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怎知下一秒,听到虞钦的回答,宴云何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坏了,可能眼睛也坏了。

    因为虞钦竟然对他笑了,那双向来冷情的双眼微微弯起,唇角浮现并不明显的弧度。

    他的笑意比湖泊波光还要浅淡,仿若风吹便能散去。

    他说:“为何?”

    宴云何皱起眉头:“什么?”

    虞钦笑意褪去,露出几分凉薄:“我为何要同你休战。”

    宴云何眉稍微挑,好啊,他本以为赵仪那些人是自己找他麻烦,没想到竟都是虞钦默许的。

    想来也是,赵仪他们整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虞钦怎么可能不知道,

    好一招借刀杀人,好一个狠心美人。

    第四章

    虞钦虽是虞长恩之孙,性格却不像祖父。若是相像,怕也活不到现在。

    宴云何在东林书院同这人初次交道

    ,便知其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他在周府前将此人狠狠得罪,也预料到可能会被打击报复。

    宋文说的不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等着虞钦出招。

    三日后,有御史上书弹劾宴云何在军中饮酒作乐,目无法纪,如何统领军队。

    当天,宴云何被传唤入宫。

    宴云何比成景帝大八岁,血缘上他是陛下的表哥。成景帝年幼之时,二人感情甚佳。

    但在登基之后,他们之间便不再是儿时玩伴,而是君臣。

    宴云何正思考着待会该如何应对,严公公见着他,主动道:“陛下宣大人在御花园觐见。”

    宴云何垂首道:“多谢公公。”

    他猜想成景帝还有心情在御花园赏花,事情应该不大。

    步入御花园,年仅十八的成景帝坐在湖边,手中执竿,竟在钓鱼。

    不用看也知道,荷花池底下应该早有小太监潜了下去,为成景帝的鱼钩上挂上活鱼。

    年轻的帝王长着一张英俊的脸,放松地靠在椅上时,毫无仪态可言,忽略那身龙袍,比当年的宴云何还像一个纨绔子弟。

    但谁也不会因此就小看这个帝王,所有轻视他的人都为此付出了代价,包括太后。

    “爱卿来了。”成景帝用愉悦的语气,唤宴云何上前。

    宴云何跪下行礼,成景帝却并未令其平身。

    “陛下!”宴云何刚要说话,成景帝便束起手指,轻轻地嘘了声:“小声点,你把朕的鱼儿都吓跑了。”

    直到钓上鱼,宴云何跪出了一身汗,成景帝这才不紧不慢道:“宫中最近新进了一批新的火铳,你陪朕去试上一试。”

    来到靶场,成景帝端起火铳,点燃引线,比划着不远处的靶心:“张正前不久刚入狱,今日爱卿就被御使弹劾。”话音刚落,一声巨响,靶心处被炸得焦黑。

    “淮阳。”成景帝放下火铳:“朕对你寄予厚望,才将神机营交到你手中。”

    “臣罪该万死!”宴云何再次跪倒在地。

    他额头重重磕在地上,这会却没跪多久,成景帝伸手将他扶起:“朕知你为难,我突然命你为神机营提督,军中那些老将领未必服你。”

    “但收拢人心,需得徐徐图之,爱卿操之过急了。”成景帝摇头道。

    话虽如此,可军中那些将领,哪个是好收服的。宴云何空降神机营,不与那些老将领打好关系,怎么管理军队?

    他为了此事,陪着那些老将领险些喝吐了血,就这还被御使参了一本。

    虽说文官武官彼此相轻,但军中之事,那些书呆子又从何得知,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锦衣卫搜集了情报,送到了想要打击他的文官手中。

    成景帝放下火铳,颇有些意兴阑珊:“淮阳,不要再让朕失望了。”

    这话说得极重,宴云何脸色泛白。

    敲打过宴云何后,成景帝才将今日召他前来的目的告知:“工部侍郎赵祥失踪,朕命大理寺严查。”

    说罢,他讽刺一笑:“负责此案的大理寺正被锦衣卫查出贪污受贿,抄录案件的主簿深夜亡于家中。”

