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梁山伯:(叹气)……你们尚好,吴语里,我被读成“梁三八”啊。

    第87章

    初现端倪

    有了傅歧加入队伍,总是会多了许多乐子,也多了许多变数。

    他不愿骑驴,也不愿再坐车,按照他的话说,颠一路把他卵蛋都快颠碎了,再不想碰那车一下。

    可整个队伍里除了马文才带着象龙和似锦,其他护卫都是或驾车或乘车,骑马的没有几个,没办法之下,马文才只好把似锦借给了傅歧。

    傅歧是偷偷上路的,除了自家的宝贝大黑和柜子里换剩下的钱什么都没带,这一路上说不得又是蹭梁山伯和马文才的,在学馆还好,出门在外,他连洗换衣服都没有,马文才能借他几件自己的外袍之类,可中衣鞋袜都必须要合身,少不得又要去添置衣服鞋袜等用度。

    因为有各种各样的变数,原本该在官道上不停直抵吴兴的队伍,不得不改变一段行程,去钱塘一趟。

    他们只是暂时在钱塘盘桓一晚,第二天买了东西就走,时间仓促,即便是傅歧是高门也不能太讲究,更别说傅歧现在一心想着赶紧到目的地,就是让他光着身子跑他也不会有意见。

    会稽离钱塘不远,到了傍晚时分,他们终于见到了吴郡钱塘县的城墙。

    马文才是高门,吴郡又和吴兴郡相邻,路引和官籍一出,城门官不但对他们没有检查便放了过去,其中一人还十分殷勤的领着他们一行人去了家干净又正经的客店,在领了赏后,那城门卫笑着和店内掌柜吩咐这些都是“贵人”,直接清理出了两个连着的院子,让他们住了进去。

    “看来此地的县令治理有方。”

    子云先生看着外面井然有序在收着摊的摊贩,大多脸上都带着收获颇丰的喜气,满意地点了点头。

    “子云先生,为什么你觉得这里的县令治理有方?”

    祝英台是出来体验民生的,她在现代的都市里住多了,对这个时代的城市还是有些不适应。

    在她看来,这里和其他地方也没什么区别。

    “但凡县令苛刻,则皂吏酷恶,皂吏生财之道,大多是盘剥这些沿集市做买卖的小商户。这条街上四五家客店,可门口无乞丐乞讨纠缠,可见治理严格。但门外却商业繁荣,天色还未暗就收摊,人人皆有喜色,显然此地县令不是用严厉的手段在治理,也没有经过各种苛捐杂税的盘剥,否则每个商贩都恨不得再晚点回去,能多挣几个,神色哪里有这么轻松。”

    陈庆之任侍御使不久,但他生性认真,天子让他在御史台历练,他便遍访御史台中的老人,又看尽了御史台里所有陈年的宗卷,对于御史台里侍御使“暗访”之道颇为了解,是以如今说来逻辑清晰。

    一旁躬着身的掌柜听了,立刻接话,肯定了陈庆之的猜测。

    “这位先生真是个能人!我们这里的县令是建康来的郎君,又有能力又年轻,还是高门出身,现在钱塘谁不希望他多留任几年!可惜他这么有本事的人,是不可能一直只当个县令的,就不知道他高升了以后我们日子怎么过了!”

    祝英台是个性子单纯的人,让她能从几个商贩想到这么多是不可能的,听完掌柜说的话,当即露出佩服的表情,由衷地赞叹:

    “先生好厉害!若先生能做官,一定也是个好官!”

    但凡聪明人却都喜欢和头脑简单心思直率的人打交道,陈庆之也不例外,闻言对着祝英台轻笑了笑,便转过身有条不紊地和掌柜商议起住宿之事,又询问集市哪里可以买到他们需要的东西。

    这一路的主子名义上虽然是马文才,但所有的安排几乎都是陈庆之在布置,他如今三十多岁,气质又不凡,在一干少年之中看起来自然是最可靠的,马文才也乐得不必费神,所有事情都听之任之。

    祝英台见子云先生在忙,只好站在客店侧门边,看着马文才的“护卫”们将马车赶到院子里,卸车的卸车,赶马的赶马。

    她的丫头半夏则跟前跟后,一下子让人把这个抬到她们屋子里,一下子让别人把那个送到屋子外,祝英台眉头忍不住一皱:

    “半夏,就把东西留在车上吧,有大黑守着门,还有人值夜守卫,进不了飞贼。明天还要走的,折腾人家干嘛,拿些晚上要用的东西下车就是。”

    “可是,主子您怎么能睡得简陋,被子垫子还是要拿的!”

