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顾拙言首肯:“下次会更好。”

    仗着司机离得远,他们对本次约会进行思考总结,站牌离小路口很近,到站下车走几步就到了。

    一拐进去,庄凡心说半截的话停住。

    那场景似曾相识,巷子里的榕树下站着一人,高高大大,小麦色皮肤,正仰着头观察榕树垂下的气根。顾拙言迟疑道:“……陆文?”

    陆文转过身来,满脸的青紫。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雪了,像庄凡心这种非主流,一定会在雪地上用jio划自己的名字,顾拙言会把亲妹妹的头按在雪地里,吃雪吧你。

    第39章

    兄弟,你知道我爱你吧?

    和上次不一样,

    陆文这回是拖着行李箱来的。

    顾拙言和庄凡心俱是一愣,

    赶忙走过去,

    原本闹腾的性子踪迹全无,陆文静静看着他们,声调也格外的沉:“兄弟,

    小邻居,我又来了。”

    几天前在群里聊天就没出声,还有那条似是而非的好友圈,

    顾拙言问:“你出什么事儿了?怎么伤的?”

    陆文说:“和我乐队那几个打了一架。”

    顾拙言登时火了:“你他妈好吃好喝供着他们,

    他们跟你来这个?然后呢,你就直接跑过来了?”

    陆文答非所问:“我没订酒店。”

    顾拙言揽着人回家,

    也不放心让这货自己住酒店。庄凡心帮忙拖行李箱,怪忐忑的,

    他的朋友里数齐楠不靠谱,但也就是沉迷氪金,

    哪像顾拙言他们,公开出柜,打群架,

    一个个都那么生猛。

    安置在客房,

    陆文靠着床头像个败家儿子,顾拙言和庄凡心坐在旁边像二位高堂。“说说吧。”顾拙言开口,“到底怎么回事儿?”

    陆文说:“我跟我爸翻脸了,我下午翘了课离家出走了。”

    顾拙言有点懵:“不是和乐队打架么,关你爸什么事儿?”难得犯怵,

    “兄弟,我爸都打不过你爸,你为什么要以卵击石?”

    陆文要哭似的:“这不是期中考试了么,没考好,我爸抽了我一顿。”他撩起衣服,身上也有些青紫,“挨揍我忍,逼我学习,我也忍,可他居然解散了我的乐队。”

    “然后你就和他翻脸了?”

    “废话,他完全不尊重我的梦想。”陆文咬着牙,“他说有我的乐队在,我就不可能考上大学,他以为把乐队解散我就能考上吗?我看还是够呛。”

    庄凡心差点笑出来,怕自己绷不住便撕一包薯片占住嘴,顾拙言说:“这事儿还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你那乐队如果坚固,你爸怎么拆?”

    陆文好委屈:“他把我的卡停了,我没钱了,不用拆就他妈散了。”一直以来人家图他的钱才陪他折腾,他都明白,大家也都明白,但真到这么一天还是很难受。

    庄凡心刚才想笑,这就想陪着哭,他拍拍陆文的肩膀,陆文的身形和顾拙言差不多,脑袋一扎就要枕他的肩。

    顾拙言瞧着,大概懂了庄凡心发现他和裴知私联的感觉。他问:“那打架是怎么回事儿?”

    “我气不过去找他们,掰扯两句就动了手。”一对三,要不是身上有伤受影响,陆文不至于挂彩,“我爸开家长会呢,我就跑了。”

    顾拙言愁眉不展:“学校怎么办,周一不就曝光了?”

    苏望他爸的秘书的妹妹是外科大夫,帮忙开了请假条,十天,周一苏望会交给老师。连奕铭给订的机票,陆文说:“但在榕城这边,兄弟,小邻居,就打扰你们两口子了。”

    顾拙言叹一声:“鼻青脸肿的,你还跑这么远。”

    陆文笑起来:“你给我点赞,我寻思你也挺想我的,就来了。”

    大致交代完情况,顾拙言给击剑部的同学打电话,托他们找一下乐队那几个人,报仇就算了,要是陆文他爸再问起什么,别把打架这事儿抖出来。

    “疼么?”庄凡心帮陆文擦药,“你爸下手这么重?”

