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们术业有专攻，我则乐得清闲，和杜奉予闪身躲进一边的岔路。
这条岔路里也有一面回头墙，墙后的浮雕亦是婴儿，但这条墓道里放置的四尊石像却是女人渐渐长大的样子。有了之前的教训，我没再好奇地凑近那些石像。
从那俩盗墓贼的对话推断，这样的墓道叫做人道。穿过人道，第二面回头墙后则不一定是什么道。他们此前似乎已走了数条岔路，最终抵达的都是畜生道。因为我和杜奉予弄出的大动静，才让他们偶然发现了阿修罗道。
“表弟，你知道什么有关六道轮回的事吗？”
我听身后墓道里打打杀杀的动静渐渐远去，就悄声问杜奉予。
杜奉予正蹲下看我的膝盖，闻言摇头道：“知道不多，只知道六道是天道，阿修罗道，人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前三个算好的，后三个不好。”
我又问：“这里面哪个道最好，天道？”
杜奉予答：“应该是，怎么了？”
我兴奋道：“墓主既然给自己建了个六道地宫，那六道里最好的天道可能就是他的棺室。只要我们找到天道，就有可能找到墓主。”
杜奉予起身，皱眉望着我道：“还要找？”
我热切地望着墓道里的几尊石像，胸有成竹道：“我看这里岔路口的分布，总感觉这地宫是对称的——”
“别感觉了，快走。”杜奉予探头望向外侧的墓道，见没有异物，拽着我就要走。
我连忙把他往反方向拉，满脸狗笑道：“表弟，咱们再走一圈呗。就走外圈，最后一圈。”
杜奉予呼吸都急促起来，气急道：“刚刚不说好了要出去？”
“嘘嘘嘘！”我拉着躁动的杜奉予安抚道：“刚刚不是没有线索吗。现在我有头绪了，我有把握找到墓主的棺材。”
杜奉予沉声道：“是你在闹。刚才要不是运气好，我们一条命都不够死。那两个人手里有枪，要杀我们轻而易举。不趁现在走，一会想走也走不了！”
我安慰他：“我们这回不用深入岔路，只要避开那两个人就行。”
“我不跟你说了。”杜奉予一边把我往盗洞的方向扯，一边怒道：“跟我出去！”
我站在原地不动，咬牙道：“难道你不好奇吗？出去了可能就没机会再进来了，要找棺材只能趁现在。”
杜奉予困惑地望向我，“如果那两个人在棺材边守株待兔怎么办？或者他们先一步出去了，把洞堵死怎么办？你为了一千块钱真的连命都不要？我们要是出事了，家里老人怎么办？”
他说得很有道理，我哑口无言，只得闷头握着杜奉予的手腕直接往墓道里拉，哄骗他道：“……就一圈，我只想知道那个棺材到底在哪，玉还不还无所谓了。”
他挣了两下胳膊，“那你松开我。”
我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杜奉予，反而用力死死攥着他的手腕。
他说：“松手！”
我脸色沉下来，“怎么，想分道扬镳了？”
群
主
小
颜
第21章
九窍玉20：烦恼的思绪
杜奉予满头冷汗，两只眼睛却像冰锥一般，刺得人心中发凉。他道：“柯岚，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我和你相处，比被鬼缠还累。”
“哦？终于说真心话了，我说你这两天怎么笑得假惺惺的。”我冷笑道。
杜奉予紧绷着脸俯视我道：“我能怎么办？你太难相处了。一会高兴，一会不高兴，一会又高兴，一会又不高兴。你三十岁了，还像小孩一样用情绪磋磨别人。我要是对你有什么不满，那都是我不了解你。可我想了解你，你又不告诉我。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过去的。”
我丢开杜奉予的手腕，抱着胳膊隐藏自己暗自捏紧的拳头，脸上却轻蔑地笑起来：“……你想和我处好关系，是为了你自己。你现在冠冕堂皇地教训我，看起来是为了我，实际上还是为了你自己。我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你要是觉得我的情绪是为了磋磨你，那你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杜奉予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目光闪烁道：“不止是我，是所有人。你对所有人都这样，要么生气，要么动手，像野生动物一样。”
我哼哼笑，像发现破绽般盯着杜奉予说：“我欺负别人，和我们俩处不好有什么关系？你把别人搬出来放在自己身边当筹码压我？不好意思，你们加一起在我心里也没有重量。”
