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稍微想想宁琮曾在脑子里怎么想过陆清则,他就控制不住杀气。

    他怎么可能让那种肮脏的东西再接近陆清则一毫。

    外界的顾虑也被宁倦消除了。

    陆清则斟酌良久,点头道:“好,我陪你出席乾元节。”

    宁倦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当真?那就说定了!”

    就算是长大了,激动高兴起来,也和从前还是一个样嘛。

    陆清则心里评价着,语气淡静:“但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尽管提。”

    一想到陆清则答应了,宁倦浑身都充斥着一股难言的兴奋感,就算陆清则要坐上龙椅,要他这个皇位,他也不会拒绝。

    他愿意扫除障碍,让陆清则安然地坐下。

    陆清则没那么多野心勃勃,看宁倦很爽快的样子,便直言道:“以后不准再咬我脖子了。”

    宁倦下口有轻重,不会咬出血,但是会疼。

    陆清则时不时地被宁倦咬上一口,现在看到宁倦,就有点条件反射的反应——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像是被什么恶狼叼着后颈,啮咬舔舐,传来的不是疼,而是另一种细细的痒。

    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

    他隐约感觉到,他在试图驯化宁倦这头恶狼,但同时也在被宁倦无声地驯化,习惯他给的一切。

    这让陆清则有点不快,而且是真的疼。

    宁倦想也不想,断然否决:“不行。”

    陆清则不悦道:“陛下,金口玉言,你方才还说‘尽管提’,这会儿就自打脸了?”

    你的一言九鼎、一诺千金呢?

    宁倦略一沉默:“那我也有个条件。”

    陆清则面无表情地呷了口茶,心道,你是在这玩套娃么。

    宁倦凝视着陆清则:“怀雪,往后别再称呼我陛下。”

    “叫我霁微。”

    他从三年前就在渴求,陆清则能正式他的成长,不再叫他的乳名,也不要生疏地称呼陛下。

    他满心憧憬地等着陆清则实现诺言,亲手为他加冠,写上他取的字。

    但最后只在陆清则的离开前的那封信上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称呼。

    这几乎是宁倦的一个执念,也是他为什么坚持让宁斯越叫陆清则父君的原因。

    称呼并不重要,但接受了这个称呼,就意味着愿意承认他们的关系,承认他们之间的改变。

    陆清则又有点想避开宁倦的眼神了。

    答应和宁倦一起出席,可以说是为了让宁倦不至于在众臣面前难堪。

    但答应了宁倦改变称呼,就真的是……另一重意思了。

    他对宁倦有超越师生与亲人之情的感情吗?

    三年前的陆清则可以坦坦荡荡地一口咬定,绝对没有,但如今……尤其是经过那晚上的事情后,他很难再有那么充足的底气肯定了。

    看陆清则半晌没回应,宁倦眼底掠过点失望,但还是按下了那点情绪,微笑道:“怀雪不愿意也没什么,那就换个条件,若是嫌我咬你疼的话,往后你咬我也行。”

    顿了顿,补充:“咬哪里都成。”

    陆清则心底的那点复杂难言顿时就没了,又抿了口茶,冷冷道:“当谁都像你似的是只疯狗,我咬你做什么?你还想让我咬你哪里?”

    从陆清则口中吐出这样的话来,实在叫人热血难抑,忍不住想些肮脏下流的东西。

    宁倦盯着他的嘴唇看了会儿,愉悦地低低笑起来。

    陆清则:“……”

    这狗皇帝。

    虽然条件没谈拢,不过最后陆清则还是答应了一同出席。

    与此同时,远从蜀地而来的宁琮坐车马车,进入了京城。

    宁琮还不知晓自己的底裤都被扒了。

    听到京城来的消息时,宁琮和府中幕僚一顿分析,只觉得小皇帝召他入京,应该只是捕风捉影,加之算点陈年旧账。

    他是宁倦的皇叔,宁倦就是想扣下他,拿不出证据,宗族里也会有意见,但他的宝贝儿子若是来了,指不定就要被扣下当质子。

    要不是为了宝贝儿子,宁琮也不想来京城面对凶恶的小皇帝。

    他故意拖着行程,只提早两三日到京城。

    进入燕京时天色已暗,宁琮找到了理由不去见小皇帝,先回蜀王府休息。

    既然回到京城,就难免会想到个人。

    宁琮砸吧砸吧嘴,一想到那个早死的陆太傅,就感到几分可惜。

    虽然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八九年,但他还将陆清则的容貌记得清清楚楚的。

    真可惜啊,那身段那模样,还没搞到手玩玩,居然就死了。

    对他下手的人也忒没眼光,生得那副容貌的可不多见,还是副如雪似月的高洁气质,这般相貌和这般气质,亵玩起来最有意思,弄死了多可惜?

