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黑衣人满目震惊,没想到他们设了陷阱也没能抓住白璇,还让她将窦冉也给救了。

    白璇神色如冰,手中匕首寒光猎猎,整个人如同来自地狱的阎魔。

    她冲进黑衣人中,一手一个,以碾压的姿态解决着黑衣人。

    窦冉就在距离师父不远处,每每有黑衣人想要冲过来抓他,都被师父挡住。

    这一刻,他觉得师父就是他的神。

    她一色白衣,绝美的脸上布满冰霜,裙摆因为刚刚救他而染了鲜血和泥土,还裹了几根稻草。

    可她飘然若仙,浑身透着高贵清冷的气质,如同君临天下的女王,让人仰望。

    “撤!”黑衣人抵挡不住,为首之人当机立断下令。

    此时,院门外一队军马破门而入,将整个宅子包围起来。

    顾子刚三兄弟骑马冲了进来,他们身后,左卫府武卫手持弓箭,朝着黑衣人射去。

    黑衣人想要后退,奈何前后左右到处被围,退无可退。

    “老大,你没事吧?”顾子刚冲到白璇面前,语气关切地问道。

    老二老三也冲了过来,查看白璇身上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白璇神色淡淡回了一句,转眸看向一旁窦冉。

    只见窦冉面色惨白,两手按住因受伤而颤抖不止的腿,额头上渗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白璇让人找来酒,将匕首烧烫,给窦冉清理了伤口,又上了药,将小腿上伤口包扎好。

    窦冉嘴里紧咬着帕子,看着眼前为他包扎伤口的女子,原本就不坚定的立场,更加动摇了。

    第202章

    大皇子不可能那么对他

    院子里的打斗声,逐渐停歇,风声呼呼,吹得地上茅草到处乱飞。

    血腥味顺着风扩散开来,让人鼻子一阵难受。

    “老大,黑衣人全部自杀了。”顾子刚查探情况后,神色凝重朝白璇走来。

    他们本来想抓活口的,结果一个也没抓到。

    白璇点点头,神色淡然道:“摘了他们面具,检查面容和身体的特征,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

    “是,老大。”

    顾子刚忙带着刘卓和苏芮,去查看黑衣人的尸体。

    自从跟着白璇以来,顾子刚做事也细致了许多,他让弟兄们拿来纸笔,将每个黑衣人身上的特征做了笔记。

    这时,一个武卫在一旁的茅草丛中捡到一块令牌。

    他拍拍上面的泥土,呈递上来。

    顾子刚接过一看,眉头紧皱:“老大,好像是二皇子的。”

    他们作为武卫,对各类令牌都有所了解,这是二皇子齐晖的令牌。

    顾子刚将令牌递给白璇,白璇一眼便看到上面刻着一个“晖”字。

    令牌的确是二皇子的。

    顾子刚神色疑惑地看向窦冉:“莫非窦公子得罪了二皇子?”

    窦冉正翻看着武卫们刚写的黑衣人身体特征笔记,听到顾子刚话不禁回过头来。

    “我没得罪过二皇子。”他虽然是大皇子一派,但是也不会跑去得罪二皇子。

    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毕竟还没有撕破脸。

    白璇捏着手里令牌,神色淡然道:“不一定是二皇子,或许是有人栽赃陷害,没有其他的证据,不好定论。”

    今天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幕后之人显然和她有仇。

    皇后先前还想拉拢她,二皇子是皇后的亲生儿子,和皇后同一战线,不会对付她。

    白璇神色微冷,这种诡谲手腕倒像是大皇子的做派。

    大皇子这一手,若是事情成了,可成功除掉她,若是不成,也可以引她去对付二皇子。

    可惜,他想的太美了。

    就在这时,窦冉忽然看到笔记上写了一条,有个黑衣人左手腕上有条蜈蚣样的伤疤。

    窦冉面色一白,整个人愣在原地,手中宣纸也随之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窦公子?”顾子刚回眸问道。

    “没……没什么。”

    窦冉摇了摇头,神色有一瞬间的慌乱,很快又镇定下来。

    他沉默半晌,开口问道:“我能看看手腕上有蜈蚣疤痕的那个黑衣人尸首吗?”

    “能啊。”顾子刚大大方方地回道。

    这没什么不能看的,顾子刚让老二老三带着窦冉去。

    窦冉看过那具黑衣人尸首后,面色不由更白了。

    他身体踉跄着后退一步,左腿不小心撑了一下地面,疼得他满头大汗。

    这不可能!

