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捉住了他的手,紧紧抱在怀中,难过得好似天塌,“云奚……”

    他看了我片刻,神色愈发柔和,收手将我带向他,“心肝,上来,让我抱抱。”

    我顺着他的动作蜷进了他怀中,他侧身抱着我,分明很疼,却没露出半分难受。我一动不敢动地由他抱着,过了一会,我再次悲从中来,难受道:“对不起,云奚……”

    额头被亲了下,他声音带着疲惫,却仍旧温柔,慢慢道:“嘘,陪我睡会。”

    我抿紧了唇,不再开口。没多久他便再没了声息。

    我一直醒着,一直没动,哭一会停一会。直到翌日夜里他才醒转,哑声问我,“几时了?”

    “丑时,已是隔日。”我小声问他,“你好点了吗?”

    他见我抬头便缓缓靠近亲在了我唇上,亲了不久退开了,柔声道:“已无事了,雪儿不必担心。”

    我抬高下颌,又主动亲了他一下,求他道:“我看看,行吗?”

    云奚凝视我片刻,叹息道:“宝贝,骨钉钉入后会在一日内沉入魂魄,无从寻起,你看便是。”

    我半信半疑,见他不反对便从他怀中出来,将他衣衫一寸寸全褪尽了。我细细观察他的后背、手臂、腿,确实什么也看不出。

    云奚抬起手臂唤我,“过来,心肝。”

    我只得重新窝回去,将脸贴在他胸口去听他的心跳声,还好他心跳声仍稳定有力。

    待云奚拥好我后,我难受道:“你是不是傻子。我以前看你挺机灵的,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傻子。”

    云奚一声不吭,只轻轻抚摸我头发。

    我越发难受,又骂了一句,“大傻子。”

    他闻言极低地笑了下,“雪儿骂人仍是这般毫无新意。”

    他魂魄上钉了几百颗钉子,该是千疮百孔了,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我又气又心痛,兀自难受了一会,又想起前情,开始向他解释,“先前我下凡是为——”才说了半句便被他打断,吻落在我额角,“雪儿不必解释,云奚明白。”

    我不知他是否看到了什么,即便他如此说,我仍是想至少把后面之事解释一下,“他亲我一事——”

    云奚再次打断了我,这回声音空洞了许多,却仍轻柔,还是那句话——

    “不必解释,云奚明白。”

    我不知他到底明白什么。这般明白,连解释都不需要听?

    我只好道:“那你可有什么想问我?”

    他想了想,答道:“并无疑问,仅有一请求。”

    我抬手看他,“什么请求?”

    “雪儿不可生我气。”他柔声道。

    他都这样了,我哪里还对他生得出气。我点头道:“不生气,你说。”

    他望进我眼中,轻缓道:“雪儿可否哄哄我?这八十一日,骨钉未摘之前,唤我‘夫君’可好?”

    01:35:35

    106

    交错之心

    我怔愣地看着他,三年来他头回再说这般话,感动得我眼底都开始发酸。怕他反悔,我当即唤道:“夫君。”

    云奚眼中聚起水雾,唇角勾起,“再唤一声可好?”

    我难过地轻轻抱住了他,“夫君夫君。唤多少声都可以。你也可以唤我夫人,我一点都不介意。”

    云奚安静了好久,笑道:“雪儿真好。我还有许多事想同雪儿做,也可以吗?”

    难过如海潮,一波比一波汹涌。我眼泪收不住地淌,“可以。你为何这般口吻,听着叫人难受。”

    云奚沉默片刻,道歉道:“是云奚之过。”他柔声道,“雪儿莫要难受,我此刻仅有欣然,雪儿亦该如是。”

    我把眼泪蹭在他身上,哪里欣然得起来,不哭出声都算好了。

    -

    之后云奚便不再去司空府,天帝许是体谅他伤势,也容着他休养。我见状也不愿再去判府,去天帝面前跪请休假,被轻松批了。我想天帝是真的很器重云奚。荭泽同样甚是体谅,道府内有他一人足矣。我分外感谢。