“你说谎，是你先撩拨我的。”杜奉予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我在他身后哈哈笑了两声道：“那不叫撩拨，那是给你开一张可以找我肉偿的许可证。毕竟你的皮囊还没有你的内在那么不堪。”
“我内在怎么不堪了？”
不知我的话戳到他哪里。杜奉予闻言一下转过身，眼睛瞪向我，里面却氤氲得像起了一层雾。
我垂眸，盯着他的鼻子说：“虚伪呗，把为了自己的事说得那么动听。这点你还不如王海洋，人家虽然长得不如你，至少比你真诚，也没你这么娇气，求我办事还嫌我对你不够好。”
“柯岚，我刚才救过你。”
“最后一枚筹码也拿出来压我了？”
“做人最起码要知恩图报吧。”
“我不是野生动物吗？”
杜奉予低头颓然一笑，“好，我说不过你。我只想让你出去，没想到你和我吵了这么久。”
我也笑了，“别移花接木嗷。你让我出去的时候，我一句也没和你吵。”
杜奉予憋了半天，最后硬生生地转移了话题，“我在外面等你。如果那两个人提前出去填洞，我会尽力阻止的。”
我拍拍手，“真是好兄弟啊。我要是一直没出来，你记得照顾好你姥爷啊。”
杜奉予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最后沉默着转身跑了。
好样的。我点点头，向另一个方向自己深入。
地宫中偶尔还会响起枪声，阿修罗的残肢和尸块铺了一路。幸运的是，我再没有碰到任何人或者怪物。
在绕着地宫最外围墓道走的一圈里，我一共碰到十八个岔路口。其中十六个岔路里有莲灯墓道，再深入就是摆着石像的人道，人道的尽头都有第二面回头墙。
因此，我在每条岔路的墙壁上给它们编号为人道一至人道十六。
余下的两个岔路口是一条墓道的两端，我在一头能看到另一头地上堆叠着自己放置的标记石头。整个地宫正是以这条墓道左右对称建成的，所以我给这条墓道命名为中央道。
做完这些，我在中央道随便挑了一处坐下，背靠石莲灯一边休息，一边整理脑中的信息。
六道中的人道，被墓主设计为通往其他道的必经之路。
俩盗墓贼几次进入不同的人道，却发现终点都是畜生道。这说明不同的人道可能只是同一终点的不同入口。
真正让我觉得奇怪的地方是，如果人道被用作此途，那剩下的五道，怎样才能设计为对称结构。
将某两道的面积缩减为正常的一半？
可从墓主把地宫设计成对称的，甚至还在阿修罗道里弄了个阿修罗怪物的行为来看。他这么严谨又追求完美的性格，应该不会特意更改某两道在地宫中的占比。
必然还有某一道和人道一样特殊。
我用石头在地上画了个长方形，又画了中线作为中央道。
在中央道右侧区域里，我用一个圈代表阿修罗道。想到盗墓贼听到动静赶到阿修罗道的速度，又在阿修罗道旁边画了个第二圈，代表畜生道。
现在，去掉人道，还剩下天道，饿鬼道和地狱道。
既然寓意美好的天道最有可能是墓主的棺室，那墓主必然会对自己真正的永眠之地下更多工夫。
想到这，我在长方形左侧画上代表饿鬼道和地狱道的圈。如此一来，目前地宫的左右就完美的对称了。那么天道究竟在哪？墓主把自己的棺室藏哪了？
天道在天上，是仙人住的地方，所以天道会建在其他道的上面？
不对，要这么算，地狱道和饿鬼道就该建在其他道的下面了。
我一时间陷入无解，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图形发呆。
其实我还有个疑问，墓主为什么要把四恶道设计成开放的呢？
这十六个岔路口也就一开始看着迷糊。但只要稍微动脑子想想，或者用笨方法，一边走一边画个地图，多数人也能发现其中奥妙。再不济，我挨个试着走，走一条出来做个记号再换一条就完了。试错成本并不高。
如果让我建这个地宫，我就只要一条人道，从人道进入，四恶道环套环，天道放最后。把做十六个岔路口的心思都给四个恶道之间设计迷宫型通道上，让盗墓贼活活绕死在里面。即便最后有运气好的，活着过了四恶道进入了天道，也还要再次经过四恶道出去。这样一来一回，盗墓贼应该就死得差不多了。
可墓主连能动的阿修罗都搞出来了，不会想不到这些。
我隐隐感觉，这墓主根本无心大搞防贼。他将地宫设计成这样，可能只是从幻想、感性层面出发的。
就比如那些人道里的石雕像们。它们有男有女，栩栩如生。甚至能从衣着打扮看出其职业与家世。墓主用十六条人道，六十四尊石雕，塑造了十六个人从出世起，慢慢度过一生，最后走向轮回的故事。
只可惜这些人走向的都是恶道。死后纷纷变成了阿修罗、畜生、饿鬼，或下了地狱……难道每条人道末端那第二面回头墙，其实是建起来给那些石头人看的？