    抓到手囚藏起来玩弄不更有意思,真真是暴殄天物。

    越回想陆清则的相貌,宁琮就越是感觉压不住邪火,干脆派人挑出副画卷,大摇大摆地去了京城最大的青口妓馆,包了个场,拿着画像,让老鸨照着上面挑个长得像的,便上包房里,边喝酒边等。

    毕竟京城是小皇帝的地盘,安全起见,他难得没留青楼的人在屋里陪着,让侍卫到处守好,才放心地看下面台子上美人奏乐起舞。

    丝竹管弦声中,宁琮感觉今日这酒好似有点太烈,喝了几杯,就有点晕乎了。

    他有点烦躁,回头骂了一句:“怎么还没来,磨磨唧唧的。”

    刚骂完,又听嘎吱一声,包房的门被推开,隐约露出片白色的衣角。

    还真能找到和陆清则相似的人?

    宁琮眯着眼上下打量,饶有兴致:“过来,让本王看看怎么样。”

    那个人从门外走过来,步态稳健,身段精瘦,脸上蒙着布,看不清模样。

    这老鸨还玩这种把戏?

    宁琮看到他走到近前来,嗤了一声,伸手想去揭开这人脸上的布巾,却陡然察觉不对。

    面前这个人,眼底都是嘲弄冰冷。

    但是这时候才察觉不对,已经迟了。

    宁琮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冰冷的刀片自他身下一闪而过。

    因为喝了酒,痛觉迟钝了几瞬,才蔓延出来,爆炸似的扯痛了每一丝神经。

    宁琮轰然倒地,双手颤抖着捂着胯间,浑身止不住地抽搐,撕心裂肺地痛叫出声:“啊啊啊啊啊!”

    在外面守着的侍卫这才发现不对,慌忙推门进来,却只见到蜀王爷瘫倒在地,已经痛厥了过去,偶尔抽搐一下,身下一滩血泊。

    一个侍卫上前去,小心翼翼地翻开宁琮的手,看了一眼。

    顿时所有人都“嘶”了一声,同时觉得身下一痛。

    被侍卫抬起来的时候,宁琮又给痛醒了过来,浑身都在发抖:“本王的、本王的……”

    侍卫露出丝惨不忍睹的脸色,不敢回话。

    宁琮一辈子风流,最在意的自然就是自己的大宝贝,尤其他还子嗣稀薄。

    哪知道就是出来喝个花酒,宝贝被刺客划拉没了。

    他霎时脸如死灰,嘴唇都在哆嗦,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不许传出去,封锁消息……一定要给本王查出是谁!本王要将他碎尸万段!”

