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个女人从后头出来,照脸摔了小孩一耳刮子,能看出没用什么力气,可那女人的意图也表露无疑。

    “吃糕糕吃糕糕,那是咱们现在能吃得起的吗,也不看看进去的人都缠着什么带子!”

    那女人骂了这么一句,看小孩要哭,忙哄了一句:“等咱们回村了,叫你爹到邻县给你买去。”

    “娘,那个大哥哥在看我们!”那个小孩发现了谢笙的注视。

    那女人浑身一颤,看向谢笙,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放了心,却还是一把把孩子抱进怀里,匆匆进入了黑暗里。

    “小满?”二郎有些疑惑的看向站在原地不动的谢笙。

    谢笙看了二郎身边的鲤童一眼,问二郎道:“鲤童的身手如何?”

    “很不错,”二郎道,“或许能与表兄比肩。”

    二郎口中的表兄,自然就是朱弦。

    鲤童年纪和二郎不相上下,也就比谢笙大上一点,可工夫却能比得上二十多岁的朱弦,不可谓不厉害。

    “你是有什么事情想叫他去做?”二郎显然很了解谢笙。

    谢笙点了点头道:“我想叫鲤童去跟踪一下刚才那对母子,看他们去了哪儿,是不是出了城。”

    二郎看向鲤童,鲤童却有些不愿意。

    谢笙道:“若是见他们出了城就不必再跟了,我和二郎这就回去如何?”

    谢笙将话说到这里,二郎又已经表露出了他的意思,鲤童自然不会说自己不愿意,方才点了头。

    鲤童将自己手上的东西交到了捧墨手里,往方才那对母子离开的方向去了,很快,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黑暗里。

    “回去再说,”谢笙走到二郎身边,脸上仍带着笑意,但他看向周围的视线,却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警惕。

    一行人全然没了游览的心思,慢慢回了住处。等关上大门,谢笙才松了口气。

    坐在房间里,谢笙反而觉得那种让人无法喘息的感觉烟消云散。

    偏偏这是在屋里,而方才,是在屋外,还是在大街上。

    “小满,到底是怎么了,”二郎脸上满是担忧。

    “此处的官员,多久没换过了?”

    谢笙问了一个似乎毫无关联的问题。

    “地方官三年一考,想来这样靠近京城的地方,换的应该也算勤快。”

    二郎见谢笙有些在意这事,便叫人喊来了之前被留在这里守屋子的人。

    “回禀两位少爷,东平镇的县太爷是十来年前上任的,每回考评,只得个不上不下的成绩,便一直没能升迁,不过他也没什么过失,便一直这么做下去了。”

    “十来年?”二郎一听这个数字就皱起了眉头,“一个官员任职地方不能超过十年,他是怎么做了十来年的东平县令的?”

    谢笙闻言轻轻咳了一声。

    二郎立刻反应过来,没再提起此事。

    “这东平镇可有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秘?”谢笙问。

    那人不明白谢笙问的是什么,只道:“这倒没听说过,不过东平下辖三个乡镇,除了东平镇以外,还有南平乡、西平乡。不过那两个乡都远不及东平镇的繁华,人口也不多。”

    谢笙听了这么几句,便知道他没明白了。

    谢笙也不觉得遗憾,毕竟他们来到东平镇,也不算太久,很多事情不知道,也是应当。

    那个人退了下去,二郎才问谢笙:“小满,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谢笙勾了勾唇角:“这个东平镇看起来,有趣得很。”

    谢笙便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二郎。

    末了,谢笙才道:“若这事儿和东平镇的风土人情无关……”

    “那就肯定和这个地方的官员有关了。”