“？”
我皱眉，刚刚脑中似乎有一点头绪，却像流星般瞬间从脑子里划过去了。
艹！
我甩手就把脚边的石头砸出去泄愤。
……我好像已经在地宫里呆了一个多小时了。不，也有可能是两个小时。
我看着自己的手腕，觉得有空可以去镇上买块表戴。就那种二十块钱一块的，走针的链表。毕竟我也是个成熟的男人了，是该有块表了。
“……”
现在不是想这种屁事的时候。
我收回手，暴躁地挠挠头发。感到心里那种毛躁感怎么都压抑不住，只得从裤兜里掏出被压得不成样子的烟盒叼出来一根点燃。
我低头，集中精神重新看向地上的地宫简图。
“…………”
话说，历史上是谁发明的烟呢？
啊……老子累了。不想了，歇会。
我在地宫呆多久了……
我好像得心脏病了，这块怎么这么堵得慌。
我买个方形的还是圆形的表盘呢？
我闭上眼睛，想起杜奉予站在回头墙前说要回去。
当时我要是毫不犹豫地回去，是不是就碰不到那俩盗墓贼了？
那我现在可能已经躺在炕上了。
我扑腾一下坐起来，继续看那个地宫图。
“……”
当时杜奉予说要回去，我要是没犹豫，好像真能错过那俩盗墓贼吧……？
那我现在可能已经躺在炕上了。
其实我不怎么出远门，二十块钱买块表不如买点肉。
我还没吃过排骨……
困了。
我又闭上眼睛，杜奉予站在回头墙前说要回去。
仔细想想，虽然我错失了那次回去的机会，但如果阿修罗跳下来之前我没拉错那个盗墓贼，拉的真是杜奉予。那我现在可能已经躺在炕上了。
我心里的杜奉予冲我拍了拍回头墙。
行了行了。
我看见你了……
……什么意思，你在挑衅我？
我是后悔了，但你又不知道我后悔了。
反正刚才是我吵赢了，你自己亲口承认的。
没错……是我赢了，你现在肯定比我还难受，哈哈！
……啊？你在笑话我，笑话我这么长时间都找不着棺室？
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么久没出去，也有可能是因为我死了啊。
我膝盖受伤了，你给我丢在这，我要是死了，你得后悔一辈子。
我在地宫多久了……？
我心里的杜奉予又冲我拍了拍回头墙。
别拍了……
你还想拍给谁看呢？
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啊。
“…………”
我猛地站起身。
我草，我知道了！
群
主
小
颜
第22章
九窍玉21：不是冤家不聚头
那两面回头墙是给谁看的？
要说是给盗墓贼看的，未免过于自我中心和牵强附会了。
但如果说那第二面回头墙，其实是给人道中的‘人’设立的，以劝阻它们投身恶道……似乎更贴合墓主感性的行事风格。
那么问题来了，第一面回头墙是给谁看的？
盗墓贼？不。
除了暗处的机关，这墓里没有任何明面上的东西是专门建立给盗墓贼的，包括那只阿修罗。盗墓贼何德何能，可以在墓主的六道轮回世界中占有一席之地？
想到杜奉予来到第一面回头墙前，当即就要回去的反应，我终于心下明了。
没错，正常人看到这种东西的直觉就是回头，这正是墓主想要的效果。
看到回头墙就回头，以免进入人道，再由人道落入恶道。
第一面回头墙，恐怕正是墓主特意为自己归去来兮的魂魄所立，他在告诉自己：回头墙后，不是你的归处。
他不想去恶道，也不想再轮回为人，他要去天道。
那既然地宫十六条岔路里都有回头墙，就说明这些路都不是墓主登天的天道之路。可这简单直白的回头墙，反而迷惑了我这样思虑过度的人，也是让人啼笑皆非。
那现在只剩最后一问。
如果十六条岔路不能进，墓主迷茫的魂魄该去向何方。永无宁日地游荡在地宫中，无数次于回头墙前碰壁？
自然不会。
毕竟地宫是他自己建的，墓主一定会用什么东西提示自己去天道的方向。且这个提示太明显或太隐蔽都不行。随处可见却隐于环境、尤其只有魂魄对其敏感则最好不过。
而这样的提示，我身边正好就有一个。
环绕地宫最外围的墓道走一圈能碰到十八个岔路。
其中十六个通向人道，剩余两个是地宫中线的两端。
如果中央道和外围墓道作用相同，只是地宫中的主干道。为何外围墓道中空无一物，而中央道的两端却摆放了十六盏莲灯？
我从未对这些石莲灯的出现起疑。
它们虽也是古代的工艺品，但和那些石雕人像比每个都一样，尤其数量庞大，重复之下未免显得稀松平常。
此时转念一想，我还真不清楚它们究竟作为什么出现在地宫里。
装饰？为什么不摆满整个地宫，或只在十六条岔路里摆。
我蹲下仔细观察石莲灯的内部，发现里面有板结凝固的灯油。那灯油呈淡黄色，有股微微的甜香。
我又起身走到另一盏莲灯前查看，这盏有灯芯，却没有灯油。剩余的灯芯不长，且一端有被灼烧过的痕迹，应该是燃尽灯油后自行熄灭了。