    “去查吧,皇城司随你调用。”成景帝望了宴云何一眼。

    宴云何深深叩首,跪谢龙恩。

    他心知成景帝现在还没罢去他神机营提督之职,是在给他机会。

    如果赵祥这个案子办得好,军中饮酒这事的风头一过,他依然能回到神机营。

    如果不成,那怕是得回边疆吃风喝沙了。

    从御花园出来,宴云何额头青肿滲血,是刚才磕头磕的。可身后又跟着一群内侍,抬着数个大箱,是成景帝赏的。

    宫人们看着宴云何那副模样,一时之间,竟不知他究竟是被罚还是被赏。

    不过宴云何并未因此而失了圣心,倒是肉眼可知的事实。

    宴云何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心里五味陈杂。

    他即便知道,他与虞钦早已不是东林书院的少年郎了,但也想不到虞钦竟这般不顾以往同窗之情,下手如此狠辣,一出手便是将他往死里整。

    令他不仅被陛下恼了,还叫全宫的人都看见他这幅狼狈模样。

    想什么来什么,宴云何于宫道上,与罪魁祸首虞钦狭路相逢。

    虞钦今日一身正红官袍,腰佩金刀,身旁无下属相伴,而由宫中侍女相送。看其来的方向,正是太后所在的慈宁宫。

    虞钦并不如往常那般漠视宴云何,而是在他的额头上着重落了两眼。

    宴云何差点气笑了,他知道在虞钦严眼中,他额上的伤口不是伤,是对方成功的勋章,怕是回去了想到这事,都要洋洋得意许久。

    宫中人来人往,两人在短暂的对视过后,交错而过。

    虞钦从宫中当值归来,已是子时。

    家中老仆给他开门,简单地给他端了碗素面,便下去休息。

    虞府不大,佣人更少。

    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指挥使竟住这般寒酸的地方,也被朝中官员所诟病,说他装模作样,真以为维持虞公在时的做派,便不是奸佞之辈,走狗鹰犬了吗?

    虞钦声名狼藉,早已不在乎这些唾骂。

    他拿起筷子,安静吃面。下一瞬,面前的烛火轻晃,腰间金刀迅速飞出,化作残影,直面袭向不知何时出现在房中的另一人。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金戈声响,金刀被击飞空中,虞钦旋身而上,握住长刀,尚未发起二次攻击,便停住所有攻势。

    无他,来者手握火铳,刚才那声金属响声,便是金刀与火铳相击,碰出的动静。

    宴云何摸着火铳上的划痕,啧声道:“此乃御赐圣物,虞大人,好大的胆子。”

    烛火被罡风袭中,竭力摇晃数下后,不甘熄灭。

    虞钦持刀立于昏暗之处,府中节俭,竟是连烛火都只有一盏,不过这倒成了绝佳藏身暗处的机会。

    宴云何轻声一笑,不慌不忙地点燃火铳,耳朵微动数下,便缓缓将枪口对准了虞钦所在的方向。

    “虞大人,我们不妨赌一赌,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枪快?”

    第五章

    火铳点燃射击后,装弹且重新点燃需要一定时间,战场上为了更好运作火铳,测试了不少阵法。

    在单打独斗时,火铳不适合充作武器。

    但被刀砍了不一定死,让火铳打伤,会死得很难看。

    黑暗中破空声响,宴云何将火铳双手平举,挡住袭来金刀。

    虞钦不知从哪学来的功法,阴毒狠辣,一招一式异常刁钻。

    宴云何师承正派,却在战场上学会了对危机的判断。即便在全黑的环境中,也凭借敏锐的直觉挡开致命数刀。

    二人交手不到数回合,燃线已到尽头,宴云何清晰地听到了虞钦急促的呼吸声。

    面临死亡时,虞钦究竟在想什么,宴云何不知道。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屋外响起,虞家的老仆听到动静,在屋外喊了声少爷。

    战场上时刻都是生死攸关,宴云何那野兽般的直觉,令他捕捉到无数次敌人迟疑的瞬间。

    只那一瞬,便能决定生死。

    适应了黑暗的那刻,铜质的铳口抵住了虞钦的额头。

    屋外老仆手中灯笼隐隐传来微光,透过窗纸,照在宴云何脸上。

    那双因为兴奋而收缩金瞳,清晰地映入虞钦眼底。

    宴云何轻轻地做了个嘴型:“砰!”

