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闻言，我陷入了沉思。
我不知道魂魄离开身体会造成什么后果，但既然能收到硬盘中的那些信息，说明黄淘气只借魂魄的行为不会导致必然的死亡……
“对了，你借活物的时候，有没有出现过借来时就是死亡状态的情况？”我问黄淘气。
“魂魄怎么会死亡呢？”黄淘气歪头看着我道。
也对。
我又问：“你现在能借物吗？”
“能。”
我在地上找了只蚂蚁道：“你借来一只这样的蚂蚁给我看看，要活蚂蚁，身体也要一起借来。”
黄淘气闻言将爪子伸到那只蚂蚁边上，再移开时，地上就出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蚂蚁。
我看着赫然出现的活蚂蚁道：“再借一只。”
黄淘气听话地又借了一只，还是活的。
“再借。”
我足足让黄淘气借了二十次，其中十一只活蚂蚁，九只死蚂蚁。
这就说得通了……看来活物不论是借是藏，在它们离开亦或是抵达一个世界的刹那，会有百分之五十左右的几率失去生命。
而无论是借是藏，这个过程都是双向的。也就是说，黄淘气说活着回来的十五只蚂蚁，都是在一来一回中经历过两次死亡考验的幸运儿。也因此，那些被藏的活物大概只有四分之一的概率活下来……
等等，不对。
这四分之一的概率，必须是抵达新世界的活蚂蚁在回归原本世界前、不因自己的行动叠加出新世界时才能得到的。
如果抵达新世界的活蚂蚁，在那个世界因自己的行为叠加出了新世界，那蚂蚁活着回到原本世界的概率应该高于四分之一才对。难道只有原本世界的生物能叠加出新世界？只有人能叠加出新世界？亦或是蚂蚁无法叠加出新世界？
“你能和这些蚂蚁交流吗？”我扭头问黄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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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黄仙三炼18：肉组成的生命
黄淘气像看笨蛋一样看着我道：“不是所有的活物都有魂魄的。”
“嗯？啥意思。”我诧异。
“虫子，小鱼小虾，它们都没有魂魄，只是肉组成的生命。这样的东西没办法交流。”
“生命可以没有魂魄单独存在吗——”我话音刚落，自己也跟着反应过来。
确实，如果离开魂魄肉身必死，那纸人表哥他们就没有传递信息给我的机会了。
黄淘气也道：“当然了，人类中不也有植物人吗？他们的魂魄暂时离开了身体，只剩下生命在延续。”
“那些动物为啥没有魂魄？”我又问。
“也不算完全没有，只是它们的这里——”黄淘气用爪子碰了碰自己的头道，“太简单了，只能感受饥饿和疼痛。它们没有悲伤和喜悦，也没有嫉妒和想象。如果淘气的魂魄是一只鸡，它们的只是鸡蛋，而且是永远无法变成鸡的鸡蛋。”
“所以大脑简单和没有魂魄是一码事？”我感觉哪里怪怪的。
黄淘气搔了搔自己半圆形的小耳朵道：“差不多，淘气从没见过大脑简单的动物——”
它一顿，瞄了昏睡中的杜奉予更正道：“从没见过大脑简单的个体动物有魂魄，所以不是所有拥有生命的躯壳都能孕育出魂魄的。”
“孕育魂魄？”
“是的。在生命的前期，身体对魂魄有关键性的影响。身体让我们在水面上看到自己的倒影而认定自己的模样，强大的身体也可以在前期孕育出较为强大的魂魄。但当我们修炼到一定程度，有了足够强大的魂魄时，身体就没那么重要了。”
黄淘气继续道：“在那个时候，魂魄可以反过来决定身体的形状，甚至脱离身体。你没见过胡小五那么大的狐狸吧？他曾经也和其他狐狸一样大，后来随着魂魄成长，肉体就随着他的想法改变了形状。”
“……我还是不太懂。”我隐隐意识到黄淘气口中的魂魄，似乎和我认知中的魂魄不同。
“嗯……就是，就是……”黄淘气说着说着，忽然砰地一声变成了人形。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少年，不知作何反应。
它，或许现在该叫他。也就是黄淘气的人身，正穿着和我如出一辙的运动外套，有一头柔软的棕色头发，脸倒还是一副小鼻子小眼儿的傻样。
他道：“淘气变成人，因为淘气知道自己现在可以变成人。淘气变成这样的人，是因为淘气认为自己是这样的人。淘气的头发是棕色的，是因为淘气认为自己的毛是棕色的。淘气穿着你的衣服，是因为淘气觉得你的衣服好看也想穿。淘气的魂魄，现在就是人类的形状。如果淘气想，也可以变成其他形状。”
说着，眼前的少年又变成一只大狐狸——正是胡小五那副金眼巨狐的样子。
然而当它看见我眼中的惊愕后，金眼狐狸的脸上顿时露出卑微的神色，看起来便和胡小五那张傲慢的狐狸脸截然不同了。紧接着，大狐狸的身体渐渐缩小成一只普通狐狸的样子。狐型的黄淘气低头自卑道：“淘气变不好，淘气不如胡小五厉害。”
看到这样的一幕，我终于明白黄淘气的意思了。
它口中的魂魄，似乎和意识与认知有着重要的关联。甚至生物的大脑能否复杂到产生认知这点，也会直接导致该生物有无魂魄。
好比黄淘气，它明明可以变出胡小五的样子，但因为发自内心的自卑，最终只变出一只普通狐狸给我看。它的认知影响了它的能力。
“你再变一下胡小五我看看。”我面不改色道。
黄淘气犹豫几秒，渐渐变大了。可这次的大狐狸与它第一次变出来的比少了许多神韵。
“怎么样……？”黄淘气紧张道，连两条后腿都哆嗦起来了。
“不错，真像。”
“真的？”
“真的。”
