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戚梦年：【既然我们相识了，我能不能以结婚为前提，认真地追求你？】
“……”
什么……追求？
追求两个字仿佛瞬间把金娴拉回了学生时代，那个时候她常被青春期的男孩子们“追”，不过过程让她焦头烂额，下场让她难堪不已。堆满她书桌抽屉的情书，摆在她桌面上的饮料，往她身上砸过来的篮球，不知所踪的作业本，还有那些拦路、跟踪、满身汗味的青少年，还有男生家长居高临下打量、评价的表情。
追求在她这里可不算是好词。
她也不知道戚梦年要怎么追求她……这么大年纪了，不会像傻子一样脑子进水似的瞎折腾吧。
再说，都结婚了，追求什么啊。
金娴沉默了一下，慢慢打了两个字。
【哈哈】
“什么鬼回复啊，‘哈哈’是什么？”沈欢言脑门上的问号都冒出来了，“在破坏气氛这方面，你要是当第二，没人敢拿第一……你在搞笑吗？”
“……”金娴扶额，“我不是……我不知道说什么……”
“浪漫被你赶走了。”沈欢言啧啧摇头，“你就让他追啊，什么也别说，看他表现。之前轻易跟那位在一起真是让他占了天大的便宜，刁难刁难他……”
“呃。”金娴挠挠耳朵。背着戚梦年在这里跟别人讨论怎么欺负他，实在是有点坏……
但是她也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办，毕竟这还是戚梦年第一次说出这么有仪式感的话，她完全接不住招。
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看戚梦年要怎么“追求”她了。
然而，主动说出要追求她的戚梦年，却独自陷入了茫然。
他一直都知道，金娴是很难讨好的，她并不在乎能用钱买来的东西。他想送花，但家里就有花房，送首饰，家里也有很多了，送她豪宅，她也不过使用几平米，更何况时至今日，他已经把自己的公司、财产都送到了她名下……无论吃穿住行，从物质上，她已经什么都不缺了。
她还需要什么？要怎么追求？
戚梦年仔细思索了许久，突然发现，金娴近期对他提出的仅有的要求，竟然是“别管她”、“让他离她远一点”。
她要个人空间，她要自由，她不让他管。
戚梦年：“……”
自从听到戚梦年说的要追她，金娴憋着一股劲儿等了三天。
到第四天早上起床，金娴坐在床上，忽然自言自语：“人呢？”
追她的方式就是他自己人间蒸发吗？
这两天连消息都不发了，难不成他真的如她所说，自己一个人去流浪了？金娴这两天老走神，总是猜测戚梦年到底要干什么，结果……
“太浪费感情了吧。”
她拿起手机，看着跟戚梦年的对话框欲言又止。
他不会是在欲擒故纵吧？
呵，男人的小花招……
他到底一个人静悄悄地准备干什么坏事啊？金娴很努力地压下了发消息质问戚梦年的冲动，鼓了鼓气，决定完全不理他了。她要自己找点事做。
刚好，之前设计师那边发消息来，说选好的那件婚纱还是要试一下，修改尺寸细节，于是她决定就安排在今天了。
但见到婚纱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是错误的。戚梦年那边说要追她却没动静，她倒好，自己一个人迫不及待地过来试婚纱，好像她很期待婚礼日似的……
她没有，只是公司那边的事不需要她，她在没事找事而已……
“夫人，您觉得腰部这边的尺寸需要再收紧一点吗……”设计师帮她穿上身。
金娴冷不丁露出像生嚼了一颗山楂似的表情：夫人？
这个称呼更让她忍不住想起戚梦年了，实在是……自讨苦吃。
“镜子呢？”她活动手臂，转了转身。
帘幕拉开，明亮的中性光打下来，她看到了一片镜墙，但除此之外……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外，不知道等了多久。
戚梦年。
“你怎么在这？”对上他的目光，她动了动嘴唇，不自在地拽一下裙子。
戚梦年却一直深深地盯着她，目不转睛，表情紧绷，严肃过头，甚至让她感到了一丝寒意。
金娴觉得有点怪，摸了摸裙摆，说：“怎么那个表情？这件不好看吗？”
她觉得挺好的，没有裙撑和多余又沉重的蕾丝布料，是纯净的丝绸，裁剪也很美，布料也很舒服……他不是对她有意见吧，怎么表情那么凝重？
戚梦年却仍旧默不作声，他忽地大步往前，僵硬地抬起手臂，一瞬间将她箍进怀中。
“啊……”她惊了一下，被他抱得有点疼，仰头一看，看到他颈侧冒出一条明显地青筋，仿佛情绪紧绷到了极致，濒临崩溃。
他甚至出汗了，好像很紧急临时跑过来似的，心脏砰砰直跳。
“你干嘛？”她困惑道。