也就是说，这些莲灯不仅是摆着好看的，它们都曾被点燃过。
在古墓中点灯，自然不是给活人照明的。若在墓主下葬后，工匠们封闭古墓前，这些莲灯的确都是点燃的状态……
我关掉手电，想象了一下当时的画面。
漆黑的地宫里静谧无声，只有莲灯燃起幽幽的火光。墓主的亡魂离了肉身，已不大记得生前的事，只能迷茫地随着莲灯的火光指引，找到自己真正的永眠之地。
这些莲灯应该就是给亡魂指引方向的引路灯。
这条中央道不仅是整个地宫的中线，更是藏在明处的‘人道十七’。更确切地说，是‘轮回道十七’。
天道棺室若藏在中线尽头处，那整个地宫仍是对称的。且以平面角度看，也的确是天道坐落在其他五道之上。
端正。完美。
我深吸了口气，重新打开手电。望着眼前宽阔的中央道，不由得心生感叹。如果不是手电光比之前暗下不少，我恐怕还要再绕着这地宫好好走上两圈欣赏欣赏。
怪不得有人说，越是了解一样东西，就越容易爱上它。或许地宫中的其他五道里有怪物，有机关，有我闻所未闻的更恐怖的存在。但我相信墓主不会让那些东西走出他所规定的‘道’。
我来到中央道一端的墓道壁前，抬手用拳头敲了敲。
这面墙壁敲击起来声音很实，墓道壁与地面间也严丝合缝，看来石壁另一侧是实心的。
我忐忑不安又兴奋地转身走向中央道另一端的墙壁。这次，几乎一眼就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这侧的墓道壁上立着一道不起眼的墙缝，几乎正对着中央道的中心。在昏暗的地宫中，如果不是有心人仔细去瞧，根本不会发现这里有异样。墙缝两侧的石壁和地面间的缝隙虽不明显，却没有沉积的灰尘，显得十分干净。敲击石壁，还能听见壁后传来轻灵的邦邦声。
墙后有空间，就是这了。
我四下瞧看，正搜寻着可能存在机关的地方。就听墓道壁另一侧传来微弱的咔哒声。随后，一连串异响传来，仿佛有机关正在启动。
“？”我防备地连退几步，随即看到面前的两块石壁缓缓凹进墙体，伴着沉重的石头摩擦声由中间向两侧分开，露出门后端着饭盒，满嘴流油的小白脸。
我俩面面相觑，他先露出个笑脸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我的目光错过他，望向面前的石室。
这俩盗墓贼在这筑巢了。矿灯，毯子，枪，乱七八糟有的没的各种生活用品散落一地。
被我踹过一脚的‘领导’正枕着衣服躺在地上休息，见石门外是我，目光凉凉地盯过来。
石室地面上的琉璃彩砖在灰尘与灯光下，泛着一层淡绿色的幽光。六尊镶金人像围绕着石室中央的圆形水池，正三两结群地朝里面观瞧。不说人像脚下和璧隋珠堆积成山，只看墙上繁复华丽的壁画，都能看出这密室的艺术价值之高。
如此琳琅满室，反衬得墙角那台简朴的石棺最为醒目。
见到那具棺材，我抬脚走了进去。
小白脸也没阻拦，只端着饭盒跟在我身后问道：“孩子，你怎么找到这的？”
我没搭理他，直奔着石棺走去。
棺盖被随意地推开，露出石棺中化作干尸的墓主遗体。
我有些意外。意外眼前这裹着单薄布衣，躺在简陋石棺中的人，竟是这一室珍宝的主人。
“孩子，你干嘛盯着粽子看？恋尸？这尸不好看，我见过真好看的。战国时候的女尸，发现的时候那女的是一点都没烂，眼毛都一根一根的。”小白脸像个自来熟，也不知道是见多识广，还是单纯的粗神经，说着奇怪的话题吃得还挺香。
我依旧没搭理他，从自己兜里拿出包着九窍玉的布包，对棺材里的干尸郑重说：“大哥，我给你送眼镜来了。”
身后传来猛烈的呛饭声。
我看看手里的玉盖眼，又看看干尸空着的右眼。想起王海龙的梦境，顿时明了。或许王海龙做梦时，意识就躺在这个干尸的位置。墓主在告诉王海龙，你拿走了我的玉盖眼，让我不能安眠。
想到这，我先把玉盖眼放到一边的棺盖上——嗯？
棺盖上刻着仨字，一宿觉。
“大哥，这是你的法号？你叫一宿觉儿？
”我摸着那三个字问石棺里的干尸。
小白脸抹抹嘴边的饭粒子，笑得前仰后合。他特意端着饭盒走过来跟我叭叭：“永嘉一宿觉，是个佛家语。说唐代有个永嘉玄觉禅师，他首次参访南华寺的六祖慧能大师，就能与六祖问答投契。六祖对其甚是满意，当时就印证了永嘉玄觉的见地，还让其留宿一夜，二人抵足长谈。后来就将这个故事传称为一宿觉，意思是一夜之间就能豁然而悟……”
不知道为啥，我看小白脸的行为举止总有种既视感，好像在电视里见过似的。我想想，好像就那、就是那……啊，六小龄童演的美猴王。
“……”我侧脸静静欣赏他说话时手舞足蹈的样子。
看看这，活灵活现的……
等他说完，我出声问道：“你是李建国？”