    云奚并未在床上躺许久,没过几日便下了床,明明走路都摇摇欲坠,却拉着我去云海看海。

    我们云海的高崖边坐下,靠在一处,手指紧密地纠缠在一起。我担心他身体受不了,但看着身边人似月,崖下云似海,我又觉得出来挺好。

    云奚轻轻同我说:“云海之中有一活物,乃是一骨鲸。其伴侣数万年前便已故去,仅剩他自己。我不知他如何忍受这孤独,为何要坚持,不追随其而去。”

    我回答道:“许是他伴侣请他好好活下去,即便孤身一人,也不可放弃。”

    云奚安静了一会,“嗯”了声,“雪儿说得是。”

    我偏头看他,“若我离你而去了,叫你活下去,你能好好做到吗?”

    云奚望着云海“嗯”了声。

    我仍看着他,瘪嘴道:“你骗人。”

    云奚闻言便笑了,转过脸来亲我,“雪儿如何得知?”

    我被他气得心梗,“你还真是痴情啊,生死相许那是话本,你现实一点可好。”

    云奚温顺地“嗯”了声,道:“雪儿言之有理。若我离雪儿而去,雪儿便将我忘了罢。”他认真教我,“仙界有一洗仙池,此池甚好,可选择性遗忘一人。雪儿只需带云奚一缕头发进入池中,出来时便不记得有关云奚任何之事——”

    我恼怒地打断他,“你说这做甚?!你这是何意?到时你死都死了,我怎么样用得着你管。”

    云奚轻轻“嗯”道:“仅是觉得此池不错,便多说了两句。”他讨好地亲了亲我,“我不说了,雪儿莫要生气。”

    我出了口气,叱他道:“你少说这些莫名其妙之言,我不想听。”

    他又“嗯”,保证道:“不说。”

    -

    我们在云海边呆了一昼夜,翌日又去瑶池。云奚如他保证的那般,再未说过令人不适之言。后来又去了许多地方,从昆仑雪山到东海汪洋,从众森之冠到石林修园,一日换一处。无论在何处,看了什么,又或是做了什么,只因有云奚作伴,一切便瑰丽多彩。

    身处在规矩森严、工作繁重的天庭,这段时光分外难得,美好得像是偷来的。八十日转瞬即逝,我们在云奚取骨钉的前一日回到了家宅中。

    我同云奚在房门前吻别,交代他道:“我去检查一下元朗进度,你去沐浴,我马上来。”

    云奚温声答应:“好。”

    我跑远了些,掏出窥凡镜看元朗境界,发现他已接近瓶颈,修为时刻在增长。按这进度和速率,大概明日他便能飞升了!

    我兴奋跑回屋内,发现云奚并未去沐浴,正坐在床边,垂首看着金砖石地面出神。我朝他走了两步他便醒过神来,朝我伸手,示意我坐去他腿上。

    我在他怀中坐好后仍难挨兴奋,拉过他手握好,告知他这一好消息,“夫君,明日元朗大概便能飞升了。”

    云奚闻言缓缓眨了下眼,看不出任何欣然或不虞,近乎没有反应,却又不是在出神。我晃了下他的手,再次唤道:“夫君!”

    云奚这才看我,弯唇笑了下,应声道:“如此甚好。”

    我点了点头,见他笑也忍不住笑了,“到时我们一起去接他罢。”

    云奚点头,“好。”

    我沉吟片刻,“家里还有空屋,我们先接他回来住可好?待他找到地方再说。”

    云奚又点头,“好。”

    我蹙眉看他不语,他便柔声补充道:“雪儿安排便是,云奚并无意见。”

    “……”我放开他手要起身,被他拉住手扣了回去。他垂首将脸埋紧在我胸口,缓缓呼吸着,闷声低语,“许久未曾行房事,我很想雪儿,今晚不知可否?”

    我们不行房事是因为他身上伤势太重,若他要做,我当然不会推辞。

    “好,那你同我一道去净身?”