    二郎接了一句。

    不过两人心里都明白,东平镇这事儿,只怕还真和风土人情没什么关系。若不然,方才那女子也不会说出叫小孩的父亲去邻县买点心的事。

    谢笙觉得这一出看着很眼熟。

    整个东平镇的人分出了三六九等。出身不高的人,连进点心铺子的权力都没有。

    谢笙又想起今日在城外遇见的那个小孩和士子,突然有些遗憾没能掀开车帘子看上一眼。

    二郎心里猜出了几分,正不高兴,谢笙又在想事情,气氛便瞬间安静了下来。

    谢笙突然想到,自己是没瞧见那些个人,却不代表没有别人瞧见啊。

    谢笙看着站在边上,低垂着头的捧墨,眼前一亮。

    “那个小孩看起来十分乖巧,也就五六岁的模样,那士子穿着一件士子服,生得纤弱白净,但看上去却无端叫人觉得有些高傲。”

    捧墨简单的提了一句,见谢笙若有所思的模样,便又回忆了一遍今日的场景,重新描补几句,力求说得更详细些。

    “那小孩穿着一件粗布衣裳,头发有些发黄……”

    “等等,”谢笙打断了捧墨。

    “你说那男子穿的士子服,那小孩却只穿着粗布衣裳?那男子除了是穿的士子服之外,身上可还有其他配饰?”

    “他腰上还挂着一个坠子。”

    “是一枚小如意。”

    “我记得,那孩子是喊了一声表哥。”

    二郎也觉得不对起来,他只是常年长在宫中,缺少对外界的认知,又不是傻。

    好歹他还是温相教出来的学生呢,若是都说到这里,他还没发现半点问题,那皇帝也不会考虑要立他为太子了。太子要是那样的德行,这个国家迟早玩完。

    “小满你说的没错,”二郎似是怒极反笑,“这地方可还真是好玩得很呢。”

    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在任何地方都有,只是绝大部分时候,这种分类不会明明白白的摆到台面上来。

    可是在东平镇这个地方,这样的分类不仅仅是摆到了台面上,甚至还极有可能因此而出台了一种制度。

    只有国家才有制度,才能制定制度。

    若这一切真和那个县令有关,那这个县令岂不是早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东平镇的土皇帝?

    一面拿着朝廷的俸禄,一面偷偷做着说一不二的一方霸主。

    ===第131节===

    “难怪是不想离了东平镇,”二郎忍不住说了一句。

    “那少爷,咱们明儿可要走?”捧墨问了一句。

    谢笙和二郎一怔,都没想起这个问题,但很快,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当然是按原计划行事。”

    捧墨见两人对东平镇这么在意,还以为两人要再待上一段时间呢,没想到两人竟说是要走,忙点了头,下去打点了。

    谢笙和二郎见捧墨出去,沉默片刻,突然都高兴起来。

    “果然还是咱们最默契了,”二郎有些压不住自己兴奋的声音。

    “明儿咱们按原计划出城,就说是想游览一下,在周边多转一转。”

    谢笙点了点头,也道:“今日那对母子,若是不出意外,应当是城外的人。想来应当能有些收获。”

    城中百姓一个个的都那副模样,独那对母子还有几分鲜活气,这让谢笙两个都有了几分期待。

    谢笙想了想,又特意提醒二郎:“千万记得给姑姑姑父写信,我也去信一封,给我爹娘他们。等明儿出了城再叫人送。”

    “这儿离京城不远,若是快马加鞭,明儿夜里也该收到消息了。”

    “哪儿用得着这么早就写信,”二郎只觉这不是什么小事,便希望能自己解决。

    “这是在东平,可不是京城,”谢笙敲了敲桌子,提醒二郎道,“咱们是什么身份,东平县令又是什么身份,也值得咱们拿美玉去碰石头?”

    第141章

    二更

    鲤童是当天早晨才回来的,

    别说是谢笙,

    就连二郎也没想到,

    他居然去了那么久。

    二郎瞧见他从外头进来,

    惊讶的问:“你昨儿一夜没回?”

    鲤童点了点头道:“那对母子今早城门刚开,便出了城。”

    鲤童这认真的模样,让谢笙和二郎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两人最后还是选择夸了鲤童几句,不过末了,

    谢笙还是提点道。

    “鲤童你做事情认真,这样很好,

    可是有些事情,

    原不该你亲自做到最后的。”

    鲤童疑惑的看了过来。

    谢笙道:“我昨儿之所以向二郎借了你,其实是因为当时在那样的情形下,

    你的身手最好,

    最不容易被那对母子发现。这个你是知道的?”

