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就像是一泓温润沁人的清泉,干净的可以一眼便望见底,但有时候……又像是一团若有似无的迷雾,将一切都隐藏在未知深处,看不透摸不清。

    他做的所有事情看似都有目的,细想却又都没有任何目的。

    看似有必要,实则没必要。

    而他就这样夜夜睡在自己身边,有好几次,谢怀都有一种错觉,杀死这个人很容易。

    甚至不必等冲开封印,不必选择两败俱伤,他只需要在这个人的梦中,捏住他的脖颈就可以,如此苍白而脆弱的脖颈,很轻易的便可以捏碎……

    也许是因为太简单太容易了,反而像是显而易见的陷阱,令谢怀迟疑了。

    他忽然起了试探的心思……

    所以在不该睁开眼睛的时候,睁开了眼睛。

    而那个人,却并没有下意识流露出任何杀意,更没有顺势做出肮脏不轨之事……他只是显得有些措手不及,然后假装从容的离开了这里。

    谢怀没有放过对方眼底转瞬即逝的窘迫。

    他为什么要不自在?为什么要回避自己?

    他分明可以为所欲为,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无需在意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的……更不需要给自己所谓的‘考虑时间’。

    可是他偏生就这样走了,略显狼狈,像个背着人偷偷恶作剧,却被撞破的小孩。

    谢怀本以为自己的举动,可以捕捉到一丝隐藏在伪装之后的真实,从而印证自己的猜测,证实这一切都是魔头的阴谋……结果却只是产生了更多的迷惑、不解。

    他像是身处浓浓迷雾之中,以为往前一步,能看清到底隐藏着什么,结果却只是陷的更深,连身后的路,都变的越发模糊起来。

    ………………

    水妖的右手手腕裹着纱布,虽然谢怀当时不曾留情,但他毕竟也是个小妖,再加上魔宫中灵丹妙药无数,水妖的伤其实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不碍事了,但他却迟迟没有拆了纱布。

    听说谢怀自从入了尊上殿中,尊上夜夜留宿在他那里,俨然有独占恩宠的势头……

    水妖在屋中来回踱步,越想越不安,谢怀实在是太美了,哪怕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面对谢怀的时候,他有种自惭形愧之感……

    这样的人和尊上朝夕相处,尊上真的能够不动心吗?

    水妖不相信。

    他烦躁的捏碎了手中水杯,紧紧皱着眉,本意是借机除掉谢怀,谁知却反而弄巧成拙,让谢怀去了尊上身边……如果现在再不有所行动,以后怕是更没有机会了。

    只是没有尊上的召见,主动求见尊上,水妖又不太敢,万一惹怒了尊上……

    就在他挣扎犹豫之时,奉音推门走了进来。

    奉音和他差不多同时入魔宫,两个人关系还算不错,一直互相扶持,这后院里人人心怀鬼胎,只有拉帮结派,才不致于势单力薄被排挤,而奉音就和他是一边的。

    奉音一进门就焦急的道:“我听说谢怀快要把尊上迷的没了魂儿了。”

    水妖正在忧心这件事,闻言更是恼怒,一挥手把桌子上的茶壶都扫到地上去了,胸口起伏道:“我也听说了。”

    奉音皱着眉头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水妖何尝不是这样想的,但他们连尊上身都近不了,又能有什么办法……

    奉音思索了许久,忽的开口道:“我们去见尊上。”

    水妖压下心动,忧心道:“你难道忘了,之前有人动了歪心思,去魔宫假装偶遇尊上,结果惹怒了尊上,被直接处死了。”

    奉音显然也记得这件事,脸色白了白,露出些许退缩之意,但最后还是野心战胜了恐惧,他咬着牙道:“那是他自不量力,但你是不一样的,也许尊上不会生气。”

    水妖心口一跳,道:“我哪里不一样了?”