“……”戚梦年吞咽一下，张了张嘴，好半晌才说出话来，声音沙哑，“你怎么……一个人来？”
他一收到金娴去试婚纱地消息，当下就想起了上次她试婚纱却被绑架的事，整个人六神无主，扔下手边的事慌乱地赶过来了。
失去她的阴影让他心悸不已，就算等在帘外，能听到衣服布料摩擦的簌簌声，能听到她在里面说话、活动，他也坐立难安，出了一身冷汗。
“阿娴。”他不禁更用力地拥抱她。
金娴挣扎着抬头看了看他，他的下颌线紧绷，锋利到伤人，她若有所觉，忍不住动了动手指，扯他的衣角：“不好看吗？”
戚梦年深吸一口气，实感让他缓过来，脸色渐渐恢复：“好看出门让我陪你，好吗？”
“……”金娴顿了一下，叹气，“我还没看到你追求的诚意呢。”
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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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1
101.礼物
诚意都没展现，干什么搂搂抱抱的。
金娴挣脱出来，不过戚梦年实在是心有余悸，死死抓着她的手腕不放。
“现在只能牵手。”她只好勉为其难包容他。
戚梦年默然一瞬，只好道：“我准备了一点，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金娴一听他这个口吻，心里就有准备了：“又买了什么吗？先说好，不要股权……”
按照以往的表现看，戚梦年最擅长给她花钱了，买房买车买这买那的，虽然很能体现作为男人的实力和诚意，但是不新鲜。再说，买个东西需要准备好几天连脸都不露吗？
戚梦年难得像个被抽查到的考生，忧心被紧张感迅速取代。穿着婚纱的新娘如披着月光一样皎洁无暇，却就是他要尽力取悦的主考官，最要命的是，这场考试没有标准答案。
婚纱设计师见多了试纱时相拥而泣的新人，早就悄然退了出去，满是镜面的试衣间里，却违背常理，一秒变成了严厉的考场。
墙面上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镜子照出戚梦年难得笨拙的样子，他有些不自在地帮她拉平婚纱上的褶皱，低声道：“我想了很多，之前我自己帮你买的那些东西，你都不太在意……”
“人们都说，追求一个人很简单，要投其所好，把她自己想要的给她。”戚梦年叹息道，“阿娴……”
他咽下了那些“你是不是嫌我烦”之类的话，道：“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带你出去玩。”
“从南极到北极……”他说，“婚礼在十天以后，我们在给你买的那座太平洋的小岛上举行婚礼仪式，然后就出发，我准备好了一条旅行路线。”
“没有拥挤的人潮，只有冰山，大海，沙漠，雪山，草原……”他顿了顿，“虽然已经安排好代步工具，不会太耗费体力，但舟车劳顿，你会觉得累吗？”
“……”金娴咽下了嘴里的“会”。
天呐她只想宅在家里，别让她到处跑！就算戚梦年说不用跟游客挤来挤去，但是他提到的这些地方，比如南极，肯定会断网！
旅行这一圈需要很久吧，离开阴特奈特她会哭的……
戚梦年读懂了她脸上复杂的表情，眼神暗了暗，叹气：“对不起，我没准备好，再给我点时间……”
“啊？还要多少时间？”金娴不禁懵了，“你不会又消失吧？”
像那种没做完功课就不敢去找老师的乖巧小学生，闭关做完才有颜面抬头挺胸地出去玩……
戚梦年抿唇。
他很难想出一个好办法……他以为金娴不想让他看得太紧，是因为她想要“自由”……
没什么比旅行更能让人感到自由了，他觉得等她体验过“自由”，就不会想“静一静”、“别烦她”了。
他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来。
金娴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
他抬眼看过去，正巧碰上她的目光，脑子里冒出之前金娴说的话。她说他有点傻。所以，现在的他在她眼里又做傻事了吧。
“……戚梦年。”她叫了他一声，“你追求的方式……好兴师动众啊。”
甚至有点尴尬。
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近到一旦想做点什么有仪式感的事情，就显得很不自然。
但仔细想来，戚梦年早就默默为她做了太多，因为太多了，反而并没有一件件拿出来说过。合体的衣服是他一件件挑的，昂贵的首饰是他斥巨资拍回来的，每日的餐食搭配有他过目，他保护她，供养她，给她绝对的安全，让她无忧无虑。