    鲤童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见他表示理解,

    谢笙才继续道:“你的能力高,自然要用在最合适的地方,何况你的本来任务是保护二郎。”

    鲤童一直静静地听着,很是认真。

    谢笙见此,难免就多说了几句。

    “我并不是说你做的不对,只是日后若再遇到这种事情,

    你不必自己在外头盯着,家里那么多人呢,难道就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能帮你盯人的吗?”

    “若是有人趁着你不在的这段时间,

    来找二郎的麻烦,或是趁着你疲惫的这段时间来寻二郎的晦气,你却因为休息不足或者不在身边而导致了二郎受伤,这便是得不偿失了。”

    谢笙之所以会这么说,实在是因为昨日谢笙两个见鲤童久久未回,也曾派了人出去,只是他们没想到鲤童仍旧选择了自己守到最后。

    若鲤童是自己单打独斗,他这样的谨慎是一件大好事,可他不是。

    他是二郎的护卫,自然就该有所取舍,他所应该要坚持的,是以二郎的安全为重。

    二郎看着谢笙提点鲤童,却什么都没说。且不说谢笙本就是好意想要提点,便是恶意训斥,对二郎来说,也不算什么。

    不过谢笙难得提点,二郎难免在鲤童身上多留了几分心。

    “走,”二郎道,“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按原计划出城了。”

    “我已经叫捧墨去厨下看了,”谢笙笑道,“你可还有没有想要带的东西?说不定过了这一段,就不是这个味儿了。”

    “别当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二郎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起身同谢笙并排出了门。

    鲤童跟在后头,一双眼睛却总忍不住往谢笙的身上飘去。

    谢笙察觉到鲤童的视线,偏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却并没说话。

    捧墨很快赶了过来,几人像是昨儿一样的姿态上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门,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现,他们如同所有在东平镇的行商一样,只是在这里暂时歇息了一夜。

    进东平镇的时候,一行人被仔细盘问了一遍,等到离开时,那些守城的守卫却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

    等到马车出了城门,二郎才道:“出城容易进城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当地知县恪尽职守呢。”

    真是讽刺。

    谢笙没说话,直接掀起车帘,看了一眼外头准备好的两名护卫,看了捧墨一眼。

    捧墨会意,将手里的书信分别递到了两人手上。

    “若你们回程,就按原计划来寻我们,要是我们不在约定的地方,就直接去邻县的住处。”

    “是,”那两人应了一声,便策马疾驰回京。

    二郎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似乎完全没听到外头的话。

    等谢笙将帘子放下了,才对谢笙道:“小满你说,这邻县的县令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想来不是和东平县令一样的人。”

    谢笙知道,二郎这是不满了。

    两县相隔这么近,甚至不少东平县的人都跑到邻县去安家落户买东西,难道还不能引起警觉?

    可是这世上的事情,从来不是非黑即白。

    东平县令能做到十年不被换下去,将整个东平县经营成如今这模样,难道就是简简单单能够被撼动的吗?

    即便是谢笙,在不知他底细的情况下,也只敢按照原计划先带着二郎离开东平县,再叫人去查或是动作。

    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谢笙可从来不会觉得放心,尤其二郎身份不同,若是有了什么闪失……

    别看现在谢笙是朱王妃除了二郎之外最看重最喜欢的小辈,可说到底只是个外人,怎么比得上她的亲生儿子。

    或许普通的皇子一意孤行死了,谢笙还能凭着谢家安稳活着,可朱王妃要是没了二郎,别说是谢笙,定然只会给整个谢家都带来灾难。

    二郎听罢谢笙的话,也不得不点头:“若他是个和东平县令一般的,也不会有百姓说去邻县买东西了。”