    陆文他爸年轻时在俄罗斯念的军校,结婚后扎在部队,陆文他妈生产时都没能回来。陆文的妈妈是难产走的,他爸后来退伍经商,再也不当兵了,这些年也没有再娶。

    擦过药,陆文从行李箱拿出一盒点心:“苏望托我捎的凤凰酥,老字号,钓鱼台特供,他说祝你们凤凰来仪。”

    顾拙言打完电话进来:“铭子随999,苏望送喜饼,你呢?”

    “我这不是亲自上门祝贺了嘛。”陆文抓住庄凡心的手,“小邻居,拙言交给你我放心,他如果欺负你……我也打不过他,实在不行你自己报警吧。”

    仨人围成一圈吃凤凰酥,掉了一床饼渣,天晚后庄凡心回家了,顾拙言和陆文并排躺在床上。陆文举起手机自拍一张合照,发群里,算报个平安。

    苏望嘱咐:“你自己旅旅游,别给人家当电灯泡。”

    陆文翻身抱住顾拙言,俩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相互依偎,肌肉贴着贴肉,说出的话却很轻:“拙言,我来找你还有个原因。”

    “说。”

    “你和你爸翻脸来榕城,然后收获爱情了,那我和我爸翻脸也来榕城,万一呢。”

    顾拙言愁死了:“连副卡都被停了,咱就甭惦记爱情了行吗?”

    陆文迅速垮掉,松开手,他相信低谷只是暂时的,他迟早要死灰复燃。

    周末两天没出太阳,天色灰蓝,陆文怕他爸杀过来,提心吊胆得哪儿也不敢去。和顾拙言闷在房间打游戏,他们四个人之中陆文打游戏最厉害,因为别人玩儿的时候他也玩儿,别人去学习了他还玩儿。

    “明天我上学,你怎么着?”顾拙言问。

    陆文说:“写歌。”

    “……”顾拙言叹口气,作文都经常跑题,还写歌。

    当然了,陆文就是那么一说,他写的歌十句词有一半是“噢……耶……”。礼拜一顾拙言和庄凡心去上学,他便跟着薛茂琛在榕城旅游,将大小景点、好吃的馆子全招呼一遍。

    有连奕铭和苏望打掩护,这一周风平浪静,家里连个电话都没打。饱览榕城的美景后,周五晚上,仨人并排挤在花园的秋千椅上吹风。

    满打满算七天了,但凡陆文他爸去苏望或连奕铭家看看,就知道他跑了,说明他爸这些天根本没找过他。

    气氛有些沉闷,顾拙言本想劝陆文早点回去上学,此刻也不好开口。庄凡心先主动问:“你还想去哪儿逛,我明天陪你。”

    陆文兴致不高:“榕城已经逛遍了,没有了。”

    顾拙言提议:“那咱们打游戏?”

    “都快通关了,没劲。”陆文望着夜空,“我没见过我妈,小时候我爸抱着我看星星,说最亮的那一颗就是我妈变的。”

    他低下头:“我不看了,我妈知道我瞎折腾,估计气得都不亮了。”

    顾拙言说:“咱不想那些了,明天出去散散心,我们俩都陪着你。榕城逛遍了……还有厦门?那什么屿?”

    “鼓浪屿!”庄凡心说,“我订火车和轮渡的票,咱们明天一早就去。”

    陆文感激地看看他们,很识相,借口收拾东西进楼了。顾拙言和庄凡心靠在一起看星星,手机响了,裴知发消息问庄凡心明天几点见面,他外婆从上海回来带了礼物。

    庄凡心把这茬忘了,告诉裴知明天去厦门玩儿,顾拙言的朋友来了。裴知回复个“流汗”的表情:“你们浓情蜜意的,那位朋友为什么想不开和你们一起玩儿?”

    顾拙言和庄凡心相视一眼,还真是,庄凡心回复:“要不你也去吧?”