    云奚应了声,却不起身,仍紧拥着我,贴在我身上不动。我抱住他脖颈,软声哄道:“夫君,走罢。你若想,在浴堂中也可,轻点便好。”

    云奚透过我仙衣呼吸,绵长而用力,气息穿透衣服烘热了胸前皮肤。我不解地垂头看他,并未再催促。许久他方才慢慢放开我,我立刻从他腿上下来,牵住他手带他往浴堂走,心情甚好。

    -

    我们在浴堂废去了两个时辰,云奚虽未出来,但我已泻过两回。身子绵软地被他裹在长巾中抱去了床褥之上。

    他今日格外热情,一直在亲我。在浴堂中便是,上床后更甚。从头至脚,一处也不放过,又亲又咬,甚至有些粗暴了。我忍着没喊疼,打开身体任他施为。过了半夜他终于泻了出来,我松了口气,困倦道:“睡罢,我好累了。”

    云奚却违背我的心意,我都这样说了,他却仍纠缠不休,咬着我下颌再次深深插入,大开大合地征伐。我莫名地看他,却发现他不像沉浸在情欲中的模样——

    表情很淡,眼睛黑漆漆,里面空洞而无光。不像活人,反而像行尸。

    “云奚?”我唤了他一声,心中隐然不安。

    他动作停了,抬眸看我,表情变得缓和,轻声道:“抱歉,心肝,疼了是不是。”

    我摇了下头,“你刚才表情好奇怪。”

    云奚压下来亲我,问道:“如何奇怪?”

    我被他亲了会便有些头晕,不安之感渐渐散去,声音也软腻下来,“看着跟尸人似的,你是不是又故意吓我。”

    “抱歉,许久未碰雪儿,格外不舍。”他抚过我脸,深望着我,“今夜再多陪我会可好,晚些再睡。”

    他这般同我撒娇,我怎好说“不”,点头应下,“好,我不困。”

    云奚亲了亲我,轻声呢喃,“雪儿真好。”再进出时变得温柔了许多。将我手腕压在床上,手指探入指缝,同我十指相交。他退出一截再顶入深处,凝视着我,几乎不眨眼,好似要将我此刻的模样刻在心底。

    我被他看得羞赧,却忍着没遮挡,迎上了他的目光,以气音道:“夫君……雪儿甚是爱你,盼同夫君早日结为夫妻,恩爱不疑,白首不离。”

    云奚静住了,怔忡看我,几乎刹那间便红了眼。水珠堆在眼睫上,缓缓滑下砸落在我脸上。看他哭了,我眼眶也开始发热。明明这般幸福,为何要哭,受不了他。眼前人唇角弯起,眼泪簌簌而落,声音发哑,缓慢回应道:“谢谢宝贝。”

    他俯身将我抱住了,紧紧扣在怀中,胸膛贴在一起,分外亲密。我迟疑地回拥住他,感觉有一丝怪异,比起谢我,告白不更合时宜些吗?

    算了,他爱我至深,傻到为我去加倍受刑,示爱之言不说也罢。

    01:35:37

    107

    仙隐归墟

    昨夜近乎一夜未眠,早晨我感觉到云奚起身动静,眼睛还未睁开便捉住了他。他亲了亲我,在我耳边轻道:“我去取骨钉,雪儿不必起身,继续睡罢。”我摇头要起身陪他去,可他将我按回去,吻我唇道:“乖,云奚不愿被心上人看见那般狼狈之态。”

    我迟钝地点了下头,这回并未再执着,眯眼看着他道:“我等你,回来后我们一道去接杜若。”

    他应了声,“好。”我便安心阖眼,很快便重新睡去。

    这一觉睡到了正午方才起身,转了一圈发现云奚还未归来。我看了眼镜子,发现元朗已在飞升,只怕不多时便要抵达南天门。顾不得等云奚,我留了信道先去接人,叫他回来好生休息,不去也无妨。

    急急赶到南天门,远远便看见南天门前翻涌的云朵中站着一人,青衣乌发,形若芙蕖。我怔怔停下脚步,眼泪瞬间积聚,嘴唇翕动,千言万语凝聚在心头,却已痴然失语。

    好似心有灵犀一般,他本在同接引仙君说话,蓦然回首看了过来,看见我时便眉眼弯起,朝我张开了手臂,唤出了久违的称呼——

    “若若。”