    “不过也不能放松,”谢笙道,“这两个县离得这么近,若有什么风吹草动,难保东平不会受到什么消息。咱们还是按照正常的计划走就是。”

    “一切按你的意思来就是,”二郎道,“信已经送出去了,你我能做的也都做了,便先等着。”

    二郎说完,静了片刻,才道:“吏部尚书,我记得是云哲之父。”

    谢笙眼皮子一跳,可不是吗。

    “看来朝堂上又要有一番动荡了。”

    谢笙一时也陷入了沉思。

    云尚书是皇帝一手提拔上去的人,去年秋天才将将上任呢,到如今,甚至连一年都不到,皇帝肯定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

    吏部要有动荡了。

    不过在这之前,谢笙可没忘了,二郎之所以也要避出来,可和淑妃贤妃的娘家有关,还有高家……

    这几家一动,朝堂上的位置就要空上一空,等这件事情上达天听,吏部也要有大动荡了。

    谢笙突然有些庆幸,谢侯在兵部,否则这可真是一场无妄之灾。

    不管这件事情和云尚书有多大的关系,总归他做了这个尚书的位置,在其位谋其政,底下的人做了错事,他一个监察不力是跑不了的。

    “这时候想那么多做什么,”谢笙道,“你我的当务之急,是做好眼前之事才是。”

    第142章

    更新

    东平镇最特殊的地方,

    就在于它多年来都是几乎所有行商走陆路进京最愿意停留的地方。

    不过自打昨儿在东平镇看到了那样的情形之后,

    谢笙便留心观察路上的行人,

    发现竟然有不少人都似乎不太爱在东平停留了。

    谢笙一路上都把车窗开了一个小缝儿,

    二郎自然也没闲着。

    “果然还是百姓的表现更直观。”

    二郎道:“咱们还不知道东平到底是个什么情形,百姓却已经晓得下意识的避开东平了。”

    “想来这些年离了东平,在别处安家落户的也不少,”谢笙道,“今儿出城时,

    咱们特意从巷子里绕了一圈,我看到不少人家的门锁上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有的甚至已经染上了锈迹,可见是已经许久不曾回来过了。”

    这东平县令倒是个奇人,

    给东平的人分了三六九等,却不禁止人离开东平。对于东平越来越少的行商,他也像是视而不见一般,

    端的是怪异得很。

    不,

    换个方向去想,或许他并不是不想禁止百姓离开东平搬到别处,而是没办法禁止呢。

    县官再大,管得再宽,也管不住人家走亲访友。若是人家有钱,

    难道你还能不许人置产置业不成?

    天底下可从来没有这样的道理。

    “二郎,

    东平镇的这处房子,是娘娘之前就有的产业,还是新近才买下的?”

    二郎想了想,

    道:“应当是新近才买下的。”

    “起初也没想着要买,只是母亲说总是住在客栈里头,总会不便,便叫人赶紧出来,先紧着路上的落脚点买了几处。有的恰逢其会,便买下了,有的还没能备下,不过仍有人在谈。”

    “到时候咱们不一定每到一处,都能住在自家产业里了。”

    谢笙听到此处,也不禁为朱皇后的大手笔而咂舌。

    不过想想这也是个在皇帝的默许下,能够光明正大丰富自己和儿子的小金库的时候,里头的银钱说不定还有不少是皇帝的私库赞助,朱皇后还不得可着劲儿的买买买。

    先前谢笙以为他们在东平镇住的地方是早先就已经买下的,也只是觉得朱皇后爱子心切。

    如今知道这不过是匆忙之间的行为,再联系到那处宅子的面积,和优良的地理位置,竟一时对谢笙先前的一些猜想有了佐证的意思。

    见二郎有些好奇,谢笙道:“你觉得想咱们之前住的宅子,是随意就能拿下的吗?”

    谢笙若不提起,二郎是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自有生在宫中,吃穿花用都是最好的,便是小时候最艰难的时候,也是在朱皇后的庇护之下,享尽富贵荣华。

    此时被谢笙这么一点拨,二郎也觉得这的确有些不太合乎常理,尤其是自己宅子旁,也少有人家是有人出入的,不少都是紧锁大门,或只留一二家人照看。

    “平民百姓如此也就罢了,连富户也如此?”