    半夏显然觉得价值观又受到了冲击,难以接受地叫了起来:“谁知道这院子里住过什么人?这被子您怎么能用的!”

    “那就找块床单出来垫着,再拿床薄被,哪里需要从里到外都换过,又不是在家里,出门从简!”

    祝英台无所谓地开口。

    “我睡得,你别担心。”

    听到祝英台这么说,别说负责帮忙搬东西的人听了诧异,就连刚刚踏进了院中的马文才、梁山伯和傅歧三人都有些吃惊。

    “你还真是‘不拘小节’。傅兄,今晚你就跟我挤挤吧,你什么都没带。”

    马文才一看到祝英台脑,海里就浮现出她蹭了自己一身鼻涕眼泪的场景,即便知道那大多是因为过敏而不是害怕产生的,如今也暂时不想再和她留在一处。

    “祝英台,你今晚一个人睡。”

    他得缓缓。

    “咦?”

    祝英台听到有这样的好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好,好好!”

    “梁兄,你是和子云先生一个院子,还是住我们院里?”

    马文才眼神往梁山伯身上一扫,问道。

    “子云先生那边都是我不认识的人,我还是住这里吧。”

    梁山伯的话让半夏和祝英台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一路花费都靠子云先生和马兄,我随便住一间就好,下房也行,我跟祝兄一样,出门在外,什么都行。”

    马文才见他“识时务”,没趁机说自己要跟祝英台一间,也是很满意,而且都是同门,当然不至于让他住下房这么轻贱他,当下安排了这院子里离祝英台最远的一间,便和傅歧施施然离去。

    至于徐之敬?他早自己安排好了一切,带着丹参和黄芪自己包了个上房,不愿和他们住在一处。

    梁山伯摇了摇头,从马车上拿下自己的书箱背篓,没说什么的回了房。

    几人都各自离开了,半夏才庆幸地拍了拍胸口,佩服地说道:“还是主子厉害,知道马公子受不了这里的简陋,故意不让我拿自家东西铺盖。主子晚上能一个人睡了!”

    祝英台叹为观止地看着自家的丫鬟,有时候她很好奇她脑子里到底装的都是什么,比她还会脑补。

    “主子?”

    “没事,收拾东西吧,我们晚上好好睡一觉,明早我还想去集市上逛逛呢。”

    “这里的集市有什么好逛的。”

    半夏捧着杂物,跟在祝英台后面絮絮叨叨。

    “又不是建康那样的王都……”

    祝英台也跟着半夏去自己车上拿要用的东西,在车厢里看到了一堆牛皮,好奇地问:“哪来的牛皮?”

    “哦,马公子的下人铺的,说是隔潮,省的布帛霉了,应该有不少。”半夏瞟了一眼,看到还有不少丝絮填充在布帛之间,顿时大喜过望。

    “主人,我看到这里有些丝絮,不如我缝几个垫子吧,这样明日坐车就没有那么颠了!”

    她今天都快颠吐了,这跟家里的马车完全不能比啊!

    “丝絮也是吸潮的吧?”

    祝英台看了看:“还是别动这些了,你找一件我厚点的夹袄,改了就是。这些布帛路上还要用作盘缠呢,万一受潮不能用了可惜。”

    半夏“哦”了一声,只能翻找了一件旧点的夹袄,高高兴兴地跟着祝英台回屋。

    当走过院角里时,祝英台看到马厩外堆着近一人高的干草,脑子里突然想起了车中的牛皮,脚步一顿。

    “主子?”

    半夏抬头。

    “半夏,你说你要缝垫子,带了针线是不是?”

