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都帮不上你。
旁边似乎有她的师兄师姐求情，老观主却半点不留情面。
“跪一跪怎么了？这个孽障又死不了！”
三个月后，冬天来了，梅花开了。
一身着白色休闲服的男人，踩着寒气，上了道观。
“观主，此事到此为止吧。”
他蹲下身，扶住姜烛，姜烛找到了依靠，一头栽到了他怀里。
“褚司？”
“嗯，我在。”
第385章
迟来了好多年的谢谢你
三尾狐并没有离开记忆幻境。
这三个月，他一直陪着姜烛。
看到了她如孤舟一般的人生。
要说这道观里，似乎所有人都很在意姜烛。
它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师兄师姐们，都很关心她。
他们有时候还会半夜跑来给她送吃食：
“你肯定饿了，快吃吧。”
姜烛确实饿了。
她好几次都被饿死了。
看到食物，她激动兴奋不已，连忙往嘴里塞。
但还没塞进去，似乎想到了礼法一类的东西，便说道：
“谢谢二师姐。”
二师姐苦笑，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用谢，我帮不上你什么，快吃吧。”
姜烛这才又急忙把食物往嘴里塞。
可还没塞进去，一道灵气便将食物打飞了出去。
“孽障！你也配吃东西？”
姜烛想去捡，却被灵气禁锢在了原地。
老观主失望透顶地走过来，抬手便是一鞭子：
“造了杀戮，你还有脸吃东西？”
二师姐急忙拦住：“师父，小师妹也不算造杀戮，那邪修偷了旁人的命才活到今日，他早就该死了，小师妹就算是有错，也罪不至此啊。”
“你不懂。”老观主对二师姐，态度温和又慈爱，“鬼婴并非人类，就算是长出了一点人类，也是脏污的东西，对她不必过于仁慈。”
“天道若觉得她没错，那就不会降下天雷惩罚。”
“以后，不要再给她送吃食，明白了吗？”
二师姐看了姜烛一眼，犹豫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若换做其他的同门被如此责罚，善心如二师姐，定然会一起跪着，求个几日。
但，被罚的人，是姜烛。
她与旁人不同。
总归，她不会死，不是吗？
跪在这里整整一个月，没有水，没有吃食，也没有死不是吗？
二师姐便不再求了，只关切地看了姜烛一眼，便回屋休息去了。
之后两个月，也有其他的同门来偷偷给姜烛带东西过来。
全都被老观主发现并且阻止了。
而后他们就再没来过。
大约也是觉得，反正姜烛也不会死，不论被怎么责罚，后果也都是能接受的。
他们是心疼姜烛。
但，不会像心疼一个人一样心疼她。
“阿烛，你跟师父认个错，他或许就会开恩了。”二师兄温和说道。
姜烛认错了。
老观主却更气了：“油嘴滑舌，小人做派！”
姜烛便一直跪着。
她看上去依旧活得好好的，但瘦得可怕，嘴唇和皮肤皲裂，如干涸了一年的大地，她的精神状态，也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糟。
在崩溃的边缘。
“别跪了。”三尾狐心疼得心脏一直抽痛，却什么都改变不了，“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你啊。”
在被篡改的记忆里，姜烛一直是如大魔头一样的存在。
他恨她。
却又因为天道和齐家的遮掩，他找不到她。
他一直在想，一旦他找到她，一定叫她痛不欲生。
可现在找到了，他却又想，若姜烛真的是个大魔头就好了。
再怎么，也不能活得这样卑微啊。
这些年，她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就在它和姜烛都即将崩溃的时候，冬天到了，漫山的梅花开了。
褚司踩着寒气，上了道观。
他看上去身体不太好，朝老观主拜了拜：
“观主，到此为止吧。”
这句话，轻轻落下，并没有多少祈求。
但话里的分量却并不小。
已经好些日子没人为姜烛说话了，三尾狐疑惑地朝褚司看去，随即一愣：
“霍江北？”
他有听白辰提起过，姜烛最在意的人是霍江北。
但他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早就认识了。
不过，眼前之人，是霍江北，却又不像霍江北。