    二郎有些不能理解。

    ===第132节===

    若是东平县令想要做个说一不二的土皇帝,富户都是要拉拢给特权的,哪儿能由着他们走呢。

    “可咱们看到的东平也依旧繁华。”

    “是啊,依旧繁华,”谢笙附和了一句。

    “这东平镇,怪处可真不少,”二郎将双手交叉枕在脑后,脸上神色却带着些兴奋。

    马车慢慢前行,日头渐渐大了,田地里却还是有不少人正在劳作。

    谢笙等人还没过东平的地界,但看着这些人脸上真实的笑脸,再想想在东平镇时候,那些个百姓不达眼底的笑。这简单的对比,是谁都能看得出来的。

    “果然还是大不一样,”二郎饶有兴致的看着外头,“这些人身上总是鲜活的。”

    谢笙两个慢慢走在路上,送信回京的人则已经进了城。

    谢家就在宫外,倒是好找,不过谢侯此时却没在府里。

    李氏听说是谢笙特意叫人送回来,一定要交给谢侯的书信,便赶忙叫人带上信,去了兵部。

    不过很快那人又折返回来,说是谢侯早朝时候进了宫,到现在都还没出来,李氏便有些着急。毕竟谢笙可不会无缘无故在离家这么少的时间,就叫人送信回来,还是指明了要给谢侯的。

    好在那护卫闻言便道,六皇子也写了一封信,已经送进宫去了,李氏这才不急。

    而那封送进宫的信,并没第一时间被送到皇帝手上。

    “娘娘。”

    朱皇后拿到信之后,却没先拆开看,只等着大宫女继续说。

    那大宫女三五句便将这件事儿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个清楚,却原来那陪着二郎的护卫里,有好几个都是愿意给朱皇后传递消息的,故而朱皇后便是不看这信件,也能大致知道信里的内容。

    朱皇后听罢大宫女的话,先是用一旁的绢帕净了手,才道:“收拾些点心,随本宫去皇上那里。”

    朱皇后一句话,整个凤仪宫的宫人都动了起来,虽然朱皇后和皇帝的寝宫相隔不远,朱皇后却依旧用了凤撵,这是她属于皇后的荣耀,与应有的排场。

    朱皇后的到来在第一时间就被报给了皇帝知道。

    谢侯闻言正要告辞,却被皇帝留了下来。

    朱皇后进门瞧见谢侯也在,便笑了起来:“谢侯爷也在,倒是正巧了。”

    朱皇后免了谢侯的礼,走到了皇帝身边,先亲自将点心布上,才叫人把二郎的信拿了过来,交到皇帝手上。

    “这是方才二郎派人送回来的,我才接到,就过来了。”

    朱皇后说完,又看向谢侯:“那送信之人说小满也送了一封信回去,想来说的也是同一件事。”

    “这才走了多远,”皇帝本以为是两个孩子离了家不习惯,所以趁着还没走多久,便写信回来,一叙思念之情,但听着朱皇后的话,又觉得不像,便亲手拆开了信封。

    皇帝看完之后,便叫人直接将信拿给了谢侯。

    待谢侯一目十行的看完,皇帝才道:“这东平县令,真是个胆大妄为的东西。”

    “臣以为,还是应当叫人再去详查其间内情。”

    皇帝点了点头:“两个孩子不过才在东平呆了一夜,就能知道东平镇有不对之处,已经足够。”

    朱皇后此时笑道:“若是叫两个孩子知道皇上您对他们的要求这么低,他们可要不高兴的,那两个孩子呀,都是聪明孩子。”

    皇帝脸上也浮现出几分无奈的笑:“也罢也罢,随他们去。”

    皇帝说完这话,又转过头对谢侯道:“这事儿交给慎之去查,你便只当没这回事就是。”