    说完,前头那个侍卫下楼时不小心踩空了,“啊”地一下摔下了楼梯。

    后头那个侍卫心下大骇,来不及抢救,眼睁睁看着蜀王殿下飞了出去,在楼梯上滚了三圈,嘭地摔倒在地,沿途留下一圈的血迹,隐约还有什么血糊糊的东西飞了出来。

    宁琮眼前一黑,彻底痛昏过去了。

    蜀王刚到京城,就因一场风寒病倒了,参加不了乾元节为陛下贺寿了——就是京城现在天气正好,不冷也不热,也不知道蜀王殿下是怎么得的风寒。

    没有不漏风的墙,外头传遍了蜀王刚进京就去嫖妓,结果被人剁了下面的传言。

    不管是真是假,反正很有意思。

    继几年前“铁杵磨成针”这个流言过后,蜀王殿下再次给京城的百姓带来了茶余饭后的快乐。

    陆清则倒是不清楚外头的流言,也不在意。

    因为漠北也来人了。

    为防鞑靼趁虚而入,林溪没有亲自回京贺寿,只让陈小刀回来了。

    自从史大将军和陆清则陆续离开后,陈小刀就觉得京城是个伤心之地,一年到头也难回来几次。

    看着京城巍峨的城门之时,他心里还有些唏嘘:一转眼,都快四年了。

    陛下有派人时时清扫陆府,就好像公子会回来一样。

    陈小刀知道陛下定然是很伤心的,或许比他还要伤心。

    他人也不笨,去了漠北后,偶尔回想一些细节,自然也发觉了宁倦和陆清则之间的不对劲。

    按着陛下那个性子,若是公子没死,恐怕就会被囚禁在宫中不得出吧。

    陈小刀推开陆府的大门,即使离开了几年,还是感觉到难以磨灭的熟悉感,走到内院里,看到陆清则养的花,就不禁眼眶发热。

    他正看着那些开得极盛的花发呆,身后忽然传来声:“小刀。”

    陈小刀愣了一下,还以为是幻听,又感觉不太对,腾地扭过头,就看到身后果然站着道熟悉的清瘦身影,穿着身莲青色的袍子,看起来清贵无双,眼底含着带着歉意的微笑。

    陈小刀的眼眶一下红了,但为了不让泪水模糊眼睛,还是将眼睛猛地瞪大了:“老天爷啊,公子?是你吗?”

    陆清则含笑正要点头,就听陈小刀喃喃道:“原来老人说的,能看到一个人的鬼魂是真的……都三年了,您还没投胎吗?是不是我烧的纸不够?可是陛下烧的准够啊……”

    “……”陆清则哭笑不得,干脆走到陈小刀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那老人有没有告诉你,鬼是碰不到人的?”

    陆清则的手指虽然不算暖,但也有一点温温的力度。

    落到头上,是很熟悉的感觉。

    陈小刀呆了好半晌,脑子终于转过弯来,“哇”地一下就扑进陆清则怀里,差点把陆清则撞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公子你没死是吗?”

    一边哇哇大哭一边小心确认。

    陆清则笑道:“你不是感觉到了吗。”

    陈小刀哭得快赶上给陆清则下葬那天了,眼泪哗哗流个不停,又哽咽得说不出话,好久才平息下来,揉了揉红通通的眼睛。

    陆清则安静地等他哭完,才温和开口:“对不起,当年有所不便,便没有告诉你。”

    陈小刀向来不记仇,痛痛快快地哭完一场,就过去了,闻言抹着眼泪摇头:“只要公子,还活着,比什么都好,公子不用向我道歉,您做什么,肯定都是有道理的。”

    顿了顿,他左看右看,确认周围无人,才小心翼翼地问:“是因为……陛下吗?”

    陆清则愣了一下,看他大概是猜出什么了,下意识维护宁倦:“不是。”

    或者说,不全是因为宁倦,更多的不过是因为,当年是个死局。

    陈小刀在漠北呆了三年,人长高了不少,也变得壮实了点,比起从前的毛毛躁躁,也多了几分沉着,思维也不像从前那般单纯,陆清则说什么,他就相信什么。

    他很清楚陆清则的脾气,看他的样子,就猜到肯定是和陛下有关。

    唉,公子这样的性子,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师生悖德?

    陈小刀心里叹了几口气,忍不住担忧:“公子既然已经离开了京城三年,怎么又回来了?京城可是陛下的地盘,您不怕……”

    陆清则无奈道:“怕也晚了。”

    陈小刀倏地收声,惊恐地睁大了眼。

    意思是,公子已经被陛下发现了?

    天哪,陛下那个性子,知道公子骗了他,得暴怒成什么样?

    陆清则拍拍他的肩,拉着他一起在长廊边坐下:“陛下的态度……还算平和,不必为我担心。倒是你,怎么去了漠北?林溪怎么样了?你们有没有碰见秦远安?”

    陈小刀感觉得到陆清则是在转移话题。

    公子是不愿意多说吗?