群
主
小
这条岔路里也有一面回头墙，墙后的浮雕亦是婴儿，但这条墓道里放置的四尊石像却是女人渐渐长大的样子。有了之前的教训，我没再好奇地凑近那些石像。
从那俩盗墓贼的对话推断，这样的墓道叫做人道。穿过人道，第二面回头墙后则不一定是什么道。他们此前似乎已走了数条岔路，最终抵达的都是畜生道。因为我和杜奉予弄出的大动静，才让他们偶然发现了阿修罗道。
“表弟，你知道什么有关六道轮回的事吗？”
我听身后墓道里打打杀杀的动静渐渐远去，就悄声问杜奉予。
杜奉予正蹲下看我的膝盖，闻言摇头道：“知道不多，只知道六道是天道，阿修罗道，人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前三个算好的，后三个不好。”
我又问：“这里面哪个道最好，天道？”
杜奉予答：“应该是，怎么了？”
我兴奋道：“墓主既然给自己建了个六道地宫，那六道里最好的天道可能就是他的棺室。只要我们找到天道，就有可能找到墓主。”
杜奉予起身，皱眉望着我道：“还要找？”
我热切地望着墓道里的几尊石像，胸有成竹道：“我看这里岔路口的分布，总感觉这地宫是对称的——”
“别感觉了，快走。”杜奉予探头望向外侧的墓道，见没有异物，拽着我就要走。
我连忙把他往反方向拉，满脸狗笑道：“表弟，咱们再走一圈呗。就走外圈，最后一圈。”
杜奉予呼吸都急促起来，气急道：“刚刚不说好了要出去？”
“嘘嘘嘘！”我拉着躁动的杜奉予安抚道：“刚刚不是没有线索吗。现在我有头绪了，我有把握找到墓主的棺材。”
杜奉予沉声道：“是你在闹。刚才要不是运气好，我们一条命都不够死。那两个人手里有枪，要杀我们轻而易举。不趁现在走，一会想走也走不了！”
我安慰他：“我们这回不用深入岔路，只要避开那两个人就行。”
“我不跟你说了。”杜奉予一边把我往盗洞的方向扯，一边怒道：“跟我出去！”
我站在原地不动，咬牙道：“难道你不好奇吗？出去了可能就没机会再进来了，要找棺材只能趁现在。”
杜奉予困惑地望向我，“如果那两个人在棺材边守株待兔怎么办？或者他们先一步出去了，把洞堵死怎么办？你为了一千块钱真的连命都不要？我们要是出事了，家里老人怎么办？”
他说得很有道理，我哑口无言，只得闷头握着杜奉予的手腕直接往墓道里拉，哄骗他道：“……就一圈，我只想知道那个棺材到底在哪，玉还不还无所谓了。”
他挣了两下胳膊，“那你松开我。”
我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杜奉予，反而用力死死攥着他的手腕。
他说：“松手！”
我脸色沉下来，“怎么，想分道扬镳了？”
群
主
小
颜
第21章
九窍玉20：烦恼的思绪
杜奉予满头冷汗，两只眼睛却像冰锥一般，刺得人心中发凉。他道：“柯岚，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我和你相处，比被鬼缠还累。”
“哦？终于说真心话了，我说你这两天怎么笑得假惺惺的。”我冷笑道。
杜奉予紧绷着脸俯视我道：“我能怎么办？你太难相处了。一会高兴，一会不高兴，一会又高兴，一会又不高兴。你三十岁了，还像小孩一样用情绪磋磨别人。我要是对你有什么不满，那都是我不了解你。可我想了解你，你又不告诉我。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过去的。”
我丢开杜奉予的手腕，抱着胳膊隐藏自己暗自捏紧的拳头，脸上却轻蔑地笑起来：“……你想和我处好关系，是为了你自己。你现在冠冕堂皇地教训我，看起来是为了我，实际上还是为了你自己。我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你要是觉得我的情绪是为了磋磨你，那你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杜奉予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目光闪烁道：“不止是我，是所有人。你对所有人都这样，要么生气，要么动手，像野生动物一样。”
我哼哼笑，像发现破绽般盯着杜奉予说：“我欺负别人，和我们俩处不好有什么关系？你把别人搬出来放在自己身边当筹码压我？不好意思，你们加一起在我心里也没有重量。”