    祝英台扭过头问。

    “带了,粗针细针粗线细线都有,您不让安布跟来,我就得把粗活也干了。您又没带针线娘子,缝缝补补也得我做啊。”

    半夏有些埋怨地说。

    “哦,那你等下拿几根粗针和团粗线给我。”

    祝英台吩咐完了以后,看向对面梁山伯房间,脑子里突然有了主意。

    跨院的西屋里,梁山伯刚刚安置好,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满脸疑惑地开了门。

    门外,祝英台带着一副讨好的笑容,拿着一团什么站在门外讨好地对他笑着。

    “梁山伯,忙不忙?”

    这下梁山伯更奇怪了。

    “不忙,何事?”

    “哎,这种事找人帮忙挺劳驾人的,可我力气不够,只能厚着脸皮来找你了,找别人帮忙,给马文才知道了我又要挨骂。”

    祝英台腆着脸笑着。

    “梁山伯,帮我个忙呗?”

    ***

    “你说的让我帮忙,到底帮什么?”

    梁山伯跟着祝英台抱来了一堆干草末,又见着她不知道在哪里挖了一大块泥装在盆里,浇着水用根木棍在和泥,表情活像见了鬼。

    之前祝英台说自己睡得惯屋子里客店提供的铺盖时,他就已经大大的吃惊,如今见她跟个顽童似的又和泥又抱草,表情会变成这样,也就不奇怪了。

    “你之前说,不要拿我不擅长的东西和人擅长的去比,我也想明白了,所以我现在要用我擅长的改变我的所处环境。”

    祝英台抬起头,笑了笑,将干草末倒入大盆中,又接着和稀泥。

    她在这个时代,最擅长的是什么呢?

    并不是化学,而是见识。

    两轮马车在古代这种破路上比四轮马车要轻巧,颠的幅度也没那么大,可依旧震的人心肝脾胃肾都搅合在一起,全因这时代的马车并没有避震装置。

    她不是工科女,这时代的科技技术也做不了弹簧,她也没办法短时间内发明出避震器这种东西,但找到能替代橡胶轮胎的粗陋减震物,用以包裹木轮却是不难。

    祝英台从车上捡了不少牛皮下来,因为只有两个轮子,所以她估摸着工程量也没多大,看着一脸茫然表情的梁山伯,祝英台笑道:“这你都看不出来吗?我想要给轮子包点东西,这样颠簸能稍微好点,不至于肠子都给我震出来。”

    梁山伯恍然大悟,看了看地上的针线等物,再看着她取下车的牛皮,“你要用牛皮包住这些轮子?”

    “是啊,所以才要你帮忙,我缝的时候你帮我按一下。”

    祝英台仰起脸对他点了点头,一点都不娇气的抓起大把裹着干草的湿泥,整个糊在了车轮外镶嵌的铁片上。

    车轮是木质的,本来就有减震的功能,可制车的人为了让车子能更耐用,在车轮上都裹了铁片,这样一来减震性就大打折扣,所以她必须要增加车轮和皮革包裹之间的弹性用作缓冲。

    这些泥土刚糊上去时不够有效,可随着车轮转动,被裹在牛皮里的泥土和干草会越来越紧实,等水分一点点蒸干,这“隔层”的缓冲性会更好。

    “你可以请马兄带的下人来弄,也可以花钱雇客店的小厮来做。”

    梁山伯看着祝英台满手是泥,微微一叹,也脱了外袍扎起袖子,帮着一起糊起了草泥来。

    “咦?”

    祝英台糊的正起劲,闻言一愣。

    “啊,我忘了。算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若觉得麻烦……”

    “无妨,我也曾亲手搭过茅房,这种和泥的事情做的顺手。”梁山伯动作又快又细致,没一会儿一边车轮就堆上了厚厚的泥糊,只不过有些往下塌的趋势。

    “那我包起来缝了!”

    祝英台将早就准备好的水桶拖了过来,两人洗了洗泥手,各自在已经脏了的衣服上擦干。

    “哈哈哈!”