    他心里愈发揪紧,勉强笑着回答:“公子不在京城,也没什么相熟的人了,我就去了漠北,也不上前线,就是统筹统筹,帮林溪当使臣,和一些边陲小国或者牧民谈判,没什么危险,公子不必担心。”

    那哪有不危险的。

    陆清则皱了下眉,但也没说什么,点了下头。

    陈小刀继续道:“林溪也挺好的,他现在说话流畅许多了,不过在人前还是不怎么敢开口,大伙儿都以为他有多严肃冷酷,见到他就害怕。”

    陆清则笑了笑,没想到一别几年,林溪的“凶名”愈发远扬了。

    “秦远安已经是林溪的副将了,十分勇武,听说他是被陛下贬去漠北的,”陈小刀挠挠脑袋,“他胸口还挂着个小锦囊,说里面是重要之人的骨灰,上战场都带着,宝贝得很呢,公子好像与他相熟的样子,知道是谁吗?我打听过,他也没肯说。”

    是卫樵的骨灰吧。

    陆清则心想着,笑着摇摇头。

    陈小刀也不见失望,又手舞足蹈地说了说这几年的事,绘声绘色的,说得相当有画面感。

    陆清则笑着靠在栏杆,听他说了许久。

    天色渐晚,在宫里等了许久的皇帝陛下来来回回踱步,终于忍不住来陆府催促了。

    看到宁倦的身影出现在月洞门后的时候,陈小刀吓了一跳,差点就蹦起来就陆清则挡在身后。

    宁倦平淡地看了眼陈小刀,没有多余停留视线,目光落到陆清则身上:“怀雪,该回宫了。”

    陈小刀的心提得愈高。

    得知陛下的心思,公子怎么会答应,但公子若是不答应,陛下会怎么做?

    陆清则看陈小刀紧张的样子,又安抚地拍拍他的脑袋:“别担心,我与陛下真没什么。我先回宫了,明日乾元节寿宴上再见。”

    陈小刀愣住:“啊?您还要出席寿宴?”

    以什么身份啊?

    陆清则含糊地应了一声,没太好意思告诉陈小刀他那个奇怪的身份,起身走近宁倦。

    晚风萧瑟,宁倦脱下外袍,搭在他肩上,伸手揽住他的肩头,往外走去。

    公子真的是自愿的吗?

    陈小刀呆滞地看着这一幕,脑子缓缓转动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想起个传闻。

    据说,陛下有了位男皇后。

    据说,那位男皇后长得容颜如玉,是被陛下掳进宫强娶的。

    据说,陛下自娶了他后,日日留宿他住的寄雪轩,听说是夜夜盛宠。

    陈小刀的眼睛越瞪越大:“!!!”

    不行,他怎么忍心看陆清则陷入这种困境。

    他得想办法拯救陆清则!

    作者有话要说:

    陆清则:握手。

    宁倦:伸手。

    陆清则:收回去。

    宁倦:?我是狗勾,听不懂。

    狗勾:你要当皇帝也可以,但不能不让我咬!

    关于俩人的关系,陆清则:摆烂。

    第八十三章

    隔日乾元节,当晚,宴会前夕,陆清则得知了宁琮所谓的“风寒”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倦本来是想重伤宁琮,让他安分点,待解决了其他事再解决他。

    哪知道宁琮找死,竟然刚到京城,就拿着陆清则的画像去妓馆。

    宁倦便改了主意。

    这么处理了宁琮,倒也是为民造福了。

    只是一想想宁琮当真画了他的画像,还不知道怎么臆想过,陆清则就浑身不适。

    这么想着,陆清则又看看面前英俊挺拔的皇帝陛下。

    ……貌似这位也没收敛过对他的臆想。

    但是宁倦和宁琮是不一样的。

    至少宁倦不会让他觉得不适。

    陆清则想完,沉默了下,不由得反思:他是不是有点双标了?

    从回来后,他对宁倦的底线就一挪再挪。

    算了。

    宁琮哪是能和宁倦相比的,双标就双标吧。

    宁倦已经换上了衮服,比平时的常服要更正式华贵几分,衬得年轻英俊的皇帝陛下显得尊荣无双,举手投足都是皇家贵气。

    陆清则不由想起他上一次陪宁倦过生日。

    那时候宁倦才刚满十七岁,正是年少青涩的时候,像只小狗般黏人可爱。

    现在也很黏人,就是不可爱了。

    陆清则顶着宁倦的目光,面色平静,拢了拢长顺送过来的赶制出的礼服:“特地跑来盯着我做什么?答应了你的事,我又不会跑。”

    宁倦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低语道:“只是觉得,有点不真实,像在做梦。”

