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宋文今日忧心他的状态,便跟着仆役过来接他下朝。

    见他这般快地出来,好奇道:“大人,怎么这么快出来了,可是身体不适?”

    宴云何嘴硬道:“你大人我身强体健,没病没痛。”

    宋文瞥了眼一旁的仆役:“是是是,要不还是请小周大夫过来瞧瞧吧。”

    宴云何瞥了他一眼:“下车。”

    宋文:“啊?”

    宴云何:“自己走回去。”

    “大人!”宋文的哀嚎声,被宴云何抛之脑后,他坐上马车,指腹在膝上轻敲。

    直到宋文大着胆子爬了上来,见他没有要赶自己下车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

    “大人,到底出什么事了?”宋文问道。

    宋文还是能看懂宴云何的情绪的,从方府出来,宴云何便不大对劲。

    “我怀疑……方知州隐瞒了一些事情。”宴云何睁开眼,慢声到。

    宋文是知道方知州身任皇城司的提举官之职:“许是陛下的吩咐?”

    宴云何:“或许吧。”

    回到府中,宴云何终是筋疲力尽,挥退下人,独自在房中休息。

    夜色低垂,不知过了多久,在窗口发出轻微响动之时,宴云何便睁开了眼睛。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拿出藏于枕下的火铳,指向来人:“私闯侯府,该当何罪?”

    那人停下脚步,宴云何晃了晃手里的火铳:“罚你陪本大人一同用膳。”

    烛光亮起,现于光下的虞钦,身着一身玄袍。

    宴云何很少见对方穿这种颜色,倒觉得虞钦的气质比往日锋利不少。

    虞钦坐在床边,将他的手从火铳上拉下:“可有发热?”

    宴云何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把抓住虞钦,想将人拽进自己怀里。

    好在白日里拉不动的尴尬画面,没有再次发生,虞钦配合地被他拥入怀中。

    “上过药了,我没事。”宴云何道:“寒初真是小看我了。”

    虞钦指腹搭于宴云何腕上,他略通岐黄之术,确定对方身体无忧,这才说道:“不是小看,是担心。”

    宴云何嗯了一声,他伸手挑起虞钦的一缕头发,于手中把玩:“你之前说过,你有个妹妹名叫白茵,哪个白,哪个茵?”

    虞钦侧眸望他:“怎么突然间好奇这个?”

    宴云何软声哄道:“想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你也就跟我说了一件,还是关于你妹妹的。”

    虞钦展开他的手,缓缓于掌心上,用指尖勾化。

    细密的痒意在手上化开,宴云何认出了两个字后,忙不迭地收起掌心:“行了,我让人传膳吧。”

    再被虞钦勾下去,他实在受不住,怕引火烧身。

    “不用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你。”虞钦说道。

    宴云何按着对方肩膀:“老实在床上呆着,等我回来。”

    说罢,他还将手里的火铳递给虞钦:“礼物。”

    虞钦看着手里的火铳,有些错愕:“什么?”

    宴云何干咳一声:“就……私定终身以后,都要送定情信物。这火铳随我出生入死许久,今日交付于你,你要好好珍惜。”

    看见虞钦双手捧着火铳,面露诧异的模样。

    宴云何满意道,果然送火铳是对的,瞧瞧虞钦,多惊喜。

    第七十三章

    “可会使用?”宴云何兴致高昂道。

    见他跃跃欲试,虞钦目光渐软:“不会。”

    宴云何立即道:“我教你!”

    他连神机营的士兵都没这么认真地教过,现在教心上人倒是很殷勤。

    从如何放弹药,怎么点火,再说到他为火铳的薄弱处专门设计了一套阵法。

    直说到口干舌燥,宴云何才回过神来:“抱歉,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或许没有人像虞钦和宴云何这般,直到突破了最亲密的界限,反而开始知道收敛,在乎对方心中自己的形象。

    “很有趣,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去大同看看。”虞钦道。

    宴云何却说:“那可不行,那镇上的小娘子若是瞧见你这模样,还不得被捉去哪家当女婿。”

    “满口胡诌。”虞钦说完,又问:“淮阳可是被哪家看上过,所以才这么说?”

