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秦天：“……”
一直在哆嗦，哪里能发现，是冷得哆嗦，还是因为害怕得哆嗦。
“发……发现了。”秦天说一个字，就吐出一口雾气，“我就说，过两天才入冬呢，咋可能突然就这么冷呢？”
11点59分。
女人的目光愈发虔诚了。
她盯着镜子的眼睛，都近乎有几分癫狂了。
红光落在她眸子里，透出诡异的血光。
“镜子仙……”
“求您现身。”
嘀咕声刚落下，一股阴风从四周席卷而来，吹得人睁不开眼。
秦天用手挡住风。
姜烛也被风吹得有几分睁不开眼。
可站在镜子前的女人，被风吹得眼眶都红了，却依旧虔诚地睁着眼，死死盯着镜子。
许久，风才停下。
镜子里出现一道模糊的身影：
“是谁，在召唤我？”
诶嘿！
这声音，是欠她五十块的熟人！
搁她面前就是女鬼。
搁其他人面前就是镜子仙。
出门在外，身份还挺多。
女人见到镜子仙，立马跪下，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声音都在颤抖：
“镜子仙，是信女在召唤您。”
姜烛朝镜子里看去，但镜子仙太模糊，只能大致看到她穿着蓬蓬裙，带着小帽子，头发很长，但那张脸，却怎么都看不清楚。
她拍了拍秦天的肩膀：“上一次你见到的，就是这样的镜子仙？”
难怪他只记得衣服装饰了。
这脸，就是认真看也不可能看得清楚啊。
“不是。”秦天摇摇头，也有些错愕，“上一次虽然我只瞟了一眼，但我很肯定，当时镜子里的人物是很清晰的。”
“跟挂在墙上的照片一样清晰，但这一次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姜烛指尖一动，牢牢锁住镜子仙的鬼气。
这镜子仙似乎受了伤？
许是受了伤了缘故，镜子仙想要幻化成人类，需要一点时间，所以镜子里模糊的身影，正在逐渐变得清晰。
姜烛则在寻找着空间裂缝。
居然还是没有。
这镜子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与姜烛昨晚见到的镜子仙不同的是，今晚的镜子仙，声音像是开了混响一样，还真透出了几分仙儿气：
“说吧，你所求的是什么？”
女人磕了又磕：“镜子仙，我知道寻您帮助，是需要本人来的，但我女儿病得太重了，她来不了，求您看在信女诚心的份儿上，就宽恕我这一回。”
镜子仙身影逐渐清晰。
别说，是有点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镜子仙抬手：“你们既为血缘关系，你为她所求，可以谅解，说吧，她所求为何？”
“求您治好她的病。”女人泪流满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遗传了我的癌症，从出生就几乎是住在医院里了，把药当饭吃。”
“但她才那么小。”
“她才那么小啊……”
“都是我的错，要不是当年我执意留下她，她也不可能活得这么痛苦……”
“仙儿，虽然我女儿不能过来，但我把她穿过的衣裳带过来了。”
“还有这木牌，上面刻了她的生辰八字，我还求道长开了光”
“求您看在我如此诚心的份儿上，救救我女儿……”
“求您帮帮她，只要能治好她的病，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女人不停地搓手，不停地祈求。
“仙儿，我知道的，许愿的话，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一命换一命，我明白的。”
“我愿意把我这条命给您！”
秦天呆滞在原地，想到他之前无端的猜测和责难，不由得红了脸，满脸愧疚。
如果命可以换的话，天台上，站的应该全是母亲。
镜子仙并没有立马应下，只是一边让自己的身影变得清晰，一边在女人身上查探些什么。
“珍贵的东西，需要用珍贵的东西来换。”镜子仙笑了，“你身上的东西，我很喜欢。”
她以人心的情绪为食。
越珍贵的，越被人看重的东西，她越喜欢。
比如，亲情。
在这位母亲身上，她看到了很炙热的亲情。
那种爱，很好吃。
她原本是只与当事人达成心愿，但巧的是，在当事人的心里，最在乎的东西，也是这位妈妈。
要了她的命，也算是和她女儿等价交换。
“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一句，在你女儿心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你，她若是知道你是为她而死，她或许并不想要活下去。”