黄淘气闻言摇了摇尾巴，变回了黄鼠狼的样子开心道：“淘气第一次被夸，淘气好高兴。”
我拄着下巴道：“你说的这些胡小五知道吗？”
“当然知道。”
“你们从什么时候认识的？我听他那话的意思，你俩以前是竞争对手？”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淘气早就不如胡小五了。”
我静静地看着火光下的黄鼠狼，发现不知何时起，对方身上的烧伤已经不见了。或许是它在变来变去的过程中忘记了自己的伤痕，那些伤口便真的从它的肉体上消失了。我不知道黄淘气所谓的魂魄的成长是怎样的，但目前看来，似乎真的有十分惊人的力量。
想到这，我问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胡小五是故意贬低你嘲笑你，以达到压制你力量的目的？结果你真信了他的鬼话，被骗得团团转。胡小五用火烧你的时候，就算你打不过，为什么不逃跑呢？”
黄淘气一愣，随后道：“淘气跑不掉。”
“那也不能一动不动地给他烧吧？就算是只耗子遇见明火也会跑的，你都成仙了难道还不如没开灵智的老鼠？”我道，“我听胡小五那意思，你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就算你以前输给他过，也不代表你永远都不如他。即便你能明显感觉到他依旧比你强，也得做实验测量一下你们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吧？”
“大到肉眼可见无法超越的距离还需要测量吗。难道只要测量了，淘气就能飞到月亮上去吗。”黄鼠狼扁扁地趴在火堆边，一脸闷闷不乐。
“……”我挠挠头，想了想道，“你能看到我多远的过去？”
“全部。”
“那你应该也能看见李老师给我讲蚂蚁与橡皮绳的事了？”
黄淘气扭头望向我，黑色的豆豆眼直勾勾地盯了我一会后道：“这怎么可能呢？”
一只蚂蚁，从某条长度为一百米的橡皮绳此端出发，以每秒一厘米的速度向彼端爬行，同时橡皮绳以每秒一百米的速度均匀拉伸。在蚂蚁不停不死、且橡皮绳永远不会拉断的理想前提下，蚂蚁能否爬到终点？
当蚂蚁在绳上爬过一厘米时，原本百米长的橡皮绳已经拉伸为二百米。蚂蚁爬过五厘米时，橡皮绳则长达六百米……那么等蚂蚁辛辛苦苦地爬了一百厘米、也就是刚到一米时，橡皮绳已然长达一万零一百米。
从直觉判断，蚂蚁无论如何也无法抵达橡皮绳的另一端。但在数学上，蚂蚁最终可以抵达橡皮绳的另一端，只是需要的时间比宇宙的年纪还长。
“那么长的时间，对我们而言和爬不到又有什么区别呢。”黄淘气道。
我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安慰道：“区别在于不断接近是个比做不到更准确也更有希望的说法。”
“你为什么要对淘气说这些。”黄淘气忽然盯着我问道。
我一愣，随后打发道：“看你可怜呗。”
“淘气对你们做了过分的事，你为什么还要可怜淘气？”
“你这胡搅蛮缠的劲儿有点像我表弟了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想做就做了。”
它沉默，趴在火堆边望着燃烧的火焰半晌，忽然目光坚定地起身吹出口雾气，待雾气扩散到远处后道：“如果狐狸们靠近了这里，我的幻术可以拖延一段时间。”
“干得好。”我随口道。
黄淘气趴回地面，对我眯眼笑了笑。
杜奉予昏睡期间，有许多不可名状的鬼怪被他吸引过来，但都被黄淘气驱赶走了。
淘气告诉我，鬼怪的外形差异如此之大也和它们没有肉体有关。有些人刚死时依旧是人类的样子，但当他们在世间游荡得久了，就会忘记自己的模样，最终变成混沌可怖的形态。
闻言，我忽然回忆起刚才杜奉予的话。
他说我入院后的下午忽然心脏骤停，而我的魂魄在那个时候消失了。
我忙问淘气人死后魂魄是否会直接消失，淘气却说不会。大多数魂魄会等到夜里游荡到指定地点顺着鬼门离开，留在世间的那些都是不想走的。
那就奇怪了……难道这个世界本来的柯岚没死，而是被借走了？
正如我被二爷借到这个世界来？只是原本的柯岚比较倒霉，若不是有医生和二爷，他的身体似乎会不明不白地死在病床上？
正想着，睡了两个多小时的杜奉予醒了。他神情忧郁地默默坐起身，情绪虽不像之前那么激动，却开始不言不语了。
我看着他英俊的脸，想起杜奉予的长相也曾发生过巨大变化。那按照黄淘气的说法，是杜奉予的魂魄有着十分强大的力量，足以让他改造肉身？
可他魂魄的强大体现在哪儿了？会织网？能自由解体？还是面对更强大的敌人有跳崖的勇气？
感到我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脸上，杜奉予终于忍不住抬头回望向我道：“我以后还可以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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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黄仙三炼19：胖胖
我冲他展开怀抱，杜奉予立刻挪过来和我拥抱在一起。
“你到底怎么认出我和淘气的？”我好奇道。
杜奉予将手伸向我的脖子，我条件反射地躲了一下。他又伸，我又躲。
“就这么认出来的，你现在根本不让我碰这。”他收回手无奈道。
“还不是你总暗算我。”我愤愤道。