    谢侯自然点头应下。

    等出了宫,谢侯看完谢笙给他的那封信,想了想,又提笔写了一封回信,才算罢了。

    李氏见谢侯总算是回了信,也放下心,问:“可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能有什么要紧的,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

    第143章

    一更

    谢笙可不知道,

    他要拉着二郎谨慎避之的东平县令在谢侯眼里,

    只是个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

    此刻,他和二郎正走在东平乡间的小路上。

    二郎可没走过这样的乡间小路,初时还觉得有趣,不过才走了几步,鞋面上就沾了些草屑。

    谢笙见二郎有些不大适应,

    道:“这会儿已经是正午,还算好的,

    若是早晨来走,只怕这会儿,

    鞋面都要被露水沾湿了。”

    “所以百姓们劳作时大都穿着草鞋?”二郎问道。

    “也不全是因为露水,

    ”谢笙想了想,

    “编草鞋所用的麦秸秆,

    随处可取,

    只要自己手上有几分收益,

    便能自己编织,用不着花费什么。何况草鞋耐磨防滑,自然是百姓的首选。”

    “平民百姓之家,便是连扯布做衣裳还要精打细算,更何况是一双布鞋。”

    “穿到田间地头,只怕三两下就要被沾湿的,

    ”二郎笑着接口道,“如此说来,在这样的时候,

    倒真是布鞋不如草鞋了。”

    “早知如此,我们也该换了草鞋再下来走的,穿着布鞋委实不像。”

    谢笙见二郎兴致勃勃的模样,没有说话。

    草鞋穿着比布鞋更凉快些,谢笙两个春天出发,却是要在外头过夏天的,两位母亲担心两人穿外头粗制的草鞋会不舒服,便叫人精心制作了几双,叫人一并带着,到了合用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了。

    谢笙二郎两个穿着得体而华贵的衣裳,身后还跟着人,手里甚至还提着精致的竹篮,一看就是出门游玩的富家少爷。

    两人生得俊俏,气质不凡,引得不少田间来给送饭的小姑娘偷偷看他们。

    谢笙等人在各种视线里泰然自若,寻到了一颗老槐下头,铺上了毯子,两人才做了上去,等着人把东西摆好。

    “他们的毯子可真好看,我家的衣裳都没有这么好看的哩。”

    “他们怎么这么浪费,若是那毯子拿给我,我起码能做出两三件新衣!”

    “呸,人家又不缺这点东西,咱们一辈子得不到的东西,只是人家用来铺地的,哪儿能比得上。”

    “我瞧着那两位公子可真是和善,和我在城里见过的那些都不一样。”

    “可不是吗,咱们镇上的那些,一个个的,都恨不得能把鼻孔对着你,对了,他们没有带子,说不准是外地的呢。”

    那些姑娘说话的声音算不得大,可谢笙两个的听力都还不错,再加上也是有意偷听,自然把那些话听了个十成十。

    “果然那些带子是有原因的,”谢笙道,“瞧瞧人家多聪明,一眼就看出我们不是东平镇的了。”

    二郎拿着一把折扇,稍稍展开一点儿,挡在面前,小声道:“你猜他们什么时候会忍不住过来和我们说话?”

    “若就这么等下去,只怕是等咱们用完了饭,也不能来的,”谢笙道。

    富贵人家和贫民之家在有的时候是有天然的鸿沟的,因怕惹上麻烦,此时的谢笙两人对这些姑娘,便是可远观而不可交流的存在。

    二郎见谢笙说的果然没错,隐隐有些失望,不过要叫他自己去搭讪,他又觉得有些拉不下脸面。

    谢笙见状一笑:“谁说非要咱们自个儿去和他们打听了。”

    谢笙话音刚落,那边捧墨就站了起来。

    捧墨是谢笙身边的小厮,身上穿的衣裳虽然也好,却和谢笙这样的主子有本质的区别。何况捧墨生得又好,自然比谢笙两人显得更容易亲近。

    见捧墨站了起来,似乎是在找什么的样子,很快便有人带着对谢笙等人的好奇搭了话。

    “这位小哥你在找什么呢?”