女人：“那就不要让她知道，我本来就是癌症晚期，即使我死去，她也只会觉得是病魔带走了我。”
镜子仙看着她：“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实情呢？”
“她总会接受的。”母亲哽咽了一下，“只要活着，什么都能接受，我只要她活着。”
姜烛一愣。
上一次在病房外，听到老头儿讲述时，她以为镜子仙是在诱导人跟她契约。
可没有想到，镜子仙原来会告诉后果。
也会说出契约后，她会从他们身上拿走什么。
契约不契约，值得不值得，由当事人自己来选择。
原来，是有选择的。
那肿瘤晚期的小老头儿，原来是在幸福的，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或许他觉得，能不那么痛苦的死亡，就是一种成全。
镜子仙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你的愿望，我接收了。”
“献出一滴血，契约达成，你死，换你女儿活。”
女人欣喜点头，掏出水果刀就往手上扎。
秦天冲了出去：“不要这样做！跟魔鬼达成契约，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可女人在看到他出现的瞬间，不仅没有停手，反而更加快速地将带血的手指往镜子上一摁。
生怕被破坏仪式。
“契约达成。”
话音刚落，女人松了口气。
镜子仙也终于变得清晰了。
那张脸，也暴露在了所有人眼前。
姜烛：“？”
哦莫。
镜子仙竟是她自己？
第307章
满脸希冀的奔向死亡
不止是姜烛，秦天也看着镜子呆滞住了。
他就说之前瞥那一眼的时候，总觉得镜子仙很眼熟。
但那时他没想过会是姜烛。
毕竟，姜烛说过，这玩意儿是邪祟。
既然是邪祟，那就不可能是好人，咋也不可能跟姜烛扯上关系。
他甚至以为，之所以眼熟，可能是他之前在某个电视剧里，看到了一个和镜子仙装扮相似长得也相似的人。
所以这两天，他一直在用关键词搜索相关人物。
奈何没搜索到。
而此刻，他看着镜子里姜烛的脸蛋，终于明白那熟悉感究竟是什么了。
“怎么会是……”
“怎么会是你……”
这一刻，他是幻灭的。
就像是看到奥特曼去打小怪兽，谁知道奥特曼就是小怪兽伪装的。
这还怎么打？
秦天脑袋宕机的那一瞬，明白为什么学校、医院甚至是路人，看姜烛的眼神都那么奇怪了。
他们都是见过镜子仙的人啊！
这突然在现实中见到镜子仙，谁不惊愕，谁不敬畏，谁不想探究地多看两眼？
一时间，求生欲使秦天脑子闪过许许多多技能。
——果断跑，不过生存可能性为0。
姜烛的能力，他见识过，跑压根没活路。
——当场给姜烛磕个头，说他其实是镜子仙的信徒。
可他之前对镜子仙骂骂咧咧，现在改口，姜烛肯定不会相信。
——现场自杀，以自杀躲过他杀。
主打一个必死无疑。
…
一阵头脑风暴后，他果断决定，在姜烛捅死他灭口的瞬间，他自己捅自己一刀。
这样，他也就了厉害的一方。
多少心里是宽慰些了。
“姜烛啊，你相信我，你是镜子仙这件事情，我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秦天看向角落，一脸谄媚，“我这人嘴巴向来严实，你是知道的哈。”
话还没说完，角落里的姜烛就走了出来。
女人错愕不已，看了一眼镜子仙，又看了一眼还穿着校服的姜烛，果断跪下：
“恭迎仙儿降临人间。”
姜烛看了一眼虔诚且欣喜的女人，抿了抿唇。
眼前的女人，和那321的老头儿一样，都在满眼期待憧憬地，迎接自己的死亡。
老头儿憧憬，是因为不会再那么疼了。
女人憧憬，是因为女儿不会再那么疼了。
姜烛吐出一口雾气，指尖点了点女人，一抹鬼气侵入她的体内。
女人只觉得身体一暖，本被病痛折磨的她，一时间竟感觉缓解了许多。
“多谢仙儿体谅信女，缓解信女痛苦！”
“多谢仙儿！”
磕头都没刚才那么疼了。
——刚才她磕一下头，身体就会疼得脸煞白一片。
姜烛弯腰，将她扶了起来。
女人死活不愿起身，执拗要跪着，可下一秒，她就被迫利索站了起来。
女人：“？”
这力气得多大啊！
跪不了。
根本跪不了。
旁边的秦天见此，立马跪下：
“仙儿饶命，刚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居然无端猜想了仙儿，请仙儿不要跟我计较。”
姜烛走过去，冲着秦天的脑袋，抬手就是一巴掌。