杜奉予紧紧地拥抱着我，难过道：“家里化了排骨，本来想今晚做给你吃的。”
“以后还有机会。”
“你真的不怪我？”
我眼睛转了转，没告诉杜奉予前一个柯岚似乎没死，而是被借到另一个世界去了的事。只故作哀痛地叹息道，“唉！事已至此，你把这份愧疚的心用来好好回报我就行了。”
他轻笑一声，似乎在笑我的算盘打得太响。
“你笑什么？本来就是的嘛。”我推开他强调道，“要是因为我妈那事出现了平行世界，说明在你碰着我妈之前我和前一个我根本就是同一个人。所以咱俩这不叫偶然相遇，叫重逢。懂吗？”
“谢谢你安慰我。”杜奉予道。
我一噎，不吱声了。
他道：“你是不是好奇我怎么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不好奇。”我撇嘴道。
杜奉予向火堆里扔了几根树枝，自顾自道：“咱俩刚认识的时候，你总是阴晴不定的。前一秒还在发火，后一秒又笑了。笑完还能继续生气，生完气还能继续笑。我一直奇怪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变脸那么快。但你不跟我说，我只能看你脸色猜。”
“……有那么夸张吗。”
“有。而且我当时说不好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特别烦我。”
我打断他道：“这你就有点扯犊子了啊，我都把喜欢你写脸上了，啥时候特别烦过你？”
“你不承认？”
“不承认。”
“你还记得你知道我是谁以后，都干过什么吗？”
“我干啥了我？”我好笑道。
“你第一次跟我说话是警告我，说我靠假扮你表弟骗你爷没用。”杜奉予用树枝扒拉着火堆回忆道，“第二次跟我说话是上了饭桌以后，你瞎编了个人名套我话，想当场拆穿我不是杜奉予。”
“……”
“你第三次跟我说话就是那天晚上，你摁着我让鬼扑我，然后和我吵了一架。”
“可那之后咱俩就亲嘴儿了啊，我要是特别烦你还能跟你亲那么长时间？”我反驳道。
杜奉予又道：“是，前一天晚上亲也亲了，摸也摸了，第二天早上起来还好好的，吃完饭就翻脸了。我想去镇上买点东西让你开蹦蹦带我去，你特别不愿意。”
我笑着说：“那是因为当时老头把你不是人的事告诉我了。咱们换位思考，你心里也不能舒服啊？”
杜奉予无奈道：“我到了镇上给你买了那么多好吃的，结果你请我吃小碗的麻辣烫，还把我的香肠给骗走了。”
我笑得不行，不知道怎么反驳他。
“之后就是王海龙的事了。”杜奉予长叹一声道，“一到正经的时候，你就没动静了。好像我不存在一样，自己在那想个没完。”
我拽着杜奉予的衣服，将他往怀里带。杜奉予靠过来搂着我的腰继续道：“再后来出了事，我在医院守着你的时候就在想：这下我闯大祸了，等他醒过来肯定有一场腥风血雨……结果你居然没生气，就那么原谅了我，像现在一样。”
“所以你就偷着乐吧……”
我们倚靠着彼此，享受了片刻安宁。直到夜空中有鸟飞过，杜奉予才道：“继续赶路吧。”
我摇头道：“休息一晚上，咱们优先恢复体力，别中途被胡小五碰到，该跑的时候反而跑不动了。”
“好。”杜奉予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道，“我睡得差不多了，你睡吧。有什么动静我叫你。”
我睡得并不安稳，断断续续地做了不少梦。一会梦到硬盘中其他柯岚留下的信息，一会又梦到与黄淘气的对话，以至于没过多久便心神不宁地从梦中苏醒。
火堆已经熄灭了。借着月光，我看到黄淘气不在旁边，杜奉予正蹙眉盯着林子西边。
“怎么了？”我坐起身对杜奉予耳语道。
他同样低声回答我道：“有动静，黄淘气已经过去看了。”
我立刻警觉起来，悄悄起身向那边望去，发现在远处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动。不一会，黄淘气就敏捷而轻巧地跑了回来，低低道：“那边有狐狸中了幻术，我们得走了！”
胡小五果然在连夜追捕我们。
那些狐狸能找到这儿来，说明它们在大道上蹲点失败，已经意识到我们在钻野林子躲避它们，开始地毯式搜索了。
我和杜奉予同时站起来，在黄淘气的带领下，朝相反的方向摸索而去。
那是一条狭窄的山间通道，两旁都是杂乱茂密的灌木丛，在月光下显得阴森可怖。
走了几百米，黄淘气忽然停下，冲前方吹出一团裹挟着迷幻之术的云雾，随后扭头嘱咐我们放轻动作。很快，我和杜奉予也听到前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慎重考虑之下，我又一次趴到了杜奉予背上，以免在遇袭时拖后腿。
前进了百米后，我看到了让我震惊的一幕。
在不远处的杂草地上，有三只狐狸正死命地啃咬着一棵倒在地上的大树，连树皮都被啃掉一大片。另外还有一只狐狸在旁边死死咬着块石头，并时不时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它们在幻觉中看到的，是我们。”黄淘气后怕地告诉我。
我心下一凉，立刻推翻了即便被发现也能商量一番的设想。胡小五下达的明显是格杀勿论的命令，如果那块不大的石头在幻觉中代表着黄淘气，那倒下的大树代表谁则不言而喻。
“快走。”我低声催促道。
杜奉予却脸色凝重地站在原地，似乎发现了什么。他指着三只狐狸身边一块黑糊糊的东西道：“那个……”
“怎么了？”我问道。
他压低嗓音迟疑道：“那个好像是胖胖。”
