱手道:“表妹夫回来了啊。”

    萧沉砚走了进来,眉梢轻挑:“表妹夫?”

    夜游把糕饼咽下去,顶了顶腮帮子,“鄙鬼……正是王妃的远房表亲,表妹夫唤我夜郎就好。”

    “本王倒不知王妃还有‘阿妩’这个闺名。”萧沉砚目光沉沉的盯着青妩:“是哪个‘阿妩?”

    夜游装糊涂:“什么阿妩?啊……是我刚刚叫的那一声啊呜吗?表妹夫听错了吧,表妹闺名‘应如是’,死鬼什么的,都是叫着玩的。”

    厅内沉默良久。

    半晌后,才听男人淡淡‘哦’了声。

    话题就此揭过,萧沉砚给夜游划了个院子,算是应允这老鬼留下了。

    走前他看了眼青妩,青妩警告的瞪了眼夜游,这就跟着萧沉砚走了。

    去的方向是萧沉砚的书房,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走着,萧沉砚忽然唤了声:“应如是。”

    青妩没答。

    等他停下脚步,她才道:“叫我干嘛?”

    他回头看她:“自己的名字也记不住?”

    青妩磨牙,微笑:“太久没人叫我本名,一般都称呼我为女王大人!”

    萧沉砚意味不明的觑着她。

    “走吧,女鬼大人。”

    “萧沉砚!”青妩举手,作势要锤。

    男人步履从容,步伐明显迈大了许多,青妩被裙摆绊住,只能拎起裙子在后面追。

    值守的黑甲卫瞧着这一幕,都禁不住低头偷笑。

    自打王妃进府后,每天都有乐子瞧,王爷似乎也变了,都会捉弄人了。

    等进了书房,萧沉砚伸出手让青妩咬了一口后,这事儿才算作罢。

    瞧着食指上的牙印,他摇了摇头。

    又在青妩脑门上弹了一下,在她发作前道:“研墨。”

    “你还使唤上我了?”

    萧沉砚已到了书案前,将宣纸铺开,青妩看了眼旁边,已抄了一沓心经了。

    她手放在抄好的心经上,感觉到了一股祝力,有些惊讶。

    萧沉砚为那些孩子抄写的心经,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有‘力量’。

    判官笔都啧啧称奇:“等把这些心经烧给那些孩子,想来他们的魂体都能恢复完整,不过你家砚台的气运也太强了吧。”

    “就算是帝王命格,强成他这样,也有点离谱了。”

    在出云观的时候,青妩就发现这点了。

    这男人被夺命煞折磨了这么多年,还有人一直在‘窃取’他的命格,十年过去了,身上的气运还能如此强横。

    这要是没有夺命煞,命格没被窃,他的气运怕是更加吓人。

    青妩心想着,倒是帮他研起墨来,顺口问道:“今早你出府了?”

    萧沉砚嗯了声,“去看了场热闹。”

    他随手递给她一张纸,青妩接过一看,是云后行的认罪书的誊抄。

    她偏头略一感应就知道外界发生什么事了,没好气白他一眼:“这种热闹你居然不叫上我!”

    “你起得来?”

    “这倒是。”青妩一耸肩:“那云后行和王生几时砍头啊?”

    “判决还没下来,不过,想来不用等判决,他也快死了。”

    “东宫坐不住了?”青妩眼咕噜一转,问道:“说起来,你还给那草包东宫找了什么麻烦?”

    “户部是他麾下,云后行贪污了那么多赃银,找不回的那部分,自然得找人补上。”

    青妩乐了,“进嘴的银子,他舍得吐出来?到底也是东宫,虽是个草包,但也太好拿捏了吧?”

    “若不吐出来,他损失的就不止一个户部了。”

    青妩挑眉:“怎么说?”

    “云后行账本上记下的那些官员有五成都是太子一党,除去荫官的,大部分的官职都是买来的。”

    “卖官鬻爵?”青妩笑了:“东宫穷疯了?”