    四下寂静,唯有老仆敲门的动静。

    燃线熄灭在了铜质的管道中,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炸开的弹药,亦无血肉模糊的场景发生。

    这场黑暗中的交锋,没有生死,只有输赢。

    虞钦沉默地盯着宴云何,嘴唇缓缓抿起。

    那双薄情眼,此刻却生动浓烈,隐见火光,这是重逢以来,他首次向宴云何展现出如此鲜活的情绪,虽是愤怒。

    “指挥使大人这么漂亮的脑袋,要真打碎了,得多可惜。”宴云何笑道。

    火铳缓缓从虞钦额头滑下,冰冷的铁器贴着温热皮肉,旖旎摩挲,停至下颌。

    似场充满攻击的挑衅,又如暗含欲念的抚摸。

    铜质的枪口沾满火药的气息,是宴云何从战场带回京城,真正杀过人的东西。

    上面沾过他的血,即便无数次擦拭,也依然镶出暗色纹路。

    虞钦没有第一时间理会抵在脸上的杀器,而是同屋外的老仆道:“吴伯,我没事,只是不小心弄倒了油灯,你歇息吧。”

    宴云何眉心皱了皱,不满地用火铳拍了拍虞钦脸颊。虽然他没有真的装填弹药,但虞钦这般无视他,还真叫人不悦。

    刹那间,宴云何猛地后退,几乎退至梁上。

    一排森冷银针沿着他后撤的方向,深凿于地。

    坚硬的青石板都能破开,要是刺在人身上,岂不当下就能体会到那深刻入骨的滋味。

    “竟半分不顾你我情谊,虞大人好狠的心。”宴云何叹声道,语气中却无失意,反倒兴致盎然。

    宴云何抬手一挥,屋中油灯再次点燃,摇曳烛光中,仍是那双无情无意的美人眸。

    倒也有情,不过是对府中老仆,对宫中太后,对相随下属,唯独不对他而已。

    “宴大人说笑了。”果然,虞钦即刻反驳。

    话音刚落,一道掌风便袭至宴云何面首,刚一格挡,便感觉脐下三寸阴风阵阵,若不是他武功高强,今日定要在此处不能人道。

    “虞大人,你这是要断我宴家血脉啊。”宴云何抽出腰侧软剑,挡住劈来金刀,尚且游刃有余道。

    虞钦双眸微眯,不同他多废话。

    宴云何胆敢夜闯锦衣卫指挥使府邸,便是将其就地正法,也不敢有人多说一句。

    “若是我将来不能人道,娶不了媳妇,大人可要负责?”

    宴云何手下不停,能挡就挡,不能挡便躲开,充分体现了他日常风范,泼皮无赖!

    行至数十招,本就简陋的厅堂,椅子毁去数把,碗筷碎了一地。

    “虞大人这般美貌,娶回家中也不是不行,但我宴家正房娘子,可不能这般泼辣。”宴云何一掌拍向虞钦左肩,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掌中蕴藏极深内力,便是死不了人,也绝不会叫人好受。

    掌心落于那看似单薄的肩上,却是一惊。

    内力如鱼入海,竟是被吸了进去,反噬而来的便是森冷寒意。

    他面色微沉地退后数步,褪去吊儿郎当,直视虞钦:“你究竟练的什么邪门功法。”

    十年前虞钦并不擅武,如今一身内力深不可测。

    宴云何于武学上已是罕见奇才,虞钦若不是走了旁门左道,定不可能同他僵持至今。

    凡事有得必有失,江湖上流传的速成功法,无一不付出血泪代价。

    有走火入魔,有经脉寸断,亦有燃烧生命。

    虞钦收刀回鞘:“与你何关?”