    宴云何不承想自己的随口一言,反而成了掩埋自己的深坑。

    他松开因为教导虞钦用火铳而环抱对方的手,站起身来:“饿了,我去叫人传膳。”

    宴云何睡了一天,早已腹中空空,虞钦倒也没走,而是陪同他一起用膳。

    他瞧着虞钦那赏心悦目的脸,确实很下饭。

    突然并不后悔昨晚的选择,若是知道这是化开冷美人的捷径,他早就该这么做了。

    就是不知道虞钦到底是什么时候才将他放在心上,总归是他离京之前。

    难道在东林书院那会,虞钦便对自己情根深种?!

    虽然食不言寝不语,虞钦不愿在宴云何用膳时说话,但见对方逐渐露出奇怪的笑意,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宴云何试探性说:“难道寒初也对我一见钟情?”

    虞钦没有立即回话,宴云何就道:“好了,我知道肯定不是,不必费心哄我了。”

    宴云何很有自知之明,就他刚开始的所作所为:“你那会讨厌我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喜欢。”

    便是现在让虞钦说一见钟情,也是强人所难。

    虞钦的所有情意,都是在他发现祈福带的那瞬间,才尽数暴露。

    “虽说并非一见钟情,但也不是那般讨厌。”虞钦说道。

    “看来寒初是后来才对我改观的,因为什么?”宴云何托着下巴,他想起一件事:“难道是为了那碗长寿面?”

    这样可不行,虞钦怎地这么好哄骗,随随便便一碗面就让他动了心。

    虽然宴云何的见色起意,也没好到哪里去。

    虞钦沉默良久,才说:“我不知道。”

    “当年的事我并非一无所知,我知你在我入狱后,为此事多处奔走。”

    “也知永安侯因不愿你卷入此事,将你腿脚打断,伤未养好,又在私逃途中昏于雪中。”

    随着虞钦的话语,宴云何面上的笑意缓缓收了起来。

    那是他人生中最无能为力的时光,曾以为无所不能,意气风发的宴云何,亦消失在那时。

    “后来你去了边境,你母亲曾来寻过我。”虞钦说道。

    宴云何从未得知过这个消息,他母亲为何要寻虞钦?难道是……

    虞钦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她同我说,若是有何事需要帮忙,皆可私下寻她。”

    宴云何震动不已,知子莫若母,虞钦对他的重要性,宴夫人岂能不知。

    所以她才会在宴云何离京后,主动寻上虞钦,给予帮助。

    那他对虞钦的心意,宴夫人是半分也没察觉吗,他实在不敢深想。

    “后来边境战事吃紧,几场大战一败再败,消息传来京城,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宴云何自然清楚虞钦所说的每一句话,而更真实,更残忍的画面浮现在他眼前。

    败仗令军营士气低迷,不少人都留下遗言,托付身边的兄弟,若是没活下来,而对方又侥幸能活,便将话传到家中。

    “那时年节将至,我私下拜访你母亲,问到你的消息时,她一直在哭。”虞钦对宴云何说:“我以为你出事了。”

    因为战事的缘故家书无法很好地传递,宴云何几乎有半年没能联系到宴夫人,将宴夫人吓得不轻。

    他没想到,同样吓到的人,还有虞钦。

    “所以你是那个时候才察觉到对我的心意?”话题过于沉重,宴云何忍不住想要缓解气氛,故意说道。

    然而虞钦还在摇头:“我总觉得你不会有事,不过祈福带也是那时挂上的,没过多久,你的消息便传了回来。”

    宴云何听了半天,也没听出虞钦到底是哪动了心:“要是我真死了,你会如何,大哭一场?”

    虞钦与他对视,目光很奇怪,是宴云何看不懂的复杂:“若你真死了,我会把你忘了。”

    宴云何心头猛地一颤,面上反而笑出声来:“虞寒初,你知不知道有时候需要说些假话将人哄一哄?”