    萧沉砚不觉好笑,眼里多了杀意与厌恶:“他倒是没穷到这地步,但架不住后宅里的‘贤妃良妾’太多。”

    青妩嗤笑:“所以这次的哑巴亏,东宫打落牙齿也得认了,若不将亏空补上,赶紧将此事了结。接下来他损失的还会多一个吏部。”

    吏部管的可是官员的任职升迁。

    管钱的户部没了,管权的吏部再落空,那这个太子就彻底成摆设了。

    朝堂的事,青妩没啥兴趣。

    只是心思沉浮间,不免想到萧沉砚对云后行下手的真正原因。

    为了替镇国侯府洗刷污名。

    “认罪书的事闹的虽大,但要让朝堂投鼠忌器怕是还差了点。”

    青妩幽幽笑着:“毕竟,承认镇国侯府的清白,等若是让龙椅上那位自打嘴巴。”

    “无妨。”萧沉砚语气淡淡:“只是开始罢了。”

    青妩点头。

    许是被勾起杀意,萧沉砚刚刚下笔的心经也沾染了戾气。

    他将这张写毁了的丢到一旁,静心凝神了一会儿,才重新下笔。

    青妩也不再干扰他,帮他研墨,书房内的气氛倒是一团和气。

    沉香浮动,时间流逝。

    抄写心经须得专注,萧沉砚不觉写了许久,直至腕上有些发酸,砚中墨干,他才停笔。

    抬眸就见女子趴在一旁已酣然睡着,卷翘的长睫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红唇轻轻噘着,娥眉轻蹙,显出几分娇蛮。

    萧沉砚眸色微动,凝视许久后俯下身,提笔在她眉眼处认真勾画。

    睡梦中,青妩感觉脸上痒痒的。

    伸手想要挠,手却被人握住,紧跟着身上一轻,被人抱了起来。

    迷迷糊糊间她眯眼瞧了下,看见男人的衣襟,呼吸间满是墨香,她放松下来,往他怀里钻了钻,继续睡过去。

    萧沉砚抱着她回墨石院。

    百岁迎面过来,萧沉砚瞧见他手里的帖子,停下脚步。

    百岁呈上帖子:“王爷,这是相府送来的帖子,顾相爷家老夫人大寿,邀请王爷和王妃赴宴。”

    “不去。”萧沉砚一口回绝。

    百岁领命,偷瞄了眼青妩的‘花脸’,欲言又止。

    “还有事?”

    “是定国公那边递了消息。”百岁表情有点古怪:“谢翎小少爷一直吵着要见王妃。”

    萧沉砚倒没问谢翎为何要见青妩,那小子的智力本就如孩童一样。

    “此事待她醒了,凭她的意愿。”

    萧沉砚没替青妩做决定。

    等将人送回墨石院后,他才返回书房继续抄经。

    绿翘和红蕊进屋替青妩掖了掖被角,看到她脸上的‘画’后,两女先是惊讶,继而忍俊不禁。

    绿翘小声道:“我觉得王爷真变了,他现在老爱捉弄王妃了。”

    “好事。”红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两女轻手轻脚离开。

    青妩这一觉睡到夜中,睁眼见身边空荡荡,问了句才知萧沉砚还在书房那边呢。

    她打了个哈欠,倒下去又继续睡,这一觉倒没再睡到日上三竿,天一亮就醒了。

    肚子里咕咕直叫,饿得她一个劲要饭。

    绿翘伺候她梳洗,红蕊赶紧摆膳。

    下一刻。

    “我的脸怎么回事!!”青妩看着镜子里满脸是墨的自己,美目喷火。

    绿翘一脸震惊,怎么成乌眼鸡了?

    明明昨天王爷把王妃抱回来时,眼尾画的那朵花还贼好看。

    结果一晚上过去,估摸着是青妩梦里糊涂自己揉吧揉吧将墨都揉散了,这下完全成了乌眼鸡一只。

    青妩知道始作俑者是谁了,“昨儿我就是顶着这模样回来的?”

    绿翘有心替自家王爷解释:“是……不是……昨天王爷把王妃你抱回来时,你脸上画的明明是朵花来着。”

    见鬼的花,青妩只知道自己现在是只乌眼鸡。

    “洗脸用膳,等我吃饱了再去找他算账。”青妩磨牙:“难怪昨儿一夜不敢回来呢。”

    书房那边,萧沉砚抄了一夜的心经,百岁快步进来,伺候他梳洗,一个劲憋着笑。

    “她醒了?”

    “嗯,王妃正在用膳,红姐问王爷您要不要过去。”

    萧沉砚颔首,心道她今儿起得倒是早,本准备过去用膳的,但看百岁那憋笑的样子,问道:“你笑什么?”