    宴云何下颔收紧,他确实不该多管闲事。这般不识好歹,薄情寡义,空有皮囊的人,不值得费任何心思。

    “御使弹劾是虞大人做的好事吧?”宴云何开门见山,逼问道。

    哪怕他知道,这事只可能是神通广大,无孔不入的锦衣卫所做,也忍不住要问上一问,就仿佛直到听了这人承认,他才能死心。

    “若是大人战时饮酒,免不了军法处置。陛下仁慈,并未责罚,大人还有何不满?”虞钦回道。

    这话听起来,竟是可惜宴云何没有受到任何处罚。

    这是虞钦难得同宴云何说这么长的话,虽然字字句句,皆不中听。

    宴云何是收拾了一番,才来虞府蹲人。

    额上伤口需覆着绷带,看着有失颜面,他便令府中大夫将红布收成窄窄一束,盖在伤处充当绷带,乍眼一看,还以为那是装饰性的抹额。

    不仅如此,宴大人一身锦袍,腰佩美玉,连靴子都镶金绣银,通身金贵,半点看不出白日在宫中的狼狈。

    若不是手持火铳,瞧着像是哪家私会情人的贵公子,打扮得这般骚包。

    在虞钦打量他的同时,宴云何以火铳轻击掌心,也在打量虞钦。

    锦衣卫早该散值,为何虞钦这个时辰才归家。

    忽地他瞳孔微缩,伸手要抓住对方衣领,却被指挥使大人一掌挥开。

    动作间,那正红官袍的衣襟便松了些许,白色的里衣上,显出一抹同官袍极为相似的胭红。

    第六章

    那抹一抹胭红相当刺目,是女子所用的唇脂。

    现实远比想象更令人冲击,哪怕他心里早有准备,却依然在眼见为实后,倍感心烦意乱。

    虞钦只觉得他无礼,金刀一挥,险些割断宴云何一截袖子。

    不经大脑思考,话语脱口而出,宴云何道:“虞大人好福气,”

    顺着他的目光,虞钦略一垂首,便能看见那中衣上的痕迹。

    宴云何瞥向地上那碗还未吃完,便已打翻的素面:“太后怎么不留你一同用膳?”

    虞钦抬手理了理自己的领口,苍白无血色的指腹按着口脂的位置,愈发令人刺目。

    “若你无事可做,不妨回营里继续喝酒。”虞钦利落地收刀回鞘,冷声道。

    二人言语间,竟是连大人这般假装客气的称呼都懒得说了。

    宴云何皮笑肉不笑道:“今日之事,来日必当奉还。”

    虞钦笑意同样不达眼底:“恭候大驾。”

    ……

    翌日宴云何便前往大理寺,成景帝不可能无缘无故叫他来查一个工部侍郎的案子,还需动用到皇城司,想来这案子定不简单。

    虽说抄录案件的主簿已死,但卷宗仍留在大理宴云何一边排查卷宗,一边令皇城司将赵祥失踪前去过的所有地方,包括府中一切详细,连夜壶有几个都要给他查得一清二楚。

    宴云何在忙碌,虞钦也并不清闲。

    弹劾宴云何军中饮酒的御使,被人告发滥用职权,遭到罢免,永不录用。

    为锦衣卫传递消息的暗探也在营中被人打折双腿,抬出了神机营。

    熟知内情之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宴云何在与锦衣卫在较劲。

    不过倒有人觉得宴云何这点报复,颇有些小打小闹。分明御状告得他损失惨重,竟仅仅这般还击?

    难道宴云何在边疆的时候,不是杀人打仗,而是敲经念佛不成?