    “人死如灯灭,留下来的人本就该忘却前尘,重新开始。”虞钦用一种几乎决绝的平静道。

    “说得不错。”宴云何赞同道:“便是寡妇都能改嫁,我又如何忍心让你为我守节。”

    嘴上便宜一开始占,便没完没了,宴云何也不再逼问虞钦究竟何时动心。

    他想这个人不会给他答案,只因今夜虞钦已将自己暴露得太多。

    虞钦执起茶杯,饮了半口:“你想要的答案,不该是我来给。”

    “什么?”宴云何不解道。

    虞钦:“若是想不起来,也不用问了,因为我不会说。”

    宴云何觉得虞钦这性子,有时候也磨人得很。

    比如现在话说了一半,又不肯告诉他缘由,他如何能猜到。

    虞钦好似就喜欢他苦恼模样,叫宴云何无可奈何。

    “马上就要冬狩,你想要什么颜色的皮子,我给你留意。”宴云何每年都是狩猎场上的魁首,年少轻狂时不懂忍让藏拙,由着自己的心意大出风头。

    被永安侯说了许多回,就是不改。

    后来断了腿,当了兵,反而再也没去过狩猎场。本来打算今年不参加,谁让他如今多了个体弱多病,又畏冷的心上人。

    虞钦看了眼一旁的火铳:“你送的东西够多了。”

    宴云何:“礼物怎能嫌多,何况我送你的那件裘衣成色不好,你还整日穿着。”

    “虽不好看,却很实用。”虞钦反驳道。

    宴云何自顾自地下了决定:“那就猎多几只赤狐,我感觉红色更适合你。”

    “比起这个,冬狩场上还需万事小心,毕竟刀剑无眼。”虞钦叮嘱道。

    宴云何神色不变,好似没听出异样:“到时猎物定会多得挑花眼,我得仔仔细细地看,才不会有所错漏。”

    虞钦终是起身:“天色不早,你好好休息。”

    说罢他从袖中掏出一瓶伤药,放于桌上:“一日三次,会好得快些。”

    宴云何挑眉道:“这又是哪来的,吴伯给的?他老人家没被吓着吧。”

    家风甚严的虞钦,竟跟他搅和在一起,吴伯年纪大了,可受不得这种刺激。

    虞钦:“是我惯用的伤药,对肿痛……也效果甚佳。”

    宴云何把人送到窗口,虞钦却站定回身:“若是有白茵消息,请第一时间告知我。”

    突然听到这嘱咐,宴云何还怔了怔,他知道没什么能瞒得过虞钦,只能应好。

    “光是我透露消息,好像不太公平。”宴云何垂眸,看到虞钦腰上挂着他眼熟的暖玉,不由笑了。

    他捏将玉佩在指尖把玩,低声问道:“你不肯告诉我吴王背后是谁,可是因为那是我识得之人?”

    “宴大人认识的人那样多,怎会是因为这个。”虞钦顺势牵住他把玩玉佩的手,指尖插入指缝,紧紧扣住:“不过是还未到时候让你知道。”

    宴云何用剩下的一只手拍了拍虞钦侧腰:“我送你的东西,可要记得带好,这玩意若是用来打鸟,那可是相当好用。”

    虞钦笑了,月色朦胧于他的眉眼,让人感觉好似突然远了不少,宴云何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偏要将人拉入凡尘。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粗暴地吻咬虞钦的唇,将亲吻变得激烈而进犯,直到将虞钦双唇磨得通红,连眼睛都浮现一片淡淡水光,宴云何才低声道:“刚才我有句话说错了。”

    “什么?”虞钦有些恍惚,仍为从亲吻中回过神来。

    宴云何用指腹碾过尚且湿润,被他亲过的部位:“我忍心你为我守节,若你真忘了我跟旁人在一起,那我可就真的入不了轮回,怕是要化作怨气森重的厉鬼。”

    虞钦嘴唇在他指腹间动着,说话时热意落在他掌心:“宴大人这话……说得可真够吓人的。”

    “还有更吓人的,你想不想听?”宴云何调侃道。

    虞钦没说话,宴云何揉开他的嘴唇,看着里面被他咬破之处,缓缓渗出血来。

    “你要是死了,我不会忘,我会记得清清楚楚。我还会在你的碑上刻下淮阳之妻的字,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我关系,日后若有军功,我便为你追封诰命。”宴云何认真道。

    虞钦字字句句的听着,眸色波澜渐起:“荒唐!”