    祝英台看着梁山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动作,大笑了起来。

    “没想到祝兄还有如此一面。”

    梁山伯见着祝英台在衣衫下摆上擦干了手,也忍不住发笑。

    “祝兄是高门出身,却丝毫都不……”

    “不讲究是吧?哎,你以后会习惯的。”

    他们做实验都是随手擦在实验服上,这里又没白大褂,祝英台的习惯一时改不过来,也就无所谓地摆摆手,抓起一块牛皮往车轮的车牙之间蒙上。

    听到祝英台的话,梁山伯嘴角微微上扬,心情颇为愉悦。

    包裹的功夫最是麻烦,因为必须一小段一小段包裹,到了底部时还要费一些力气把车轮稍微抬起,让车轮能够转动过来,这些都是祝英台一个人做不了的,所以只能找并不自持身份的梁山伯帮忙。

    只是祝英台根本没做过什么手工,即便梁山伯将牛皮裁剪成合适的大小帮她按住,用于铺垫的牛皮不似做匠物的那种鞣制的极软,祝英台使劲力气才扎了一针进去,还差点把自己手指扎了个洞穿。

    “没事吧!”

    梁山伯看她这般狠劲吓了一大跳,手一松,那牛皮就晃动了一下。

    “你别动!”

    祝英台头也不抬,又是一针扎去,成功将第一针缝合了起来。

    “我的天,这么扎到哪一年才能裹好?我果然是太乐观了吗?”

    祝英台看着微红的指尖,有些挫败地哀嚎。

    就在她哀嚎间,梁山伯松了松手,拍了下她的肩膀,笑着说:“罢了,你力气小,做不了这种粗活,让我来吧。”

    “啊?那不太好吧……”

    祝英台看了眼还留在牛皮上的针。

    “实在不好弄就算了,反正只是颠一颠……”

    “没事,我做的快,你信我。”

    梁山伯笑得和煦。

    祝英台将信将疑地换了个位置,将车轮前的位置让给了梁山伯。

    只见梁山伯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做木工开眼用的小凿,在固定牛皮的位置后均匀的凿出位置相等的小孔,而后再捻起祝英台留在牛皮上的粗针,轻而易举地将包裹车牙的牛皮缝合了起来。

    “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个?”

    祝英台看着她自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扎破的牛皮,被梁山伯轻松搞定,满脸崇拜。

    “就如傅兄和马兄所言,我并没有和他们一样防身的本事,自然要自己动点脑筋。”

    梁山伯微笑着对祝英台说:“我用的最得心应手的是木刀和木凿,所以随身带了一把木工凿,一把木刀,做防身用。”

    祝英台了然地看着梁山伯忙活,伸出手去做了他本该做的事情,帮他按着牛皮,又帮他将掉落部分的草泥再糊上去。

    梁山伯发现她居然崇拜自己会干活,忍不住又是一阵意外,但不可否认的,这让他干起活来更有动力,也更卖力了。

    他们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人忙了好一会儿满身满脸都是大汗,期间有不少子云先生带来的人好奇地过来看过,见是在给马车的车轮裹东西,问清原委后,不少人也一起过来帮忙。

    于是乎,原本想着要忙活到半夜的活儿计,竟然没多久就做完了。

    “哎,送到房里的饭菜大概都凉了。”

    祝英台见大功告成,伸了个懒腰,对着来帮忙的人拱了拱手:“多谢各位朋友帮忙,旁的话不说,回头我请你们吃酒!”

    她这话说的豪爽,不像是大家的闺秀,倒像是草莽的游侠儿,偏偏又对了这些人的路数。

    如果祝英台真说“我赏你们些财帛”,把他们真当做下人一般使唤,这些护卫和力士之流反倒会黑着脸甩手就走。

    “祝公子慷慨,下次要帮忙尽管知会一声。”

    “酒就算啦,子云先生路上不给我们饮酒,回头请我们兄弟几个大吃一顿就好!”

    “小公子好气魄,这车要包的好使,回头兄弟几个寻空把车牙全包上!”

    一时间,放卸下的车架的地方欢声笑语一片,祝英台跟这个搭搭话,那个问问事,没一会儿就和每个人都混了个脸熟。

    她本就有这样的本事,身为高门却没有架子,而且不是那种可以装出来的平易近人,而是随时可以和别人打成一片的感染力。

    一身疲惫的梁山伯,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祝英台出神。

    在护卫们点起的灯笼下,眼睛里闪烁着灿烂光芒,开怀大笑着回应着别人玩笑的祝英台,像是披上了一层朦胧的光纱,恍恍惚惚间不似真人。

    即便是他一介寒门,要他毫无芥蒂和这些被当做奴仆之流的小厮和护卫们相互开着玩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怎么会有如此不拘身份的高门贵女呢?