    宴云何没有出家,不过继续让他待在大理寺看卷宗,他就要烦得想出家了。

    宋文替他挑灯端茶,替他整理卷宗,嘴里还要抱怨:“卷宗送到府上多好,这一卷卷看,要看到何时。”

    “神机营里的另一位提督,现在肯定得笑开花了,没了爷跟他争权。”

    宋文说的神机营另一位提督,乃是太后族家旁枝,名唤姜方。

    姜方行事求稳,不功不过,自是敌不过军功在身的宴云何。

    宴云何作为空降兵,能这般快收拢人心,亦是因为在边疆便与那些老将有过命交情。

    与此同时,他是边疆名将祁少连带出来的小将军,祁少连将他看作接班人,别说神机营,京中三大营但凡去过战场的,谁不服他。

    宴云何换了份卷宗,头也不抬:“陛下令我查案,未必不是好事。”

    宋文不懂:“好不容易才在营里树立威望,陛下又撤你下来,怎么看都不是好事啊。”

    “御史告的是军中饮酒,我同谁饮的酒?”宴云何看烦了看累了,便闭目歇息,顺便同宋文说说话。

    “李将军,周将军,还有陈将军。”宋文一一数道,皆是神机营中有名有姓的武将。

    宴云何睁开眼:“谁给御史递的消息?”

    宋文懂了,眼睛也一同亮起:“锦衣卫!”

    锦衣卫是太后的锦衣卫,姜方同样是太后的人。

    即便这事不是姜方所为,但也跟是他做的没什么区别。

    军中武将虽是粗人,却最讲义气,极其不齿背后告状捅刀之人。

    行兵打仗的士兵大多饮酒,没有烈酒过喉,那战时雪夜的寒冷,陈伤旧患的隐痛,如何能熬。

    锦衣卫这招看似收效甚佳,实则得不偿失。此事虽只他一人受罚,其他数名武将难道就没有怨言?

    且在他有意为之下,神机营里皆传他一人揽下此过,为此不惜惹恼陛下。

    即便他这段时间不能再去神机营,那些武将们的邀约却一直不断,同他亲近不少。

    他都要佩服虞钦了,是怎么做到看起来像是收拾了他,实则却送了他大大的好处。

    内部凝聚力最强之时,往往是受到外界攻击之际。无需他动手,自有人替他收拾军中锦衣卫的探子。

    宋文大喜:“不愧是爷!”

    说罢,他还将府中送来的食盒打开,将里面精致的点心一一摆出:“先用些点心再看吧,都是夫人特意叫人做的。”

    其中一道桃花酥,是宴云何最爱。他看着花瓣样点心,却不免被勾起些许往事回忆。

    旧日东林书院,宴云何同虞钦请求休战不成,便也生出了性子。

    再来找他麻烦的,皆被他带人逐个围堵。

    那些个只知道研究学问的书生,哪里遇到过这般混世魔王。数次威胁过后,搞小动作的人便少了不少。

    那日难得天气不错,东林书院开了骑射课堂。

    宴云何终于能解放天性,骑着乌云踏雪,挽弓搭箭,十发十中,玩得不亦乐乎。

    少年人意气风发,纵马跨过一个接一个的障碍,在场下学子们皆高声叫好。

    只因宴云何的骑射实在优秀,且赏心悦目。

    有擅骑射的,便也有不善骑射的。

    树荫下便有桌塌,放上书籍茶水,供骑射疲累的学子们休息与学习。

    宴云何定睛一瞧,里面果然有虞钦。

    虞钦仍是那身学士服,不禁令宴云何怀疑,这人是不是只有两件换洗的,怎么就看不到他穿其他的衣裳呢?

    宴云何眯眼看了会低头看书的虞钦,忽然计上心头。

    他再次挽弓,这时端着点心水果的赵仪,正往虞钦的方向走。

    一眼便瞧见了不远处挽弓的宴云何,当下大惊,水果落了一地,一声“虞钦!”还卡在喉咙里,那箭矢就已破空而来。

    风声簌簌,箭矢惊破了宜人的春日,桃树摇晃,漫天飞舞。

    仿佛被花做的雨打了一场,叫人错愕,又猝不及防。花落满地,染了虞钦一身。

    书籍发梢,衣襟袖口,到处皆是花瓣。

    罪魁祸首御马而来,停在虞钦身前,他信手拔下那穿透整棵桃树的箭矢,歪了歪脑袋,笑眼弯弯,很是无辜道:“抱歉,手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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