我顺势望去，杜奉予要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那里还有别的东西。这会仔细看，发现那东西确实有疑似尾巴和头的部位，此时正蜷缩着身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过去看看！”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杜奉予和黄淘气轻手轻脚地绕过其他狐狸，来到那只不动的狐狸身边。我一看清那小狐狸圆鼓鼓的肚子，顿时从杜奉予身上跳下来查看情况。
确实是胖胖。它气若游丝地躺在地上，身上遍布撕裂的咬伤，流出的血甚至染红了雪白的肚皮毛，张开的口中也流出不少黏腻的血液。
看到它的肚子仍在微微起伏，我连忙小心地抱起胖胖，带着杜奉予他们迅速离开。
我们跑了一里地才找了个地方停下检查胖胖的伤情。借着杜奉予点起的火堆，我发现胖胖的外皮上遍布咬伤，破烂得像一张网，不断有鲜血渗出。一条后腿也不自然地弯曲着，应该是断了。
它是被同类攻击成这样的……
能让胖胖与同伴起冲突的原因，或许只有保护幻觉中的我与杜奉予。而它的伤口能如此可怖，不知因此遭受了多少苦楚……
我胸口处堵得上不来气，眼眶也跟着发热。家人、朋友、老师，他们总在带给我幸福和欢笑后就毫不留情地撒手人寰。如今又要多一个胖胖了吗？
黄淘气凑近胖胖，脸贴脸地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后道：“它或许还有救。”
“真的？！”我精神一震，连忙道，“你可以救它？”
黄淘气摇头道：“我们黄家不擅长医治，但我有一个好朋友是白家的刺猬，若它出手，或许能挽回它的命。”
“你的朋友住在哪？你能不能带我去找它帮忙？”我激动道。
淘气为难道：“这……刺球也住在潘家村附近，要是去找它，我们得原路返回才行，很可能被狐狸抓住的。胡小五已经让我们逃了一回，要是再碰到我们，他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到时候，我们都会有危险！”
我哑然。
确实，从刚刚那些狐狸的举动来看，胡小五是铁了心要处理掉黄淘气和杜奉予，并靠这两份功德飞升。我们逃了一次已是侥幸，若为了救胖胖自投罗网的话……
我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胖胖，心中充满了挣扎和犹豫。
“你们救了淘气，如果你想救这只狐狸的话，淘气也愿意带你们去找刺球。”黄淘气道，“不过一旦碰到胡小五，淘气和你的表弟恐怕是凶多吉少。而且这只狐狸伤得这么重，就算我们找到了刺球，也不一定真的能救活它……你准备怎么做呢？”
胖胖的狐狸毛冰凉湿滑，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小小软软的身躯沉重得让我双手都托不住。
不能让杜奉予出事，可我……又不甘心看着尚有一线生机的胖胖死在眼前。
见我半晌都没给出回应，黄淘气似乎已料到我的决定，望着胖胖的脸上带着一丝怜悯道：“也是……它只是一只狐狸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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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黄仙三炼20：月亮开启
那丝怜悯像一根钢针般刺到我心里。
怜悯，肉体的无动于衷与精神的作壁上观。
如果纯粹的冷漠意味着拒绝，怜悯就是拒绝的同时还要照出对方凄惨模样的镜子。它最大的作用，就是让深陷绝境的人因更清楚地看清自己的惨状而精神崩溃。
曾经有许多人在我面前变成了这面镜子，所以我不想再次成为被怜悯的那个人，也不想成为只会露出怜悯表情的人。
我不能眼看着为了保护我们受重伤的胖胖死去，我得做点什么。
下定了决心，我立刻脱下外套将胖胖包裹起来对黄淘气道：“我得救它，你告诉我怎么找到你的朋友，然后先和我表弟往镇上跑吧。”
“……”黄淘气诧异地望向我。
说完，我嘱咐杜奉予道：“遇到胡小五别恋战，脱身为主。回城里以后记得给我写信。”
杜奉予凑过来吻了吻我道：“你也记得给我回信。”
我们最后拥抱了一下，随后一同望向黄淘气。
矮小的黄鼠狼仰头，黑色的豆豆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它道：“……你真的想好了吗？或许就算你找到了刺球，这狐狸也会死，甚至你的表弟也会因为你的缺席而发生意外。关键的时候舍卒保帅，不也是一种智慧和选择吗？”
“我相信我表弟。我今天忽然发现他比我想象中敏锐许多，即便没有我，他也可以保护好自己。”我道。
黄淘气看着被我包在衣服中的胖胖道：“它只是一只狐狸，难道比你表弟的事更重要吗？”
“难道我就比它的族群更重要吗。”
“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咱们抓紧时间吧！”我催促道。
闻言，黄淘气静静地盯了我片刻，忽然笑道：“你好像，没有其他人类那么傲慢呢。”
它话音刚落，我们四周的景物忽然模糊了一下，随后便化作云雾随风散去。
月明星稀，我和杜奉予竟还站在之前的山崖上。胡小五仍在我们不远处直挺挺地戳着，只看那双黯淡无神的兽瞳便知，他的意识仍被困在幻术之中。