    怎么会有愿意和男人一起劳作的女人?

    如果说自己像是平静不见涟漪的幽潭,那她应该是清澈又灵动的小溪,一路欢唱着流向湖泊、流向江水、流向大海,永远向往着远方和那些与自己不同的东西。

    在这一刻,梁山伯为自己不时升起的绮思感到一丝羞愧。

    马文才说的没错。

    不仅仅是在门第上,自己根本配不上祝英台,抛开门第在其他方面,其实他也还差的很远。

    那是根本无法碰触的梦境,能看见,能与其相处过,就足以胜却人间无数

    光线朦胧中的祝英台笑得满足,拍着车辕的表情像是自己做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看着她对自己招了招手……

    “梁山伯,他们说晚上会有人守夜,不会被人碰了没干透的车轮,我们累的要死,回去休息吧。”

    听到她唤自己的名字,梁山伯的唇角舒展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好。”

    ***

    祝英台和梁山伯满身狼狈的回屋,且不说梁山伯怎么处理自己身上和手上的泥渍,就说祝英台回去以后,就把在屋子里缝软垫的半夏吓了个半死,洗漱折腾整整费了一晚上才算让半夏满意。

    半夏反复找客店小厮要热水的举动不但惊动了马文才和梁山伯,连隔壁院的陈庆之都以为祝英台是不是偶发了什么病症,不过那些侍卫有些知道情况的说清发生了什么,才让陈庆之松了口气,哭笑不得的回房去休息了。

    这一夜所有人都累的不轻,祝英台白天遇见那般惊魂的一幕,脸上红疹都未消,却还有力气去折腾给车轮裹皮革,也只能叹一句年轻的身体真好了。

    半夜里,所有人都睡得昏昏沉沉,两边跨院中一片寂静,可就在人们睡得最熟的时候,却传来了一阵犬吠之声。

    祝英台已经累惨,迷迷糊糊听了会儿,发现是狗叫,嘟囔了句“谁家的狗这么缺德”,翻身就睡,想来客店里大部分人也是如此,听到只是狗叫就又继续睡了下去。

    可这其中,不包括傅歧和陈庆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梁山伯身手不行日常(11):不会用刀,我来用凿。

    梁山伯自卑日常(11):她胸襟不似妇人,我自愧不如。

    梁山伯刷好感度日常(11):会干活的男人棒棒哒!

    傅歧大黑好感互刷日常(11):大黑,你果然是最棒的!

    马文才嫌弃日常:(11)不讲究、太不讲究了!

    陈庆之男神日常:(11)不愧是先生,好警觉!

    第88章

    官府来人

    傅歧带了大黑出来是没办法,他没下人,连托付狗的地方都没有,便只能带了出来。

    好在陈庆之问过这狗是名种,还是经过训练过的猎犬之后,同意了他把狗一起带上路,晚上就睡在院子里的空地上看家护院,所以大黑也就有了同行的理由。

    这客店鱼龙混杂,位置又在热闹的集市上,但梁国是有宵禁的,这深更半夜怎么会有人惊动了犬吠?

    于是哪怕那犬吠声渐渐变成了一股低低地哼叫声,陈庆之还是披衣起了身,立刻吩咐左右去看看情况。

    傅歧则是衣服都没披,生怕是遭了贼自家狗要吃亏,穿上鞋就跑出了屋子,直奔前院大黑看守的地方。

    他动作这般大,把马文才也惊动了起来,揉了揉眼睛,随手拿了床边搭着的外袍,喊上值夜的追电,一起跟了出去。

    当陈庆之派来的护卫赶到时,看到的就是那只黑色猎犬,朝着马厩后围墙的方向不住龇牙低吠的样子。

    “怎么了?”

    陈庆之身边的护卫问正在安抚狗的傅歧。

    “不知道,我刚刚来的时候,从它嘴里取出了这个。”

    傅歧莫名其妙地递上一块黑布,那块布明显是大黑从哪里撕扯下来的,黑色的细麻布边沿还带着不少硬扯下的碎麻和口水。

    就着四边护卫围过来的灯火一看,黑布上还有两点血迹,应该是被大黑咬下来的。

    这是曾有人来过?