    怕裴知不情愿,庄凡心添油加醋地将陆文的情况描述一遍,顾拙言在旁边煽情,这才哄得裴知点头答应。

    翌日天还没亮,司机送他们到榕城南站,人齐后,庄凡心介绍裴知和陆文认识。裴知沾着困意,从口袋里伸出手,嗓音有一丝如梦方醒的黏糊。

    “你好,裴知。”

    “你好,我是陆文。”

    陆文伸手回握,他的手弹吉他留下很厚的茧,便轻轻的,一抬眼见裴知漫不经心地笑起来,睫毛撩动着淡淡的日光。他生出几分局促,脸上的青紫还没消干净,不乐意碰见陌生却过分好看的人。

    列车启动,晃过的皆是好景,下火车又登船,轮渡上没抢到座位,四个人扶着栏杆望海吹风。

    鼓浪屿很小,但有三百多条路,比北方的胡同串子更能绕。庄凡心和裴知两年前来过,写生,各自晒得红扑扑,回去后蜕了一层皮。顾拙言和陆文是第一次来,看见挑担子卖桑葚的,一人买一盒,还视频,全程为苏望和连奕铭直播鼓浪屿之行。

    岛上坡路很多,庄凡心爬得腿酸蹲在墙根儿,一只黑白相间的猫过来躺在脚下,他摸得猫咿呀乱叫,又招来两条散养的狗。

    这里晒了就躲在树下,倦了就歇,什么功课考试和疑难杂症都抛诸脑后,建筑和海,成片的花,来来去去拍婚纱照的年轻夫妇,哪都是亮色。

    从菽庄花园出来已是午后,沿途有热闹的小酒吧,他们找卡座吃东西喝啤酒,台上空着,谁想上去表演都行。陆文蠢蠢欲动,上去嚎了一首《白天不懂夜的黑》。

    调起高了,破音了,跟被人掐着蛋似的。

    庄凡心想起在洛杉矶比赛时和顾拙言视频,对方挎着吉他登台给他看,回头想想真他妈浪漫。他在桌下撞顾拙言的腿:“对象,我想看你上去。”

    顾拙言吃得正香:“我不爱唱歌。”

    庄凡心没有强人所难,毕竟他也不爱,低头吃牛排,身旁一空,顾拙言擦擦嘴站起身:“那我给你来点别的吧。”

    陆文回来,顾拙言空着两手到台前去,单手将话筒架挪到角落的钢琴旁边,坐下了。庄凡心握着刀叉呆住,吃惊道:“顾拙言会弹钢琴?!”

    陆文说:“就会一首,高一学校组织演出,硬练的。”

    钢琴声响起,顾拙言笔挺地坐在前方,微微颔首,十指熟练地按在琴键上。他就会这一首,当时练得想辍学,是久石让的《菊次郎的夏天》。

    不小心弹错一个音,顾拙言抱歉地笑笑,偏头对着麦克风推卸责任:“这钢琴不太好使。”

    庄凡心目不转睛地望着,有股子痴劲儿,旋律,顾拙言的笑,顾拙言埋怨钢琴的理直气壮,顾拙言抬头朝他回看……如同身置漩涡,一切都恍然到不真实。

    钢琴上放着一瓶小雏菊,这首轻快的曲子弹完,顾拙言顺手抽出一朵下台,所有人看着他,他便在瞩目中走回卡座,将花向庄凡心递上。

    有人起哄,有人拍掌,他们作为一对同性情侣已经曝光了。

    庄凡心接住那朵花,头脑是热的,心肝肺都是热的,他胆子小脸皮薄,但没什么能敌得过此刻的悸动。不等顾拙言落座,他站起来,捧住顾拙言的脸颊吻了上去。

    酒吧内沸腾了,裴知举着相机咔嚓咔嚓狂拍,陆文的香肠咣当掉盘子里:“操……你们gay真他妈牛逼……”

    裴知听见,小声说:“我们gay也不都这样……”毕竟茶水间没人嘛。

    热闹过后,庄凡心终于臊得无地自容,牛排也不吃了,啤酒也不喝了,戴上路边买到草帽和墨镜,遮着脸,掏出卷子做英语。

    顾拙言撩起帽檐儿,凑到那耳朵边:“宝宝,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庄凡心浑身绷紧,毛孔都收缩起来,宝宝,他爸妈都没这么叫过他。泪水要激动得打湿墨镜时,顾拙言说:“第三题应该选C。”