我不知道魂魄离开身体会造成什么后果，但既然能收到硬盘中的那些信息，说明黄淘气只借魂魄的行为不会导致必然的死亡……
“对了，你借活物的时候，有没有出现过借来时就是死亡状态的情况？”我问黄淘气。
“魂魄怎么会死亡呢？”黄淘气歪头看着我道。
也对。
我又问：“你现在能借物吗？”
“能。”
我在地上找了只蚂蚁道：“你借来一只这样的蚂蚁给我看看，要活蚂蚁，身体也要一起借来。”
黄淘气闻言将爪子伸到那只蚂蚁边上，再移开时，地上就出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蚂蚁。
我看着赫然出现的活蚂蚁道：“再借一只。”
黄淘气听话地又借了一只，还是活的。
“再借。”
我足足让黄淘气借了二十次，其中十一只活蚂蚁，九只死蚂蚁。
这就说得通了……看来活物不论是借是藏，在它们离开亦或是抵达一个世界的刹那，会有百分之五十左右的几率失去生命。
而无论是借是藏，这个过程都是双向的。也就是说，黄淘气说活着回来的十五只蚂蚁，都是在一来一回中经历过两次死亡考验的幸运儿。也因此，那些被藏的活物大概只有四分之一的概率活下来……
等等，不对。
这四分之一的概率，必须是抵达新世界的活蚂蚁在回归原本世界前、不因自己的行动叠加出新世界时才能得到的。
如果抵达新世界的活蚂蚁，在那个世界因自己的行为叠加出了新世界，那蚂蚁活着回到原本世界的概率应该高于四分之一才对。难道只有原本世界的生物能叠加出新世界？只有人能叠加出新世界？亦或是蚂蚁无法叠加出新世界？
“你能和这些蚂蚁交流吗？”我扭头问黄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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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仙三炼18：肉组成的生命
黄淘气像看笨蛋一样看着我道：“不是所有的活物都有魂魄的。”
“嗯？啥意思。”我诧异。
“虫子，小鱼小虾，它们都没有魂魄，只是肉组成的生命。这样的东西没办法交流。”
“生命可以没有魂魄单独存在吗——”我话音刚落，自己也跟着反应过来。
确实，如果离开魂魄肉身必死，那纸人表哥他们就没有传递信息给我的机会了。
黄淘气也道：“当然了，人类中不也有植物人吗？他们的魂魄暂时离开了身体，只剩下生命在延续。”
“那些动物为啥没有魂魄？”我又问。
“也不算完全没有，只是它们的这里——”黄淘气用爪子碰了碰自己的头道，“太简单了，只能感受饥饿和疼痛。它们没有悲伤和喜悦，也没有嫉妒和想象。如果淘气的魂魄是一只鸡，它们的只是鸡蛋，而且是永远无法变成鸡的鸡蛋。”
“所以大脑简单和没有魂魄是一码事？”我感觉哪里怪怪的。
黄淘气搔了搔自己半圆形的小耳朵道：“差不多，淘气从没见过大脑简单的动物——”
它一顿，瞄了昏睡中的杜奉予更正道：“从没见过大脑简单的个体动物有魂魄，所以不是所有拥有生命的躯壳都能孕育出魂魄的。”
“孕育魂魄？”
“是的。在生命的前期，身体对魂魄有关键性的影响。身体让我们在水面上看到自己的倒影而认定自己的模样，强大的身体也可以在前期孕育出较为强大的魂魄。但当我们修炼到一定程度，有了足够强大的魂魄时，身体就没那么重要了。”
黄淘气继续道：“在那个时候，魂魄可以反过来决定身体的形状，甚至脱离身体。你没见过胡小五那么大的狐狸吧？他曾经也和其他狐狸一样大，后来随着魂魄成长，肉体就随着他的想法改变了形状。”
“……我还是不太懂。”我隐隐意识到黄淘气口中的魂魄，似乎和我认知中的魂魄不同。
“嗯……就是，就是……”黄淘气说着说着，忽然砰地一声变成了人形。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少年，不知作何反应。
它，或许现在该叫他。也就是黄淘气的人身，正穿着和我如出一辙的运动外套，有一头柔软的棕色头发，脸倒还是一副小鼻子小眼儿的傻样。
他道：“淘气变成人，因为淘气知道自己现在可以变成人。淘气变成这样的人，是因为淘气认为自己是这样的人。淘气的头发是棕色的，是因为淘气认为自己的毛是棕色的。淘气穿着你的衣服，是因为淘气觉得你的衣服好看也想穿。淘气的魂魄，现在就是人类的形状。如果淘气想，也可以变成其他形状。”
说着，眼前的少年又变成一只大狐狸——正是胡小五那副金眼巨狐的样子。
然而当它看见我眼中的惊愕后，金眼狐狸的脸上顿时露出卑微的神色，看起来便和胡小五那张傲慢的狐狸脸截然不同了。紧接着，大狐狸的身体渐渐缩小成一只普通狐狸的样子。狐型的黄淘气低头自卑道：“淘气变不好，淘气不如胡小五厉害。”
看到这样的一幕，我终于明白黄淘气的意思了。
它口中的魂魄，似乎和意识与认知有着重要的关联。甚至生物的大脑能否复杂到产生认知这点，也会直接导致该生物有无魂魄。
好比黄淘气，它明明可以变出胡小五的样子，但因为发自内心的自卑，最终只变出一只普通狐狸给我看。它的认知影响了它的能力。
“你再变一下胡小五我看看。”我面不改色道。
黄淘气犹豫几秒，渐渐变大了。可这次的大狐狸与它第一次变出来的比少了许多神韵。
“怎么样……？”黄淘气紧张道，连两条后腿都哆嗦起来了。
“不错，真像。”
“真的？”
“真的。”
黄淘气闻言摇了摇尾巴，变回了黄鼠狼的样子开心道：“淘气第一次被夸，淘气好高兴。”
我拄着下巴道：“你说的这些胡小五知道吗？”