    大皇子不可能会这么对他。

    今日要不是师父,他很可能就被那些锋利的枪尖给刺死了,大皇子想要他死吗?

    白璇看着窦冉惊疑不定的神色,没说什么,黑衣人已死,线索暂时断了。

    左卫府的人负责清理现场,白璇带着窦冉回了白府。

    窦冉一路上面色都不太好,仿佛受了什么刺激,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白璇让清羽和小桔给他安排了房间,让他早点休息。

    “你受了伤,明日就不必教梁玉菡学基本动作了。”白璇嘱咐道。

    “是,师父。”窦冉眼睛红红的,对白璇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跟踪粉衣女子的龙刹回来了。

    白璇从窦冉房间出去,进了不远处书房,龙刹快步跟了上去。

    “主子,那女子进了李府。”

    “哪个李府?”白璇挑眉问道,上京城姓李的可不少。

    “忠勇侯夫人李氏的娘家。”龙刹回道。

    白璇神色不变,脑中再次浮现出那女子的身影,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确认无疑了,那粉衣女子是薛冰雨。

    李府是薛冰雨的外祖家,薛冰雨出现在李府倒也说得过去。

    忠勇侯府全家被流放边关,当然也包括薛冰雨,只是谁也没想到,薛冰雨竟敢违背皇命,返回上京。

    看起来,流放的忠勇侯很自由嘛。

    他女儿都能跑回上京,他就更不知道在哪儿逍遥了。

    白璇轻轻提起笔,写了一道折子,准备明日交给皇帝。

    她看皇帝最近挺闲,不妨给他找点事情做。

    另外一边,一个躲在暗处的黑衣人逃回大皇子府。

    大皇子一色玄衣,正在庭院里赏月,月色朦胧中,他负手而立,浑身冷意。

    看到回来的人不对,大皇子就已经知道事情结果了。

    黑衣人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开口说道:“大殿下,事情没成,那白璇和我们预想的不一样,她直接就出手救了窦冉,没给我们威胁她的机会。”

    窦冉现在不但不恨白璇,恐怕还感激白璇救了他的命。

    “这点小事都办不成,留你何用?”大皇子冰冷的声音让黑衣人如坠冰窖,只听“铮”的一声,一把长剑扔在了他脚下。

    黑衣人浑身一颤,双腿发软,颤抖着手捡起地上的剑。

    “还请大殿下信守承诺,放过我的家人。”黑衣人哽咽着说道。

    院中男人回过眸来,目光冰冷盯着眼前黑衣人:“你再啰嗦,本宫就让你家人全部去地下陪你。”

    黑衣人不敢再说什么,举起剑自刎于地。

    鲜血打湿了地面,一路蔓延,流到大皇子脚下。

    大皇子唇边勾起残忍的笑意,一双锐利的眼睛看向夜空:“白璇,咱们走着瞧。”

    翌日清晨,白璇晨练完,又安排好五个徒弟的训练后,便在等着梁玉菡。

    神奇的是,梁玉菡竟然没迟到,早早的就来报到了。

    白璇没说什么,只让她入列。

    窦冉腿上受了伤,不能教梁玉菡基本动作,这个任务也就落到了林虎身上。

    白璇则照例进宫,教敏元公主学武,并教九皇子习字。

    还没到公主的毓秀宫,白璇就被皇帝身边的太监,请到了御书房。

    皇帝见到白璇便是面色一沉,从桌上抓起一幅画,朝白璇脸上扔来。

    白璇不躲不闪,伸手接住,神色淡然地打开一看,只见是画着慕容月杀搂抱她的那幅画。

    “白璇,你这是在干什么?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白璇抬眸看向皇帝,眼里神色一阵好笑。

    这幅画一夜之间,整个上京都传遍了,可她祖母都没说什么,皇帝的意见倒是比她家里人还大。

    好在她早就防着,进宫的时候也不是毫无准备。

    “巧了,陛下,臣这儿也有一幅画,想请陛下鉴赏鉴赏。”

    白璇淡笑着,从袖中拿出一幅画来,恭恭敬敬上呈给皇帝。

    第203章

    你眼里除了升官,就是要权?