秦天跪在地上，捂着脑袋：
“？你打我干什么？”
同样是跪，她对那女人可不是这态度啊！
姜烛微笑：“我要是镜子仙，用得着费尽心思搁这儿蹲半天？”
那她得多喜欢男厕所啊？
难道是因为没长命根子，平日里进不来男厕所，所以巴巴地想来多蹲一会儿？
男厕所又不是祖坟，谁都向往。
而且，看不出来对方侵犯了她的肖像权？
这她不得起诉？
秦天恍然大悟：“！是吼！”
在女人一脸懵逼的视线下，姜烛冲镜子仙嘿嘿一笑：
“女鬼姐姐，你是来还我钱的吧？顺便把侵犯肖像权的钱也一并给了？”
镜子仙忍了半天，才忍住没翻白眼。
“你认错鬼了。”
不等她说完，姜烛已经凑到了镜子跟前，摸了摸，又敲了敲。
确实是没有空间裂痕。
不过，镜子仙的化形，耗费了太多的鬼气，还是让一丝鬼气渗透了出来。
姜烛果断捏住那一角鬼气。
“抓住你了！”
镜子仙瞥了她一眼，眼底闪过意外，面上却依旧高冷，冲女人点点头后，再看向姜烛：
“能跟本仙长得相似，是你的福气。”
说罢，身形渐渐消散了去。
旁人看不见，姜烛却能感觉到，镜子仙化作一团鬼气，割断了她手中的那一抹鬼气，逃走了。
四周都是姜烛设下的鬼气，镜子仙横冲直撞，被重创后逃走。
因为重创，掩饰不住自己的行踪，可追。
“秦天，你回病房找你大哥，别四处乱逛。我先走了。”
姜烛说完，转身就要跑。
秦天这一次倒是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衣袖：“姜烛，你等等！”
姜烛让鬼气先追过去，转头：“有事说。”
捉拿邪祟，很急。
简短点说！
“你刚才为什么不阻止镜子仙？”
秦天不理解，他知道姜烛是有时间有能力阻止女人契约的，但她没有。
甚至眼睁睁地看着女人契约。
他不明白。
可下一秒，就听姜烛平淡地开口：
“如果阻止了，你来给她希望吗？”
姜烛无法插手很多事情，但镜子仙可以。
如果没有镜子仙，女人和她女儿，都得被病魔折磨一辈子。
也可能折磨一段时间就死掉了。
而现在，女人献出剩下的生命，换女儿一辈子安好。
这是一个不太被现实接受的买卖，但镜子仙觉得值，女人觉得值，秦天他凭什么觉得不值。
秦天愣了一下，对上姜烛平静的目光，他有几分怔忪：
“可是，这不对的，这不应该是对的。”
“生命是很可贵的，不论是谁，都不应该随随便便夺走别人的性命。”
“就算是能换来一些东西，也不应该这样……”
“她女儿知道了，得多难过啊。”
“而且说不定她以后就会后悔呢？这种把人逼上绝路的事情，哪里来的后悔药？”
痛苦的活着，也是活着，也是两个人一起活着，不是吗？
秦天一直觉得，姜烛是很看重性命的。
否则她不会不顾性命危险，四处游走在危险地带，就只是为了救人。
但当他对上姜烛淡漠的眼神，他却觉得他错了。
姜烛根本不在意女人的死活。
她甚至理所当然地觉得，性命交换，是对等的，是可行的，只要有人觉得值得。
冷淡得，不像个人。
也似乎没有任何感情。
说起来，他初次见到她时，她就是这样。
眼睛里，没有作为一个人应有的温度。
第308章
她原本就不是个热心肠的人
姜烛刚转到这个学校的时候，秦天根本没关注过她。
只是听人说，这个新生乡下来的，第一天还没有校服的时候，穿得像个土包子。
土包子都抬举她了。
她穿的是老头儿衫。
古怪的是，虽然是土包子，但她却丝毫不在意众人的窃窃私语，只是睁着一双干净的眼睛，打量着所有人。
像个初次来到人类社会的学习机器人。
她的目光是在学习，学习一个人该怎么生活。
意外的是，她和白辰成了朋友。
因为白辰，秦天自然也会下意识地去关注一下她。
见她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她眼神很奇怪。
没有温度。
甚至没有情感。
她看着他时，跟看一个萝卜，一个青菜，没什么区别。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觉得，她像个机器人。
秦天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远离她。
只是时隔太久远了，秦天几乎都要忘记那时姜烛的眼神了。
可现在被姜烛这样看着，他突然就想起来了。
姜烛她，原本就不是个热心肠的人。
“就算她母亲不死，她也会难过。”姜烛语气依旧平静，“秦天，你知道患病的人，有多痛苦吗？”
“你知道化疗有多痛苦吗？”
“你知道透析的时候，一遍遍呕吐，有多痛苦吗？”
“你知道常年吃药，瘫在床上，几乎见不到阳光，有多痛苦吗？”