    捧墨有些不好意思的打听了这附近的水源等地方,那人也很热心的告诉了他。捧墨连声道谢。

    “不用不用,”那人显然是不习惯像捧墨这么客气的大家下人,不过也正是因此,在捧墨真心道谢的时候,那人显得更为受用了几分。

    “小哥你们一看就不是咱们这儿的人,不知道地方也是应当。”

    捧墨听了这话,眼前一亮,连忙追问道:“我们也没说几句,您怎么就知道我们不是东平的人呢?”

    那人挠了挠后脑勺,带着风霜的脸上起了几分不好意思。

    “也不止是我,你们一过来的时候,我们就都知道啦。”

    “东平县的人身上总会有一根带子,要么是头绳,要么是腰带。你们身上也没人有这东西,所以肯定不是东平县的人了。”

    谢笙此时也适时开了口:“没有带子就不是东平县的人?难道东平县人人都有这么一根带子吗?这可真奇怪,怎么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就对了,”那人才说了一句,先前在远处远观的一些大胆的姑娘们也靠近了些,七嘴八舌的解释了起来。

    “我们也没听过别处有这个规定呢,只咱们东平有。”

    “不对不对,听说先前也是没有的,至少我们小的时候还没有呢,是突然有一日,有人到咱们家里来说的,然后就有了。”

    “就是,若是进城的时候,身上没有带子,还不许你进呢,若不然就只能在城门处买,一根头绳要三文钱呢。”

    “三文?”谢笙适时露出了几分惊讶。

    见谢笙居然还和她们互动,那些姑娘们更兴奋了,就连一旁的小伙子们也慢慢聚了过来。

    鲤童见这么多人都围在身边,有些不大适应,虽然还没显出多少攻击性,整个人却都已经完全紧绷起来,再不肯离了二郎身边。

    也正是因为有他在二郎身边,不少人都本能的觉得他和二郎不好相处,就多往谢笙这边聚了过来。

    “可不是吗,三文钱都够买上一些下水,让全家人都沾沾荤腥了,哪儿能就用在进城上。”

    “是啊,我都有好多年没进过东平镇了。我家里倒是有根头绳,可也就那么一根,还是有回我娘有急事要进城,被强迫买下的。后来再去倒是不用再买,可就那么一根,能带谁去?”

    “就是就是,不过好在咱们这里离邻县也不远了,再多走上些路,去邻县也是一样的。”

    “怎么偏偏就出了这么个规定,”谢笙道,“这样一来,你们本就是东平镇的人,倒不好进东平镇的城了。”

    一位抽着大烟袋的老者道:“可不就是不把我们当东平镇的人吗。”

    那老人将旱烟在石头上磕了两下:“行了行了,都忙活自己的去,总围着人家工子,像什么话。”

    那老者显然很有威严,他一发话,所有人俱作鸟兽散了。

    等人都走了,老者便光明正大的打量起谢笙两个来。

    “我们这里多年不来个人,想必公子也不是随意走走的。”

    谢笙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道:“我们才从东平镇出来,准备往南去。”

    “走商啊,”老者混沌的双眼中显出几分了然。

    “走商好,走商好,走商有银钱,这东平最不拒绝的,就是有钱人了。”

    那老者说了这么一句,便也起身离开。

    二郎有心想要问的更多些,却被谢笙拦了下来。

    ===第133节===

    他们出现在这里本就十分惹人注目了,要是问的更多,人家肯不肯再和你多说是一个问题,若是引起了东平镇中人的警惕,那岂非是得不偿失了?

    二郎见谢笙不赞同,便也歇了心思。

    说来这处的风景也的确不错,谢笙两个就着风景下饭,也算是一桩风雅趣事。

    等会到马车上,二郎道:“也不知道娘他们收到信没有,想来等到傍晚,就该有回信了。”

    两人才到了马车上不久,又有人送了新的消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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