    虽然我表现得笃定,但内心深处时常担忧成仙之人不会再是杜若。如今结愁散去,美梦成真,陈杂百味涌上心头,再也无法收住,朝他走了两步便跌坐在地,泣不成声。

    很快面前跪倒一人,将我抱入怀中。他似乎在叹息,摸着我头发道:“哭什么,我回来了还哭。看来我不在你便年岁空长,毫无长进。”

    我哭得更凶了,死死抱着他,连哭带骂,“你有病吗!我要被你气死了,杜若花到处都是,我要那破玩意做甚!你才是大脑无用,都是浆糊!”

    杜若便笑,把下颌磕在我肩上,放松道:“过去之事,何必再提。如今你我已重聚,此后便可再不分离。”

    我吸了吸鼻子,同他跟进道:“有一事,云奚你还记得罢,我同他已情定终身,成亲在即。你我是不分离,但你可别粘着我,我有家室,你自己赶紧找仙仙女仙去。”

    杜若将我推开了,蹙眉望着我,“云奚?”

    我认真点头,盯着他道:“你敢说他半句不好我就再不同你说话。我同他经历了许多事,这些日子因为你他都抑郁了,是你欠他,你得向他道歉。”

    杜若以手抚额,“你自己听听你所言,可有半分道理。”

    我瞪他道:“我被你折腾死了,云奚因为你多钉了多少颗骨钉,要什么道理,反正你得跟他道歉。”

    杜若仰天长叹,“好罢好罢,道歉便道歉。我缺下之事你慢慢道于我知便是。”他再次看我,“不过你确定他是良配?”

    我重重点头,目光不善。

    杜若便住了口,转移话题道:“我得去拜见天帝了,之后再说。”

    我吸了下鼻子,“我同你一道去,等我将这些年之事道尽,你就知云奚有多好了。”炫耀一般,我小声道,“他特别爱我,你都想不到。”

    杜若神色无奈,起身将我也拉起,同我一道往接引仙君那走,“好,我是想不到,你慢慢说,我倒要看看他是如何个‘特别爱你’法。”

    我一路都在同他说,杜若偶尔点评两句,没露出感叹模样,反倒是那接引仙君,一脸羡慕似的,叹道:“世上竟有这般痴情之人。”

    我有些不好意思,收声道:“他是很好,找不出不好之处。”

    接引仙君问:“小仙孤陋寡闻,从未听过云奚仙君名号,不知他在何处任职?”

    我更加不好意思,“他乃是司空府朝元,云奚乃是下凡历劫时名讳,他以云奚之身同我相识相知,回仙界后便在我面前沿用此名,算是爱称。”

    接引仙君已经傻眼,脚步都停住了,“长、长宁真我“嗯”了声。

    接引仙君久久回不过神。

    我心下欢喜,表面却不好意思展露,若无其事问他,“仙君为何这般吃惊?”

    他出了口气,感叹道:“长宁真君形貌天赐,能力出众,爱慕者芸芸,从司空府可一直排去灵霄宝殿。其看似礼厚情柔,同任何恋慕他之人都可温柔相待,然转眼便拒绝得毫无余地,此后甚至数百年见不到他面,无一人能讨得便宜。再后来众人纵使倾慕亦不敢道之,怕他会回避得找之不到。”他啧啧称奇,“小仙曾以为长宁真君乃是仙家典范,清心寡欲,绝无可能坠入情网,谁知仅是未曾遇到倾心之人。”

    那仙君道完目光便回到了我身上,似乎在观察我有何处特别。

    我心中害臊不已,不知如何应对,便听杜若道:“看来他在凡间也好,仙界也罢,在何处皆是麻烦人物。”

    我当即不虞,“他一点也不麻烦,我同他在一起这般久,从未遇过你所言云裳蓉被牵连之事。你再说他,我真的生气了。”

    杜若怔愣看我,声音低了些,“你就这般喜欢他?”