她像佛前供养的一只猫，被照顾得妥帖至极，从来没忧虑过。
他把一切都放到了她的手里……以至于现在，他想表现得再好一点就要绞尽脑汁，很像在闹笑话。
“对不起。”他叹口气，“我很无趣，是不是，嗯？”
其实很有趣，甚至有点好笑。金娴暗自道。但是她没说出口，生怕击碎他。
她伸出一只手，放在他肩头，轻轻地拂了一下。接触的地方传来温暖且温柔地触感，戚梦年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应，她已经收回了手。
好像是很快地摸了他一把……
戚梦年眉头微动，听见她轻咳了一声，她道：“表现还可以，继续追求吧。”
给他点鼓励吧。
提着婚纱的新娘道：“老公，加油啊。”
“……”戚梦年被她逗得无奈，“好，我再想想其他的……”
“但是追求者，不是应该早中晚都要发来殷勤的问候吗？不要断联了，你想到什么就说啊。”她忍不住道。
她不嫌他烦了？戚梦年眼神一动，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她。
他忽然有种不太好的猜测，她大概是想看他犯傻出丑，找他的乐子。不过……自己的妻子，只能宠着。
……其实他还可以装得更笨拙一点……只要她喜欢。
金娴并不知道他敏锐地发现了她的恶趣味，她回头看向镜子。镜面倒映着光线，她的裙子白得刺眼，连镜面仿佛都在发光。但更吸引她注意力的是她身边的男人，高大挺拔，侧颜深邃，他专注地凝视着她。
刚才她摸了摸他的肌肉，联想到那个手感，其实挺不错的。熟悉的气味近在咫尺，其实她也挺想他……
戚梦年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那……阿娴，不住酒店了，跟我回家，好吗？”
金娴迷迷糊糊地答应了。
他的态度挺好的……虽然什么事也没解决，但是……
车停在湖墅金屋外。
“终于……回家啦。”戚梦年打开车门，轻声喟叹着，握住她的手。
他们住了多年的房子一如既往地熟悉、安全，金娴嗅到了熟悉的草木味道，忍不住松懈下来。
但这种时刻，她的目光却偏了一下，看到不远处那辆她给戚梦年买的白色自行车还停在院子里。她随口道：“你会骑自行车了吗？”
“……”
怎么阿娴突然提起这一茬。戚梦年感觉有些尴尬，这些天他跟着金娴出去住，就住在隔壁，根本没回来，并没有时间学骑自行车。她不会又要让他骑车出去“流浪”吧？
不过他记得上次试过，他腿够长，完全可以滑着走，应该不难。
他很有信心地回答了：“嗯。”
“……那你骑车带我？”金娴道。
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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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2
102.摘星
金娴被很严厉地拒绝了，为了她的安全，戚梦年很干脆地承认自己“撒谎”了。
于是追求者得到了一道明确的指令：“你学呀。”
戚梦年：“……好。”
她果然是喜欢捉弄他。
接到宋辰朝家的公司陷入危机的消息时，金娴已经在戚梦年买来办婚礼的那个岛上了。
她很多次在照片上看这座小岛，但亲身来到这里，还是第一次。
这岛上除了他们一家和工作人员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人，金娴住了几晚，听着近在咫尺海潮声，甚至觉得有点害怕。要不是沈欢言也跟她来了，就住在隔壁的话，她可能就要忍不住跑去找戚梦年壮胆了。
沈欢言在公司的时候忙得几乎吐血，难得休息两天，睡得天昏地暗。国内的事尘埃落定，她也松了一口气：“果然跟你直接过来是对的，能做的事早做完了，没辜负你给我的信任。”
“其实你在国内多待几天，就不用通宵工作好几天了……”金娴有点愧疚。沈欢言为了参加她的婚礼，工作拼命了。
“你的婚礼，我一定得在场。”沈欢言说，“我可是伴娘啊。”
“对了，你家大佛呢？怎么明天就结婚了，他没陪着你？还在忙婚礼的事？”
金娴“呃”了一声，说：“倒也不是婚礼的事情，他在抢救海星……”
海星。这是戚梦年用来追求她的第二件“礼物”。
金娴以前从来没发现过，戚梦年还挺有童心的，之前她跟着他出差参加会议的时候，偶然去海边的城市，他从来都是西装笔挺，绝不往沙滩上走一步。