    奉音横了他一眼,语气嫉妒的道:“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那日尊上怎么对你的,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难道你心里没有数?尊上何尝对我们这样过?更别说又是让你好好养伤,又是赏赐各种灵丹妙药……”

    水妖脸颊微微泛红,眼神却掩不住得意,撇着嘴道:“也许只是尊上一时兴起……”

    奉音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得了吧!后院里美人这么多,怎么尊上以前没有一时兴起过?我和你说,难得尊上对你上了心,又对你这么好,你可别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再不去尊上眼前露个脸,尊上就真的要被别人迷走,把你给忘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水妖咬着唇。

    奉音眼中露出一抹狠色:“别犹豫了,大不了我陪你一起去!”

    水妖终于是心动了,他一个人有些怕,但有人陪着就好些,而且奉音刚才那番话,说的他委实心动……果然,不是自己的错觉,别人也觉得自己在尊上眼中是特别的。

    富贵险中求,水妖下定决心。

    他道:“好。”

    奉音这才笑了,道:“日后你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就行。”

    水妖掩唇一笑:“当然不会。”

    他们这些娈宠居住的后院,坐落在魔宫一角,水妖和奉音悄悄溜了出去,根本无人注意。

    两人小心翼翼行走在魔宫中,外面的建筑恢弘而冰冷,和后院的旖旎风流全然不同,就连黑岩石铺就的走道,都散发着肃杀的气息。

    走了没多久,就来到了魔宫的偏殿处,隐隐听闻一旁有人声,两人立刻轻轻躲在了假石后,只见不远处,端着美食的仆从如流水般进出,水妖和奉音看着这一幕,嫉妒的眼睛都要红了。

    水妖恨恨道:“这狐狸精!”

    这里应该就是谢怀住的地方了,都说他被尊上藏在偏殿,过着锦衣玉食的神仙日子,果然如此,水妖恨的牙都要咬碎了。

    奉音沉默许久,道:“既然已经到了偏殿,那再往前走不远,应该就是尊上住处了。”

    水妖道,“没错,我以前贿赂过守卫,尊上寝宫就在前面。”

    奉音忽的道:“你去见尊上,我就不跟着你了。”

    水妖错愕道:“你不去?”

    奉音斜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和尊上要是干柴烈火,我难道还在旁边看着?你一个人去就行了,我可不是那种不识趣的人。”

    这番话说到了水妖的心坎上,既然已经顺利到了这里,他也确实不希望奉音打扰,于是道:“好,你也小心。”

    奉音点点头:“你放心吧。”

    他目送水妖前去,眸光闪了闪,转身去了偏殿方向。

    谢怀吃过晚饭,坐在屋中木桌前,一手捻着棋子,自己和自己对弈。

    自从那日匆忙离开之后,方黎好几日不曾过来了。

    为什么?

    是因为睡梦中不小心靠近了自己?还是因为试图作弄被自己撞破?亦或者……仅仅是因为自己没有利用价值了?

    他不会再来了吗?

    谢怀眸光微微暗下来,薄唇微抿,他并不是在乎他来不来……只是怕没了机会杀死他。

    锵,石子轻轻落在桌面上。

    谢怀眼中神色淡然,声音清冷:“谁?”

    哗啦一声,窗户被吹开了,奉音从阴影中走出来,他冷冷的瞥着谢怀,扬起嘴角讥诮的道:“还以为你们名门正派都是有骨气的,没有想到也不过是假清高,堂堂玉仪君竟也愿意以色侍人。”

    谢怀定定看着他,并未露出羞愤之色,反而微微挑眉:“哦,还有呢?”

    奉音见他不为所动,似乎气急败坏,恶狠狠的道:“你现在没了修为,有什么好嚣张的!”他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似乎有所忌惮,没有敢动手。

    谢怀忽的笑了,道:“不如过来喝杯茶,慢慢说。”

    奉音迟疑许久,冷冷道:“谁怕谁,你以为我不敢过来吗?”