    ……毛孔又张开了,人生实在是大起大落。

    从小酒吧离开,慢慢晃悠到游客最多的地方,许多网上很火的小店都聚在这儿。顾拙言和陆文去买凤梨酥,买完看不到庄凡心和裴知了,进旁边的店找,陆文被店里的二手专辑吸引住。

    他拿了几张,渐渐走到收银台旁边,桌上放着一筐安全套。

    出门在外的,不注意安全可不行。

    顾拙言在外面逡巡,正准备给庄凡心打电话,这时陆文过来搂住他的肩,往他包里抓了一下。“干什么?”他拨号。

    陆文说:“兄弟,你知道我爱你吧?”

    “我靠……”顾拙言挣开,“我不给庄凡心打了,我给你爸打。”

    陆文笑得意味深长,哼着歌去买甜筒了。

    在鼓浪屿逛了整整一天,日暮将晚时经过一幢红色尖顶别墅,四个人进去,定下了仅剩的两间空房。

    最普通的标间,胜在干净,开窗能远远地望见大海。庄凡心累瘫在窗边,叼着片海苔,拍广告似的说海的味道他知道。

    顾拙言失笑,掏出相机充电,打开包看到里面有一盒东西。

    冈本0.01。

    还赫然写着——激情迸发,爱到迷幻。

    第40章

    顾拙言几乎晕桌上了。

    顾拙言盯着那盒冈本,

    感觉的确有点迷幻。

    他迅速揣兜里,

    进浴室锁上门,

    靠着盥洗台给陆文发消息:“你有病吗?给我塞一盒套套算怎么回事儿?!”

    陆文回复:“今晚不是要共处一室吗?有备无患啊!”

    顾拙言深呼吸:“您会不会太操心了?”

    “我看你们都当众接吻了,估计那事儿也差不多了。”陆文说,“兄弟,

    你行的,实在不行就以后再用。”

    顾拙言单手托着那盒0.01,眉间拧起来,

    盯了片刻塞回裤兜。苍天作证,

    他本来真没这个心思,庄凡心在他心里跟草稿纸似的,

    那么纯,捧着都怕皱了。

    可陆文这孙子搞事情,

    啪嗒给他燎了个火星,岛屿,

    灌入海风的房间,送到眼前的超薄0.01,这点火星簇簇地燃烧起来。

    庄凡心敲门:“你进去好久了,

    干吗呢?”

    顾拙言回神,

    太心虚,赶忙打开浴缸上方的开关:“我放水洗澡。”水声充斥着,盥洗台上摆着一瓶白玫瑰,绽放得那么优雅,全然不懂顾拙言此刻的心事。

    他揪下一片花瓣,

    做?

    揪下第二片,不做?

    顾拙言停不住,一瓣一瓣将几枝玫瑰揪得只剩下细茎,敲门声再次响起,庄凡心不好意思地问:“你开始洗了吗?我能进去尿个尿吗?”

    顾拙言打开门,垂下的手暗自捂着裤兜,生怕对方注意到那点四方的轮廓。庄凡心却注意到满溢的浴缸,关掉时说他浪费水,转身看见台上堆积的花瓣,吃惊地说:“你怎么把花薅秃了?”

    “我……”顾拙言口不择言,“我想泡个花瓣澡。”

    庄凡心怔了怔,心想有钱人活得好精致,弄得他都不好意思当面放水了。解开牛仔裤,他迅速尿完闪人,还偷偷抓走一小把花瓣:“我一会儿也试试。”

    顾拙言泡入热水中,举着手机搜索有的没的,第一次,男男,会不会疼,磨蹭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发觉热水早已变凉。

    顶着毛巾从浴室出来,睡裤没兜,那盒冈本被他攥在手里变了形。庄凡心伏在小桌上写作业,头也没抬地说:“你洗澡真慢,我帮你把英语做了。”

    “……谢谢。”顾拙言兀自尴尬,“我给你写数学,你去洗吧。”