这一次大概是戚梦年犯了婚前焦虑症，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到底要在给她什么东西哄她。
刚来岛上那天，他检查完了婚礼现场过来找她，问她：“想要什么结婚礼物？”他想了很久，一直很苦恼，难得忍不住道，“只要你喜欢，哪怕是要星星……”
什么？还能给她摘星星？吹牛。
于是她随口说了一句：“那你去摘吧，我要十个。”
本来只是开玩笑而已，谁料转天，她就得到了一缸色彩斑斓、腿也特别长的大海星。戚梦年亲自下海捞的。
“……”金娴盯着玻璃缸沉默了一会儿，道，“怎么只有七只？”
戚梦年姿态很高，轻描淡写道：“还有三颗星星在天上。今晚，我指给你。”
他买了三个小行星的命名权，让她来取名。
他调整天文望远镜，给她介绍的语气仿佛只是给她买了三只狗，说这只白的、那只浅黄，还有个泛红，让她取名的态度好比让她随便给小宠物起名。
金娴睁大眼睛盯着望远镜里那三颗忽明忽暗的星，有种冲动将这三颗星星命名为“发财”、“招财”、“富贵”……
但她克服了自己的冲动，说：“让我再想想。”
天上的星星不需要照顾，但海里捞的星星却很脆弱，戚梦年从小就擅长养金鱼，但金鱼专家对养海星一窍不通。为了让他们的新婚礼物继续活着，他已经努力一早上了。
至于之后的婚礼，出乎金娴的预料，非常顺利。
婚礼现场只邀请了三十多人，按戚梦年特意要求布置的会场里，观礼的宾客坐在很远的位置，金娴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阳光过分炽烈，仿佛可以烧尽一切阴霾，音乐声中透出沙沙的潮声。
跟传统的婚礼流程不同，作为新郎，戚梦年并不在尽头等她。
双方的亲人都不在场，戚梦年也从来没有打算邀请他们来。从起点，他牢牢牵起她的手，走过一程，经过海风，走向终点。
他们是彼此的亲人，爱人，是彼此的起点、终点，相伴一生。
金娴挑选的戒指，终于套进了彼此无名指里，她抬起头，看到他眼里清晰倒映出自己的脸。
新娘的手捧花束划了一条弧线，抛向天空，沈欢言避之不及快步跑开，于是，花束竟然落在了现场唯一一位出家人手里。
沈欢言看热闹不嫌事大，又凑回来对着出家人摇头：“玄毋法师，你怎么不躲开啊，被你拿了，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个诚挚的祝福……”
“是我的意图太不明显吗，沈施主。”玄毋法师却对着她微笑，“我在追求你。”
“不是，你是个和尚啊。”沈欢言脱口而出。
他道：“如果你想，我也可以不是。”
沈欢言：“？？？”
仪式结束没有敬酒环节，新郎和新娘自己躲到角落里了。
金娴无法描述她自己心里的感受，盯着自己手上那个过分刺眼的钻石，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忽然听到戚梦年很轻的声音：“谢谢你，阿娴。”
“嗯？”她抬起头来。
不远处是椰林白沙，白色遮阳棚下，阴影投在他的脸上。他看向金娴的眼睛里仿佛反射着海面似的光，她竟然觉得这光比钻石还要刺眼。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想剖白自己，“谢谢你给我再追求你一次的机会。”
他从来不敢向他说，那些年里，他每日每夜都怀疑着金娴并不爱他。这不是因为金娴，而是因为他在怀疑自己。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做得太少却轻易得到了她的青睐，他不配，所以没有半点安全感。
但她给了他机会，他就可以付出更多。只有付出足够，他能相信自己，真心换来真心，他配得上获得这份爱。
金娴看着眼前的戚梦年，也有种恍惚之感。
几年前，她决定跟戚梦年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么远，没考虑过会有跟他结婚的这一天。当年她对戚梦年有好感，可是她并没有表白。一个雨夜，她的主动，他们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在一起，没有确认恋爱关系，却默认了彼此的状态。
现在，戚梦年却想尽了一切办法，为他们两个人补一个很好的“开始”，哪怕他们已经结婚了。
结婚进行曲仿佛仍然在耳边回荡，这个寂静的孤岛空前地热闹，他们两个人却躲在一方角落里。
戚梦年忐忑而珍重地问她：“我已经请了婚假，之前说好的蜜月旅行……”
“……”
从南极到北极的长途跨大陆超级拉练吗？
??
??