    说着纵身一跃进了屋子。

    四周无人,奉音背对虚掩着窗户,忽的神色一变,露出担忧之色,无声开口:我很担心您。

    谢怀若有所思看着面前的少年,无脑善妒只是伪装,他是故意借机来见自己的,可是自己却并不认识他。

    奉音也知晓自己需得取信于谢怀,他上前一步,用手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奉英。

    谢怀眼神微变,如有所思。

    七年前,西原州的丹书派被魔门鬼月教所灭,丹书派掌门的小公子奉英被魔修掳走,他恰好在西原州游历,得知此事,一人一剑灭了鬼月教,却未能救回被掳走的奉英,只以为这孩子当时已经死了。

    奉英忽的一撩衣摆,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他双眼发红,当时被鬼月教掳走之后,鬼月教见他根骨不错,又长的好看,于是将他卖给了合欢宗老祖,老祖亲手将他调教成炉鼎,送入魔宫讨好魔尊。

    这么多年他没能逃走,到后来,想走已走不了,这一身污垢,实无颜面对过往,索性沉沦魔道。

    但他一直记得,家门血仇,是玉仪君帮他报的。

    没有想到,自己还有能还此恩情的机会。

    奉音一笔一划在地上写着:我有办法送出消息去,只要您一句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怀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了。”

    奉音站了起来,擦了擦眼睛,激动的手微微颤抖,事实上,他很担心谢怀不相信他的话,或者看不起现在这样的他……好在谢怀没有。

    谢怀缓缓道:“你太冒险了。”

    不论奉音是真心还是假意,这般唐突来访,都是很危险的行为,是至自己于险地。

    奉音也知道自己冲动了。

    若不是实在担心玉仪君,怕恩人受不住魔尊的折磨,他是不会冒险暴露自己的。

    现在见玉仪君无事,他也就放心了。

    “我不能久留,您有事吩咐。”奉音用极轻的声音道,然后蓦地后退了一步,提高声音尖锐道:“你休要得意,尊上也不过是图个新鲜,很快就会倦了你!”

    ………………

    方黎坐在书房看书。

    这些天他没有再去谢怀那里,但也吩咐下人不得苛待,其实,少去几晚应当也不要紧,现在谁不知他宠爱谢怀?

    只要结果是一样的就可以了。

    方黎看书看的累了,微阖双目浅寐,说好的要给谢怀时间考虑的,却趁他睡着时靠近,还试图‘掐’他的脖子……谢怀会如何想自己?

    他可不想因为一时失误,破坏了这难得的平衡。

    方黎幽幽叹了口气,摁了摁额头,忽的一道黑影落在他身边,在他耳边低语一番。

    这是他留在谢怀那边的暗卫,向他报告有人去找谢怀的麻烦,看来自己这段时间‘独宠’谢怀,真的让一些人坐不住了呢。

    稍微搜索了下记忆,方黎摇摇头。

    奉音,合欢宗老祖送来的炉鼎。

    只是不知道他此行是为合欢宗办事,还是另有目的?

    若是为合欢宗办事倒不奇怪,但为何要撇开水妖去见谢怀?难不成真是被嫉妒冲昏了头?有趣……

    方黎垂眸思索片刻,忽的展颜一笑,管他有什么目的呢,想见便见好了,只要谢怀在自己身边,能配合自己走剧情,其他事情自己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乐得轻松。

    再说,剧情里面也没有写这件事,此人扮演的到底什么角色,他也不甚清楚,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方黎挥了挥手:“去吧,不用管。”

    暗卫倏的一声消失了。

    方黎站起来推门而出。

    沉寂了好几日的系统陡然精神了。

    【系统:宿主您去哪?】

    【方黎:都有人来找谢怀的麻烦了,本尊要是无动于衷,岂不是显得不够在乎他?】

    【系统:宿主说得对!宿主英明!】感谢老天,宿主终于愿意去见谢怀了!

    方黎笑着摇摇头。

    他一出门,就看到水妖找了过来,水妖见到方黎,露出一副我见犹怜的表情,娇嗔的道:“尊上,您是不是忘记妖儿了!”