分明是一样的脸，一样的身形，霍江北像俗世里的商人，面前的少年却似山间茶花，超凡脱俗。
三尾狐很快回神，并没有对褚司抱有太多的期盼。
这么多人都求过老观主，老观主谁的面子都没给，不可能说褚司一来，就给褚司了。
却不想，老观主只是叹了口气，随即点了点头：
“罢了，你既然都亲自来说了，那此事便作罢吧。”
褚司进了院子，蹲下身扶起姜烛。
嗅到熟悉的气息，姜烛立马安心下来，再撑不住，一头栽到了他的怀里。
“褚司？”
“嗯，我在。”
姜烛笑了。
整整三个月，三尾狐都没见她笑过。
笑得那样安心。
三尾狐大约明白为什么白辰会说，姜烛最在意的人是褚司了。
那可是她无依无靠的人生中，唯一能抓住的人。
所有人只关心她会不会死，只有褚司关心她会不会疼。
三尾狐身形透明，消散在了幻境中。
*
“姜烛！姜烛你醒醒！”
三尾狐回到镜子中时，萧媛已经醒了，正在想办法唤醒她。
而旁边，镜子仙穿着蓬蓬裙蹲坐在地上，鼓着圆脸，气呼呼地看着萧媛。
“你，我记得你！”她奶声奶气的，“就是你逼我打军体拳，还用阳光晒我！你是坏人！”
萧媛压根没理她。
镜子仙也不管她理不理，就蹲在一旁执拗地细数她的罪状。
那叫一个悲愤交加。
三尾狐看了一眼尚在昏迷中的姜烛，眼底闪过感激和愧疚，它几步窜到姜烛面前。
不等它碰到姜烛，萧媛就已经挡在了它面前：
“你是谁！你究竟要做什么！”
三尾狐叹了口气：“你放心，我对她没恶意，我只是想唤醒她。”
它进入幻境时，姜烛也被拖进了幻境。
在幻境中沉睡太久，会被幻境吞噬，再也醒不过来。
萧媛半信半疑。
“我凭什么信你？”
“你可以不信我。”三尾狐摇了摇头，“但你拦不住我。”
它吐出一缕妖气，萧媛便被定在了原地，她皱眉：
“放开我！”
三尾狐绕过她，舔舐了一下姜烛的额头，幻境被解除。
姜烛痛苦地哼哼两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入目便是一只火红的狐狸脑袋。
“小狐狸？”她声音沙哑，疲惫不堪。
“嗯，是我。”三尾狐哽咽一声，许久才说道，“姜烛，对不起。”
“并且，谢谢你。”
迟来了好些年的，谢谢你。
第386章
准备好替我杀人了吗
突如其来的态度变化，叫萧媛和镜子仙对视了一眼。
镜子仙凑了过去：“主人，你咋了？咱们不是要弄死这道貌岸然的家伙吗？”
姜烛：“……”
当着她的面儿说要弄死她，礼貌吗？
多少，委婉点？
三尾狐像是被踩住了尾巴一样，果断伸出爪子捂住镜子仙的脸，脸上露出几分无措和尴尬：
“那个，不是的，我没有想要弄死你，我只是记忆出了问题，我……”
它拼了命地想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一时间更无措了。
就在它想以死谢罪时，一双小手搭在了它脑袋上。
“嗯，我知道了。”
三尾狐一愣。
“你……不怪我？”
“错不在你，是我当时没揪出藏在暗处的邪修。”姜烛说道，“再说，你那时那么小，又过得那么苦，能长大，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三尾狐眸光一软，感动得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然后就听姜烛说：“赔钱就好啦。”
三尾狐：“？”
“我给你算算哈，我一般救人呢收一万，看在咱这么多年交情的份儿上，你给我八千就成啦。”
看她多会做人！
像这种几百年不联系的老熟人，她当然得打个折，以示这浅薄的情义十分深厚。
三尾狐被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最后涨红了脸：“在你心里，你对我的恩情，就只值八千吗！”
他好气！
姜烛错愕，颤抖着手：“你是说，你想多给点。”
天，最会做人的，分明是三尾狐啊！
瞧瞧人这肚量！
瞧瞧人这大方程度！
瞧瞧他这说话的魅力！
不说其他的，他从现在开始，就是她心中社交天花板。
“哎呀，小狐狸，你人还怪客气的，你要真想多给，也别给太多，来个千百万就成了。”
三尾狐嘴角抽了抽：“我是妖怪。”
“嗯？”
“我不赚钱。”
姜烛瞪大了眼睛：“啊？”
“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所以别说千百万了，就连一百块，它兜里也是没有的。