    庄凡心抱着衣服进了浴室,顾拙言把那盒烫手山芋塞到枕头下面,参加竞赛的脑子生锈故障,打开卷子连指数函数也看不懂了。

    瞎蒙了几道选择题,浴室的水声停止,顾拙言像怀里揣着十五只兔子,七上八下,仿佛不是他憋着坏水儿,而是人家要对他违法犯罪。

    庄凡心出来:“这个热水器我不太会用,好烫。”

    顾拙言故作镇定地“嗯”一声,抬眼便乱了方寸。庄凡心站在床边,身上裹着一件深蓝色的日式浴衣,腰间系的衣带是深红色,绣着一簇朝颜小花,左右襟搭着,露出一截锁骨和一小片胸膛。他还冒着热乎气,足踝、脖颈,甚至鼻尖眼尾,暴露着的瓷白的皮肤都被热水泡得泛红。

    他瞥见卷子:“你做完了吗?”

    顾拙言哪还有心思:“我不想做了。”

    庄凡心说:“那别做了。”

    顾拙言弹的是弦外之音:“……我想做。”

    “那你做吧。”庄凡心摸摸腰带,扭身便走,“这件浴衣是裴知送的,我让他看看去!”

    人走了,顾拙言坐在沙发上,手里的塑料笔管不知什么时候被掰断了。他有点不高兴,穿成那样瞎跑什么,他还没看够呢。

    充着电的手机响一声,是陆文的信息:“我操,小邻居怎么穿成这样?”

    顾拙言回:“我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陆文:“快把他领回去入洞房啊,他在这儿开始吃凤梨酥了!”

    顾拙言焦头烂额,他买了五盒凤梨酥堆在桌上,庄凡心却跑别人那儿吃嘴。就隔着一道墙,他惦记庄凡心,恨庄凡心楞,怨庄凡心傻,怪庄凡心搞得他不知所措。

    憋得肺管子快堵了,顾拙言起身找到隔壁,敲开门,拿着数学卷子编了个巨扯淡的理由:“有道大题不会做,你回来给我讲讲。”

    庄凡心拿着半块凤梨酥回房间,门一关,被顾拙言按在门后亲了一口,那么用力,被亲过的脸颊甚至红了一块。

    仅留两盏床头灯,庄凡心上床钻被窝了,趴在枕头上解那道数学题,一边列式一边嘟囔:“和书上的例题五一个思路,你怎么可能不会呢。”

    顾拙言躺在另一张床上,侧着身,右手不动声色地摸到枕头下,庄凡心扭脸看来,他嗖地抽回手藏被子里。庄凡心狡黠一笑:“拿出来吧。”

    心脏蹦到了喉管儿,顾拙言装蒜:“拿什么?”

    “就藏在枕头下面。”庄凡心说,“你以为我不知道?”

    顾拙言紧抿着嘴唇,暴露了?就在他愣着没反应时,庄凡心讲道:“高一春游我和齐楠住一间房,他就把脏袜子塞在枕头下面。”

    陡然松口气,顾拙言濒临脑溢血:“我能和他一样么,也不怕熏着。”

    庄凡心咯咯笑:“他自己也嫌臭,然后我们俩挤一张床睡的。”说完才想起来,他下雨钻衣服都是上西天的重罪,当即保证道,“以后不了……”

    顾拙言却没发作,寻到由头般,一秒钟跨上庄凡心的床。床垫陷下去一点,他掀开被角看清庄凡心趴伏的身体,那么瘦,腰臀间起伏的弧线浅浅的。他一寸寸往里挪,滑进被窝挨住对方,说:“我也和你挤一张床睡。”

    那目光太幽深,像远处的海,庄凡心觉出其中的意味,乱了阵脚,在卷子上略过两步直接写下答案。顾拙言将卷子抽走扔地毯上,关了灯,在黑下来的一瞬间将庄凡心收拢在臂弯里。

    低头亲到绒绒的刘海儿,嘴巴一路向下蹭,顾拙言噙住庄凡心的唇舌,然后是下巴,滚动的喉结……他拨开浴衣的衣襟,问:“你的文身呢?”