    大殿里一片安静,鲁公公瞅了眼皇帝眼色,这才从白璇手中接过画卷。

    他轻轻放到皇帝面前,小心翼翼地展开,只见画上一个俊美不凡的男子。

    此男子一袭玄色直领锦袍,生得高大挺拔,气宇轩昂,衣袍上一幅波澜壮阔的山水图景极为显眼。

    更为显眼的是,男子左拥右抱,左手美女,右手美男,两人皆神态妩媚,正服侍着玄衣男子喝酒。

    鲁公公吓得脑门儿上一阵冷汗,这……这画上的人不是大皇子是谁?

    皇帝一拍桌子,怒容满面道:“白璇,你竟敢诋毁大皇子?”

    “陛下何出此言啊?”白璇抬眸看着皇帝,略带惊讶地说道,“这画像上的人是大皇子吗?”

    “别告诉朕你看不出来?”皇帝眸光幽深道。

    这一身山水绣图的衣服,除了大皇子,还能是谁?

    “臣的确不知,这幅画是臣在路上捡到的,也不知道是谁画的。”白璇神色淡然道,“臣料想大皇子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因而没敢猜想是大皇子。”

    皇帝目光冷冷盯着白璇,怒气沉沉道:“这是有人污蔑大皇子。”

    “哦,对,对对,肯定是有人污蔑大皇子。”白璇气定神闲地说道,“也有人污蔑臣,陛下所见臣和一红衣男子搂搂抱抱,就是被人污蔑的,没想到这人不但污蔑臣,还污蔑大皇子,简直可恶。”

    皇帝不禁嘴角抽了抽,这丫头果然伶牙俐齿。

    他眸光微眯,目光深沉看着白璇:“你这画当真是捡到的?”

    “嗯,是臣捡到的。”白璇面不改色地说道。

    大皇子以为只有他会找画师画些莫须有的场景?

    这种小儿科的手段,他用错对象了。

    皇帝看着眼前面不改色的小丫头,语气之中满是警告。

    “你最好是捡到的,并且,最好保证只会捡到这一幅。”

    “陛下,这臣可没法保证。”白璇抬起头来,神情严肃地说道,“最近上京城有人作乱,到处乱画人画像,一夜之间各种画像满天飞,这不在臣能力范围之内。”

    皇帝冷哼一声,神色不悦地说道:“你也知道自己画像满天飞?”

    白璇就当没听出皇帝语气中的讽刺,神色郑重地说道:“陛下,这画臣画像之人,和画大皇子画像之人,乃是同一伙人,陛下若是不加以惩处,说不好今日臣的画像满天飞,明日就是大皇子左拥右抱的画像满天飞了。”

    皇帝不禁一阵气闷,冷冷盯着白璇道:“你不是很能耐吗?这事儿你解决不了?”

    白璇神色淡然道:“这事儿该是维护上京城治安的各大卫府管,臣现在是公主师,不是武卫长,不负责维护上京城治安了。”

    皇帝冷不丁地问道:“左卫府的顾子刚、刘卓和苏芮三人,不是听你的吗?”

    白璇抬眸看向皇帝,这话好大的一个坑。

    空气中气压一低,四目相对,皇帝目光凛冽,白璇则轻轻收回视线,朝着皇帝跪了下来。

    “陛下,顾子刚三兄弟虽然是臣招降的,也曾跟着臣一起火烧敌军粮草,回上京后,臣还为他们讨过公道,但是臣做人做事,有自己的原则。

    “臣公私分明,不愧天地,也无愧于陛下重用和信任,没有陛下命令,臣绝不会随意差遣他们三人运用职权为臣做事,还请陛下明察。”

    白璇的声音清脆如玉,语气轻柔,又仿佛涓涓流水,清澈透明,干净。

    她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乌黑灼亮,满是认真,神色冷然,极其严肃。

    皇帝目光定定看着白璇,半晌,淡声道:“好了,朕没说你随便调用他们。”

    “臣明白。”白璇这才垂了垂眸,淡淡一笑,“不过是有人在陛下面前给臣上眼药水罢了。”

    “你也知道自己树敌众多?”