    去岁他的生辰,在加冠礼上,他也梦到了陆清则回来。

    只是梦醒的时候,才发现那缕梅香早就消散了。

    陆清则眉梢略挑,一眼看出他的真实意图,拍开他悄无声息放到自己腰上的手:“手拿开,少装可怜,这会儿又没犯病。”

    说着,抱着衣物走进寝房里间,将礼服换上了。

    宁倦在长顺惊恐的视线里收回手,无奈地叹了口气。

    老师温柔的时候很温柔,无情的时候也足够无情。

    宁倦不喜欢太张扬的明黄色,大多场合里,穿的都是玄色绣金线的袍服,命人给陆清则赶制的礼服也是同样的款式,只是尺寸裁了裁。

    陆清则平日里穿衣裳,基本以浅淡色系为主,难得穿一次玄黑色,走出来时,露出的一段脖颈与脸庞白得令人咂舌,好似一段冰雪。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气色好看点,陆清则还往唇上涂了薄薄的一层口脂,气色不足的唇瓣被浸润微红,抬眸时眼角一点泪痣,清冷的艳色惊人。

    宁倦的喉结滚了滚,看得心底发热。

    怀雪穿黑色都这么好看,那穿大红色的喜服会有多好看?

    如果能亲手给陆清则穿上大红的喜服,再亲手脱掉……

    光是想想,宁倦都感觉血液在发烫,舔了下发痒的犬齿,勉强压下了那股跃跃欲试的欲望,目光灼热地打量了遍陆清则的全身,注意到几丝细节,起身过去半跪下来,伸手认真地抚平陆清则下摆的褶皱:“都这么些年了,怀雪怎么穿衣裳还是马马虎虎的。”

    陆清则也没觉得让皇帝陛下跪下给自己自己打理衣角有什么不对,随意道:“这些衣裳层层叠叠的,我想让人帮我,你又不让。”

    他本来是想让宁倦放陈小刀进宫的,但宁倦死活不肯。

    宁倦哼了一声:“我不是可以帮忙吗?”

    陆清则摸了摸还在发疼的后颈,反问道:“你是人吗?”

    宁倦闷闷地低笑了声。

    长顺在边上看得欲言又止。

    别说整个皇宫,放眼整个大齐,也只有陆大人敢这么和陛下说话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感觉,现在这俩人吵架都不像吵架了,反倒跟那什么,调情似的?

    若陛下已经成功了的话,怎么每晚还得偷偷摸摸地钻进陆大人屋子?

    看不懂,属实是看不懂。

    寿宴就在乾清宫门前的空地上举行,隔得不远。

    这会儿百官和各地宾客都已经入了宫,在乾清宫前坐候陛下降临了。

    从寄雪轩出去的时候,陆清则揣测,他的出现应当会引发一些官员的不满,不过眼下藩王归京,鞑靼使团来临,也不会有人把焦点放在他身上。

    宁倦挑这个点想让他露面,也是为了不让矛盾重心落在他身上。

    想是这么想的,不过当陆清则和宁倦一同走进乾清宫时,还是引发了一片小小的骚动。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陆清则身上,惊讶的、有兴味的、厌恶的,各色各异。

    百官向来拧不过皇帝陛下,不过这么多年了,皇帝陛下也没有决策失误过,大部分时候,内阁诸臣都感觉自己没啥存在的必要。

    关于陛下娶了位男皇后的事,他们基本已经放弃了挣扎,反正也有过先例。

    但在见到与陛下并肩走来的陆清则那一瞬,众人还是不免恍惚震撼了一下。

    这新后还真是长得、长得……跟他们想的不太一样。

    他们听说陛下夜夜宿在寄雪轩,又为了这个男人,不再准备纳妃生子,总觉得会是个妖艳的货色,那样比较符合他们的“狐狸精”想象。

    但没想到,新后不仅不是狐狸精,反而气质明净澄澈,好似一轮不染凡俗的皎皎明月。

    这气质,让他们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真是像极了……某位。

    就是长得不像。

    那位不是出了名的相貌丑陋么?

    其实这些年,京中也有不少流言蜚语,说陛下当年为帝师守灵,不顾礼法……恐怕是怀有一些不该有的情思。

    哪有一个学生会为了老师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

    但到底是关于天子的流言,常人不敢妄议,而且人都没了,就算这些流言不是无中生有、捕风捉影,也不好再置喙什么,何况他们也心里有愧。

    帝师于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有伯乐之恩,却被他们咄咄相逼,那一场大火,他们也算是添了一把柴。

    他们都是残害忠良的帮凶。

    这事多多少少成为不少人的梦魇,所以在恍惚感觉这位新后像陆清则时,不少人心头一震。

    毕竟气质的确相似,难不成陛下是寻了个肖似的人,聊以慰藉?