“你说谎，是你先撩拨我的。”杜奉予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我在他身后哈哈笑了两声道：“那不叫撩拨，那是给你开一张可以找我肉偿的许可证。毕竟你的皮囊还没有你的内在那么不堪。”
“我内在怎么不堪了？”
不知我的话戳到他哪里。杜奉予闻言一下转过身，眼睛瞪向我，里面却氤氲得像起了一层雾。
我垂眸，盯着他的鼻子说：“虚伪呗，把为了自己的事说得那么动听。这点你还不如王海洋，人家虽然长得不如你，至少比你真诚，也没你这么娇气，求我办事还嫌我对你不够好。”
“柯岚，我刚才救过你。”
“最后一枚筹码也拿出来压我了？”
“做人最起码要知恩图报吧。”
“我不是野生动物吗？”
杜奉予低头颓然一笑，“好，我说不过你。我只想让你出去，没想到你和我吵了这么久。”
我也笑了，“别移花接木嗷。你让我出去的时候，我一句也没和你吵。”
杜奉予憋了半天，最后硬生生地转移了话题，“我在外面等你。如果那两个人提前出去填洞，我会尽力阻止的。”
我拍拍手，“真是好兄弟啊。我要是一直没出来，你记得照顾好你姥爷啊。”
杜奉予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最后沉默着转身跑了。
好样的。我点点头，向另一个方向自己深入。
地宫中偶尔还会响起枪声，阿修罗的残肢和尸块铺了一路。幸运的是，我再没有碰到任何人或者怪物。
在绕着地宫最外围墓道走的一圈里，我一共碰到十八个岔路口。其中十六个岔路里有莲灯墓道，再深入就是摆着石像的人道，人道的尽头都有第二面回头墙。
因此，我在每条岔路的墙壁上给它们编号为人道一至人道十六。
余下的两个岔路口是一条墓道的两端，我在一头能看到另一头地上堆叠着自己放置的标记石头。整个地宫正是以这条墓道左右对称建成的，所以我给这条墓道命名为中央道。
做完这些，我在中央道随便挑了一处坐下，背靠石莲灯一边休息，一边整理脑中的信息。
六道中的人道，被墓主设计为通往其他道的必经之路。
俩盗墓贼几次进入不同的人道，却发现终点都是畜生道。这说明不同的人道可能只是同一终点的不同入口。
真正让我觉得奇怪的地方是，如果人道被用作此途，那剩下的五道，怎样才能设计为对称结构。
将某两道的面积缩减为正常的一半？
可从墓主把地宫设计成对称的，甚至还在阿修罗道里弄了个阿修罗怪物的行为来看。他这么严谨又追求完美的性格，应该不会特意更改某两道在地宫中的占比。
必然还有某一道和人道一样特殊。
我用石头在地上画了个长方形，又画了中线作为中央道。
在中央道右侧区域里，我用一个圈代表阿修罗道。想到盗墓贼听到动静赶到阿修罗道的速度，又在阿修罗道旁边画了个第二圈，代表畜生道。
现在，去掉人道，还剩下天道，饿鬼道和地狱道。
既然寓意美好的天道最有可能是墓主的棺室，那墓主必然会对自己真正的永眠之地下更多工夫。
想到这，我在长方形左侧画上代表饿鬼道和地狱道的圈。如此一来，目前地宫的左右就完美的对称了。那么天道究竟在哪？墓主把自己的棺室藏哪了？
天道在天上，是仙人住的地方，所以天道会建在其他道的上面？
不对，要这么算，地狱道和饿鬼道就该建在其他道的下面了。
我一时间陷入无解，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图形发呆。
其实我还有个疑问，墓主为什么要把四恶道设计成开放的呢？
这十六个岔路口也就一开始看着迷糊。但只要稍微动脑子想想，或者用笨方法，一边走一边画个地图，多数人也能发现其中奥妙。再不济，我挨个试着走，走一条出来做个记号再换一条就完了。试错成本并不高。
如果让我建这个地宫，我就只要一条人道，从人道进入，四恶道环套环，天道放最后。把做十六个岔路口的心思都给四个恶道之间设计迷宫型通道上，让盗墓贼活活绕死在里面。即便最后有运气好的，活着过了四恶道进入了天道，也还要再次经过四恶道出去。这样一来一回，盗墓贼应该就死得差不多了。
可墓主连能动的阿修罗都搞出来了，不会想不到这些。
我隐隐感觉，这墓主根本无心大搞防贼。他将地宫设计成这样，可能只是从幻想、感性层面出发的。
就比如那些人道里的石雕像们。它们有男有女，栩栩如生。甚至能从衣着打扮看出其职业与家世。墓主用十六条人道，六十四尊石雕，塑造了十六个人从出世起，慢慢度过一生，最后走向轮回的故事。
只可惜这些人走向的都是恶道。死后纷纷变成了阿修罗、畜生、饿鬼，或下了地狱……难道每条人道末端那第二面回头墙，其实是建起来给那些石头人看的？
“？”
我皱眉，刚刚脑中似乎有一点头绪，却像流星般瞬间从脑子里划过去了。
艹！
我甩手就把脚边的石头砸出去泄愤。