    皇帝不由一阵好笑,有力的手指握着桌上茶杯,轻抿了一口。

    白璇面不改色地道:“臣所做一切,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大周,哪怕树敌再多,也绝不后悔。”

    “哼!冠冕堂皇。”

    “臣乃肺腑之言。”白璇迎着皇帝视线,神色认真地说道,“臣扳倒忠勇侯府,揭穿禁军统领穆蔚,都是因为他们犯下大周律令,禁军统领更是下毒伤害公主,陛下,臣不敢说自己有天大的本事,但忠君爱国四个字,还是做得到的。”

    皇帝想到白璇揭穿忠勇侯贪腐,将自己从月杀门得到的五百万两银子,尽数捐给边关将士,还冒死揭露居心不良的禁军统领穆蔚。

    她所做种种,虽然对他偶有冒犯,也让她步步晋升,可确实是为国为民。

    白璇有野心,可是也有原则,有国家大义。

    这一点,他还是能看得清楚的。

    皇帝看着眼前女孩儿,目光幽幽地说道:“这正是你屡次冒犯朕,朕却没有处罚你的原因。”

    “谢陛下。”白璇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皇帝看着眼前小丫头,再次开口:“你画像满天飞,终归不好,你自己处理一下。”

    “臣倒是无妨,只是有人污蔑大皇子,到底是胆大包天。”

    白璇美眸轻抬,若有所思地说道,“若陛下给臣维护上京城治安的权利,臣倒是敢保证,上京城再没人敢画大皇子之不雅像。”

    “白璇,你眼里除了升官,就是要权?”

    皇帝将茶杯重重地搁在几案上,脸上神色满是不悦。

    这丫头每每让他心头舒服一点,就一定要让不快。

    “陛下要是这么说的话,那这事儿就此作罢,臣的名声无所谓,但大皇子和陛下的名声,臣也无能为力就是了。”

    皇帝脸色都黑了,手中的笔径直扔向白璇:“你真能鬼扯,怎么又扯到朕身上来了?”

    皇帝目光紧盯着白璇,怒骂白璇的同时,还想知道她是怎么扯到他身上的。

    白璇却低垂着头,不再吭声。

    “你倒是说啊,怎么就关系到朕的名声了?”皇帝怒声道。

    白璇这才抬起头,不紧不慢地说道:“陛下,这画像明显是有人居心叵测,想要污蔑于臣。臣身为公主师,臣的声誉关系着皇族颜面,这背后之人以画像污我名声,这是想把臣拉下水,从而嘲讽陛下用人不当。

    “臣是陛下力排众议,亲自提拔起来的,这人坏臣名声,就是坏陛下名声,搞不好哪一日,不只是臣和大皇子的画像,就连陛下的画像也会满天飞。”

    皇帝脸都黑了,这丫头可真是知道怎么激人。

    “那你觉得是谁想坏你名声,坏朕名声?”皇帝冷冷道。

    “陛下这幅画是从谁那儿来的,就是谁想坏臣名声。”

    皇帝冷冷盯着白璇:“你不是自诩聪明吗?那你猜猜看,这画到底是谁给朕的?”

    “如果臣没猜错的话,是新科武状元冯昊然送进宫来的吧?”

    皇帝眸光深沉看向白璇,她到底是猜到的,还是早就知道了?

    白璇从皇帝的表情,已经确认了自己所想没错。

    既然冯昊然自己跳出来找事儿,那就别怪她拿他开刀了。

    第204章

    这丫头竟有如此远见

    这时,外面下起了雨,这是立春后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的,滋润着万物。

    大殿里吹来一缕春风,轻轻拂面,凉丝丝的。

    白璇抬眸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淡淡一笑:“陛下,下雨了,春雨贵如油啊!”

    “嗯?”皇帝看了眼窗外,应声道,“嗯。”

    “国家的栋梁之才,也如春雨一般珍贵。”

    皇帝瞪了白璇一眼,没吭声,他就知道这丫头不会莫名其妙提什么春雨。

    听她说什么人才,就知道她是盯上冯昊然了。

    白璇迎着皇帝目光,淡然道:“陛下,咱们这位新科武状元虽然不是什么人才,但也真是闲,臣要是有他那闲功夫,就好好地提升一下自己武艺,以免这打不过,那也打不过,顶着个新科武状元的名头到处丢我大周的人,也丢陛下的人。”

    皇帝神色不悦地看着白璇,阴沉着脸道:“你的意思是说,朕有眼无珠,定了冯昊然为新科武状元?”