“你知道因为病重，连屎尿都做不到自理，有多痛苦吗？”
秦天愣了愣。
女人眼含热泪。
姜烛垂眸：“我知道。”
“你知道，看着心爱之人，一点一点失去生机，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是多么绝望吗？”
那种绝望，她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一遍。
“秦天，她其实说得没错。”
“死了就死了，没关系。”
“她女儿不知道就行。”
“只要不知道，就能好好活下去，也不枉费她为她死一场。”
姜烛看向秦天：“所以我再问你一遍，阻止了，你来给她希望吗？”
如果不能，凭什么阻止？
就凭他那莫名其妙对生命的珍惜吗？
他那点珍惜，女人瞧不上，她也瞧不上。
秦天错愕不已。
希望什么的，他给不了。
他只是个学生，只是个觉得生命厚重，不愿眼睁睁看着别人的性命被无辜剥夺而已。
但真要他为此付出什么，他不行。
他松开姜烛的衣袖，后退了几步，似乎受到了打击，久久回不了神。
等他反应过来，姜烛已经离开了。
女人哽咽，泪眼模糊地看着姜烛的背影消失，抹了一把泪后，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路过秦天身边的时候，她温和的开口：
“快回去吧，天冷，别着凉了。”
完全不像是即将赴死的人。
更像是即将迎来新生的人。
秦天呆滞了良久，才颓废地回到病房。
“大哥……”
正在看书的青霄燃，见他一副霜打茄子的模样，有些疑惑：
“怎么了？没见到镜子仙吗？姜小姐呢？她怎么不在？”
白辰看了一眼他身后，没人：“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天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整个人有点恍惚。
“大哥，白辰哥，你们觉得我错了吗？”
青霄燃和白辰对视一眼，都抿了抿唇。
“算不上错。”白辰说道，“这个世界，本来就没那么多对错，选择不同而已。”
秦天更呆滞了。
*
这边，姜烛追着鬼气，跑了好几条街，最后进了一个巷子。
巷子尽头，有一扇铁门。
铁门的装潢，与周围破旧的房屋形成鲜明的对比。
与众不同。
鬼气似乎就是进入了那扇门。
门是锁着的，姜烛走过去，能隐约听到里面的吆喝声。
即使已经刻意隔音了，但隐隐约约的声音，也还是能让人感觉到屋里的嘈杂。
如此隐蔽的地方，这个点还营业的……
多少是能嗅到一点犯罪的味道。
姜烛推了推门。
锁着。
她指尖一动，一抹鬼气正要把锁打开，门就自己打开了。
一个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站在门里面，警惕地往外看了一眼，见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他瞬间愣了愣。
“学生？”络腮胡子上前一挡，几乎把半扇门的空间都给挡全了，“走错地方了是不是？大晚上的，你一学生四处瞎逛干啥？”
“走走走，别在这里碍眼……”
络腮胡子不耐烦地吆喝她离开。
“大大大！”
“豹子！这一把一定要给我出个豹子！”
“开！开！开！”
姜烛耳尖一动。
是赌场。
而且看样子，规模并不小。
甚至里面还有一扇门，隔音做得很好。
络腮胡子人虽然看上去很凶，但还是挡住她往里看，也挡住门里面的人往外看，甚至下意识把手里的烟往身后藏着藏。
他的头顶，若有若无闪着几道功德值。
不是个普通的守门人。
姜烛从包里掏出一沓钱：“叔叔，我来这里赌钱。”
络腮胡子愣了一瞬，脸色难看了许多：
“滚滚滚！小屁孩别在这里打扰我做生意！要是挡着财神爷进来，我跟你没完！”
说着就要把姜烛往外推。
姜烛当然不愿走，将楼层封锁住，防止受伤的镜子仙逃走。
以镜子仙现在的情况，逃不出去了。
门里面传来声音：“吵什么吵？有钱就让进来，没钱就打出去，在这里闹什么？”
络腮胡子眼神一变，又是责备又是担心地看了姜烛一眼，回头谄媚一笑：
“三哥，不是，就一小孩，走错路了，在这里瞎闹，她一小孩哪儿来的钱，我正要打发她走……”
绝口不提性别。
可就算不提，那三哥还是过来瞅了一眼，看到门外站着的姜烛，眼睛立马亮了：
“哎哟，是小妹妹啊，你来这里干什么呀？”
好漂亮的小姑娘。
正巧，他差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讨那位大哥的欢心。