    我蹙眉冷声道:“非他不可。”

    杜若深深呼吸一次,“知道了,不说了。”他揉了下我头,“好了若若,别板脸了,小师兄知错了行吗。”

    接引仙君看看杜若又看看我,悄声道:“灵霄宝殿已至,杜若仙君随我进去罢。”

    -

    我等到杜若出来,得知他被分往雷霆玄省,去报道后,我将其从接引仙君处接走,带回了家宅中。我叫杜若在院中等候,兴高采烈去寻云奚,找了一圈没找到,却在他常待的那间书房的桌案上寻到了一霁色锦袋,其被端正置于正中,看着分外奇怪。

    我将锦袋打开,发现其中乃是一缕发丝。脑中闪过洗仙池之事,当即有了极其不好的预感。我一路跑去流云屋内,问他,“云奚在哪?”

    流云垂首不语。

    我抓住他手,急促道:“说话!”

    流云瘪了瘪嘴,忽而掉了泪,抬眸看我,“真君已下归墟仙隐,雪仙君快去救他。”

    我心跳几乎停了,追问道:“何为仙隐?归墟在何处?我该如何救他?”

    流云一边泪流,一边将前因后果道来,“真君以为雪仙君等到杜若仙君便会弃他而去,心陷妄念,劝之不动。如今生念尽丧,已入仙冢。”

    我一阵头晕目眩,几乎跌倒,喘息道:“好,我知道了,不必多说,你且速速带我去归墟。”

    流云轻轻点头,抓着我便往外走。路过正门堂院,杜若唤我,“云奚呢,你去何处?”

    我心情慞惶,无心同他解释,只道:“他出事了,我去寻他。你且去见雪青,乃我器灵,他会安置于你。”

    杜若并未再多言,只道:“心急无用,当心些。”

    我点头应下,随着流云飞起,朝归墟而去。

    01:35:40

    108

    金石心肠

    去到归墟方知归墟是海,落于两座高崖之间,乃海中无底之谷,众水汇聚之处。

    我焦虑道:“我不会泅水,这可如何是好?”

    流云道:“我可牵引于你。雪仙君可会龟息?”

    我点头道:“可以,我可转为内息,走罢。”

    我们当即跳下高崖,落入归墟。归墟之内一切皆黑,不辨方向,若非流云牵引着我,我只怕轻易便会茫然迷失。我们在黑暗之中前行了不知多久,忽见白茫微光,在幽幽恫恫的海水中铺陈开来,将无边黑暗变得宁远悠长。

    流云牵引我的速度变快了,越到近处,越可看墓冢形貌。乃是一方崖台,被法界护住,其中整齐排布着一道道棺椁。进入法界内便见除却合拢之白玉棺椁,仍有许多空棺在等待着来日意图长眠之仙。走在其间,心沉眼热,五府寒凉。一个个长眠之仙皆无碑无名,好似已于世间再无留恋,叫人分外悲伤。

    我被流云带去了一具棺椁前,他轻轻松了手,指了指棺椁,神色悲戚。我闭了闭眼,将棺盖推开,在其中看见了这个自愿长眠之仙——

    他神色安宁,眼睫静静合拢,双手交扣在身前,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泪水被海水化去,却化不尽心疼,这傻子。

    我伸手去抱他,却在动作间发现他手中一物落开。我探手抓过,定睛一看,竟是眼熟之物——

    石榴红色香囊,其上一对五彩凤凰交颈缠绵。是我同他结发之证。

    我心中说不清地来火——

    想同我做夫妻便好好活着啊,拿着此物做甚?

    我沉着脸将他拖起,揽着他冲流云点头。流云握住我一只手,牵引着我们速速离去。

    费了好一番功夫,总算回到家宅。我将云奚放在床上,以法术将他弄干,转而去寻杜若。杜若见到我便问云奚如何了,我道无事,就是需要想办法唤醒他。

    杜若又问我办法可好想。

    我道:“我去问天帝。”他这般器重云奚,若有办法必然会告于我知。

    天帝大惊,神色紧肃,命人给了取来我一物,道打开令云奚嗅入便可唤醒。我谢过天帝,赶回家宅,按其所言照做。

    不多时,那双单薄冷白的眼皮轻微动了下。过了会似乎清醒了,缓缓睁开,看见我似乎怔了下,接下来的反应直叫我火冒三丈——

    他居然将视线别开了,语气极为淡漠地说:“我同雪儿缘分已尽,这又是何必。”