    白璇微微敛眸,可不是吗?但这话白璇绝不会说出来就是了。

    “臣绝无此意。”白璇语气轻柔,态度恭敬地说道,“陛下一叶障目,被负责武举选拔的人和冯昊然的小儿把戏糊弄了而已。”

    白璇已经了解过,大周武举是由皇帝指派重要大臣负责,经过层层选拔,选出武艺最为高强的前三甲,最终由皇帝定下武状元。

    这冯昊然是徐丞相选出来的三甲之一,最后皇帝定了他为头名。

    “大胆!朕是那么好糊弄的吗?”皇帝沉声道。

    “可是陛下,冯昊然武艺不高,丢了您的脸是事实。”

    白璇神色不变,跪在大殿之中,挺直脊背道,“武举选拔的时候,陛下只在最后三人中定下武状元,有没有一种可能,陛下无论定谁,都是冯昊然之流呢?”

    皇帝忍不住嘴角抽了抽,白璇这一句话,把武举的前三甲都给得罪了。

    说她树敌众多,也不冤枉。

    可皇帝心里明白,这丫头虽然口无遮拦,却总能说到点子上。

    回想当初定武状元的时候,冯昊然凭借耍了一套昆仑拳法,获得了他的青睐。

    但实际上,没人和他对打。

    如今想来,这就是个漏洞。

    皇帝犹疑了一下,开口说道:“有可能他只是打不过你而已,在其他人面前还是很厉害的。”

    白璇武功高强,连穆伦都打不过,更何况是冯昊然?

    白璇摇了摇头道:“陛下,绝非如此,冯昊然武功确实一般,臣当初宫宴之上,就已经将他实力摸透,他的武功,甚至比不过一个普通的皇宫禁军,陛下若是不信,可以让人试探。”

    皇帝嘴唇颤动,没说什么,但对白璇的话已经信了。

    他没想到堂堂新科武状元,竟会如此不堪。

    徐家人可真是敢啊,竟然拿这种货色来糊弄他。

    “陛下,这主持武举选拔的人,可真是一点眼光也没有啊,要是换了我,就是闭着眼睛选,也选不出冯昊然这种人来,真不知道冯昊然是谁负责选拔出来的?”

    皇帝语气沉沉地道:“是徐清彦。”

    “哦,原来是徐丞相这个国之蛀虫啊!”白璇轻叹一声,满脸遗憾道,“那就不稀奇了。”

    “你说什么?”皇帝眉头一皱,语气如冰,周身散发着森然寒意。

    白璇挺直身子,如同一棵青松,目光定定看着皇帝,语气铿然道:“陛下,臣说徐丞相是国之蛀虫,比忠勇侯还大的蛀虫。”

    白璇忽然拔高的声调,冷厉的语气,严肃的神情,让皇帝都不由愣住。

    大殿里一片死寂,鲁公公抬手抹了抹额头上冷汗,双腿都有些发软。

    皇帝虽然震惊,但脸上神情还算镇定,他已经习惯了白璇语出惊人。

    “为何这么说?”皇帝问道。

    “陛下,徐清彦要不是一条又肥又大的蛀虫,那他能够选出冯昊然这样的武才来,那得是有多瞎啊!”

    皇语气一沉,冷声道:“朕怎么觉得你也在骂朕瞎呢?”

    白璇确实很想骂他瞎,但骂他瞎有什么用呢?

    “臣委实没有。”白璇跪在地上,神色凛然道,“相反,臣觉得陛下宽宏大量,是个海纳百川之人,陛下之胸襟,白璇心中是佩服的。”

    皇帝不禁嘴角抽了抽,又拍上他的马屁了?

    “何以见得啊?”皇帝问道。

    白璇神色不变,气定神闲地说道:“陛下若是胸襟狭隘,不能容人,当初在宫宴之上臣大揍新科武状元之时,陛下就会觉得臣扫了您面子,治臣的罪了,可陛下非但没有治臣的罪,反而奖赏于臣,足以可见陛下的包容之心。”

    白璇这顶高帽子,有理有据,戴得皇帝很舒服。

    但他还是阴沉着脸,语气沉沉地道:“所以,从那时起,你就开始拿捏朕了?”