    美人手腕上裹着纱布,按理说伤该好了,看来是不想自己忘记,提醒着自己呢……

    方黎戏谑的挑起嘴角。

    在厌睢的记忆中,他后院那些宠儿可不敢如此大胆,素来安分的紧,见了他大气都不敢喘……自己这才来几天,就有人敢上门献媚了,恐怕是自己给了人不该有的错觉,以为可以有非分之想了。

    耽误人的事情方黎不爱干。

    他居高临下的睨着水妖,淡淡道:“没忘。”

    尊上说没有忘了他,本该是高兴的,但水妖望着方黎淡漠的双眼,看似温和,却没有丝毫温度,蓦地一股寒意从头顶沁下……他的表情一点点凝固,嘴唇微微哆嗦起来。

    水妖瞬间意识到,自己被冲昏了头脑,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方黎轻声一笑:“再有下次,就别回去了。”

    说着从水妖的身边离开。

    水妖浑身瘫软跪在地上,几乎爬不起来,他不明白,分明尊上之前对自己如此温柔、不同,为何才几日不见,就变得如此冷酷无情,和之前的魔尊一模一样。

    难道那日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吗?

    方黎打发完了不长眼的炮灰,闲庭信步来到谢怀的院子,刚一进门,就看到奉音恼羞成怒的推门而出,一边走还一边不忿的骂骂咧咧,仿佛对谢怀这名门正派很不屑、厌恶……

    看来自己来的正是时候啊。

    奉音走着走着,一抬头看到了方黎,声音蓦地一噎,随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颤抖的话都不会说了。

    方黎低敛双眸,按照剧情,这会儿厌睢该已经对谢怀上心了,而且这篇文有一个中心思想,从始至终贯穿全文不变,那就是——

    厌睢自己怎么羞辱折磨谢怀都行,但别人碰谢怀一个手指头都要死。

    对了,奉音到底有没有碰到谢怀的指头?听汇报好像只是打了一通嘴炮?而且打嘴炮也没占着什么便宜的样子?

    那就……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吧。

    方黎清了清喉咙,神色冷漠,对着身侧魔仆道:“看着点,别再什么人都放进来了,日后谁敢再对玉仪君不敬,杀无赦。至于他……”

    他垂眸睨着奉音,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谢怀白衣长身玉立,眼神淡漠如高山寒雪,缓缓道:“尊上处置你的人,我无权置喙,只是若为了我,那还是不必了。尊上的厚爱,我受之不起。”

    真真是冷漠无情,看起来半点也不在乎奉音,只是讨厌自己的行为而已。

    挺符合谢怀的人设,但真的只是如此吗?

    不过,方黎本也无意处死奉音。

    他顺势忽略了奉音,霸气侧漏的冷冷道:“你既是本尊的人了,除了本尊,自然谁也怠慢你不得,你不愿意,也得受着。”

    谢怀平静的看他一眼,薄唇吐出两个字:“随你。”

    说完转身就走。

    鄙视的最高境界就是无视,视而不见,将对方当做浮云空气。

    而谢怀此刻就当他是空气。

    方黎很乐意被当做空气,希望谢怀继续保持,再接再厉,但他身为魔尊,断不能灰溜溜的走啊,否则逼格何在。

    关起门来也就罢了,现在还有人看着呢,这面子可不能丢。

    方黎似是被激怒了,他蓦地上前一步,紧紧扣住了谢怀手腕!一把将他按在了门上!阴森森的道:“谁允许你这样和本尊说话了?看来本尊该让你长点记性了。”

    暴戾、冷血、残忍、占有欲极强的变态魔尊,方黎演的有点感觉了,他一紧手腕,就要将谢怀拽进屋里去,却见——

    谢怀薄唇一挑,靠近他的耳边,清冷嗓音流淌而出:“是吗?尊上打算如何——让我长点记性?”

    方黎:?

    感受到了挑衅!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继续掉落小红包么么哒~

    作者菌:据说,据说啊~想要了解一个人,就是爱上他的开始。

    谢怀:……

    第8章

    情敌

    方黎微微眯起眼睛。

    身为寄人篱下的俘虏,却说这种挑衅的话……可真是没半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自觉啊。

    难道他真的以为,自己不会被激怒,不会对他如何吗?

    方黎忽的转头,唇几乎擦过谢怀的耳畔,发出戏谑的低笑:“怎么?玉仪君这是在期待本尊做点什么了?难不成是终于发现,做本尊的人也不错了?”