    我提了口气,怒极反笑,“嗯,我有事找你,因而将你寻回。”

    云奚道:“何事。”

    我道:“元朗飞升后变回了杜若,我同他马上要成亲了。”我说到这顿了下,想看他反应,而他居然没有反应,甚至见我不继续还道了句,“如此甚好,恭喜雪儿。”

    我“嗯”了声,“成亲需有高堂,陌桐尚未飞升,我想请你为我同杜若做见证,不知可否方便。”

    此言一出,云奚蓦地回眸,难以置信地看我,目光有如实质,好似恨不得在我脸上盯出个洞,

    他一字一句地重复,“你要我为你们证婚?”

    我点头,“行吗?”

    云奚从床上起身,视线冷极了,钉在我脸上,弯唇道:“不行,不方便。你同他如何成这亲是你们二人之事,与我何干?”

    他说着竟下床要走,我抓住他袖口,“你坐在那就行,又不要你做什么。”

    他猛然回首,捏起我下颌,一点不温柔,粗暴地钳着,眼睛发红地看着我道:“要我看着你同他人成亲,雪儿真想得出。胸腔里那颗心可是金石所做,竟这般冷硬?”

    我平静地看着他,“我就是要你当这高堂。你若再回归墟,我就再将你找回,不看着我同他完婚,我不会放你仙隐。”

    云奚胸膛剧烈起伏,恨恨盯着我看了会,竟拂袖而去。

    我冲着他背影喊道:“三日后午初行拜堂之礼,你不来我无法成亲,若错过良辰吉日,就都是你错!你若是爱我,想让我幸福,就势必要准时现身!听见没!”

    云奚眨眼间消失在门外,一个字也没回。

    -

    这三日将我忙坏了,还好有杜若、流云帮忙,不然真是搞不完。

    小青基本就是个捣乱的,我就分配给他一件事,叫他将喜服准备好,结果他不知从哪搞来两件黑色衣裳非要道是喜服。我头疼不已,叫他去玩,不用干活。而他居然还不乐意,最后我不得不给了他一个毫无意义的活——修剪花枝。小青应下,给我撂下狠话,“你等着瞧。”

    第三日夜里小青来到我面前,得意道:“花枝修剪好了。”

    我出去一看,所有梅花都被朱砂染红,不是一株株剪成“囍”字,就是一排排修成吉祥话。我顺着看过去,有“天長地久

    舉案齊眉”,有“同心合和

    結締永恒”,有“若日月含光有時且盡

    願君卿之情未得絕期”……我走到最后一排几乎要流泪——小青长大了。

    他看到我表情,嗤笑了声,却并未说出嘲讽之言。我伸手抱住了他,感怀地摸他后脑,被他嫌弃地推开了。

    当晚我安心睡下,一点不担心云奚会不现身。

    巳正时陆陆续续便有宾客前来,大多是四府之人,我并不相熟,乃是流云一个个邀请而来。我仅邀请了两仙,天帝和荭泽。

    荭泽来时,我去堂门相迎。他笑道:“我迟迟未曾收到请柬,还以为自己被长宁真君记恨,并未被邀请参宴。前日收到请柬,心中安心不少。”

    “真君这是哪里话,我们怎会不邀请你。”我今日一直在笑,心情实在好,“长宁不会记恨于真君,欢迎都来不及。”

    荭泽摇头笑道:“那可不一定。”他看着我问道,“怎是你一人迎客,长宁真君何在?”

    我含糊道:“他马上到,昨晚出门解决些事,还未归来。”

    荭泽叹息,“长宁真君何处都好,就是太醉心职责,这可于家室不好。”

    我笑着应付了两句,引他去了堂中落座。

    时间逐渐临近午初,云奚还未现身。流云着急地在我面前攥拳又松,一会走一圈,我安抚道:“他会来的,放心。”杜若替我将盖头盖上,“你也好生待着罢,云奚我会去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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