姜烛如遭雷劈。
难怪这小狐狸一张嘴就是多给点，原来不管多与少，他都没有。
社交中的画饼王者！
好家伙，真就好家伙。
“你你你！真一分钱都掏不出来？”
她激动的表情，愉悦到了三尾狐。
见过她死水一般的过去，再见到如今生龙活虎的现在，它觉得很好。
“掏不出来。”三尾狐耸肩，“但是呢，你要是喜欢钱，我可以去赚，分分钟百万上下！你就等着收钱吧！”
姜烛：“……”
显然，这小子并不理解打工代表了什么。
就他这一没技术，二没学历，三还没有工作经验的简历，甚至可能还没有身份证，能找到三千块一个月的工作都悬。
还分分钟百万上下？
……他还挺能吹。
别的没学去，吹牛倒是学得十成十。
谁教的他！
“主人，你喜欢钱吗？我也可以赚！我能赚好多好多钱的！”镜子仙主动凑过来，“好多人好多人给我送钱！”
她是真很能赚。
只要她努力，分分钟百万上下，倒也不是不行。
既然主人喜欢姜烛，那她当然也可以赚钱给姜烛。
三尾狐再次捂住她的嘴：“不，你没有。”
镜子仙的赚钱手法，跟诈骗有什么区别？
姜烛跟非处所关系那么紧密，一个不小心以诈骗罪名，把镜子仙送进去吃牢饭怎么办？
姜烛这才注意到另外一个吹牛逼的小丫头。
这气息，和之前见到的镜子仙气息一样。
姜烛看向她：“你就是镜子仙？”
镜子仙乖巧点头：“没错没错，是我是我。”
比起初次见面，这一次镜子仙身上的力量更强了。
她成长得相当快。
“你从哪里来？”姜烛问道。
以前没听说过镜子仙，可见这小丫头是最近几年才成长起来的邪祟。
“我……”镜子仙低下头，没往下说。
三尾狐拍了拍她的脑袋，这才跟姜烛说道：
“她也只是个可怜人罢了。”
镜子仙两年前，还是个人。
她哥哥是多发性骨髓瘤，于是她父母生下了她，给她哥哥捐献骨髓。
可以说，她的存在，就是她哥哥的骨髓资源库。
父母心疼哥哥，看不到她的存在，她像透明人一样长大。
哥哥是个很温柔的人，她也很心疼哥哥，经常跪在床边祈祷，祈祷有人可以救救哥哥。
然而哥哥还是死了。
死的那天，父母抓着她的头发，痛苦地质问她：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她也在想，为什么死的人不是她。
不被需要的人，才应该死去，不是吗？
她刚一抬头，镜子就砸了过来，全是血。
她没吭声，把镜子碎片打扫干净，去了浴室。
泡澡的时候，因为太累睡着，死了。
因着过于期望哥哥能活过来，她生了执念，依附在沾有她血的镜子上，成了镜子仙。
第一个做交易的人，是她自己。
“请，让哥哥活过来。”
交易成功。
她留在了镜子里，哥哥活了过来。
*
“她用自己的灵魂做了交易，我遇到她的时候，她几乎要消散了。”三尾狐叹了口气，“我帮她固了魂，她便一直跟着我了。”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我指使的，不论什么代价，我会一力承担，请，放过她一次。”
镜子仙疯狂摇头，想说一切都是她自己的主意，却被三尾狐捂住了嘴。
镜子仙：“……”
两人在争抢担责的时候，姜烛悠悠摆手：
“那个啥，这不是我能做决定的事情，咱要不还是先出去再说？”
然后指了指萧媛：“还有，把她身上的妖气撤了。”
三尾狐尴尬挠头，放开了萧媛，一行人离开了镜子。
在进入镜子之前，萧媛就听闻非处所的人在来的路上，以为一出来就能商量解决镜子仙的事情。
却不想，回到现实世界的时候，看到的，却只有被定格的人群，以及倚在旁边豪车门口的离枭。
他的身后，站着好几个被诡异夺舍的人类。
他看了一眼姜烛，又看了一眼萧媛和三尾狐，嘴角上扬：
“又见面了，小阿烛。”
“准备好，替我杀人了吗？”
第387章
你没有了谈判的资格
离枭过于强大，在他出现的瞬间，小狐狸都被威压逼迫得后退了一步。
萧媛见四周的人被定格住，几乎是下意识地朝救护车看去。
确认被害人都已经被带走，留下来的只有等姜烛回来，随时随地准备救援的人，便松了口气。
若还有被害人没被送走，就这样被定格在这里，是绝对会出大问题。
好在，离枭来得不算早。
姜烛浑身都疼，才长出来的心脏，疼得要命。
刚出镜子，若不是萧媛稳住她，她险些直接栽在地上。
“杀人？”姜烛侧过头，吐出一口血，抹掉嘴角的血后，她才支撑着站起来，没事儿人一样，“这个可能要等等了，你也知道，我跟白辰这么多年的交情，所以……”
离枭：“所以什么？”