一直在哆嗦，哪里能发现，是冷得哆嗦，还是因为害怕得哆嗦。
“发……发现了。”秦天说一个字，就吐出一口雾气，“我就说，过两天才入冬呢，咋可能突然就这么冷呢？”
11点59分。
女人的目光愈发虔诚了。
她盯着镜子的眼睛，都近乎有几分癫狂了。
红光落在她眸子里，透出诡异的血光。
“镜子仙……”
“求您现身。”
嘀咕声刚落下，一股阴风从四周席卷而来，吹得人睁不开眼。
秦天用手挡住风。
姜烛也被风吹得有几分睁不开眼。
可站在镜子前的女人，被风吹得眼眶都红了，却依旧虔诚地睁着眼，死死盯着镜子。
许久，风才停下。
镜子里出现一道模糊的身影：
“是谁，在召唤我？”
诶嘿！
这声音，是欠她五十块的熟人！
搁她面前就是女鬼。
搁其他人面前就是镜子仙。
出门在外，身份还挺多。
女人见到镜子仙，立马跪下，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声音都在颤抖：
“镜子仙，是信女在召唤您。”
姜烛朝镜子里看去，但镜子仙太模糊，只能大致看到她穿着蓬蓬裙，带着小帽子，头发很长，但那张脸，却怎么都看不清楚。
她拍了拍秦天的肩膀：“上一次你见到的，就是这样的镜子仙？”
难怪他只记得衣服装饰了。
这脸，就是认真看也不可能看得清楚啊。
“不是。”秦天摇摇头，也有些错愕，“上一次虽然我只瞟了一眼，但我很肯定，当时镜子里的人物是很清晰的。”
“跟挂在墙上的照片一样清晰，但这一次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姜烛指尖一动，牢牢锁住镜子仙的鬼气。
这镜子仙似乎受了伤？
许是受了伤了缘故，镜子仙想要幻化成人类，需要一点时间，所以镜子里模糊的身影，正在逐渐变得清晰。
姜烛则在寻找着空间裂缝。
居然还是没有。
这镜子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与姜烛昨晚见到的镜子仙不同的是，今晚的镜子仙，声音像是开了混响一样，还真透出了几分仙儿气：
“说吧，你所求的是什么？”
女人磕了又磕：“镜子仙，我知道寻您帮助，是需要本人来的，但我女儿病得太重了，她来不了，求您看在信女诚心的份儿上，就宽恕我这一回。”
镜子仙身影逐渐清晰。
别说，是有点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镜子仙抬手：“你们既为血缘关系，你为她所求，可以谅解，说吧，她所求为何？”
“求您治好她的病。”女人泪流满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遗传了我的癌症，从出生就几乎是住在医院里了，把药当饭吃。”
“但她才那么小。”
“她才那么小啊……”
“都是我的错，要不是当年我执意留下她，她也不可能活得这么痛苦……”
“仙儿，虽然我女儿不能过来，但我把她穿过的衣裳带过来了。”
“还有这木牌，上面刻了她的生辰八字，我还求道长开了光”
“求您看在我如此诚心的份儿上，救救我女儿……”
“求您帮帮她，只要能治好她的病，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女人不停地搓手，不停地祈求。
“仙儿，我知道的，许愿的话，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一命换一命，我明白的。”
“我愿意把我这条命给您！”
秦天呆滞在原地，想到他之前无端的猜测和责难，不由得红了脸，满脸愧疚。
如果命可以换的话，天台上，站的应该全是母亲。
镜子仙并没有立马应下，只是一边让自己的身影变得清晰，一边在女人身上查探些什么。
“珍贵的东西，需要用珍贵的东西来换。”镜子仙笑了，“你身上的东西，我很喜欢。”
她以人心的情绪为食。
越珍贵的，越被人看重的东西，她越喜欢。
比如，亲情。
在这位母亲身上，她看到了很炙热的亲情。
那种爱，很好吃。
她原本是只与当事人达成心愿，但巧的是，在当事人的心里，最在乎的东西，也是这位妈妈。
要了她的命，也算是和她女儿等价交换。
“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一句，在你女儿心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你，她若是知道你是为她而死，她或许并不想要活下去。”