    百岁咳了声,小声道:“听说王妃一大早起来发现自己成了乌眼鸡,正在闹脾气。”

    乌眼鸡?

    萧沉砚脚下一顿,后知后觉。

    他就说昨儿把她送回去之后怎么一直安静到现在,敢情她是一直睡到现在,难怪今日起这么早。

    “罢了。”萧沉砚调转方向。

    百岁诧异:“王爷不去和王妃用膳了?”

    “今日天气不错,宜看热闹。”男人声音如常:“去上朝好了。”

    百岁愕然,一时分不清自家王爷是真要上朝去看东宫的热闹,还是为了避免自己成为‘热闹’,所以躲出去的?

    【第76章

    恶狼已至,蠹虫将死】

    朝天殿。

    文武百官争执不休。

    太子一意孤行要即刻处死云后行与王生一干人等。

    大理寺却上奏,暂缓云后行死刑,重查镇国侯谋逆一案。

    “荒唐!那所谓的认罪书真假难辨,即便是真的,又如何,无非是云后行罪加一等。”

    “镇国侯府当年在北境战败,致使十万将士身亡,本也该以死谢罪!”

    “好一个以死谢罪。”谢疏一身绯衣出列,冷睨向谏言的吏部侍郎:“若非云后行拖延粮草,延误军机,岂会使十万忠骨战死边疆。”

    “镇国侯府满门忠烈,忠骨蒙辱,此事若不彻查清楚,岂非寒了满朝将士之心。”

    “吏部侍郎此言,大有亡我大雍之心,实乃奸佞!”

    吏部侍郎脸色骤变:“谢疏小儿,你少出言栽赃!那认罪书被人抛洒得满城皆是,其中摆明有鬼,区区白纸黑字,如何算是证明,你大理寺就是这么断案的!”

    “白纸黑字做不得真,若是云后行亲手写下的血书呢。”

    谢疏声音一出,满朝皆静。

    坐在殿上一直揉着眉心的太子也睁开眼,神色莫测的看向下方。

    谢疏自怀中取出血书,太子眉心一跳,小太监快步取来血书呈上。

    太子只扫了几眼,确认的确与市井里传出去的认罪书内容一致,心头怒意又涨了几分。

    他看向谢疏:“谢少卿,这血书既在你手中,为何不早早交于朝廷,京城中的那些认罪书,也是你所为的不成!”

    谢疏握笏垂首:“殿下明鉴,臣昨夜才从出云观返京,此血书乃是入城时,被人系于箭矢之上射来。臣拿到此血书时,身旁还有龙威军可作人证。”

    太子眼角一跳,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征西大将军霍毅。

    也就是说,这封血书,武官一脉怕是全都知情了。

    “霍将军,谢少卿之言可属实?”

    霍毅出列,刚毅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确有其事。”

    太子目色阴沉。

    殿内气氛一时凝重到了极点。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镇国侯府若只是简单蒙冤倒也罢,反正云家人和穆家人基本都死绝户了。

    问题的关键是,当年的镇国侯府和先太子情谊深厚,先太子被褫夺太子之位,背上谋逆之罪,其中的一条罪证就是与镇国侯府勾结。

    一旦镇国侯府翻案,接下来的,岂非就是先太子谋逆的案子?

    若非当初先太子谋逆,东宫自焚,萧沉砚被褫夺皇长孙身份,哪有如今这位太子爷上位的可能?

    众朝臣内心五味陈杂,觉得荒唐之余,又有种这一天终归还是来了的感慨。

    厌王在北境蛰伏十年,此番回京,就预示着风雨将来!

    就在这时,殿外一声急报:

    “厌王到——”

    殿中众臣一惊,下意识回头。

    太子更是险些从椅子上起身。

    众目睽睽之下,高大的身影迈入殿中,头束金冠,腰佩玉带,一袭玄色朝服,更显龙章凤姿。

    男人从容不迫的走入殿内,淡声见礼:“臣,萧沉砚,拜见太子。”

    见礼完,他径直走到武官一列,就立定不动了。

    众朝臣神情各异。

    太子眸光也变幻不定,下意识将屁股往后挪了些,直到将椅子坐实。

    他人是坐实了,内心却控制不住发紧。

    “厌王今日总算舍得上朝了?”太子声音冷沉。

    萧沉砚神色如常:“日前臣身体抱恙,多亏太子赐婚,臣喜得贤妻,身子也渐好了。”

    这话等若是扇在太子脸上的一巴掌。

    一切都是从那场赐婚开始的。

    吏部侍郎见太子脸色不好看,当即道:“云后行乃厌王妃之父,他罪行累累,夷三族都不为过,厌王妃乃是他的女儿,如何称得上一个贤字?”