“所以得加磅。”姜烛笑嘻嘻地说道，“情义大过天嘛，你让我杀他，我总得要相等的报酬不是？”
“这样，我帮你杀了白辰，你就让褚司回到他的身体里，怎么样？”
听到姜烛说要杀了白辰，萧媛看了一眼离枭，眼底闪过若有所思。
想杀白辰的，肯定不会是姜烛。
所以，是霍江北想杀白辰？
还让姜烛动手？
为什么？
他们之间是有什么不死不休的仇怨吗？
而且，让褚司回到身体里是什么意思？
难道……
萧媛错愕的看了一眼离枭，又看了姜烛一眼，确认姜烛眼底全是防备，她大致明白了过来，不动声色摸上腰间的枪。
面前的霍江北，和传闻中的矜贵总裁不同，瞧着可不像善茬。
“你好像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离枭无所谓地开口，“不过不重要了，我现在要你杀的人，不是白辰。”
“嗯？”
离枭抬手，指向萧媛：“杀了她。”
姜烛皱眉。
离枭的意思是，萧媛也是血脉之力的传承者？
看他这样子，似乎对宰萧媛很有信心。
这可不太妙。
虽然知道诡异杀了人类，会引来天雷，但离枭带来的诡异太多了，难保会有不要命的诡异跟萧媛死磕。
没有觉醒的血脉传承者，在诡异眼里，跟脆皮没什么区别。
但凡死磕，萧媛可以说是必死无疑。
姜烛本就不是离枭的对手，再加上这么多诡异帮忙，她未必能护住萧媛。
头疼。
“看来你想杀的人蛮多的。”姜烛状若沉思，谈判似的劝道，“我看你也没确定到底要杀谁，要不你们先讨论一下，再给我一个确定的答复。”
“毕竟你也知道，杀不同的人，这价钱可不一样。”
“你这说换人杀就换人杀，我很难办啊。”
离枭嗤笑一声：“我说了，你没有跟我谈判的资格。”
“要么，你杀了萧媛。”
“要么，我杀了你。”
“选一个？”
那天姜烛走后，为了剥离心脏与姜烛的联系，离枭陷入了好几天的沉睡。
心脏里的记忆，他已经都看过了。
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总归都只是些儿女情长。
而他，诡异，不懂儿女情长。
他可谓是面无表情地看完了那些记忆，然后将记忆一丝一丝尽可能地抽离了出来。
虽说有些难以抽离，但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至少在他看来，他现在已经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杀了姜烛。
既然没有了牵绊，那现在的姜烛，也就没有了和他谈判的资格。
巧的是，他还赶上了好时候。
眼前的姜烛，肉眼可见的虚弱。
正好方便他弄死她。
姜烛看出离枭的自信，指尖一动，一把匕首便出现在了手上，随即落在萧媛的脖子上，面上依旧是笑嘻嘻的：
“大哥啊，瞧你这话说得，咱有话好好商量不是？”
“这人嘛，总归都是要死的，虽说媛媛是我至亲好友，但只要你价格出得高，我当然愿意帮你杀了她！”
“不如，咱先谈谈价格？”
脖子贴着一把刀的萧媛，面无表情。
一点反抗的意愿都没有。
离枭瞥了萧媛一眼，又看了姜烛一眼，勾唇笑了，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小阿烛啊，我看上去，像个很好骗的傻子吗？”
他身形一闪，凭空出现在姜烛面前，掐住她的脖子：
“说了，你没有谈判的资格。”
“如果你听话，我还能多留你一点时间。”
“可惜啊，你不是很听话。”
真以为他看不出来，在她把刀架在萧媛身上的时候，根本没有想杀人，而是在不停地用鬼气想办法刺激萧媛的身体吗？
可惜了，血脉觉醒的条件，不是她的鬼气。
她再怎么费劲儿，也是徒劳。
“住手！”萧媛枪口对准离枭。
可枪口刚对准，她便被击飞了出去。
“本尊，不喜欢被人用枪口对着。”
萧媛摔在地上，吐出大口的鲜血。
伤得不轻。
小狐狸忌惮地看了离枭一眼，默默后退，不动声色朝萧媛身边移动。
姜烛被掐得脚下腾空，窒息感一波接着一波。
濒死感袭来。
她脸上却并无慌乱，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离枭：
“你该不会觉得，我受了伤，就很好杀了吧？”
那他，也太小看刚长出半寸心脏的鬼婴了。
她，超难杀的。
不等离枭反应，姜烛周身便爆发出强大的鬼气，手上的匕首换成砍刀，猛地朝离枭脖子砍去。
砍断他的脖子，他就会死。