    “你们彻夜值守,没看见有人进来吗?”

    护卫首领斥责道:“你们还没一只狗管用!”

    那几个被训斥的护卫满脸委屈:“我们肯定是要保护人的安全,还有那些车上的贵重之物,谁会专门派人看着马厩啊?”

    说罢,瞪了那黑狗一眼。

    谁知道这狗有跟马同睡的怪癖?!

    “墙外是什么地方?”

    马文才也已经匆匆赶到,问清发生了什么后问其他人。

    侍卫首领在傅歧赞叹的眼神里三两下就上了墙,站在墙头往外眯眼看了一会儿,又蹲下身仔细检查过了墙头,跳下墙来说道:

    “外面是一条车道,大概是为了方便赶车或骑驴、骑马的客人从这边进出修的,要绕个圈才能到客店正门口,两侧没什么店铺也没什么人家。我刚刚看了下墙头,确实有人来过,脚印还很新鲜,应该跑的不远。”

    他对傅歧等人拱了拱手。

    “属下要带人到附近搜搜看,少陪!”

    看着这侍卫首领领着七八个护卫兵分两路,一半去了陈庆之的院子,一半出去搜人,傅歧越发迷茫。

    “这是你家什么人?这么精干?”

    他家是将门出身,见到这些人行事,倒升起了熟悉之感。

    “也是客卿,我父亲请来照顾我一路上安全的。”

    马文才看了眼马厩,见里面不少马和驴还在闭着眼睛吃草,知道刚刚的不速之客没有对马做什么,也松了口气。

    “什么蟊贼想占便宜,把我家大黑都吓到了。”

    傅歧郁闷地拍了拍狗头。

    “还好大黑没吃亏,就是没把那人咬一块肉下来,只是咬了片布片,实在不解气。”

    “那布片呢?”

    马文才伸手讨要。

    傅歧将地上的布给了马文才,马文才和他打了个招呼,便去了隔壁陈庆之的住处。

    听明马文才为何而来,陈庆之接过布片,让随扈执着灯,仔细看了一会儿,突然一僵。

    训斥宵小蟊贼,既然沦落到入室偷窃,生活必定算不上稳定,庶人穿不得锦衣丝衣,寻常人不是着麻,就是葛布。

    但也有些富裕的寒门和商贾,不耐麻布的粗糙,又不可穿丝衣锦袍,这其中大有商机,便有布商想了个主意,用细麻和丝线混织成一种布料,从外表看来是细麻布的光泽和样子,实际穿上轻盈透气,既有细麻的耐磨,又有丝绸的细腻和易干性,被称为“丝麻”。

    只是这种丝麻也不是什么人家都能穿的,一旦被发现也会有麻烦,所以即便很多人买得起这种料子,也都只是做成中衣或贴身的衣物,亦或者在自家使用,很少光明正大的穿出去。

    但有一种人,不用担心以此做外衣而获罪。

    那些大户人家被主子赏赐的门客,是可以堂而皇之的穿着这种与丝绸同等价值的料子,以高门随扈的身份行走于各处而不必担心被获罪。

    时间久了,这种料子也已经成为一种身份的象征——既不是真正的高门,又不是毫无特殊地位可言的寒门,介于两者之间,为高门排忧解难之人。

    得到这种赏赐是一种荣誉,即便是为了在其他门客之中彰显主公对他们的宠幸,这些人也会经常穿着这种布匹制成的衣物进出内外。

    果然还是来了!

    陈庆之握着布料的掌心一点点收紧,面如沉水。

    “是在哪里发现这块布料的?”

    “大黑在马厩休息,有人翻墙而入引起大黑的警觉,应当是有人翻下墙的时候被大黑咬了,听到犬吠慌忙逃走,被撕下这块布料。”

    马文才脸色也不是很好。

    马厩里不是只养着拉货的驽马,他的象龙和似锦,以及先生的两只青驴也在厩中,马奴和看守马厩的小厮却都没有发现有人偷偷摸摸翻墙进来,除了他们今日也很疲惫恐怕偷懒打了瞌睡以外,来人经验丰富身手敏捷也是一方面原因。

    若不是猎犬嗅觉听觉都极为灵敏,说不定就被他们得了手。

    “马厩?莫非是要对马匹坐骑下手?”

