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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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2

    章、第五十二章

    共情

    “听闻你今日下学途中,当街与人争吵?”姜老夫人问。

    姜梨看了一眼姜幼瑶和姜玉娥,这二人正竭力掩饰目光中的幸灾乐祸。果然,这往她身上泼脏水告状的事,姜幼瑶和姜玉娥还真是不遗余力的去做。

    姜梨笑道:“不知老夫人从哪里听来的话,和事实大相径庭。”

    姜老夫人说:“哦,那是怎么个事实,你且来说说。”

    姜幼瑶和姜玉娥有心想要说话却又不敢,姜老夫人是个注重规矩又严苛的妇人,旁人说话的时候是不许她们随意插话的。

    姜梨笑了笑:“我一人说的话怕有失公允,让我的丫鬟来说吧,白雪。”姜梨叫白雪进来。

    白雪进来后,先给姜老夫人行了一礼,姜梨道:“今日下学后遇到的事,你现在与老夫人说一遍吧。”

    白雪得了姜梨的吩咐,立刻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白雪性子憨厚忠直,平日里说话也一板一眼,从来不多夸张什么。她便是站在一个看客的角度,将事情完整的还原了一遍,没有偏颇任何人。

    姜老夫人听罢后,若有所思,再问姜梨道:“如此说来,你是仗义执言,不是胡乱争吵了。”

    “不敢说仗义执言,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姜梨笑容依旧。

    这时候,姜幼瑶终于忍不住了,道:“祖母,二姐帮的那位公子可不是陌生人,是襄阳叶家的人呢。”

    襄阳叶家,姜老夫人的面色一下子凝重起来。

    要知道,自从叶珍珍死后,姜家和叶家这姻亲就来往的少了,而姜元柏娶了季淑然,和季家打了亲家后,就和叶家几乎断绝了往来。原本叶家和姜家还有一个切不掉的联系,就是姜梨,可姜梨多年前就自己赌咒发誓,不愿和商家为伍,叶家人伤了心,就再也没有和姜家往来了。

    季淑然开口道:“幼瑶,别胡说,你没有见过叶家人,如何知道人家就是来自襄阳叶家?”

    “是我亲耳听见的,还有四妹五妹,”姜幼瑶忙辩解,“那位少爷叫叶世杰,刘子敏说他是襄阳叶家的人。”

    “叶世杰……”姜老夫人沉吟了一下,才看向姜梨:“他应当是叶家长房的儿子,你的大表哥。”

    姜梨这才晓得,叶世杰和自己是表兄妹关系。

    “梨儿,怎么回事?”季淑然道:“你回京不过短短月余,怎么就和叶家表哥认识了?”

    这话诛心!

    果然,姜老夫人的目光陡然凌厉了起来,直直的看向姜梨,眼神像是两把刀子要把姜梨看穿。

    姜梨才回京不过一月多,连燕京城都没熟悉起来,今日却恰好替自己的表哥解了围。世上之事哪有这么巧,叶家自从和姜家断绝往来后,许多年都不曾进京了。这让人难以相信只是一个巧合,莫非姜梨和叶世杰早就有所往来,甚至交往多时了么?

    这在姜老夫人眼中,却绝对的禁忌!

    姜梨笑着看了一眼季淑然,季淑然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能将姜梨推向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更像是玩笑之语。

    姜梨道:“我不认识他,也不晓得他是我的大表哥。如果不是老夫人告诉我,我也不知道他与我的关系。今日若非是他,换做是任何一个人,我若是见了这等场景,都要上前阻拦的。”姜梨笑了笑,意有所指道:“这世上,明哲保身虽然不错,有时候也需要见义勇为。尤其是我们这种清流之家,更要保全文人风骨。”

    姜老夫人一怔。

    姜老夫人的夫君,也就是姜元柏的父亲,姜老大人,一生都是个三品的观文殿学士,三十岁的时候是,到了死的时候还是。虽然三品文臣也很不错,可是几十年间没有升迁,必然是有原因的。