“当然知道。”
“你们从什么时候认识的？我听他那话的意思，你俩以前是竞争对手？”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淘气早就不如胡小五了。”
我静静地看着火光下的黄鼠狼，发现不知何时起，对方身上的烧伤已经不见了。或许是它在变来变去的过程中忘记了自己的伤痕，那些伤口便真的从它的肉体上消失了。我不知道黄淘气所谓的魂魄的成长是怎样的，但目前看来，似乎真的有十分惊人的力量。
想到这，我问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胡小五是故意贬低你嘲笑你，以达到压制你力量的目的？结果你真信了他的鬼话，被骗得团团转。胡小五用火烧你的时候，就算你打不过，为什么不逃跑呢？”
黄淘气一愣，随后道：“淘气跑不掉。”
“那也不能一动不动地给他烧吧？就算是只耗子遇见明火也会跑的，你都成仙了难道还不如没开灵智的老鼠？”我道，“我听胡小五那意思，你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就算你以前输给他过，也不代表你永远都不如他。即便你能明显感觉到他依旧比你强，也得做实验测量一下你们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吧？”
“大到肉眼可见无法超越的距离还需要测量吗。难道只要测量了，淘气就能飞到月亮上去吗。”黄鼠狼扁扁地趴在火堆边，一脸闷闷不乐。
“……”我挠挠头，想了想道，“你能看到我多远的过去？”
“全部。”
“那你应该也能看见李老师给我讲蚂蚁与橡皮绳的事了？”
黄淘气扭头望向我，黑色的豆豆眼直勾勾地盯了我一会后道：“这怎么可能呢？”
一只蚂蚁，从某条长度为一百米的橡皮绳此端出发，以每秒一厘米的速度向彼端爬行，同时橡皮绳以每秒一百米的速度均匀拉伸。在蚂蚁不停不死、且橡皮绳永远不会拉断的理想前提下，蚂蚁能否爬到终点？
当蚂蚁在绳上爬过一厘米时，原本百米长的橡皮绳已经拉伸为二百米。蚂蚁爬过五厘米时，橡皮绳则长达六百米……那么等蚂蚁辛辛苦苦地爬了一百厘米、也就是刚到一米时，橡皮绳已然长达一万零一百米。
从直觉判断，蚂蚁无论如何也无法抵达橡皮绳的另一端。但在数学上，蚂蚁最终可以抵达橡皮绳的另一端，只是需要的时间比宇宙的年纪还长。
“那么长的时间，对我们而言和爬不到又有什么区别呢。”黄淘气道。
我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安慰道：“区别在于不断接近是个比做不到更准确也更有希望的说法。”
“你为什么要对淘气说这些。”黄淘气忽然盯着我问道。
我一愣，随后打发道：“看你可怜呗。”
“淘气对你们做了过分的事，你为什么还要可怜淘气？”
“你这胡搅蛮缠的劲儿有点像我表弟了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想做就做了。”
它沉默，趴在火堆边望着燃烧的火焰半晌，忽然目光坚定地起身吹出口雾气，待雾气扩散到远处后道：“如果狐狸们靠近了这里，我的幻术可以拖延一段时间。”
“干得好。”我随口道。
黄淘气趴回地面，对我眯眼笑了笑。
杜奉予昏睡期间，有许多不可名状的鬼怪被他吸引过来，但都被黄淘气驱赶走了。
淘气告诉我，鬼怪的外形差异如此之大也和它们没有肉体有关。有些人刚死时依旧是人类的样子，但当他们在世间游荡得久了，就会忘记自己的模样，最终变成混沌可怖的形态。
闻言，我忽然回忆起刚才杜奉予的话。
他说我入院后的下午忽然心脏骤停，而我的魂魄在那个时候消失了。
我忙问淘气人死后魂魄是否会直接消失，淘气却说不会。大多数魂魄会等到夜里游荡到指定地点顺着鬼门离开，留在世间的那些都是不想走的。
那就奇怪了……难道这个世界本来的柯岚没死，而是被借走了？
正如我被二爷借到这个世界来？只是原本的柯岚比较倒霉，若不是有医生和二爷，他的身体似乎会不明不白地死在病床上？
正想着，睡了两个多小时的杜奉予醒了。他神情忧郁地默默坐起身，情绪虽不像之前那么激动，却开始不言不语了。
我看着他英俊的脸，想起杜奉予的长相也曾发生过巨大变化。那按照黄淘气的说法，是杜奉予的魂魄有着十分强大的力量，足以让他改造肉身？
可他魂魄的强大体现在哪儿了？会织网？能自由解体？还是面对更强大的敌人有跳崖的勇气？
感到我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脸上，杜奉予终于忍不住抬头回望向我道：“我以后还可以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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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黄仙三炼19：胖胖
我冲他展开怀抱，杜奉予立刻挪过来和我拥抱在一起。
“你到底怎么认出我和淘气的？”我好奇道。
杜奉予将手伸向我的脖子，我条件反射地躲了一下。他又伸，我又躲。
“就这么认出来的，你现在根本不让我碰这。”他收回手无奈道。
“还不是你总暗算我。”我愤愤道。
杜奉予紧紧地拥抱着我，难过道：“家里化了排骨，本来想今晚做给你吃的。”
“以后还有机会。”
“你真的不怪我？”