    陈庆之蹙眉。

    难道京中那位也听到了什么风声,又不能确定他的真实意图,所以才处处阻拦他四处查案?

    他隐在马文才的队伍之中,却依旧能有人找上门来,可见他被盯着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说不定从出京开始,就有人在谋划。

    但看这行为的方式,无论是连探路都没做就跳下来被狗咬,还是似乎往马厩的马下手,这谋划的人似乎也没有什么成型的主意,都是走一步看一步,不似什么深思熟虑之下的决定。

    陈庆之倍感头痛。

    他不怕别人深思熟虑,就怕人胡乱出招,毫无行为逻辑可言。

    “先生,从这布料上能看出什么吗?”

    马文才担心的却是其他:“今晚夜探客店的人,是不是先生之前说‘有危险’的原因?”

    “是,也不是,充其量只算是爪牙,算不得什么‘危险’。”

    陈庆之收起布料,对马文才说。

    “我出门办案,怕是哪边走漏了什么风声。在路上行走容易追踪,明日我们离开钱塘后前往柳浦埭,到了柳浦埭弃车乘船,再令人赶空车和不要紧的行李走陆路,我们在义兴再汇合。”

    他思维敏捷,一会儿就想出了应对的法子。

    “这样,陆上能掩人耳目,而无论是什么宵小,都不方便在水中追踪船只的行踪,便可甩开有心之人的跟随。”

    陈庆之解释。

    马文才本就不关心究竟有什么“内幕”,只是他现在带着这么多同窗同行,要为他们的安全负责。

    听陈庆之已经有了应对之法,他也总算是松了口气,告辞后回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梁山伯也来打探消息,听说是夜里进了贼,但是没抓到之后,心中也有很多担心。

    好在他们只是在此打尖不是常住,清早去把东西置办好就能离开,既然有贼,这店也就不能算可靠了,大清早所有人开始收拾东西,马文才和祝英台则陪着傅歧去置办东西。

    子云先生一早就带着人走了,也不知去安排什么,徐之敬去了钱塘有名的几家药铺,要为自己的药箱添些药材,这队伍里能做的了主的几乎走了个遍,梁山伯只能留下来,照看着力士们装箱套车,等其他人回来后出发。

    好在经过昨天包车轮的事,梁山伯和其中几位老成的侍卫都混了个面熟,也不算尴尬。

    但就在其他人离开后不久,客店里突然来了衙役,说是要见他们。

    “衙役?”

    梁山伯一愣。“衙役找我们干嘛?”

    那来后院递话的客店小厮也有些不安,闷着头说:“咱们客店也是几十年的老营生了,从未有过入贼的事情……”

    昨晚又是狗叫又是有人上街追拿,动静不小,客店里也有更夫和巡夜之人,当然知道了此事。

    “所幸各位客官没什么损失,只是有一就有二,掌柜的和主家都担心日后贼人还会再来,所以去报了官。”那小厮见梁山伯年轻,说话也自在些,“李县令听说昨夜遭了贼,又听说是城门卒子官府来人,满脸感激涕零。

    见到后面终于来了人,衙役之中一名年约三十来岁的精壮男子向前一步,对着梁山伯施了一礼。

    “小人是此地的捕头,封此地李县令之命前来问询昨日进贼一事。”

    梁山伯点了点头,温和地说:“昨夜是进了贼,但是没丢什么东西,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职责所需。”

    那捕头解释,又详细问了他们的身份,是不是带了大量财物,有没有惹过仇家,目的地为何,是如何发现的贼人,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等等。

    梁山伯捡些不要紧的说了,也说了是队伍里有人养了看家的猎犬,猎犬发现的贼人,没抓到贼也没看见贼的样貌影子。

    “那如何确定是进了贼?也许只是那狗半夜随便叫叫而已,是不是有发现什么证物?”

    捕头眼中精光闪闪,双眼紧紧盯住梁山伯不放。

    这话问出来已经像是逼问,饶是梁山伯性子再好,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他见那人对此案如此重视,原本想如实说那狗的主人在狗嘴里拽下了一块人身上的布料,而那料子并非他们队伍里任何一个人所有,可话到嘴边心中一阵古怪,硬生生将它咽了下去。

    定了定神,梁山伯镇静地说:“我们的侍卫首领在墙头发现了不少脚印,围墙外也有凌乱的痕迹,诸位如果不信自可去车道那边的墙头查看,要是留下什么证据,何必你们来找我们,我们早就拿着证物去报官了。”

    “真的没有?”

