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绿萼只当她还在伤心懊恼,劝道:“今儿天已晚了,公主大病初愈不宜劳神,早点回房歇着,兴许睡一觉起来就不一样了。”

    肖容摇头苦笑,“哪有这样容易。不过我也的确没了兴致,今天就到这里吧。”

    绿萼送肖容出去,低声跟蓝菱交待几句,这才返回来整理书房。将扔到墙角的纸团捡起展开,看着上面污七八糟的墨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如肖容所料,漱玉宫里发生的事,很快就有人向魏皇后回禀。

    魏皇后只得肖容一个亲生女儿,再加上她才出了事,难免看得紧一些。

    听完宫人的禀告后,魏皇后心情低落了下来,挥退宫人,只留洗梧在跟前伺候。

    洗梧是魏皇后的心腹,两人在宫里相伴了二十几年,很多事不必说出口,一个眼神对方就能心领神会。

    “娘娘,公主先前病得这般凶险都能转危为安,可见是有大福气之人,一时小小的挫折,就当是磨炼心性了。”

    魏皇后叹了一声,“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只是容儿有我护着,从小顺风顺水,心高气傲没受过磋磨,这打击来得太突然,我怕她承受不住。”

    此时的魏皇后忧心忡忡,褪去了万千威仪,只是一个为女儿忧心的普通母亲。

    洗梧将魏皇后的担忧看在眼里,劝慰道:“奴婢倒觉得娘娘多虑了,公主面上虽然柔软,心性却是最坚毅不过的,一定不会让娘娘失望。”

    “但愿如此吧!”魏皇后又叹了口气,无力地道:“这事儿还得她自己走出来,咱们除了私下说上两句,也帮不了她什么。”

    洗梧笑道:“娘娘的爱护,就是对公主最好的支持了。”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有宫人进来回事。

    “禀娘娘,御前派人来传话,陛下已经动身,请娘娘准备接驾。”

    每逢初一、十五,隆庆帝都会驾临坤宁宫,除非皇帝出巡不在宫中,否则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今天是二月十五,正该隆庆帝驾临的日子。

    大晚上的,魏皇后也懒得再梳妆打扮,略收拾了一下,就扶着宫人的手去前殿门口接驾。

    第8章

    不多一会儿,隆庆帝的御撵就过来了。

    魏皇后忙领着宫人上前迎接,屈膝行礼,口称:“臣妾恭迎圣驾。”

    一众宫人匍匐跪地。

    隆庆帝亲自将魏皇后扶起来,口中道:“虽已入了春,夜里到底仍有寒气,皇后何必在外面等。”

    将魏皇后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手里,语气颇有些埋怨,“你看,手都凉了,快随朕进去。”

    魏皇后笑道:“陛下体恤是臣妾的福气,但礼不可废。”

    隆庆帝牵着魏皇后的手,直到进入内殿才松开。

    “皇后,朕忽觉腹中饥饿,你这里有什么可以充饥的?”

    隆庆帝年过四旬,因常年操劳国事,殚精竭虑,鬓边早已生出华发,此刻却如孩童一般向魏皇后讨要吃食,委实与他高大威严的形象不相吻合。

    能进到内殿服侍的都是老人了,早已见怪不怪,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这么晚了,陛下还未用晚膳?”魏皇后又急又气,忍不住发怒道:“御前的人都是怎么伺候的?个个都该拉下去打一顿板子!”

    “皇后可是冤枉他们了,朕的一日三餐他们都留意着。只是今日国事繁忙,披奏折一直披到现在,到了皇后这里,突然就觉得饿了。”

    隆庆帝笑着解释了一句,然后又催着魏皇后去给他准备吃食,“皇后行行好,快点给朕弄点吃的来。”

    魏皇后一面吩咐人做宵夜,一面打趣隆庆帝,“陛下小声些,要是被别人知道你这样油嘴滑舌,威仪何在?”

    隆庆帝笑道:“别说不会传出去,就是传出去了,谁又敢信?”

    魏皇后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在臣妾这里倒无所谓,反正没人敢乱嚼舌根,其他人那里,可就不敢保证了。”

    隆庆帝哈哈大笑了起来,“皇后这是吃醋了?”

    魏皇后没好气地撇了他一眼,“陛下放心,臣妾心胸宽广,还不至于这样小气。”

    隆庆帝虽然不算贪花好色,但后宫中妃嫔也不少,身为皇后,如果自己不会排解,每日里争风吃醋,邀宠献媚,成个什么体统?

    隆庆帝凑到魏皇后耳边,低声道:“朕倒是真想看看皇后吃醋的样子,想必别有一番风情。”

    话刚一说完,便正襟危坐,一本正经,仿佛刚才调笑之语并非出自他的口中。

    魏皇后脸皮红了红,咬牙道:“陛下怎么年纪越大越不正经,这种话该对着那些年轻妃嫔说才是,臣妾可承受不起。”

    隆庆帝一副“我就知道你是在吃醋”的表情,道:“皇后放心,这种话朕只对你说,其他人压根就听不着。”

    魏皇后呵呵,这话听听就是了,傻子才信。

    说话间,宵夜做好了,一大碗鸡汤馄饨,配上一把嫩嫩的韭菜叶,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

    “好香!”隆庆帝夸张地吸了吸鼻子,又对魏皇后道:“看上去味道不错,皇后也陪朕吃点。”

    魏皇后正待推辞,已被隆庆帝不由分说地拉在身边坐下,宫人盛了一小碗放在她的面前。

    “唉,臣妾又不饿,陛下干嘛硬拉着臣妾?”魏皇后不满意地嘟囔。

    “皇后陪着,朕才吃得香,就一小碗,放心吃,不会发胖。”

    隆庆帝胃口好,一大碗馄饨三下五除二就入了肚,魏皇后也陪着吃了一小碗。

    宵夜撤下后,隆庆帝又拉着魏皇后在坤宁宫里散步消食,顺便过问后宫近况。

    “祥宁已经大好了吧?”隆庆帝首先关心这个问题。

    “身体倒是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魏皇后欲言又止。

    隆庆帝脸色一肃,“莫非有什么不妥?”