对不起，什么都帮不上你。
旁边似乎有她的师兄师姐求情，老观主却半点不留情面。
“跪一跪怎么了？这个孽障又死不了！”
三个月后，冬天来了，梅花开了。
一身着白色休闲服的男人，踩着寒气，上了道观。
“观主，此事到此为止吧。”
他蹲下身，扶住姜烛，姜烛找到了依靠，一头栽到了他怀里。
“褚司？”
“嗯，我在。”
第385章
迟来了好多年的谢谢你
三尾狐并没有离开记忆幻境。
这三个月，他一直陪着姜烛。
看到了她如孤舟一般的人生。
要说这道观里，似乎所有人都很在意姜烛。
它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师兄师姐们，都很关心她。
他们有时候还会半夜跑来给她送吃食：
“你肯定饿了，快吃吧。”
姜烛确实饿了。
她好几次都被饿死了。
看到食物，她激动兴奋不已，连忙往嘴里塞。
但还没塞进去，似乎想到了礼法一类的东西，便说道：
“谢谢二师姐。”
二师姐苦笑，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用谢，我帮不上你什么，快吃吧。”
姜烛这才又急忙把食物往嘴里塞。
可还没塞进去，一道灵气便将食物打飞了出去。
“孽障！你也配吃东西？”
姜烛想去捡，却被灵气禁锢在了原地。
老观主失望透顶地走过来，抬手便是一鞭子：
“造了杀戮，你还有脸吃东西？”
二师姐急忙拦住：“师父，小师妹也不算造杀戮，那邪修偷了旁人的命才活到今日，他早就该死了，小师妹就算是有错，也罪不至此啊。”
“你不懂。”老观主对二师姐，态度温和又慈爱，“鬼婴并非人类，就算是长出了一点人类，也是脏污的东西，对她不必过于仁慈。”
“天道若觉得她没错，那就不会降下天雷惩罚。”
“以后，不要再给她送吃食，明白了吗？”
二师姐看了姜烛一眼，犹豫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若换做其他的同门被如此责罚，善心如二师姐，定然会一起跪着，求个几日。
但，被罚的人，是姜烛。
她与旁人不同。
总归，她不会死，不是吗？
跪在这里整整一个月，没有水，没有吃食，也没有死不是吗？
二师姐便不再求了，只关切地看了姜烛一眼，便回屋休息去了。
之后两个月，也有其他的同门来偷偷给姜烛带东西过来。
全都被老观主发现并且阻止了。
而后他们就再没来过。
大约也是觉得，反正姜烛也不会死，不论被怎么责罚，后果也都是能接受的。
他们是心疼姜烛。
但，不会像心疼一个人一样心疼她。
“阿烛，你跟师父认个错，他或许就会开恩了。”二师兄温和说道。
姜烛认错了。
老观主却更气了：“油嘴滑舌，小人做派！”
姜烛便一直跪着。
她看上去依旧活得好好的，但瘦得可怕，嘴唇和皮肤皲裂，如干涸了一年的大地，她的精神状态，也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糟。
在崩溃的边缘。
“别跪了。”三尾狐心疼得心脏一直抽痛，却什么都改变不了，“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你啊。”
在被篡改的记忆里，姜烛一直是如大魔头一样的存在。
他恨她。
却又因为天道和齐家的遮掩，他找不到她。
他一直在想，一旦他找到她，一定叫她痛不欲生。
可现在找到了，他却又想，若姜烛真的是个大魔头就好了。
再怎么，也不能活得这样卑微啊。
这些年，她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就在它和姜烛都即将崩溃的时候，冬天到了，漫山的梅花开了。
褚司踩着寒气，上了道观。
他看上去身体不太好，朝老观主拜了拜：
“观主，到此为止吧。”
这句话，轻轻落下，并没有多少祈求。
但话里的分量却并不小。
已经好些日子没人为姜烛说话了，三尾狐疑惑地朝褚司看去，随即一愣：
“霍江北？”
他有听白辰提起过，姜烛最在意的人是霍江北。
但他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早就认识了。
不过，眼前之人，是霍江北，却又不像霍江北。
分明是一样的脸，一样的身形，霍江北像俗世里的商人，面前的少年却似山间茶花，超凡脱俗。
三尾狐很快回神，并没有对褚司抱有太多的期盼。