    然而斥责声落,他却再次吻住宴云何,将那血腥之气,溢满对方唇间。

    第七十四章

    宋文进来收拾碗筷,见宴云何依在窗口发呆,再看桌上多出来的茶杯,就知定是虞大人来过。

    “大人,别看了,人都走了。”宋文小声嘀咕道。

    宴云何回过身来:“又小声嘀咕什么,在编排你大人我?”

    经过整整一日,宋文已勉强找回精神,逐渐开始接受白天那幕。

    现在看到宴云何,不免想起那备受冲击的事实:“大人你都这样了,还需要我来编排吗?”

    宴云何冷静道:“大丈夫不拘小节,何必在意这种小事。”

    这话说的,仿佛当初宴云何自己不是吃了药喝过酒,才有胆子去找虞钦一般。

    “是是是,大人说得都对。”宋文无精打采道。

    宴云何抱起手:“胆子不小,现在这般明目张胆地敷衍我。”

    宋文:“谁让大人你不争气。”

    “我!”宴云何被堵得一窒,竟不知如何反驳。

    “若大人不让着,虞大人怎能将大人吃得死死的,用我娘的话说,大人你这是惧内。”宋文道。

    宴云何回道:“惧内怎么了,虞钦生得这般貌美,既然跟了我,宠些又如何。”

    宋文啧啧称奇:“能把色令智昏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也就只有大人你了。”

    说罢不等宴云何给他屁股一脚,宋文端着食盒一溜烟跑了。

    翌日宴云何散朝后,严公公传诏,将他领至御书房。

    成景帝依在那处看折子,今日早朝他石破天惊地提出了要清丈田亩,摊丁入户。

    按理说这本该是件好事,一来可避免挪移田地民籍进行逃税,导致国库空虚,二来也可缓解百姓困苦。

    然而这道政策却是在割满朝文武的肉,仅仅只靠俸禄,如何能养家糊口。

    何况那些本就贪的,不只自己名下,连带着旁枝亲戚一起侵占民田。

    日积月累,数额巨大,吃进去的东西,又如何舍得吐出。

    于是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良策,却还是有不少人纷纷上书,让成景帝收回成命。

    那时的成景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些臣子们,既没收回成命,也无继续推行的意思。

    这事本就棘手,先太子当年执意推行,最后下场,也与此政不无关系。

    按理来说,以成景帝的谋划,这道政策该是他大权在握后,再行推动。

    宴云何冲成景帝行了一礼:“此政虽然已经商讨许久,但现在仍不是落实的合适时机。”

    成景帝将手里的奏章往旁一扔:“太子哥哥当年早已想好了法子,可惜他错就错在,根基未稳便贸然行事。加之父皇那时病入膏肓,才使姜党趁机作祟。”

    “朕登基已有八年,这一年年地等下去,只等到姜党愈发庞大。为了保持平衡,也只能放任文官结党营私。”

    “这经年累月下来,风气太坏,想办实事的留不下来,倒是这些蛀虫养得是一日比一日肥硕。”

    “前些年大兴战事,虽说抵御了鞑靼入侵,但于民无益。国库空虚,便只能加大税赋。他们愿意苦百姓,就不愿意苦自己。你瞧瞧今日朝堂他们那些嘴脸,朕恨不得把他们都拖下去砍了!”