    庄凡心已经迷迷糊糊,却听话地耸起左肩,压下一股重量,潮湿灼热,顾拙言把他的一小颗心嘬成了红的。

    被窝里一阵窸窣,顾拙言脱掉上衣丢了出去。庄凡心触碰到光滑结实的肌肉,嘴都紧张得瓢了:“你冷不冷啊……”

    顾拙言也瓢:“我有点热。”光着膀子仿佛豁出去了,他扣着庄凡心的腰,摩挲几下试图解开缠扎的腰带,没干过这种事儿,唯恐蛮力弄得庄凡心害怕。

    没解开,他在黑暗中无奈地笑,随后另辟蹊径撩开了下摆。他摸到庄凡心的腿,捏着,热乎乎细条条,又嫩生生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庄凡心两股战战:“据说很疼。”

    网上也这么说,顾拙言无法否认:“是,尤其是第一次。”

    庄凡心小声道:“我从小就不怕疼。”

    顾拙言莫名眼眶发热,不是要哭,说不清是哪种滋味儿,他手掌上移,坐垫似的兜住庄凡心的屁股。

    安静得过分,连轻喘都听不见了,顾拙言狐疑地打开灯,只见庄凡心软在枕头上,怕疼得出声扫了兴,嘴里竟然咬着他脱下的上衣。

    “你他妈……”顾拙言把衣服拽出来,连着人也抱起来,再强烈的渴望也抵不过此刻的心软,他顺着对方的脊背轻抚,“不弄了不弄了。”

    庄凡心惶恐道:“是不是我搞砸了?”

    顾拙言的心此刻是泥塑蜡铸,渐渐化成一滩滚烫的水,他搂着庄凡心说:“和你搞柏拉图是不可能的,但也不该这么匆忙,还有,你在我这儿挺珍贵的,疼了伤了,我舍不得。”

    关灯躺好,虽然偃旗息鼓,但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俩人用手处理了一下,也还成吧!

    隔壁还亮着灯,陆文一想到从小到大的好兄弟在入洞房,激动得难以入睡,他在裴知的床边坐下,问:“你和小邻居是同学?”

    裴知正看书:“不是,我高三了。”

    陆文惊讶道:“我生日靠后,那你就比我大快两岁?”自来熟的第一步,叫得亲昵些,“小裴哥?”

    裴知笑着应了声,合上书,发觉陆文看他的眼神有些探究,紧接着确认他也是gay?他点点头,开玩笑说:“我们都是,你难受吗?”

    “我难受什么。”陆文吸吸鼻子,“我的乐队弃我而去,我爸揍我一顿也不找我,我难受这些还差不多。”

    那天听庄凡心在电话里讲过,裴知问:“那你妈呢?”

    陆文顿了几秒:“难产死了。”一般这样问的人都会对他道歉,他已经做好说“没关系”的准备。然而裴知也顿了几秒,轻声说:“这么巧,我也是。”

    彼此的目光变得相似,自怜的,逞强的,更厚重的是一份遗憾。陆文回自己床上,激动劲儿消失殆尽,一沾枕头觉出浓烈的疲惫。裴知关了灯,也躺下,没想好要不要说句“”,先想到“同是天涯沦落人”这句诗来。

    “你有对象么?”陆文忽然问。

    “没有。”裴知紧了紧被子。

    “小邻居是我兄弟的,你可别那什么。”

    裴知没忍住:“……傻逼。”

    那点同病相怜的情感仅维持了十秒钟,一阵死寂,就在彼此以为对方睡着的时候,枕边的书掉在地上,同时惊起两声低呼。

    “你这么好看……为什么没对象?”陆文又忽然问。

    “你也挺帅的,为什么没女朋友?”裴知巧妙地避开。

    “我不属于任何一个女人,我只属于音乐。”

    裴知差点又骂一句“傻逼”,看在庄凡心和顾拙言的份上,也看在那声“小裴哥”的份上,他劝道:“你热爱音乐,以后可以考音乐学院,那现在就应该好好学习,动辄旷课小半月,难道音乐就能搞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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