    萧沉砚睨向此人:“若称不上‘贤’字,那太子给本王赐这一桩婚事作甚?”

    吏部侍郎脸色涨红,武官那边更是有人嗤笑出声。

    太子狠狠瞪了吏部侍郎一眼,开口道:“厌王妃既已嫁给厌王,自然与云后行再无瓜葛。”

    吏部侍郎连连称是。

    然不等他退下,萧沉砚再度开口:“吏部侍郎有句话倒也没错。”

    吏部侍郎一惊,心道不好。

    “若非太子殿下赐婚,云后行与本王还成不了翁婿,他犯下累累罪行,不知情者,还当太子与本王都与他乃一丘之貉。”

    “为证本王与太子的清白,臣请太子下令,将云后行一查到底。”

    霎时间,太子如被架在火柱上炙烤。

    吏部侍郎面色发白,不敢抬头去看太子的视线。

    太子若不彻查,等于承认他和云后行有勾连,这一切,全都坏在那一场赐婚上!

    气氛正僵持之际,一个白面公公走了进来。

    来人赫然是皇帝身边的近侍王公公。

    “传陛下口谕。”

    五字落下,殿内众臣跪下听旨,太子也自龙椅上起身,跪下听宣。

    “云后行、王生等奸佞祸乱朝纲,贪赃枉法,推出午门外凌迟处死,其余从犯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家眷及三族发配流放。”

    “云后行贪墨脏银巨大,令厌王协同大理寺,务必在十日内追回,十日后不见赃银,便依军法处置。”

    口谕宣完后,众臣静默,神情各异。

    太子却是在心里长松了口气。

    王公公看向萧沉砚的方向,“厌王殿下,陛下特意开了恩旨,此番云后行犯下之罪,不涉及厌王妃。您还不接旨吗?”

    男人的声音淡淡响起:“臣接旨,谢主隆恩。”

    王公公松了口气,宣旨完后,就回老皇帝身边伺候了。

    这旨意下来后,太子一脉的官员都浑身一轻,面露得意。

    陛下不理朝政,醉心长生,此次这件事虽惊动了他,但万幸,陛下还是站在太子这边的。

    直接赐死云后行,替镇国侯府翻案这事儿就再无可能。

    要在十天之内追回云后行贪墨的那些脏银更是不可能,这样一个烫手山芋砸下来,他们等着看萧沉砚的好戏。

    甚至于,这些天太子为了把自己从贪墨的事里摘干净,不断筹措银两的困局也被解开了。

    只需拖上个十天,还怕没萧沉砚好果子吃?

    “陛下既已下旨,今日早朝便散了吧,厌王,本宫可等着你的好——”

    太子话都还没说完,就见萧沉砚扭头就走。

    瞬间,太子的脸涨成猪肝色,气的拂袖离去。

    好你个萧沉砚,本宫就等着看你十日后拿什么交差!

    众朝臣见状也纷纷退朝。

    萧沉砚本就雷厉风行,走路自是比那些朝臣要快上不少。

    下朝后,文武百官或独自离开,或三五成群。

    但从朝天殿出来,不论是去上值还是出宫,都得经过玉照门。

    然后,百官都瞧见,先一步离开的厌王殿下就立在玉照门前。

    吏部侍郎史元正与同僚低声窃语,就见身边的官员脸色唰得白了,哆哆嗦嗦指着前方。

    他下意识望过去,笑容就僵在脸上了,男人高大的阴影笼罩他。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

    “厌、厌王?”史侍郎结结巴巴,“你要做什么?”

    萧沉砚目光叵测,居高临下看着对方:“侍郎姓史?这张嘴的确臭不可闻。”

    史侍郎憋红了脸,慑于萧沉砚周身气势不敢吭声。

    谢疏徐徐走来,身旁是大理寺的同僚,见状大理寺的人都瞪圆了眼:

    “厌王不是走了吗?他怎么和史侍郎在一起,等等他是要做什……”

    下一刻,咔嚓声伴随凄厉的惨叫响彻玉照门。

    史侍郎捂着嘴满地打滚,他的下颌骨硬生生被捏碎了!!