怎么又开始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了，她真的没这么旺盛的精力到处跑，饶了她吧她已经累了。
“自行车呢？”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金娴紧急抽查，“你会骑了？”
“……”戚梦年道，“学会了。”
“这次没有骗我吧？”她托着脸看他，眸光明亮。
他眼里漫上来一点笑意，纵容道：“没有。”
“……”
什么……追求？
追求两个字仿佛瞬间把金娴拉回了学生时代，那个时候她常被青春期的男孩子们“追”，不过过程让她焦头烂额，下场让她难堪不已。堆满她书桌抽屉的情书，摆在她桌面上的饮料，往她身上砸过来的篮球，不知所踪的作业本，还有那些拦路、跟踪、满身汗味的青少年，还有男生家长居高临下打量、评价的表情。
追求在她这里可不算是好词。
她也不知道戚梦年要怎么追求她……这么大年纪了，不会像傻子一样脑子进水似的瞎折腾吧。
再说，都结婚了，追求什么啊。
金娴沉默了一下，慢慢打了两个字。
【哈哈】
“什么鬼回复啊，‘哈哈’是什么？”沈欢言脑门上的问号都冒出来了，“在破坏气氛这方面，你要是当第二，没人敢拿第一……你在搞笑吗？”
“……”金娴扶额，“我不是……我不知道说什么……”
“浪漫被你赶走了。”沈欢言啧啧摇头，“你就让他追啊，什么也别说，看他表现。之前轻易跟那位在一起真是让他占了天大的便宜，刁难刁难他……”
“呃。”金娴挠挠耳朵。背着戚梦年在这里跟别人讨论怎么欺负他，实在是有点坏……
但是她也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办，毕竟这还是戚梦年第一次说出这么有仪式感的话，她完全接不住招。
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看戚梦年要怎么“追求”她了。
然而，主动说出要追求她的戚梦年，却独自陷入了茫然。
他一直都知道，金娴是很难讨好的，她并不在乎能用钱买来的东西。他想送花，但家里就有花房，送首饰，家里也有很多了，送她豪宅，她也不过使用几平米，更何况时至今日，他已经把自己的公司、财产都送到了她名下……无论吃穿住行，从物质上，她已经什么都不缺了。
她还需要什么？要怎么追求？
戚梦年仔细思索了许久，突然发现，金娴近期对他提出的仅有的要求，竟然是“别管她”、“让他离她远一点”。
她要个人空间，她要自由，她不让他管。
戚梦年：“……”
自从听到戚梦年说的要追她，金娴憋着一股劲儿等了三天。
到第四天早上起床，金娴坐在床上，忽然自言自语：“人呢？”
追她的方式就是他自己人间蒸发吗？
这两天连消息都不发了，难不成他真的如她所说，自己一个人去流浪了？金娴这两天老走神，总是猜测戚梦年到底要干什么，结果……
“太浪费感情了吧。”
她拿起手机，看着跟戚梦年的对话框欲言又止。
他不会是在欲擒故纵吧？
呵，男人的小花招……
他到底一个人静悄悄地准备干什么坏事啊？金娴很努力地压下了发消息质问戚梦年的冲动，鼓了鼓气，决定完全不理他了。她要自己找点事做。
刚好，之前设计师那边发消息来，说选好的那件婚纱还是要试一下，修改尺寸细节，于是她决定就安排在今天了。
但见到婚纱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是错误的。戚梦年那边说要追她却没动静，她倒好，自己一个人迫不及待地过来试婚纱，好像她很期待婚礼日似的……
她没有，只是公司那边的事不需要她，她在没事找事而已……
“夫人，您觉得腰部这边的尺寸需要再收紧一点吗……”设计师帮她穿上身。
金娴冷不丁露出像生嚼了一颗山楂似的表情：夫人？
这个称呼更让她忍不住想起戚梦年了，实在是……自讨苦吃。
“镜子呢？”她活动手臂，转了转身。
帘幕拉开，明亮的中性光打下来，她看到了一片镜墙，但除此之外……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外，不知道等了多久。
戚梦年。
“你怎么在这？”对上他的目光，她动了动嘴唇，不自在地拽一下裙子。
戚梦年却一直深深地盯着她，目不转睛，表情紧绷，严肃过头，甚至让她感到了一丝寒意。
金娴觉得有点怪，摸了摸裙摆，说：“怎么那个表情？这件不好看吗？”
她觉得挺好的，没有裙撑和多余又沉重的蕾丝布料，是纯净的丝绸，裁剪也很美，布料也很舒服……他不是对她有意见吧，怎么表情那么凝重？
戚梦年却仍旧默不作声，他忽地大步往前，僵硬地抬起手臂，一瞬间将她箍进怀中。
“啊……”她惊了一下，被他抱得有点疼，仰头一看，看到他颈侧冒出一条明显地青筋，仿佛情绪紧绷到了极致，濒临崩溃。