女人：“那就不要让她知道，我本来就是癌症晚期，即使我死去，她也只会觉得是病魔带走了我。”
镜子仙看着她：“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实情呢？”
“她总会接受的。”母亲哽咽了一下，“只要活着，什么都能接受，我只要她活着。”
姜烛一愣。
上一次在病房外，听到老头儿讲述时，她以为镜子仙是在诱导人跟她契约。
可没有想到，镜子仙原来会告诉后果。
也会说出契约后，她会从他们身上拿走什么。
契约不契约，值得不值得，由当事人自己来选择。
原来，是有选择的。
那肿瘤晚期的小老头儿，原来是在幸福的，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或许他觉得，能不那么痛苦的死亡，就是一种成全。
镜子仙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你的愿望，我接收了。”
“献出一滴血，契约达成，你死，换你女儿活。”
女人欣喜点头，掏出水果刀就往手上扎。
秦天冲了出去：“不要这样做！跟魔鬼达成契约，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可女人在看到他出现的瞬间，不仅没有停手，反而更加快速地将带血的手指往镜子上一摁。
生怕被破坏仪式。
“契约达成。”
话音刚落，女人松了口气。
镜子仙也终于变得清晰了。
那张脸，也暴露在了所有人眼前。
姜烛：“？”
哦莫。
镜子仙竟是她自己？
第307章
满脸希冀的奔向死亡
不止是姜烛，秦天也看着镜子呆滞住了。
他就说之前瞥那一眼的时候，总觉得镜子仙很眼熟。
但那时他没想过会是姜烛。
毕竟，姜烛说过，这玩意儿是邪祟。
既然是邪祟，那就不可能是好人，咋也不可能跟姜烛扯上关系。
他甚至以为，之所以眼熟，可能是他之前在某个电视剧里，看到了一个和镜子仙装扮相似长得也相似的人。
所以这两天，他一直在用关键词搜索相关人物。
奈何没搜索到。
而此刻，他看着镜子里姜烛的脸蛋，终于明白那熟悉感究竟是什么了。
“怎么会是……”
“怎么会是你……”
这一刻，他是幻灭的。
就像是看到奥特曼去打小怪兽，谁知道奥特曼就是小怪兽伪装的。
这还怎么打？
秦天脑袋宕机的那一瞬，明白为什么学校、医院甚至是路人，看姜烛的眼神都那么奇怪了。
他们都是见过镜子仙的人啊！
这突然在现实中见到镜子仙，谁不惊愕，谁不敬畏，谁不想探究地多看两眼？
一时间，求生欲使秦天脑子闪过许许多多技能。
——果断跑，不过生存可能性为0。
姜烛的能力，他见识过，跑压根没活路。
——当场给姜烛磕个头，说他其实是镜子仙的信徒。
可他之前对镜子仙骂骂咧咧，现在改口，姜烛肯定不会相信。
——现场自杀，以自杀躲过他杀。
主打一个必死无疑。
…
一阵头脑风暴后，他果断决定，在姜烛捅死他灭口的瞬间，他自己捅自己一刀。
这样，他也就了厉害的一方。
多少心里是宽慰些了。
“姜烛啊，你相信我，你是镜子仙这件事情，我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秦天看向角落，一脸谄媚，“我这人嘴巴向来严实，你是知道的哈。”
话还没说完，角落里的姜烛就走了出来。
女人错愕不已，看了一眼镜子仙，又看了一眼还穿着校服的姜烛，果断跪下：
“恭迎仙儿降临人间。”
姜烛看了一眼虔诚且欣喜的女人，抿了抿唇。
眼前的女人，和那321的老头儿一样，都在满眼期待憧憬地，迎接自己的死亡。
老头儿憧憬，是因为不会再那么疼了。
女人憧憬，是因为女儿不会再那么疼了。
姜烛吐出一口雾气，指尖点了点女人，一抹鬼气侵入她的体内。
女人只觉得身体一暖，本被病痛折磨的她，一时间竟感觉缓解了许多。
“多谢仙儿体谅信女，缓解信女痛苦！”
“多谢仙儿！”
磕头都没刚才那么疼了。
——刚才她磕一下头，身体就会疼得脸煞白一片。
姜烛弯腰，将她扶了起来。
女人死活不愿起身，执拗要跪着，可下一秒，她就被迫利索站了起来。
女人：“？”
这力气得多大啊！
跪不了。
根本跪不了。
旁边的秦天见此，立马跪下：
“仙儿饶命，刚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居然无端猜想了仙儿，请仙儿不要跟我计较。”
姜烛走过去，冲着秦天的脑袋，抬手就是一巴掌。
秦天跪在地上，捂着脑袋：
“？你打我干什么？”
同样是跪，她对那女人可不是这态度啊！