    那捕头将信将疑,一双刀子样的眼神在梁山伯面上扫来扫去。

    梁山伯认得这样的眼神,当年他父亲手下最能干的捕快每次问案之时也是如此声势,许多做贼心虚的人一见便吓得吐露出了真相。

    只不过后来父亲最倚重的那人,在他父亲死后却消失无踪……

    想到此,梁山伯也没了和他在纠缠的心情,敷衍地点了点头:“是,没有。此间队伍的主人是吴兴太守之子,我只是他的同窗,随同他一路北上的,你若觉得问的不够清楚,可以等马兄回来,但我不保证他会见你。”

    这便是送客了,那捕头也不是不识趣的人,见梁山伯再三确定没有证物,便留下三四个差吏等待,等他们走后,再去他们住的院子里查探贼人的影踪,自己却先行告辞,回去覆命。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出去的诸人陆陆续续回返,马文才等人自然不会从大堂进出,而是从后面贵客走的车道回来。

    他们一回来便发现梁山伯等在院中,而院子里的力士们动作也加快了不少,马文才当先便过去问了。

    “你是说,那钱塘县令派人来过了?这么快的消息?”

    马文才和梁山伯一般,也是心中觉得有些古怪。

    “说是客店的掌柜天不亮就去报了案,李县令不敢得罪高门,又怕我们对此地治安产生不好的印信,便一早来了。”

    梁山伯心思细腻,话语间都是狐疑:“但是他们要大清早就得到了消息,不会不知道住在这后院的‘贵人’都前呼后拥的去集市了,为何在无人做主的时候派人来问案?”

    马文才一听,面色渐渐严肃起来。

    “除此之外,他们似乎是来确定什么的,不但问了我们是什么人、去哪里,还反复问我为何知道是有贼入室,是不是那贼留下了什么证物。”梁山伯问:“他为什么老是反复提及证物?”

    “什么证物?”

    身后跟着侍卫首领的陈庆之迈入院中,听到梁山伯那边在说证物云云,立刻关注了过来。

    “子云先生。”

    “子云先生。”

    梁山伯和马文才连忙见礼。

    见陈庆之回来了,两人也就没再胡乱猜测,梁山伯将刚刚官府来人的事情提了,又重点说了那衙差询问证物之事。

    “学生看那捕头应该是干吏,会这般问我,也是看出我并非高门,也不是队伍里能做主之人,加之看起来年轻又是学子,态度强硬点也许能问出来。”

    梁山伯皱着眉。

    “但他越是在我身上用这些刑讯的手段,我就越是觉得古怪。我们是被贼光顾的受害之人,又不是贼,就算要问案,也不该用这种语气问我们,我心中有疑,就没说那片布料的事,用墙头脚印搪塞了过去。”

    他早上听傅歧说狗咬下了一片布料就知道来人托大了,大概是临时起意,但只以为是贼,就没多想。

    作者有话要说:  可现在想想,大清早官府都来询问,而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来道个歉就走,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陈庆之听完梁山伯的话,也定定思忖了一会儿,而后召来一为随扈,附耳说道:“你去查查此地县令什么来历,这几天见过什么人,我会在钱塘城外的柳浦埭等你。”

    那人一点头,立刻离开去探查。

    陈庆之没想到自己只离开一会儿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看了看梁山伯,笑着赞许。

    “梁山伯,此事你做的不错。”

    小剧场:

    陈庆之:(赞许)梁山伯,你做的不错。

    梁山伯:谦虚一笑。

    马文才:(咬手绢)傅歧要丢了那布还是我发现了带过来的呢,你都没夸我,没夸我!(呜呜呜呜呜)

    第89章

    谨言慎行

    他又看了眼马文才。

    “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安心赶路,不要放在心上。”

    马文才看了眼梁山伯,心中揣着各种疑窦,可他知道陈庆之的身份,反倒不敢像梁山伯一样毫无忌惮,更不能多问,只能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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