    说罢成景帝胸口急促起伏,难得情绪外露。

    宴云何立即道:“陛下也知这摊丁入亩,一要动用国子监文生,派到各地登记造册,二要有当地军力支持,以免豪强生乱。现下时局未稳,京营之一仍在太后手中,而祁将军还要镇守边境。”

    “姜党虽然折了一个工部尚书,但他们只是暂时蛰伏。此政若逼急了朝堂上其官员,联合起来一同抵抗此政,再由姜党挑拨,到那时怕是要生事啊。”

    宴云何说的这些,成景帝怎会不知。

    他疲惫地扶着额心:“从前朕总是在想,太子哥哥生前素有威望,是众人夸赞的仁君,为何是这般结局。”

    “现在朕倒是明白了,害他的便是他的仁慈。面对这些豺狼虎豹,仁是最无用的。”

    成景帝撑着座椅,用眸色深深望着宴云何:“若成大事,必需有所牺牲。”

    宴云何却面色不变,他腰身挺得笔直,跪了下来:“臣不懂这些大道理,只知家国一体,若是连自己想护之人都护不住,无法保家,又如何卫国。”

    成景帝眉头紧皱:“你若真这般软弱无能,便是朕看错了你。”

    宴云何垂下眼眸:“陛下或许认为,每一场战争的胜利,

    必然有所牺牲,好的将领需懂得取舍。然将不仁,则三军不亲。若是从一开始就想着要靠牺牲取得最大的胜利,便不会有人死心塌地的追随。”

    “但凡肉体凡胎,都有七情六欲。如何能做到铁石心肠,枉顾人命。陛下心存大义,关怀天下苍生,臣一直都知。臣也知陛下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太平盛世。”

    “可是陛下,若行事只为得胜,不折手段,这与太后所作所为,又有何区别?”

    此话如同无声惊雷,在这君臣二人之间炸开。

    成景帝握紧了身旁的扶手,面色发白,他紧紧看着宴云何,嘴唇张合,最终只将奏折往宴云何身前一摔:“滚!给朕滚!”

    宴云何从御书房离开时,严公公随在他身侧,欲言又止一番,才轻声对宴云何道:“大人这般说话,可真就伤陛下的心了。”

    “若是陛下只为自己,何必如此费尽周折,与朝臣与太后周旋。皇城司又为何不止设在京城,而是散在大晋的每一处。”

    宴云何就是知道为什么,才一直以来,始终忠于成景帝。

    皇城司虽名义上与锦衣卫同职,实则更多的是监察各地,有无欺上瞒下,鱼肉百姓。

    祁少连也是同样清楚,坐在朝堂上最高的那人,究竟给予了多大支持,他才能稳守边境。

    那一夜在祁府,祁少连便对他说,无论如何也不要顶撞陛下。

    更不要因为他的缘故,与陛下离了心。

    宴云何清楚成景帝有诸多难处,只是清楚却不代表理解,他也不会赞同成景帝的所有决策。

    并非牺牲的人不能是虞钦,而是难道虞家牺牲得还不够多?

    虞家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成景帝该是清楚的,可他依然选择了虞钦来做暗线。

    宴云何无法理解,也理解不了。

    他不后悔顶撞陛下,就像师父说的,若是京城呆不下去,他还可以回大同。

    可惜虞钦不会跟他走,哪怕虞钦说过许多次,要去赏他看过的风景,走他踏过的路,但他清楚明白,虞钦不会离开。

    不愿走便不愿走吧,他可以留下来。

    等到紧要关头,再把人腿脚打折,强行带走。

    宴云何出了宫,直奔点心铺。

    隐娘恰好在皇城司总部处理事项,见宴云何一来也不管任何人,拿了令牌就进房看卷宗。

    她好奇地跟了进去,才发觉宴云何又在看虞钦的卷宗。

    “你这天天看,就看不腻吗?”隐娘好奇道。

    宴云何随口敷衍:“心上人的东西,又怎会看腻。”

    隐娘撇嘴:“哪个心上人受得住你这样看啊。”

    宴云何头也不抬:“你兄长就是喜欢我这么看他。”

    隐娘面色一僵:“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宴云何缓缓抬眼:“你真听不明白?”

    隐娘努力地稳住脸上的表情:“嗯,什么我兄长啊,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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