    “只能说,臣比较了解您而已。”白璇微微一笑道。

    皇帝冷哼一声,语气不满地说道:“你了解朕,就是为了拿捏朕。”

    白璇不禁敛起锋芒,轻言细语道:“陛下何出此言啊?陛下一声令下,臣立马脑袋搬家,臣如何拿捏得了陛下?要说拿捏,也是陛下拿捏臣。”

    “哼!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别以为朕不知道你。”

    “陛下的确了解臣,但臣对陛下所说,句句肺腑之言,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今日所言冯昊然之事,也是想为陛下,为大周出一份力。”

    “……”

    皇帝不禁陷入了沉默,许久没有说话。

    白璇语气轻柔道:“陛下可有想过,冯昊然之流,心胸狭隘,心术不正,又没什么本事,却为何会成为我大周的武状元啊?”

    皇帝沉眸看着眼前女子:“白璇,你已经扳倒了忠勇侯,如今又想干什么?对付徐清彦吗?”

    “臣倒是不着急,就算不对付徐清彦,也有的是人对付他。”

    白璇抬眸看着皇帝,目光灼灼发亮,语气轻柔到了极致,“臣只是想跟陛下讨论一下,我大周人才济济,可为何冯昊然之流当道,陛下一叶障目,以至于朝廷腐败,外交之上尽显羸弱,魏国屡屡出兵犯我边境?”

    皇帝满目震惊地看着白璇,这丫头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竟能从人才竟牵扯到朝堂,又从朝堂牵扯到外交,从外交牵扯到别国……

    她的目光,能看得这么长远吗?

    皇帝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远见都有些比不过这丫头。

    皇帝手掌颤抖了几下,猛地一拍桌子,勃然大怒道:“白璇,你这是要教训朕吗?你以为你是谁?”

    第205章

    你敢诅咒大周?诅咒朕?

    大殿里气压骤降,四下里空气都在震动,鲁公公吓得浑身一颤,跪倒在地上。

    白璇眸光微敛,轻轻看着皇帝,语气轻柔道:“臣不敢。”

    皇帝不但多疑,神经还很敏感,虽然大周朝堂走到这一步,的确有他的问题。

    但帝王便是帝王,哪怕有错,也无人可以指责。

    白璇一下子提出这么多问题,就相当于是在打皇帝的脸,说皇帝没有把国家治理好。

    皇帝会发怒,也是白璇意料之中的事情。

    白璇迎着皇帝目光,神色清冷跪在地上,不再开口。

    大殿里一片寂静,一股危险的气息在发酵。

    窗外雨声越来越大,哗哗啦啦打在屋顶上,汇成一股股水流。

    白璇的沉默,让皇帝的怒气就像是砸在一团棉花上,无人回应。

    皇帝双目冰冷盯着白璇,手指重重地叩击着桌面上。

    “我大周江山稳固,国泰民安,百姓富足,怎么到了你这儿,就变成了危如累卵了?”

    白璇挺直脊背,神色淡淡道:“臣见识浅薄,愚昧之言,还请陛下不要放在心上。”

    她那样云淡风轻,目光清冷,好似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这样的态度,让习惯了她忤逆的皇帝,多少有些不适应。

    这丫头怎么了?一下子将自己锋芒全收起来了?

    哼!出尽风头后,又想当鹌鹑了?

    哪有那么好的事?

    皇帝怒声道:“你说不放在心上,就不放在心上?你已经严重影响了朕的心情,今日不给朕说个清楚明白,朕就摘了你的脑袋。”

    白璇眉梢轻扬,抬眸看着皇帝,一双美眸犹如浩夜繁星,眼里无畏无惧。

    她红唇轻启:“陛下当真想听?”

    皇帝不由微微一愣,这一刻,对上她目光,皇帝才发现,她的锋芒是与生俱来的,不会那么容易就散去。

    她的暂时退却,也只是在等待更好的机会而已。

    皇帝不禁气不打一处来,怒容满面道:“说。”

    白璇唇角微勾,语气轻柔,却说着最忤逆的话:“大周朝堂何止是危如累卵啊,根本就已经摇摇欲坠,大厦将倾,亡国在即!”

    鲁公公:!!!

    太监总管不敢置信地抬眸看向白璇,白三小姐这是在找死么?

    皇帝面色骤变,双目圆睁,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

    他伸手去拿桌上茶杯,手却抖得厉害,索性直接将杯子摔了。

    “砰”的一声,白瓷茶杯狠狠地砸到白璇面前,四分五裂,满地碎片。

    “你!”皇帝颤抖着手指向白璇,“好啊,你!你竟敢诅咒大周?诅咒朕是亡国之白璇神色淡然道:“臣都说了这是臣的愚见,不愿再脏污陛下耳朵,陛下非要听?”