    而始作俑者动手后,甚至没多看他一眼,飒然离去,就像刚刚只是随手捏废了一只蚂蚱似的。

    百官们瞠目结舌,大理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可是宫中啊,他、厌王他、他怎么敢的……”

    谢疏望着男人大步离去的背影,孤执若寒刃,破风劈雪。

    他偏头看着难以置信的同僚,淡淡问:“他为何不敢?”

    “他是萧沉砚。”

    哪怕被赐‘厌’字,哪怕从云端跌落泥泞,哪怕北境风雪再寒,铁马兵戈再险恶,他都从那活生生的地狱里爬了出来,站了起来。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孤身被赶出京城的丧家之犬,他是一匹磨利了爪牙,择人而噬的恶狼。

    京都城里这些醉生梦死泡在蜜缸中的蠹虫们,如何能与他为敌?

    恶狼已至,蠹虫将死?

    【第77章

    王妃这是怪王爷太过‘心慈手软’?】

    朝堂上腥风血雨,使得京中氛围也凝重起来。

    云后行和王生等贪官罪犯将被凌迟砍头的消息一出,百姓们拍手称快。

    处刑当日,百姓们聚在午门前围观。

    青妩没去,凌迟而已,阴司下头见的还少吗?

    这些天她有别的事要忙。

    先是焚了萧沉砚抄写的那些心经,让那群倒霉小鬼们接受祝力洗礼,恢复魂体。

    然后就是把他们送去阴司枉死城,云清雾的鬼魂自然也在其中。

    这一趟差事自然是夜游去办了。

    再然后便是剩下那些生魂还阳的事,千名枉死孩童中,只有百人还有还阳的机会。

    黑甲卫这些天排查下来,可算找着了孩子们的父母,因人数庞杂,青妩便让他们把人都带去山灵庙那边。

    出云观妖道害人的事已闹得满城风雨,许多人家都知道自家孩子出事是遭了妖道的黑手,乍然听闻孩子还有救,都眼巴巴的往衡鹿山去。

    山灵庙已重修了一半,黑甲卫还在外面搭了棚子,先安置百姓,顺道维持秩序。

    穆英此番也跟着一起来了,庙旁还搭了个汤棚,她给司徒镜打下手,煮的是一些安神固魂的汤药,药材都是小山灵提供的。

    这些孩子的生魂遭了罪,还阳后势必会虚弱上好一阵。

    且不说在场大多数都是贫苦人家吃不起汤药,便是这安神汤都是受过小山灵福泽祝祷的,效果可见一斑。

    可即便如此,现场依旧嘈杂不已,每个人都翘首以盼着。

    黑甲卫一次抱着五个孩子进庙,由小山灵牵引这些孩子的魂体回归肉身。

    白眉和小狐狸则在旁边挨个往孩子们身上画符,一则助他们魂魄尽快与肉身稳固,二则也是为孩子们祈福赐缘。

    青妩没插手,在修缮好的香房内吃茶吃点心,翘着二郎腿当监工。

    “你倒是快活。”

    一道身影打帘进来,正是夜游。

    他坐下后,自顾自先斟了杯茶灌下去。

    青妩觑他一眼:“回来的这么快?那些小鬼你送入枉死城了吗?别是丢半路上跑回来的。”

    “可别说了,差点回不来。”夜游一脸心有余悸,“一千号小鬼进城,直接惊动了第六殿,要不是我跑得快,非被卞城王抓去当苦力。”

    卞城王,第六殿阎王,枉死城就是在他的管辖之内。

    “不至于,老六也就怨气重一点,轻易不会动手。”

    夜游:呵呵,但凡动手就是下死手是吧!

    “你跑了,我让你递给他的消息呢?”

    “给了给了。”夜游摆摆手,还想再吃一壶茶,就被青妩一脚踹开:“回来了就滚去干活,这些小屁孩们遭难,也有你渎职的罪过,自个儿补救去。”

    夜游垮起个鬼脸:“你不怕我把他们给霉死。”

    青妩似笑非笑看着他,眼冒寒光:“那么大只蝗虫都让你给吃了,你要再控制不住身上的霉气,你就给我把吃下去的全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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