这么多人都求过老观主，老观主谁的面子都没给，不可能说褚司一来，就给褚司了。
却不想，老观主只是叹了口气，随即点了点头：
“罢了，你既然都亲自来说了，那此事便作罢吧。”
褚司进了院子，蹲下身扶起姜烛。
嗅到熟悉的气息，姜烛立马安心下来，再撑不住，一头栽到了他的怀里。
“褚司？”
“嗯，我在。”
姜烛笑了。
整整三个月，三尾狐都没见她笑过。
笑得那样安心。
三尾狐大约明白为什么白辰会说，姜烛最在意的人是褚司了。
那可是她无依无靠的人生中，唯一能抓住的人。
所有人只关心她会不会死，只有褚司关心她会不会疼。
三尾狐身形透明，消散在了幻境中。
*
“姜烛！姜烛你醒醒！”
三尾狐回到镜子中时，萧媛已经醒了，正在想办法唤醒她。
而旁边，镜子仙穿着蓬蓬裙蹲坐在地上，鼓着圆脸，气呼呼地看着萧媛。
“你，我记得你！”她奶声奶气的，“就是你逼我打军体拳，还用阳光晒我！你是坏人！”
萧媛压根没理她。
镜子仙也不管她理不理，就蹲在一旁执拗地细数她的罪状。
那叫一个悲愤交加。
三尾狐看了一眼尚在昏迷中的姜烛，眼底闪过感激和愧疚，它几步窜到姜烛面前。
不等它碰到姜烛，萧媛就已经挡在了它面前：
“你是谁！你究竟要做什么！”
三尾狐叹了口气：“你放心，我对她没恶意，我只是想唤醒她。”
它进入幻境时，姜烛也被拖进了幻境。
在幻境中沉睡太久，会被幻境吞噬，再也醒不过来。
萧媛半信半疑。
“我凭什么信你？”
“你可以不信我。”三尾狐摇了摇头，“但你拦不住我。”
它吐出一缕妖气，萧媛便被定在了原地，她皱眉：
“放开我！”
三尾狐绕过她，舔舐了一下姜烛的额头，幻境被解除。
姜烛痛苦地哼哼两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入目便是一只火红的狐狸脑袋。
“小狐狸？”她声音沙哑，疲惫不堪。
“嗯，是我。”三尾狐哽咽一声，许久才说道，“姜烛，对不起。”
“并且，谢谢你。”
迟来了好些年的，谢谢你。
第386章
准备好替我杀人了吗
突如其来的态度变化，叫萧媛和镜子仙对视了一眼。
镜子仙凑了过去：“主人，你咋了？咱们不是要弄死这道貌岸然的家伙吗？”
姜烛：“……”
当着她的面儿说要弄死她，礼貌吗？
多少，委婉点？
三尾狐像是被踩住了尾巴一样，果断伸出爪子捂住镜子仙的脸，脸上露出几分无措和尴尬：
“那个，不是的，我没有想要弄死你，我只是记忆出了问题，我……”
它拼了命地想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一时间更无措了。
就在它想以死谢罪时，一双小手搭在了它脑袋上。
“嗯，我知道了。”
三尾狐一愣。
“你……不怪我？”
“错不在你，是我当时没揪出藏在暗处的邪修。”姜烛说道，“再说，你那时那么小，又过得那么苦，能长大，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三尾狐眸光一软，感动得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然后就听姜烛说：“赔钱就好啦。”
三尾狐：“？”
“我给你算算哈，我一般救人呢收一万，看在咱这么多年交情的份儿上，你给我八千就成啦。”
看她多会做人！
像这种几百年不联系的老熟人，她当然得打个折，以示这浅薄的情义十分深厚。
三尾狐被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最后涨红了脸：“在你心里，你对我的恩情，就只值八千吗！”
他好气！
姜烛错愕，颤抖着手：“你是说，你想多给点。”
天，最会做人的，分明是三尾狐啊！
瞧瞧人这肚量！
瞧瞧人这大方程度！
瞧瞧他这说话的魅力！
不说其他的，他从现在开始，就是她心中社交天花板。
“哎呀，小狐狸，你人还怪客气的，你要真想多给，也别给太多，来个千百万就成了。”
三尾狐嘴角抽了抽：“我是妖怪。”
“嗯？”
“我不赚钱。”
姜烛瞪大了眼睛：“啊？”
“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所以别说千百万了，就连一百块，它兜里也是没有的。
姜烛如遭雷劈。
难怪这小狐狸一张嘴就是多给点，原来不管多与少，他都没有。
社交中的画饼王者！