我眼睛转了转，没告诉杜奉予前一个柯岚似乎没死，而是被借到另一个世界去了的事。只故作哀痛地叹息道，“唉！事已至此，你把这份愧疚的心用来好好回报我就行了。”
他轻笑一声，似乎在笑我的算盘打得太响。
“你笑什么？本来就是的嘛。”我推开他强调道，“要是因为我妈那事出现了平行世界，说明在你碰着我妈之前我和前一个我根本就是同一个人。所以咱俩这不叫偶然相遇，叫重逢。懂吗？”
“谢谢你安慰我。”杜奉予道。
我一噎，不吱声了。
他道：“你是不是好奇我怎么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不好奇。”我撇嘴道。
杜奉予向火堆里扔了几根树枝，自顾自道：“咱俩刚认识的时候，你总是阴晴不定的。前一秒还在发火，后一秒又笑了。笑完还能继续生气，生完气还能继续笑。我一直奇怪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变脸那么快。但你不跟我说，我只能看你脸色猜。”
“……有那么夸张吗。”
“有。而且我当时说不好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特别烦我。”
我打断他道：“这你就有点扯犊子了啊，我都把喜欢你写脸上了，啥时候特别烦过你？”
“你不承认？”
“不承认。”
“你还记得你知道我是谁以后，都干过什么吗？”
“我干啥了我？”我好笑道。
“你第一次跟我说话是警告我，说我靠假扮你表弟骗你爷没用。”杜奉予用树枝扒拉着火堆回忆道，“第二次跟我说话是上了饭桌以后，你瞎编了个人名套我话，想当场拆穿我不是杜奉予。”
“……”
“你第三次跟我说话就是那天晚上，你摁着我让鬼扑我，然后和我吵了一架。”
“可那之后咱俩就亲嘴儿了啊，我要是特别烦你还能跟你亲那么长时间？”我反驳道。
杜奉予又道：“是，前一天晚上亲也亲了，摸也摸了，第二天早上起来还好好的，吃完饭就翻脸了。我想去镇上买点东西让你开蹦蹦带我去，你特别不愿意。”
我笑着说：“那是因为当时老头把你不是人的事告诉我了。咱们换位思考，你心里也不能舒服啊？”
杜奉予无奈道：“我到了镇上给你买了那么多好吃的，结果你请我吃小碗的麻辣烫，还把我的香肠给骗走了。”
我笑得不行，不知道怎么反驳他。
“之后就是王海龙的事了。”杜奉予长叹一声道，“一到正经的时候，你就没动静了。好像我不存在一样，自己在那想个没完。”
我拽着杜奉予的衣服，将他往怀里带。杜奉予靠过来搂着我的腰继续道：“再后来出了事，我在医院守着你的时候就在想：这下我闯大祸了，等他醒过来肯定有一场腥风血雨……结果你居然没生气，就那么原谅了我，像现在一样。”
“所以你就偷着乐吧……”
我们倚靠着彼此，享受了片刻安宁。直到夜空中有鸟飞过，杜奉予才道：“继续赶路吧。”
我摇头道：“休息一晚上，咱们优先恢复体力，别中途被胡小五碰到，该跑的时候反而跑不动了。”
“好。”杜奉予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道，“我睡得差不多了，你睡吧。有什么动静我叫你。”
我睡得并不安稳，断断续续地做了不少梦。一会梦到硬盘中其他柯岚留下的信息，一会又梦到与黄淘气的对话，以至于没过多久便心神不宁地从梦中苏醒。
火堆已经熄灭了。借着月光，我看到黄淘气不在旁边，杜奉予正蹙眉盯着林子西边。
“怎么了？”我坐起身对杜奉予耳语道。
他同样低声回答我道：“有动静，黄淘气已经过去看了。”
我立刻警觉起来，悄悄起身向那边望去，发现在远处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动。不一会，黄淘气就敏捷而轻巧地跑了回来，低低道：“那边有狐狸中了幻术，我们得走了！”
胡小五果然在连夜追捕我们。
那些狐狸能找到这儿来，说明它们在大道上蹲点失败，已经意识到我们在钻野林子躲避它们，开始地毯式搜索了。
我和杜奉予同时站起来，在黄淘气的带领下，朝相反的方向摸索而去。
那是一条狭窄的山间通道，两旁都是杂乱茂密的灌木丛，在月光下显得阴森可怖。
走了几百米，黄淘气忽然停下，冲前方吹出一团裹挟着迷幻之术的云雾，随后扭头嘱咐我们放轻动作。很快，我和杜奉予也听到前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慎重考虑之下，我又一次趴到了杜奉予背上，以免在遇袭时拖后腿。
前进了百米后，我看到了让我震惊的一幕。
在不远处的杂草地上，有三只狐狸正死命地啃咬着一棵倒在地上的大树，连树皮都被啃掉一大片。另外还有一只狐狸在旁边死死咬着块石头，并时不时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它们在幻觉中看到的，是我们。”黄淘气后怕地告诉我。
我心下一凉，立刻推翻了即便被发现也能商量一番的设想。胡小五下达的明显是格杀勿论的命令，如果那块不大的石头在幻觉中代表着黄淘气，那倒下的大树代表谁则不言而喻。
“快走。”我低声催促道。
杜奉予却脸色凝重地站在原地，似乎发现了什么。他指着三只狐狸身边一块黑糊糊的东西道：“那个……”
“怎么了？”我问道。
他压低嗓音迟疑道：“那个好像是胖胖。”