他甚至出汗了，好像很紧急临时跑过来似的，心脏砰砰直跳。
“你干嘛？”她困惑道。
“……”戚梦年吞咽一下，张了张嘴，好半晌才说出话来，声音沙哑，“你怎么……一个人来？”
他一收到金娴去试婚纱地消息，当下就想起了上次她试婚纱却被绑架的事，整个人六神无主，扔下手边的事慌乱地赶过来了。
失去她的阴影让他心悸不已，就算等在帘外，能听到衣服布料摩擦的簌簌声，能听到她在里面说话、活动，他也坐立难安，出了一身冷汗。
“阿娴。”他不禁更用力地拥抱她。
金娴挣扎着抬头看了看他，他的下颌线紧绷，锋利到伤人，她若有所觉，忍不住动了动手指，扯他的衣角：“不好看吗？”
戚梦年深吸一口气，实感让他缓过来，脸色渐渐恢复：“好看出门让我陪你，好吗？”
“……”金娴顿了一下，叹气，“我还没看到你追求的诚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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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意都没展现，干什么搂搂抱抱的。
金娴挣脱出来，不过戚梦年实在是心有余悸，死死抓着她的手腕不放。
“现在只能牵手。”她只好勉为其难包容他。
戚梦年默然一瞬，只好道：“我准备了一点，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金娴一听他这个口吻，心里就有准备了：“又买了什么吗？先说好，不要股权……”
按照以往的表现看，戚梦年最擅长给她花钱了，买房买车买这买那的，虽然很能体现作为男人的实力和诚意，但是不新鲜。再说，买个东西需要准备好几天连脸都不露吗？
戚梦年难得像个被抽查到的考生，忧心被紧张感迅速取代。穿着婚纱的新娘如披着月光一样皎洁无暇，却就是他要尽力取悦的主考官，最要命的是，这场考试没有标准答案。
婚纱设计师见多了试纱时相拥而泣的新人，早就悄然退了出去，满是镜面的试衣间里，却违背常理，一秒变成了严厉的考场。
墙面上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镜子照出戚梦年难得笨拙的样子，他有些不自在地帮她拉平婚纱上的褶皱，低声道：“我想了很多，之前我自己帮你买的那些东西，你都不太在意……”
“人们都说，追求一个人很简单，要投其所好，把她自己想要的给她。”戚梦年叹息道，“阿娴……”
他咽下了那些“你是不是嫌我烦”之类的话，道：“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带你出去玩。”
“从南极到北极……”他说，“婚礼在十天以后，我们在给你买的那座太平洋的小岛上举行婚礼仪式，然后就出发，我准备好了一条旅行路线。”
“没有拥挤的人潮，只有冰山，大海，沙漠，雪山，草原……”他顿了顿，“虽然已经安排好代步工具，不会太耗费体力，但舟车劳顿，你会觉得累吗？”
“……”金娴咽下了嘴里的“会”。
天呐她只想宅在家里，别让她到处跑！就算戚梦年说不用跟游客挤来挤去，但是他提到的这些地方，比如南极，肯定会断网！
旅行这一圈需要很久吧，离开阴特奈特她会哭的……
戚梦年读懂了她脸上复杂的表情，眼神暗了暗，叹气：“对不起，我没准备好，再给我点时间……”
“啊？还要多少时间？”金娴不禁懵了，“你不会又消失吧？”
像那种没做完功课就不敢去找老师的乖巧小学生，闭关做完才有颜面抬头挺胸地出去玩……
戚梦年抿唇。
他很难想出一个好办法……他以为金娴不想让他看得太紧，是因为她想要“自由”……
没什么比旅行更能让人感到自由了，他觉得等她体验过“自由”，就不会想“静一静”、“别烦她”了。
他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来。
金娴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
他抬眼看过去，正巧碰上她的目光，脑子里冒出之前金娴说的话。她说他有点傻。所以，现在的他在她眼里又做傻事了吧。
“……戚梦年。”她叫了他一声，“你追求的方式……好兴师动众啊。”
甚至有点尴尬。
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近到一旦想做点什么有仪式感的事情，就显得很不自然。
但仔细想来，戚梦年早就默默为她做了太多，因为太多了，反而并没有一件件拿出来说过。合体的衣服是他一件件挑的，昂贵的首饰是他斥巨资拍回来的，每日的餐食搭配有他过目，他保护她，供养她，给她绝对的安全，让她无忧无虑。
她像佛前供养的一只猫，被照顾得妥帖至极，从来没忧虑过。