姜烛微笑：“我要是镜子仙，用得着费尽心思搁这儿蹲半天？”
那她得多喜欢男厕所啊？
难道是因为没长命根子，平日里进不来男厕所，所以巴巴地想来多蹲一会儿？
男厕所又不是祖坟，谁都向往。
而且，看不出来对方侵犯了她的肖像权？
这她不得起诉？
秦天恍然大悟：“！是吼！”
在女人一脸懵逼的视线下，姜烛冲镜子仙嘿嘿一笑：
“女鬼姐姐，你是来还我钱的吧？顺便把侵犯肖像权的钱也一并给了？”
镜子仙忍了半天，才忍住没翻白眼。
“你认错鬼了。”
不等她说完，姜烛已经凑到了镜子跟前，摸了摸，又敲了敲。
确实是没有空间裂痕。
不过，镜子仙的化形，耗费了太多的鬼气，还是让一丝鬼气渗透了出来。
姜烛果断捏住那一角鬼气。
“抓住你了！”
镜子仙瞥了她一眼，眼底闪过意外，面上却依旧高冷，冲女人点点头后，再看向姜烛：
“能跟本仙长得相似，是你的福气。”
说罢，身形渐渐消散了去。
旁人看不见，姜烛却能感觉到，镜子仙化作一团鬼气，割断了她手中的那一抹鬼气，逃走了。
四周都是姜烛设下的鬼气，镜子仙横冲直撞，被重创后逃走。
因为重创，掩饰不住自己的行踪，可追。
“秦天，你回病房找你大哥，别四处乱逛。我先走了。”
姜烛说完，转身就要跑。
秦天这一次倒是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衣袖：“姜烛，你等等！”
姜烛让鬼气先追过去，转头：“有事说。”
捉拿邪祟，很急。
简短点说！
“你刚才为什么不阻止镜子仙？”
秦天不理解，他知道姜烛是有时间有能力阻止女人契约的，但她没有。
甚至眼睁睁地看着女人契约。
他不明白。
可下一秒，就听姜烛平淡地开口：
“如果阻止了，你来给她希望吗？”
姜烛无法插手很多事情，但镜子仙可以。
如果没有镜子仙，女人和她女儿，都得被病魔折磨一辈子。
也可能折磨一段时间就死掉了。
而现在，女人献出剩下的生命，换女儿一辈子安好。
这是一个不太被现实接受的买卖，但镜子仙觉得值，女人觉得值，秦天他凭什么觉得不值。
秦天愣了一下，对上姜烛平静的目光，他有几分怔忪：
“可是，这不对的，这不应该是对的。”
“生命是很可贵的，不论是谁，都不应该随随便便夺走别人的性命。”
“就算是能换来一些东西，也不应该这样……”
“她女儿知道了，得多难过啊。”
“而且说不定她以后就会后悔呢？这种把人逼上绝路的事情，哪里来的后悔药？”
痛苦的活着，也是活着，也是两个人一起活着，不是吗？
秦天一直觉得，姜烛是很看重性命的。
否则她不会不顾性命危险，四处游走在危险地带，就只是为了救人。
但当他对上姜烛淡漠的眼神，他却觉得他错了。
姜烛根本不在意女人的死活。
她甚至理所当然地觉得，性命交换，是对等的，是可行的，只要有人觉得值得。
冷淡得，不像个人。
也似乎没有任何感情。
说起来，他初次见到她时，她就是这样。
眼睛里，没有作为一个人应有的温度。
第308章
她原本就不是个热心肠的人
姜烛刚转到这个学校的时候，秦天根本没关注过她。
只是听人说，这个新生乡下来的，第一天还没有校服的时候，穿得像个土包子。
土包子都抬举她了。
她穿的是老头儿衫。
古怪的是，虽然是土包子，但她却丝毫不在意众人的窃窃私语，只是睁着一双干净的眼睛，打量着所有人。
像个初次来到人类社会的学习机器人。
她的目光是在学习，学习一个人该怎么生活。
意外的是，她和白辰成了朋友。
因为白辰，秦天自然也会下意识地去关注一下她。
见她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她眼神很奇怪。
没有温度。
甚至没有情感。
她看着他时，跟看一个萝卜，一个青菜，没什么区别。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觉得，她像个机器人。
秦天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远离她。
只是时隔太久远了，秦天几乎都要忘记那时姜烛的眼神了。
可现在被姜烛这样看着，他突然就想起来了。
姜烛她，原本就不是个热心肠的人。
“就算她母亲不死，她也会难过。”姜烛语气依旧平静，“秦天，你知道患病的人，有多痛苦吗？”
“你知道化疗有多痛苦吗？”
“你知道透析的时候，一遍遍呕吐，有多痛苦吗？”
“你知道常年吃药，瘫在床上，几乎见不到阳光，有多痛苦吗？”
“你知道因为病重，连屎尿都做不到自理，有多痛苦吗？”
秦天愣了愣。
女人眼含热泪。
姜烛垂眸：“我知道。”