    隆庆帝膝下五子三女,皇女中最宠爱的就是皇后所出的三公主肖容。

    当日听到肖容落水的消息,正在上书房议事的隆庆帝,撂下一屋子的大臣,匆匆忙忙赶往漱玉宫。

    虽然不像魏皇后一样日夜守候,但也命人随时报告祥宁公主的病情进展。

    据他所知,肖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看魏皇后忧心忡忡的模样,似乎另有隐情?

    魏皇后想了想,决定以实相告,便委婉地说了肖容脑部受创,恐留下后患的事。

    “她如今头时常隐隐作痛,手不听使唤,连字都写不好,还不知会不会出现其他症状。”

    说完之后,魏皇后又补充了一句,“陛下,此事你知道就好了,别说给不相干的人听。容儿心高气傲,我不想有人对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隆庆帝勃然变色,厉声道:“谁敢?朕的公主,谁敢议论?”

    魏皇后面露苦涩,“人言可畏,便是当面不说,也难保背后不诋毁。最近这几天宫里的流言,陛下也有所耳闻吧?不知祥宁犯了哪路小人,这么污蔑她的名声?她如今已经知道了,不定心里多难过呢!”

    隆庆帝虽然不大插手后宫之事,但宫里的风吹草动根本瞒不过他的耳目。

    他哼一声,目中冷光凌厉,“此事关系到祥宁的名声,绝不能轻易放过,皇后只管去查,不管查到谁头上,一律严惩。”

    “真的?要是查到始作俑者是你的哪个心头好,也一样严惩?”魏皇后眼角微微上挑,露出嘲讽之意。

    “严惩不贷!”

    隆庆帝一脸冷肃,他虽然也有偏宠之人,但她若真做出这种蠢事,他同样不会轻饶。

    魏皇后脸色和缓了些,“陛下这样说,臣妾就放心了。今日臣妾罚了贵妃和二公主规矩,本来还担心陛下怪罪,如今看来却是臣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隆庆帝正色道:“你是皇后,约束后宫,管教皇女本就是你的职责,她们有不对的你只管纠正,朕感谢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

    “是,臣妾记住了。”魏皇后也郑重地答道。

    帝后二人又说了些闲话,看看时辰不早,就洗漱歇下。

    漱玉宫这边,肖容早已躺下,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还不知道魏皇后已经为她在隆庆帝那里做了报备,正发愁以后的日子该怎么混下去。

    她仔细梳理了一遍原主的记忆,发现原主是个名副其实的才女,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站在纯欣赏的角度,肖容要为原主大声鼓掌叫好,但穿越成这么一个角色,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

    诗词歌赋这些,有原主的记忆在,她还可以挑挑捡捡背上几首,琴棋书画这类需要动手的才艺,她就无能为力了。

    怎么办?怎么办?

    肖容抓耳挠腮,恨不得一道闪电把她劈回去。

    第9章

    一晚上都在想事情,到了天蒙蒙亮时,肖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睡得也不踏实,总是做些乱七八糟的梦,以至于蓝菱来叫起时,肖容头昏脑涨睁不开眼。

    蓝菱吃了一惊,公主不是已经大好了吗,怎么又有反复?

    伸手在肖容额头摸了摸,还好不烫,蓝菱紧起的心略松了些,仍是不敢大意,打发宫人去坤宁宫报信,自己一刻不离地守着肖容。

    坤宁宫里,隆庆帝已经起身上朝,魏皇后正在梳妆,听到宫人来禀,略微收拾一下,便匆匆忙忙赶往漱玉宫。

    “洗梧,容儿不会有事吧?”

    魏皇后紧紧抓住洗梧的手,心中七上八下落不到实处。

    洗梧知道她是太过担心而乱了方寸,正是需要人安抚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道:“娘娘这是关心则乱,公主昨天还来坤宁宫请安,精气神看着都好好的,怎么会有事呢?。”

    “你说得对,就过了一个晚上,容儿不会有事的,是我想太多了。”

    魏皇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心却仍然紧紧揪起。

    到了漱玉宫,魏皇后直奔肖容的寝殿。

    这时肖容已经挣扎着坐起来了,只是没睡好觉,怏怏地没有精神。

    “母后,你怎么来了?”见到魏皇后进来,肖容吃了一惊。

    “容儿,你还好吧?”

    见肖容神志清楚地坐在床上,魏皇后先是松了一口气,后来看到她满脸倦容,泛青的眼圈,又心疼不已。

    “你们是怎么伺候公主的?”魏皇后将怒气发在宫人身上。

    蓝菱等人低头跪下,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母后……”肖容低唤一声,为底下的人求情,“我没事,就是晚上做噩梦,没睡好,跟她们没关系,你让她们起来吧。”

    魏皇后见肖容恳切地望着她,心里一软,怒气也散了一大半,道:“既然公主替你们求情,本宫就饶你们一回,要是再不尽心,绝不轻饶!”

    “谢娘娘恩典!”

    “谢公主为奴婢们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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