他把一切都放到了她的手里……以至于现在，他想表现得再好一点就要绞尽脑汁，很像在闹笑话。
“对不起。”他叹口气，“我很无趣，是不是，嗯？”
其实很有趣，甚至有点好笑。金娴暗自道。但是她没说出口，生怕击碎他。
她伸出一只手，放在他肩头，轻轻地拂了一下。接触的地方传来温暖且温柔地触感，戚梦年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应，她已经收回了手。
好像是很快地摸了他一把……
戚梦年眉头微动，听见她轻咳了一声，她道：“表现还可以，继续追求吧。”
给他点鼓励吧。
提着婚纱的新娘道：“老公，加油啊。”
“……”戚梦年被她逗得无奈，“好，我再想想其他的……”
“但是追求者，不是应该早中晚都要发来殷勤的问候吗？不要断联了，你想到什么就说啊。”她忍不住道。
她不嫌他烦了？戚梦年眼神一动，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她。
他忽然有种不太好的猜测，她大概是想看他犯傻出丑，找他的乐子。不过……自己的妻子，只能宠着。
……其实他还可以装得更笨拙一点……只要她喜欢。
金娴并不知道他敏锐地发现了她的恶趣味，她回头看向镜子。镜面倒映着光线，她的裙子白得刺眼，连镜面仿佛都在发光。但更吸引她注意力的是她身边的男人，高大挺拔，侧颜深邃，他专注地凝视着她。
刚才她摸了摸他的肌肉，联想到那个手感，其实挺不错的。熟悉的气味近在咫尺，其实她也挺想他……
戚梦年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那……阿娴，不住酒店了，跟我回家，好吗？”
金娴迷迷糊糊地答应了。
他的态度挺好的……虽然什么事也没解决，但是……
车停在湖墅金屋外。
“终于……回家啦。”戚梦年打开车门，轻声喟叹着，握住她的手。
他们住了多年的房子一如既往地熟悉、安全，金娴嗅到了熟悉的草木味道，忍不住松懈下来。
但这种时刻，她的目光却偏了一下，看到不远处那辆她给戚梦年买的白色自行车还停在院子里。她随口道：“你会骑自行车了吗？”
“……”
怎么阿娴突然提起这一茬。戚梦年感觉有些尴尬，这些天他跟着金娴出去住，就住在隔壁，根本没回来，并没有时间学骑自行车。她不会又要让他骑车出去“流浪”吧？
不过他记得上次试过，他腿够长，完全可以滑着走，应该不难。
他很有信心地回答了：“嗯。”
“……那你骑车带我？”金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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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摘星
金娴被很严厉地拒绝了，为了她的安全，戚梦年很干脆地承认自己“撒谎”了。
于是追求者得到了一道明确的指令：“你学呀。”
戚梦年：“……好。”
她果然是喜欢捉弄他。
接到宋辰朝家的公司陷入危机的消息时，金娴已经在戚梦年买来办婚礼的那个岛上了。
她很多次在照片上看这座小岛，但亲身来到这里，还是第一次。
这岛上除了他们一家和工作人员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人，金娴住了几晚，听着近在咫尺海潮声，甚至觉得有点害怕。要不是沈欢言也跟她来了，就住在隔壁的话，她可能就要忍不住跑去找戚梦年壮胆了。
沈欢言在公司的时候忙得几乎吐血，难得休息两天，睡得天昏地暗。国内的事尘埃落定，她也松了一口气：“果然跟你直接过来是对的，能做的事早做完了，没辜负你给我的信任。”
“其实你在国内多待几天，就不用通宵工作好几天了……”金娴有点愧疚。沈欢言为了参加她的婚礼，工作拼命了。
“你的婚礼，我一定得在场。”沈欢言说，“我可是伴娘啊。”
“对了，你家大佛呢？怎么明天就结婚了，他没陪着你？还在忙婚礼的事？”
金娴“呃”了一声，说：“倒也不是婚礼的事情，他在抢救海星……”
海星。这是戚梦年用来追求她的第二件“礼物”。
金娴以前从来没发现过，戚梦年还挺有童心的，之前她跟着他出差参加会议的时候，偶然去海边的城市，他从来都是西装笔挺，绝不往沙滩上走一步。
这一次大概是戚梦年犯了婚前焦虑症，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到底要在给她什么东西哄她。
刚来岛上那天，他检查完了婚礼现场过来找她，问她：“想要什么结婚礼物？”他想了很久，一直很苦恼，难得忍不住道，“只要你喜欢，哪怕是要星星……”
什么？还能给她摘星星？吹牛。
于是她随口说了一句：“那你去摘吧，我要十个。”