好家伙，真就好家伙。
“你你你！真一分钱都掏不出来？”
她激动的表情，愉悦到了三尾狐。
见过她死水一般的过去，再见到如今生龙活虎的现在，它觉得很好。
“掏不出来。”三尾狐耸肩，“但是呢，你要是喜欢钱，我可以去赚，分分钟百万上下！你就等着收钱吧！”
姜烛：“……”
显然，这小子并不理解打工代表了什么。
就他这一没技术，二没学历，三还没有工作经验的简历，甚至可能还没有身份证，能找到三千块一个月的工作都悬。
还分分钟百万上下？
……他还挺能吹。
别的没学去，吹牛倒是学得十成十。
谁教的他！
“主人，你喜欢钱吗？我也可以赚！我能赚好多好多钱的！”镜子仙主动凑过来，“好多人好多人给我送钱！”
她是真很能赚。
只要她努力，分分钟百万上下，倒也不是不行。
既然主人喜欢姜烛，那她当然也可以赚钱给姜烛。
三尾狐再次捂住她的嘴：“不，你没有。”
镜子仙的赚钱手法，跟诈骗有什么区别？
姜烛跟非处所关系那么紧密，一个不小心以诈骗罪名，把镜子仙送进去吃牢饭怎么办？
姜烛这才注意到另外一个吹牛逼的小丫头。
这气息，和之前见到的镜子仙气息一样。
姜烛看向她：“你就是镜子仙？”
镜子仙乖巧点头：“没错没错，是我是我。”
比起初次见面，这一次镜子仙身上的力量更强了。
她成长得相当快。
“你从哪里来？”姜烛问道。
以前没听说过镜子仙，可见这小丫头是最近几年才成长起来的邪祟。
“我……”镜子仙低下头，没往下说。
三尾狐拍了拍她的脑袋，这才跟姜烛说道：
“她也只是个可怜人罢了。”
镜子仙两年前，还是个人。
她哥哥是多发性骨髓瘤，于是她父母生下了她，给她哥哥捐献骨髓。
可以说，她的存在，就是她哥哥的骨髓资源库。
父母心疼哥哥，看不到她的存在，她像透明人一样长大。
哥哥是个很温柔的人，她也很心疼哥哥，经常跪在床边祈祷，祈祷有人可以救救哥哥。
然而哥哥还是死了。
死的那天，父母抓着她的头发，痛苦地质问她：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她也在想，为什么死的人不是她。
不被需要的人，才应该死去，不是吗？
她刚一抬头，镜子就砸了过来，全是血。
她没吭声，把镜子碎片打扫干净，去了浴室。
泡澡的时候，因为太累睡着，死了。
因着过于期望哥哥能活过来，她生了执念，依附在沾有她血的镜子上，成了镜子仙。
第一个做交易的人，是她自己。
“请，让哥哥活过来。”
交易成功。
她留在了镜子里，哥哥活了过来。
*
“她用自己的灵魂做了交易，我遇到她的时候，她几乎要消散了。”三尾狐叹了口气，“我帮她固了魂，她便一直跟着我了。”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我指使的，不论什么代价，我会一力承担，请，放过她一次。”
镜子仙疯狂摇头，想说一切都是她自己的主意，却被三尾狐捂住了嘴。
镜子仙：“……”
两人在争抢担责的时候，姜烛悠悠摆手：
“那个啥，这不是我能做决定的事情，咱要不还是先出去再说？”
然后指了指萧媛：“还有，把她身上的妖气撤了。”
三尾狐尴尬挠头，放开了萧媛，一行人离开了镜子。
在进入镜子之前，萧媛就听闻非处所的人在来的路上，以为一出来就能商量解决镜子仙的事情。
却不想，回到现实世界的时候，看到的，却只有被定格的人群，以及倚在旁边豪车门口的离枭。
他的身后，站着好几个被诡异夺舍的人类。
他看了一眼姜烛，又看了一眼萧媛和三尾狐，嘴角上扬：
“又见面了，小阿烛。”
“准备好，替我杀人了吗？”
第387章
你没有了谈判的资格
离枭过于强大，在他出现的瞬间，小狐狸都被威压逼迫得后退了一步。
萧媛见四周的人被定格住，几乎是下意识地朝救护车看去。
确认被害人都已经被带走，留下来的只有等姜烛回来，随时随地准备救援的人，便松了口气。
若还有被害人没被送走，就这样被定格在这里，是绝对会出大问题。
好在，离枭来得不算早。
姜烛浑身都疼，才长出来的心脏，疼得要命。
刚出镜子，若不是萧媛稳住她，她险些直接栽在地上。
“杀人？”姜烛侧过头，吐出一口血，抹掉嘴角的血后，她才支撑着站起来，没事儿人一样，“这个可能要等等了，你也知道，我跟白辰这么多年的交情，所以……”
离枭：“所以什么？”
“所以得加磅。”姜烛笑嘻嘻地说道，“情义大过天嘛，你让我杀他，我总得要相等的报酬不是？”