我顺势望去，杜奉予要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那里还有别的东西。这会仔细看，发现那东西确实有疑似尾巴和头的部位，此时正蜷缩着身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过去看看！”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杜奉予和黄淘气轻手轻脚地绕过其他狐狸，来到那只不动的狐狸身边。我一看清那小狐狸圆鼓鼓的肚子，顿时从杜奉予身上跳下来查看情况。
确实是胖胖。它气若游丝地躺在地上，身上遍布撕裂的咬伤，流出的血甚至染红了雪白的肚皮毛，张开的口中也流出不少黏腻的血液。
看到它的肚子仍在微微起伏，我连忙小心地抱起胖胖，带着杜奉予他们迅速离开。
我们跑了一里地才找了个地方停下检查胖胖的伤情。借着杜奉予点起的火堆，我发现胖胖的外皮上遍布咬伤，破烂得像一张网，不断有鲜血渗出。一条后腿也不自然地弯曲着，应该是断了。
它是被同类攻击成这样的……
能让胖胖与同伴起冲突的原因，或许只有保护幻觉中的我与杜奉予。而它的伤口能如此可怖，不知因此遭受了多少苦楚……
我胸口处堵得上不来气，眼眶也跟着发热。家人、朋友、老师，他们总在带给我幸福和欢笑后就毫不留情地撒手人寰。如今又要多一个胖胖了吗？
黄淘气凑近胖胖，脸贴脸地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后道：“它或许还有救。”
“真的？！”我精神一震，连忙道，“你可以救它？”
黄淘气摇头道：“我们黄家不擅长医治，但我有一个好朋友是白家的刺猬，若它出手，或许能挽回它的命。”
“你的朋友住在哪？你能不能带我去找它帮忙？”我激动道。
淘气为难道：“这……刺球也住在潘家村附近，要是去找它，我们得原路返回才行，很可能被狐狸抓住的。胡小五已经让我们逃了一回，要是再碰到我们，他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到时候，我们都会有危险！”
我哑然。
确实，从刚刚那些狐狸的举动来看，胡小五是铁了心要处理掉黄淘气和杜奉予，并靠这两份功德飞升。我们逃了一次已是侥幸，若为了救胖胖自投罗网的话……
我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胖胖，心中充满了挣扎和犹豫。
“你们救了淘气，如果你想救这只狐狸的话，淘气也愿意带你们去找刺球。”黄淘气道，“不过一旦碰到胡小五，淘气和你的表弟恐怕是凶多吉少。而且这只狐狸伤得这么重，就算我们找到了刺球，也不一定真的能救活它……你准备怎么做呢？”
胖胖的狐狸毛冰凉湿滑，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小小软软的身躯沉重得让我双手都托不住。
不能让杜奉予出事，可我……又不甘心看着尚有一线生机的胖胖死在眼前。
见我半晌都没给出回应，黄淘气似乎已料到我的决定，望着胖胖的脸上带着一丝怜悯道：“也是……它只是一只狐狸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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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黄仙三炼20：月亮开启
那丝怜悯像一根钢针般刺到我心里。
怜悯，肉体的无动于衷与精神的作壁上观。
如果纯粹的冷漠意味着拒绝，怜悯就是拒绝的同时还要照出对方凄惨模样的镜子。它最大的作用，就是让深陷绝境的人因更清楚地看清自己的惨状而精神崩溃。
曾经有许多人在我面前变成了这面镜子，所以我不想再次成为被怜悯的那个人，也不想成为只会露出怜悯表情的人。
我不能眼看着为了保护我们受重伤的胖胖死去，我得做点什么。
下定了决心，我立刻脱下外套将胖胖包裹起来对黄淘气道：“我得救它，你告诉我怎么找到你的朋友，然后先和我表弟往镇上跑吧。”
“……”黄淘气诧异地望向我。
说完，我嘱咐杜奉予道：“遇到胡小五别恋战，脱身为主。回城里以后记得给我写信。”
杜奉予凑过来吻了吻我道：“你也记得给我回信。”
我们最后拥抱了一下，随后一同望向黄淘气。
矮小的黄鼠狼仰头，黑色的豆豆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它道：“……你真的想好了吗？或许就算你找到了刺球，这狐狸也会死，甚至你的表弟也会因为你的缺席而发生意外。关键的时候舍卒保帅，不也是一种智慧和选择吗？”
“我相信我表弟。我今天忽然发现他比我想象中敏锐许多，即便没有我，他也可以保护好自己。”我道。
黄淘气看着被我包在衣服中的胖胖道：“它只是一只狐狸，难道比你表弟的事更重要吗？”
“难道我就比它的族群更重要吗。”
“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咱们抓紧时间吧！”我催促道。
闻言，黄淘气静静地盯了我片刻，忽然笑道：“你好像，没有其他人类那么傲慢呢。”
它话音刚落，我们四周的景物忽然模糊了一下，随后便化作云雾随风散去。
月明星稀，我和杜奉予竟还站在之前的山崖上。胡小五仍在我们不远处直挺挺地戳着，只看那双黯淡无神的兽瞳便知，他的意识仍被困在幻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