本来只是开玩笑而已，谁料转天，她就得到了一缸色彩斑斓、腿也特别长的大海星。戚梦年亲自下海捞的。
“……”金娴盯着玻璃缸沉默了一会儿，道，“怎么只有七只？”
戚梦年姿态很高，轻描淡写道：“还有三颗星星在天上。今晚，我指给你。”
他买了三个小行星的命名权，让她来取名。
他调整天文望远镜，给她介绍的语气仿佛只是给她买了三只狗，说这只白的、那只浅黄，还有个泛红，让她取名的态度好比让她随便给小宠物起名。
金娴睁大眼睛盯着望远镜里那三颗忽明忽暗的星，有种冲动将这三颗星星命名为“发财”、“招财”、“富贵”……
但她克服了自己的冲动，说：“让我再想想。”
天上的星星不需要照顾，但海里捞的星星却很脆弱，戚梦年从小就擅长养金鱼，但金鱼专家对养海星一窍不通。为了让他们的新婚礼物继续活着，他已经努力一早上了。
至于之后的婚礼，出乎金娴的预料，非常顺利。
婚礼现场只邀请了三十多人，按戚梦年特意要求布置的会场里，观礼的宾客坐在很远的位置，金娴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阳光过分炽烈，仿佛可以烧尽一切阴霾，音乐声中透出沙沙的潮声。
跟传统的婚礼流程不同，作为新郎，戚梦年并不在尽头等她。
双方的亲人都不在场，戚梦年也从来没有打算邀请他们来。从起点，他牢牢牵起她的手，走过一程，经过海风，走向终点。
他们是彼此的亲人，爱人，是彼此的起点、终点，相伴一生。
金娴挑选的戒指，终于套进了彼此无名指里，她抬起头，看到他眼里清晰倒映出自己的脸。
新娘的手捧花束划了一条弧线，抛向天空，沈欢言避之不及快步跑开，于是，花束竟然落在了现场唯一一位出家人手里。
沈欢言看热闹不嫌事大，又凑回来对着出家人摇头：“玄毋法师，你怎么不躲开啊，被你拿了，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个诚挚的祝福……”
“是我的意图太不明显吗，沈施主。”玄毋法师却对着她微笑，“我在追求你。”
“不是，你是个和尚啊。”沈欢言脱口而出。
他道：“如果你想，我也可以不是。”
沈欢言：“？？？”
仪式结束没有敬酒环节，新郎和新娘自己躲到角落里了。
金娴无法描述她自己心里的感受，盯着自己手上那个过分刺眼的钻石，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忽然听到戚梦年很轻的声音：“谢谢你，阿娴。”
“嗯？”她抬起头来。
不远处是椰林白沙，白色遮阳棚下，阴影投在他的脸上。他看向金娴的眼睛里仿佛反射着海面似的光，她竟然觉得这光比钻石还要刺眼。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想剖白自己，“谢谢你给我再追求你一次的机会。”
他从来不敢向他说，那些年里，他每日每夜都怀疑着金娴并不爱他。这不是因为金娴，而是因为他在怀疑自己。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做得太少却轻易得到了她的青睐，他不配，所以没有半点安全感。
但她给了他机会，他就可以付出更多。只有付出足够，他能相信自己，真心换来真心，他配得上获得这份爱。
金娴看着眼前的戚梦年，也有种恍惚之感。
几年前，她决定跟戚梦年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么远，没考虑过会有跟他结婚的这一天。当年她对戚梦年有好感，可是她并没有表白。一个雨夜，她的主动，他们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在一起，没有确认恋爱关系，却默认了彼此的状态。
现在，戚梦年却想尽了一切办法，为他们两个人补一个很好的“开始”，哪怕他们已经结婚了。
结婚进行曲仿佛仍然在耳边回荡，这个寂静的孤岛空前地热闹，他们两个人却躲在一方角落里。
戚梦年忐忑而珍重地问她：“我已经请了婚假，之前说好的蜜月旅行……”
“……”
从南极到北极的长途跨大陆超级拉练吗？
??
??
怎么又开始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了，她真的没这么旺盛的精力到处跑，饶了她吧她已经累了。
“自行车呢？”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金娴紧急抽查，“你会骑了？”
“……”戚梦年道，“学会了。”
“这次没有骗我吧？”她托着脸看他，眸光明亮。
他眼里漫上来一点笑意，纵容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