……我好像已经在地宫里呆了一个多小时了。不，也有可能是两个小时。
我看着自己的手腕，觉得有空可以去镇上买块表戴。就那种二十块钱一块的，走针的链表。毕竟我也是个成熟的男人了，是该有块表了。
“……”
现在不是想这种屁事的时候。
我收回手，暴躁地挠挠头发。感到心里那种毛躁感怎么都压抑不住，只得从裤兜里掏出被压得不成样子的烟盒叼出来一根点燃。
我低头，集中精神重新看向地上的地宫简图。
“…………”
话说，历史上是谁发明的烟呢？
啊……老子累了。不想了，歇会。
我在地宫呆多久了……
我好像得心脏病了，这块怎么这么堵得慌。
我买个方形的还是圆形的表盘呢？
我闭上眼睛，想起杜奉予站在回头墙前说要回去。
当时我要是毫不犹豫地回去，是不是就碰不到那俩盗墓贼了？
那我现在可能已经躺在炕上了。
我扑腾一下坐起来，继续看那个地宫图。
“……”
当时杜奉予说要回去，我要是没犹豫，好像真能错过那俩盗墓贼吧……？
那我现在可能已经躺在炕上了。
其实我不怎么出远门，二十块钱买块表不如买点肉。
我还没吃过排骨……
困了。
我又闭上眼睛，杜奉予站在回头墙前说要回去。
仔细想想，虽然我错失了那次回去的机会，但如果阿修罗跳下来之前我没拉错那个盗墓贼，拉的真是杜奉予。那我现在可能已经躺在炕上了。
我心里的杜奉予冲我拍了拍回头墙。
行了行了。
我看见你了……
……什么意思，你在挑衅我？
我是后悔了，但你又不知道我后悔了。
反正刚才是我吵赢了，你自己亲口承认的。
没错……是我赢了，你现在肯定比我还难受，哈哈！
……啊？你在笑话我，笑话我这么长时间都找不着棺室？
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么久没出去，也有可能是因为我死了啊。
我膝盖受伤了，你给我丢在这，我要是死了，你得后悔一辈子。
我在地宫多久了……？
我心里的杜奉予又冲我拍了拍回头墙。
别拍了……
你还想拍给谁看呢？
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啊。
“…………”
我猛地站起身。
我草，我知道了！
群
主
小
颜
第22章
九窍玉21：不是冤家不聚头
那两面回头墙是给谁看的？
要说是给盗墓贼看的，未免过于自我中心和牵强附会了。
但如果说那第二面回头墙，其实是给人道中的‘人’设立的，以劝阻它们投身恶道……似乎更贴合墓主感性的行事风格。
那么问题来了，第一面回头墙是给谁看的？
盗墓贼？不。
除了暗处的机关，这墓里没有任何明面上的东西是专门建立给盗墓贼的，包括那只阿修罗。盗墓贼何德何能，可以在墓主的六道轮回世界中占有一席之地？
想到杜奉予来到第一面回头墙前，当即就要回去的反应，我终于心下明了。
没错，正常人看到这种东西的直觉就是回头，这正是墓主想要的效果。
看到回头墙就回头，以免进入人道，再由人道落入恶道。
第一面回头墙，恐怕正是墓主特意为自己归去来兮的魂魄所立，他在告诉自己：回头墙后，不是你的归处。
他不想去恶道，也不想再轮回为人，他要去天道。
那既然地宫十六条岔路里都有回头墙，就说明这些路都不是墓主登天的天道之路。可这简单直白的回头墙，反而迷惑了我这样思虑过度的人，也是让人啼笑皆非。
那现在只剩最后一问。
如果十六条岔路不能进，墓主迷茫的魂魄该去向何方。永无宁日地游荡在地宫中，无数次于回头墙前碰壁？
自然不会。
毕竟地宫是他自己建的，墓主一定会用什么东西提示自己去天道的方向。且这个提示太明显或太隐蔽都不行。随处可见却隐于环境、尤其只有魂魄对其敏感则最好不过。
而这样的提示，我身边正好就有一个。
环绕地宫最外围的墓道走一圈能碰到十八个岔路。
其中十六个通向人道，剩余两个是地宫中线的两端。
如果中央道和外围墓道作用相同，只是地宫中的主干道。为何外围墓道中空无一物，而中央道的两端却摆放了十六盏莲灯？
我从未对这些石莲灯的出现起疑。
它们虽也是古代的工艺品，但和那些石雕人像比每个都一样，尤其数量庞大，重复之下未免显得稀松平常。
此时转念一想，我还真不清楚它们究竟作为什么出现在地宫里。
装饰？为什么不摆满整个地宫，或只在十六条岔路里摆。
我蹲下仔细观察石莲灯的内部，发现里面有板结凝固的灯油。那灯油呈淡黄色，有股微微的甜香。
我又起身走到另一盏莲灯前查看，这盏有灯芯，却没有灯油。剩余的灯芯不长，且一端有被灼烧过的痕迹，应该是燃尽灯油后自行熄灭了。
也就是说，这些莲灯不仅是摆着好看的，它们都曾被点燃过。