    皇帝:……

    白璇都敢这么跟他说话了?他是不是太纵容这丫头了?

    鲁公公汗流浃背,身上衣服都湿透了,白三小姐说话能不能掂量着点儿啊,每次都是炸雷。

    她看着刚低眉顺眼了一些,又扔了一个炸雷,他的心都要被这雷轰碎了。

    皇帝嘴唇颤抖着,哑声道:“说,你给朕继续说。”

    白璇神色不变,语气掷地有声:“高祖皇陵被盗,无数金银财宝,珍贵文物流失,大皇子至今没查出结果,朝堂冯昊然之流当道,外强中干,人才流失,朝中无人谏忠言。

    “听说年节那日,外国使者冷嘲热讽,我大周满朝文官鸦雀无声,最后还是萧王一众武将出马,才压下了外国使者的气焰,魏国最近又蠢蠢欲动,想要联合周边各国,伺机攻打我国边境,如此,陛下还觉得大周的江山固若金汤吗?”

    皇帝:!!!

    白璇言之凿凿,哪怕满朝文武,也无人能说出这话来。

    也或许他们知道,只是无人敢说?

    皇帝目光定定看着眼前女子,只觉得浑身一震,白璇女儿之身,可一身热血,竟比男儿还要热烈。

    白璇软了语气,语重轻柔地说道:“陛下并非心胸狭隘,没有远见之人,也并不是不能用人,不能容人之人,可为何我大周泱泱大国,会一步步走向下坡之路?

    “是因为我朝人才之路阻塞,真正有才之人无法抵达陛下跟前,忠勇侯贪腐,而徐清彦则是弄权,臣承认,徐丞相年轻时候,也确实干过一两件大事,赢得了陛下的青睐,可自从他平步青云,位居高位,便开始权欲熏心。

    “陛下可查近几年吏部官员任免和调动,名册之上,最近几年升迁和调动之人,皆和相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中大多数升迁之人,都是徐丞相的座上客,和相府来往十分频繁,他们表面上听从陛下的,可实际上,听的是徐丞相的。”

    皇帝陷入了沉默,他最近开始注意相府了,也对这些事情有所耳闻,可见白璇所言非虚。

    白璇看着面色变白,却不再那么激动的皇帝,知道他情绪已慢慢平静下来。

    “陛下,臣说句不该说的,您这几年在朝政治理上,心劲儿散了。”

    “何以见得?”皇帝喉咙堵得慌,声音暗哑。

    对于白璇的话,他已经无力反驳,因为白璇一语中的。

    白璇轻言细语道:“从当初萧王上呈边关战事的奏折给您,您却不知顾子刚三人受降一事,就能够看得出来。”

    皇帝:……

    他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吗?

    “那你可知,朕为何心劲儿散了?”

    皇帝端起宫人大着胆子重新奉上的新茶,又轻叹口气,放下,目光幽深看着白璇。

    白璇顿了一下,开口说道:“大概是因为陛下一人独立支撑,身心俱惫,累了吧。”

    “白璇……”皇帝眼眶微红,轻轻垂了垂眸,他从未想过,最懂他的,竟然是一个小丫头。

    半晌,皇帝抬头看向白璇,“你真的是白府三小姐吗?朕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如此聪慧过人?”

    白璇神色镇定,迎着皇帝视线与皇帝对视,大方坦荡。

    皇帝怀疑她的身份很正常,按照古代女子的教育,很难教出她这样思维的女子来。

    但白璇也绝不可能说她是来自千年之后,除非她想被视为妖魔鬼怪。

    “陛下,臣自幼受父亲教导,爱好广泛,多看杂书,得以开阔眼界,但父亲告诉臣,人要懂得收敛自己的锋芒,不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可朕看你,锋芒毕露啊!”皇帝目光紧紧盯着眼前女子,好似要将她看穿。

    “那是因为,臣在边关九死一生,历经磨难,早已将生死看淡,臣回来之后,就决定不再掩饰锋芒,臣这一生不求别的,只求能以一己之力,为陛下,为大周效力,实现自己的价值,如此,方能死而无憾。”

    皇帝心中何其震惊,一个女子,柔弱之躯,竟能说出如此大义凛然的话?

    难怪白璇胆大包天,一点也不怕他,一个连生死都不在乎的人,又怎会畏惧皇权?

    “可你也不在乎白家吗?你的行为或许有一天,终会连累到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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