“这样，我帮你杀了白辰，你就让褚司回到他的身体里，怎么样？”
听到姜烛说要杀了白辰，萧媛看了一眼离枭，眼底闪过若有所思。
想杀白辰的，肯定不会是姜烛。
所以，是霍江北想杀白辰？
还让姜烛动手？
为什么？
他们之间是有什么不死不休的仇怨吗？
而且，让褚司回到身体里是什么意思？
难道……
萧媛错愕的看了一眼离枭，又看了姜烛一眼，确认姜烛眼底全是防备，她大致明白了过来，不动声色摸上腰间的枪。
面前的霍江北，和传闻中的矜贵总裁不同，瞧着可不像善茬。
“你好像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离枭无所谓地开口，“不过不重要了，我现在要你杀的人，不是白辰。”
“嗯？”
离枭抬手，指向萧媛：“杀了她。”
姜烛皱眉。
离枭的意思是，萧媛也是血脉之力的传承者？
看他这样子，似乎对宰萧媛很有信心。
这可不太妙。
虽然知道诡异杀了人类，会引来天雷，但离枭带来的诡异太多了，难保会有不要命的诡异跟萧媛死磕。
没有觉醒的血脉传承者，在诡异眼里，跟脆皮没什么区别。
但凡死磕，萧媛可以说是必死无疑。
姜烛本就不是离枭的对手，再加上这么多诡异帮忙，她未必能护住萧媛。
头疼。
“看来你想杀的人蛮多的。”姜烛状若沉思，谈判似的劝道，“我看你也没确定到底要杀谁，要不你们先讨论一下，再给我一个确定的答复。”
“毕竟你也知道，杀不同的人，这价钱可不一样。”
“你这说换人杀就换人杀，我很难办啊。”
离枭嗤笑一声：“我说了，你没有跟我谈判的资格。”
“要么，你杀了萧媛。”
“要么，我杀了你。”
“选一个？”
那天姜烛走后，为了剥离心脏与姜烛的联系，离枭陷入了好几天的沉睡。
心脏里的记忆，他已经都看过了。
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总归都只是些儿女情长。
而他，诡异，不懂儿女情长。
他可谓是面无表情地看完了那些记忆，然后将记忆一丝一丝尽可能地抽离了出来。
虽说有些难以抽离，但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至少在他看来，他现在已经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杀了姜烛。
既然没有了牵绊，那现在的姜烛，也就没有了和他谈判的资格。
巧的是，他还赶上了好时候。
眼前的姜烛，肉眼可见的虚弱。
正好方便他弄死她。
姜烛看出离枭的自信，指尖一动，一把匕首便出现在了手上，随即落在萧媛的脖子上，面上依旧是笑嘻嘻的：
“大哥啊，瞧你这话说得，咱有话好好商量不是？”
“这人嘛，总归都是要死的，虽说媛媛是我至亲好友，但只要你价格出得高，我当然愿意帮你杀了她！”
“不如，咱先谈谈价格？”
脖子贴着一把刀的萧媛，面无表情。
一点反抗的意愿都没有。
离枭瞥了萧媛一眼，又看了姜烛一眼，勾唇笑了，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小阿烛啊，我看上去，像个很好骗的傻子吗？”
他身形一闪，凭空出现在姜烛面前，掐住她的脖子：
“说了，你没有谈判的资格。”
“如果你听话，我还能多留你一点时间。”
“可惜啊，你不是很听话。”
真以为他看不出来，在她把刀架在萧媛身上的时候，根本没有想杀人，而是在不停地用鬼气想办法刺激萧媛的身体吗？
可惜了，血脉觉醒的条件，不是她的鬼气。
她再怎么费劲儿，也是徒劳。
“住手！”萧媛枪口对准离枭。
可枪口刚对准，她便被击飞了出去。
“本尊，不喜欢被人用枪口对着。”
萧媛摔在地上，吐出大口的鲜血。
伤得不轻。
小狐狸忌惮地看了离枭一眼，默默后退，不动声色朝萧媛身边移动。
姜烛被掐得脚下腾空，窒息感一波接着一波。
濒死感袭来。
她脸上却并无慌乱，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离枭：
“你该不会觉得，我受了伤，就很好杀了吧？”
那他，也太小看刚长出半寸心脏的鬼婴了。
她，超难杀的。
不等离枭反应，姜烛周身便爆发出强大的鬼气，手上的匕首换成砍刀，猛地朝离枭脖子砍去。
砍断他的脖子，他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