在古墓中点灯，自然不是给活人照明的。若在墓主下葬后，工匠们封闭古墓前，这些莲灯的确都是点燃的状态……
我关掉手电，想象了一下当时的画面。
漆黑的地宫里静谧无声，只有莲灯燃起幽幽的火光。墓主的亡魂离了肉身，已不大记得生前的事，只能迷茫地随着莲灯的火光指引，找到自己真正的永眠之地。
这些莲灯应该就是给亡魂指引方向的引路灯。
这条中央道不仅是整个地宫的中线，更是藏在明处的‘人道十七’。更确切地说，是‘轮回道十七’。
天道棺室若藏在中线尽头处，那整个地宫仍是对称的。且以平面角度看，也的确是天道坐落在其他五道之上。
端正。完美。
我深吸了口气，重新打开手电。望着眼前宽阔的中央道，不由得心生感叹。如果不是手电光比之前暗下不少，我恐怕还要再绕着这地宫好好走上两圈欣赏欣赏。
怪不得有人说，越是了解一样东西，就越容易爱上它。或许地宫中的其他五道里有怪物，有机关，有我闻所未闻的更恐怖的存在。但我相信墓主不会让那些东西走出他所规定的‘道’。
我来到中央道一端的墓道壁前，抬手用拳头敲了敲。
这面墙壁敲击起来声音很实，墓道壁与地面间也严丝合缝，看来石壁另一侧是实心的。
我忐忑不安又兴奋地转身走向中央道另一端的墙壁。这次，几乎一眼就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这侧的墓道壁上立着一道不起眼的墙缝，几乎正对着中央道的中心。在昏暗的地宫中，如果不是有心人仔细去瞧，根本不会发现这里有异样。墙缝两侧的石壁和地面间的缝隙虽不明显，却没有沉积的灰尘，显得十分干净。敲击石壁，还能听见壁后传来轻灵的邦邦声。
墙后有空间，就是这了。
我四下瞧看，正搜寻着可能存在机关的地方。就听墓道壁另一侧传来微弱的咔哒声。随后，一连串异响传来，仿佛有机关正在启动。
“？”我防备地连退几步，随即看到面前的两块石壁缓缓凹进墙体，伴着沉重的石头摩擦声由中间向两侧分开，露出门后端着饭盒，满嘴流油的小白脸。
我俩面面相觑，他先露出个笑脸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我的目光错过他，望向面前的石室。
这俩盗墓贼在这筑巢了。矿灯，毯子，枪，乱七八糟有的没的各种生活用品散落一地。
被我踹过一脚的‘领导’正枕着衣服躺在地上休息，见石门外是我，目光凉凉地盯过来。
石室地面上的琉璃彩砖在灰尘与灯光下，泛着一层淡绿色的幽光。六尊镶金人像围绕着石室中央的圆形水池，正三两结群地朝里面观瞧。不说人像脚下和璧隋珠堆积成山，只看墙上繁复华丽的壁画，都能看出这密室的艺术价值之高。
如此琳琅满室，反衬得墙角那台简朴的石棺最为醒目。
见到那具棺材，我抬脚走了进去。
小白脸也没阻拦，只端着饭盒跟在我身后问道：“孩子，你怎么找到这的？”
我没搭理他，直奔着石棺走去。
棺盖被随意地推开，露出石棺中化作干尸的墓主遗体。
我有些意外。意外眼前这裹着单薄布衣，躺在简陋石棺中的人，竟是这一室珍宝的主人。
“孩子，你干嘛盯着粽子看？恋尸？这尸不好看，我见过真好看的。战国时候的女尸，发现的时候那女的是一点都没烂，眼毛都一根一根的。”小白脸像个自来熟，也不知道是见多识广，还是单纯的粗神经，说着奇怪的话题吃得还挺香。
我依旧没搭理他，从自己兜里拿出包着九窍玉的布包，对棺材里的干尸郑重说：“大哥，我给你送眼镜来了。”
身后传来猛烈的呛饭声。
我看看手里的玉盖眼，又看看干尸空着的右眼。想起王海龙的梦境，顿时明了。或许王海龙做梦时，意识就躺在这个干尸的位置。墓主在告诉王海龙，你拿走了我的玉盖眼，让我不能安眠。
想到这，我先把玉盖眼放到一边的棺盖上——嗯？
棺盖上刻着仨字，一宿觉。
“大哥，这是你的法号？你叫一宿觉儿？
”我摸着那三个字问石棺里的干尸。
小白脸抹抹嘴边的饭粒子，笑得前仰后合。他特意端着饭盒走过来跟我叭叭：“永嘉一宿觉，是个佛家语。说唐代有个永嘉玄觉禅师，他首次参访南华寺的六祖慧能大师，就能与六祖问答投契。六祖对其甚是满意，当时就印证了永嘉玄觉的见地，还让其留宿一夜，二人抵足长谈。后来就将这个故事传称为一宿觉，意思是一夜之间就能豁然而悟……”
不知道为啥，我看小白脸的行为举止总有种既视感，好像在电视里见过似的。我想想，好像就那、就是那……啊，六小龄童演的美猴王。
“……”我侧脸静静欣赏他说话时手舞足蹈的样子。
看看这，活灵活现的……
等他说完，我出声问道：“你是李建国？”
群
主
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