“你知道，看着心爱之人，一点一点失去生机，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是多么绝望吗？”
那种绝望，她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一遍。
“秦天，她其实说得没错。”
“死了就死了，没关系。”
“她女儿不知道就行。”
“只要不知道，就能好好活下去，也不枉费她为她死一场。”
姜烛看向秦天：“所以我再问你一遍，阻止了，你来给她希望吗？”
如果不能，凭什么阻止？
就凭他那莫名其妙对生命的珍惜吗？
他那点珍惜，女人瞧不上，她也瞧不上。
秦天错愕不已。
希望什么的，他给不了。
他只是个学生，只是个觉得生命厚重，不愿眼睁睁看着别人的性命被无辜剥夺而已。
但真要他为此付出什么，他不行。
他松开姜烛的衣袖，后退了几步，似乎受到了打击，久久回不了神。
等他反应过来，姜烛已经离开了。
女人哽咽，泪眼模糊地看着姜烛的背影消失，抹了一把泪后，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路过秦天身边的时候，她温和的开口：
“快回去吧，天冷，别着凉了。”
完全不像是即将赴死的人。
更像是即将迎来新生的人。
秦天呆滞了良久，才颓废地回到病房。
“大哥……”
正在看书的青霄燃，见他一副霜打茄子的模样，有些疑惑：
“怎么了？没见到镜子仙吗？姜小姐呢？她怎么不在？”
白辰看了一眼他身后，没人：“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天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整个人有点恍惚。
“大哥，白辰哥，你们觉得我错了吗？”
青霄燃和白辰对视一眼，都抿了抿唇。
“算不上错。”白辰说道，“这个世界，本来就没那么多对错，选择不同而已。”
秦天更呆滞了。
*
这边，姜烛追着鬼气，跑了好几条街，最后进了一个巷子。
巷子尽头，有一扇铁门。
铁门的装潢，与周围破旧的房屋形成鲜明的对比。
与众不同。
鬼气似乎就是进入了那扇门。
门是锁着的，姜烛走过去，能隐约听到里面的吆喝声。
即使已经刻意隔音了，但隐隐约约的声音，也还是能让人感觉到屋里的嘈杂。
如此隐蔽的地方，这个点还营业的……
多少是能嗅到一点犯罪的味道。
姜烛推了推门。
锁着。
她指尖一动，一抹鬼气正要把锁打开，门就自己打开了。
一个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站在门里面，警惕地往外看了一眼，见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他瞬间愣了愣。
“学生？”络腮胡子上前一挡，几乎把半扇门的空间都给挡全了，“走错地方了是不是？大晚上的，你一学生四处瞎逛干啥？”
“走走走，别在这里碍眼……”
络腮胡子不耐烦地吆喝她离开。
“大大大！”
“豹子！这一把一定要给我出个豹子！”
“开！开！开！”
姜烛耳尖一动。
是赌场。
而且看样子，规模并不小。
甚至里面还有一扇门，隔音做得很好。
络腮胡子人虽然看上去很凶，但还是挡住她往里看，也挡住门里面的人往外看，甚至下意识把手里的烟往身后藏着藏。
他的头顶，若有若无闪着几道功德值。
不是个普通的守门人。
姜烛从包里掏出一沓钱：“叔叔，我来这里赌钱。”
络腮胡子愣了一瞬，脸色难看了许多：
“滚滚滚！小屁孩别在这里打扰我做生意！要是挡着财神爷进来，我跟你没完！”
说着就要把姜烛往外推。
姜烛当然不愿走，将楼层封锁住，防止受伤的镜子仙逃走。
以镜子仙现在的情况，逃不出去了。
门里面传来声音：“吵什么吵？有钱就让进来，没钱就打出去，在这里闹什么？”
络腮胡子眼神一变，又是责备又是担心地看了姜烛一眼，回头谄媚一笑：
“三哥，不是，就一小孩，走错路了，在这里瞎闹，她一小孩哪儿来的钱，我正要打发她走……”
绝口不提性别。
可就算不提，那三哥还是过来瞅了一眼，看到门外站着的姜烛，眼睛立马亮了：
“哎哟，是小妹妹啊，你来这里干什么呀？”
好漂亮的小姑娘。
正巧，他差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讨那位大哥的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