    男子的唇仿佛连温度都是冷的,却唯独吐出的呼吸带着灼热温度,轻轻掠过你的耳郭,暧昧又旖旎的笑声,如同情人诉在耳边的低语,倒像是真的有着绵绵情意一般……以至于,谢怀怔忪了片刻。

    而就是这一瞬间的功夫,方黎将他推入了屋中,并且顺手关上了门。

    他定定看着谢怀,语调缓慢的道:“你可是,真的想清楚了?”

    给!你!反!悔!的!机!会!

    想!清!楚!再!说!话!

    谢怀抬眸看着面前的人,男子苍白的面容紧绷着,眼神有着少见的凝重,只是倒看不出什么高兴的情绪,更像是有些为难,仿佛唯恐自己真答应了般……

    既然是要试探这个人,现在是很好的机会。

    可谢怀看入对方眸底的紧张……他忽的摇了摇头,淡淡开口:“尊上误会了。”

    方黎蓦地松了口气!谢怀当然是不可能从了自己的,定是自己最近的行为,让谢怀起了疑心,才会这样试探自己,所幸谢怀没有步步紧逼,否则自己倒还真有些为难……

    他冷哼一声,一甩衣袖:“下回想清楚了再说话,本尊的耐心是有限的,不要以为本尊不会拿你如何。”

    谢怀唇角微微一挑,眼前人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狠话倒也是会说,但却没什么杀气。

    分辨一个人,不是要看他说什么,而是看他做什么。

    自从来了这里之后,方黎说了很多狠话……但却从未做过一件,真正伤害他的事情。

    他真的认为这样能起到震慑作用吗?

    就连他们名门正道,都不会天真到以为这样能够震慑人,又或者……他心中清楚明白,却做不出更过分的事了。

    或许正因为如此,自己才没有继续。

    谢怀转身,若无其事的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方黎这会儿才算是彻底放下心,至少谢怀没有问他一句“你要拿我如何”,还算是识趣。

    虽然谢怀在自己的‘威胁’下反悔了,但外面的人可不知道这些,自己已然进了屋,这会儿再出去就不太合适了,只是自己因为好几日没来,迷香用完了没有补……

    谢怀端坐在桌前,没有抬头,白玉般的指尖捏着杯沿,淡淡道:“我如今修为被封,尊上还在顾忌什么?”

    还别说,这句话真的打消了方黎的顾忌,他与谢怀相安无事同床共枕好些天……现在也不是谢怀杀自己最好的时机,对他来说,此刻动手风险和收益不成正比,而谢怀向来是个会权衡利弊的聪明人,不会做一时冲动的傻事。

    所以,现在动手的可能性反而很低。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方黎大摇大摆往床边一躺,理由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及现在睡觉重要。

    【系统顿时急了:宿主,宿主!醒醒!你真的要这样睡吗?】

    【方黎:不然呢?】

    【系统:谢怀他还醒着……】

    【方黎:哦,爱杀杀吧,别吵。】

    【系统:……】可是你死了我去哪里再找一个宿主啊?QAQ

    杯中的茶已经凉了。

    谢怀微微侧眸,凝神看向躺在床上的人,他倒是真的就这样睡了?

    男子双目阖着,纤长眼睫在苍白的肌肤上落下阴影,浓墨乌发随意披散下来,遮住了半张面容,在烛火中若隐若现。

    虽然他总是穿着层层叠叠,又厚又重的黑袍,但只要靠近碰触,就会发现他厚重衣衫下的身躯,单薄又脆弱,仿佛生命早已被点点抽干,只剩下个行尸走肉般的躯壳。

    睡着的时候,敛去那狭长的黑眸,一动不动,就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一碰就会碎。

    这样一个人,却是令整个灵仙界恐惧的存在,若不是亲眼目睹,谢怀是不会相信的。

    这世上任何人,不论是好人坏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除了疯子,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有迹可循的。

    可是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

    方黎醒来时已经不早了,暖融的阳光洒落进来。

    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发现谢怀竟还坐在桌前,姿势都和昨夜一般无二。

    谢怀是不会和自己同睡的,这点方黎丝毫不意外,更没有独占大床的愧疚,毕竟是修道之人嘛,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方能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要成就大道这点苦算什么?他相信谢怀也不会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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