    这这这!

    当初经历过那场混战的大臣们简直是百味杂陈,心里忍不住呐喊:帝师只有一个,陛下你就算真的……找个假的有什么用!

    陆清则感觉自己快被盯穿了:“……”

    不是说,这些人的注意力,不会太放在他身上吗?

    怎么盯他盯得火星子都要冒出来了。

    不过气氛也就怪异了那么一瞬,百官跪地拜礼时,陆清则和宁倦顺利地走上了高座之上。

    路过鞑靼的席位时,陆清则特地扫了一眼。

    鞑靼使团之首,便是那位传闻里的三王子乌力罕。

    乌力罕只比宁倦大几岁,相貌算得上是俊朗,肤色微黑,戴着顶颇具特色的帽子,看起来就是很寻常阳光的草原男儿。

    原著里的乌力罕阴险且不好对付的,野心勃勃,联合瓦剌进犯大齐,逼得宁倦以病躯上阵带兵。

    虽然扫退了这些外族,解决了乌力罕,大大打击了鞑靼与瓦剌,但几年的漠北征战下来,也导致原著里的宁倦错失了最佳的修养期,病痛入骨。

    可以说,这是导致原著里的宁倦病死的罪魁祸首之一。

    即使走在身边的宁倦是健康的,陆清则仍旧难以遏制对此人生出的杀心。

    察觉到视线,乌力罕陡然抬起了目光,眼神不似脸上那般单纯,有一瞬间的凶悍锋利,目光落到宁倦身上。

    方才那股探寻般的目光,是这个大齐的皇帝?

    大齐的皇帝陛下并没有看他,趁着走路时手碰过去,不满地捏了下陆清则的手,递过去个疑惑的眼神:为什么不看我要看别人?难道我长得不比他好看?

    陆清则:“……”

    俩人落了座后,百官也平身坐下。

    乌力罕颇感兴趣地看了眼大齐的这位新后。

    鞑靼内乱了几年,他收拾家里老不死的同时,也会抽出精力,关注一下大齐的动向。

    如今的皇帝和从前那个昏庸无能的崇安帝不一样,算得上英明神武,除了那个几年前去世的太傅,没有其他软肋。

    没想到,如今这个大齐皇帝竟然给自己弄出根新的软肋,还堂而皇之地摆出来。

    感受着众人落在身上的视线,陆清则神态从容,并不在意。

    坐在高座上,反而更方便看下面的情况。

    陆清则清晰地看到了许多熟面孔,有满眼担忧的陈小刀,还有如今已经显得十分沉静,眼神却惊疑不定的范兴言,以及许多他从前的下属和对头,看他的脸色都颇为不满。

    还有一些熟面孔,已经消失在席中。

    三年前陆清则的死,给了宁倦充足的理由解决那些人。

    气氛虽然略有怪异,不过流程还是在有条不紊地继续,进入了向皇帝陛下献上寿礼的环节。

    最先上来的是宁斯越,小孩儿今天穿得也十分正式,走到高座下,恭恭敬敬地叩地一礼,努力绷着嗓音,试图不让自己太奶声奶气,口齿清晰:“儿臣祝父皇福如东海,圣体康泰,与父君万寿无疆,仙福永伴,共享清平盛世。”

    陆清则没想到宁斯越还把自己给祝进去了,莞尔一笑。

    虽然底下都是差不多的祝词,不过听到宁斯越的话,宁倦的脸色显而易见的和缓了许多,微微颔首表示赞许。

    宁斯越见宁倦对自己脸色柔和,心里雀跃,开开心心地将自己的寿礼献上去,回到了桌边坐下,晃了晃小短腿。

    众人跟着视线,瞅了眼那位过继到宁倦膝下的小殿下,又看看陆清则,面色诡异了一瞬。

    陛下是年初将小陛下带回来的,远在遇到新后之前。

    这锅似乎也推不到新后头上。

    只是愈发能推断,陛下当年对帝师果然……

    众人正在心里叹惋,昨日才抵达京城的靖王扫视一圈,仿佛并不知道情况,略感惊讶:“怎么不见蜀王?”

    各座间顿时一阵此起彼伏的咳嗽。

    宁琮下了死命令封口,但他的命令又封不到宁倦的人这儿来,把话半遮半掩地传出去,大臣们又是觉得热闹好看,又是感觉在鞑子面前丢了脸,心里都在骂宁琮。

    宁倦淡淡道:“蜀王偶感不适,朕让他在府中歇息着了。”

    直接拿下蜀王自然不行,西南那边恐怕会有动作。

    用这种宁琮本人都不敢提的原因,将他困在蜀王府里,宁琮的儿子摸不清京中的情况,也不会敢乱动。

    宁璟也进不去蜀王府,这么一探,就猜出了几分,笑着拱手道:“臣远在靖州,消息闭塞,竟不知帝后大婚,听闻消息后,备了陛下的寿礼与恭贺帝后大婚的贺礼。”

    神色恭恭敬敬,没有半分异色,仿佛当真很诚恳。

    其余人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还有新婚贺礼的?

    这让后面的人多尴尬?

    靖王你多献礼前就不能商量商量吗!

    众人腹诽着靖王的媚上行为,陆清则瞅着这人,却还是觉得不似好人。

    他在感情方面可能有点迟钝,但这方面的直觉向来敏锐。

    宁倦派人查过宁璟,得来的资料很简单,抓不到宁璟这老狐狸的尾巴。

    这几年的削藩已经让许多藩王不满,若是再贸然对一个显得如此忠心的藩王下手,其他藩王一个紧张,纷纷效仿宁琮,那就别想安宁了。

    有了靖王领头,之后几位藩王献礼都有点小尴尬。

    帝后压根就没举行大婚,新后又是个男皇后,他们哪能想到送这个。

    直到尴尬的献礼接力棒到了乌力罕手上。

    乌力罕神色很自然,送上草原的祝福后,他身旁的另一个使臣忽然开了口,脸色关切地询问:“几年之前,三王子曾在草原上设法捉到了一只珍贵的海东青,进献给陛下当作寿礼,不知那只海东青现在如何了?”

    海东青在草原上的地位极高,算是鞑靼一族的精神图腾,鞑靼使臣问起这个,倒也正常。

    但真实缘由只有乌力罕自己知道。

    ——那只海东青脾气极为倔强,他捕捉到后,尝试过熬鹰,然而那只鹰隼直到伤痕累累,半死不活了,依旧不肯就范,他便故意将之送到了大齐来,美名其曰是献出草原的至宝,希望两国交好。

    实际上,乌力罕觉得,那只海东青到了大齐的京城,根本不可能活过来,只会死得更快。

    那么倔强的鹰,或许会把自己活生生饿死,也不会吃一口驯鹰师的肉。

    大齐的皇帝养死了鞑靼为了两族和平,特地供上的精神图腾,这可不好解释。

    陆清则一听鞑靼使臣开口,就知道他们抱的是什么心思了,心底也多少明白,为什么当年刚见到小雪时,小雪会对食物抵触,还浑身伤了。

    不过乌力罕这个算盘可打不响。

    宁倦哪能看不出来,平静地扫去一眼,叫道:“长顺。”

    长顺前些日子才又去溜过小雪,心里止不住冷笑,闻言弯腰凑到宁倦身边听话。

    宁倦低声吩咐了两句后,又恢复了正常音量:“将雪将军带过来。”

    竟然还活着?

    乌力罕心里得逞的笑意一滞,又迅速换了个思考方向。

    他从小到大熬鹰经验丰富,不可能看错。

    那就是只不可能成功驯化的鹰。

    海东青是属于草原的雄鹰,天生不喜欢束缚,就算勉强活下来了,待在京城的笼子里被喂养了三年,心情也必然郁郁。

    按照他的经验,这只海东青现在必然瘦骨嶙峋、暴躁易怒,离死不远了。

    养成这样,自然也有许多可以指摘的。

    乌力罕重新拾回了一丝自信。

    众臣自然也看得出,鞑靼的使臣是故意在陛下的生辰宴上挑事,心下惊怒难定,又有点担心。

    那只海东青,不少人也有印象,进了宫后就没见过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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