    原因就是姜老大人太过孤直,直谏这种事做了不少。虽然先帝也知道姜老大人是个好官,却实在难以喜欢起来。姜老大人也因为自己的性子,让仕途止步于此。

    对于夫君这样的性子,姜老夫人表面是埋怨,内心却为他骄傲。奈何姜家的三个儿子,大儿子姜元柏保守中庸之道,二儿子姜元平是个笑面虎,三儿子姜元兴身为庶子,更是懦弱没主见,一个也没有继承姜老大人的风骨,姜老夫人不可谓不失落。

    所以即便姜元柏凭着“中庸”做到了文臣之首,姜老夫人对他也不是全然满意的。世上之事,有得必有失,得到了高官厚禄,就必须要失去一些东西,比如骨气和傲气。

    姜梨早就发现了,姜老夫人是个有傲气的人,骨子里也有一些清高,从晚凤堂的装潢就能瞧出来。是以,她故意说这些冠冕堂皇大义凛然的话,就是为了让姜老夫人引起共鸣。

    让姜老夫人回忆起过世的姜老大人,从姜梨的身上见到姜老大人的影子。

    果然,姜老夫人看向姜梨的目光,渐渐柔和了下来。

    季淑然心中一惊,不晓得姜梨短短几句话,怎么就让姜老夫人态度缓和了下来。她虽然是个人精,可心思和姜元柏是一个路数,就是绝对的利己。推己及人,她无法理解姜老夫人的“风骨”,可是姜梨却能理解。

    姜梨又道:“我当时帮人是一时心起,没有考虑后果。可是真的如三妹所说,叶世杰是大表哥,是襄阳叶家的人,那我的这个举动,反而更对了。虽然生母过世,但叶家和咱们府上也曾是姻亲,自家亲戚深陷麻烦,倘若当时的我一走了之,被人看在眼里,日后只会说我们姜家人情冷漠,心硬如铁。父亲在朝为官,一言一行都被人看在眼里,要是有人借此弹劾父亲,又该如何?”

    “我们只需把自己的事做好,让人挑不出错处,自然就能相安无事。再者,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刘公子自己都说了,不过是一场误会,动动嘴舌就能化解一场误会,岂不是美事一桩?不需要金子也不需要银子,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助人为乐,若我还吝啬这一句话的功夫,那可就真的不配为人了。”

    最后一句,却把姜幼瑶并姜玉娥一起讽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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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3

    章、第五十三章

    上门

    姜幼瑶没料到姜梨最后一句话会引向自己,她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差点气的跳脚,只得拼命按捺着。

    姜玉娥却没姜幼瑶沉得住气,她本就对姜梨心存不满,又没瞧见姜老夫人对姜梨一番话的赞同之色,只道:“我们是姑娘家,平日里当谨言慎行,二姐是行侠仗义了,可女子当街插手男子之事,还是不美,有损德行。”

    季淑然心道糟糕,果然,姜玉娥此话一出,姜老夫人就面露不虞之色,盯着姜玉娥道:“哦?难道见死不救,人情冷漠就是德行无亏?我看你的家训都记到别处去了!”

    姜玉娥一呆,没料到姜老夫人会突然对她发难。心中又是羞耻又是委屈,却不敢和姜老夫人争辩,只是低着头不敢吭声,心中又把姜梨给恨了个遍。

    季淑然心中也气恼,姜老夫人说见死不救,人情冷漠虽然是对姜玉娥说的,可是连姜幼瑶也一并责骂了。心中不悦,面上却还要宽慰道:“娘莫生气,孩子们年幼,一时遇到这种事手足无措也平常。玉娥和幼瑶毕竟从未经历过这种事,还是梨儿有勇有谋。”她笑着看向姜梨:“敢于挺身而出。”

    姜梨笑道:“凭心而已。”

    好一个凭心而已,又不着痕迹的踩了其余人一脚,显得她自己多高尚似的。季淑然的笑容也有几分不自然了。

    姜老夫人又道:“既是亲戚,我也不知叶家孩子何时到的燕京城,你可知他住在何地,改日请他来府上坐一坐也好。”

    季淑然有些惊讶,随即心中更加恼怒。再如何,叶珍珍已经死去多年,姜家和叶家也早就不走动了。如今姜梨的这番巧合,姜老夫人却突然又要和叶家重修于好,这是何意?但若是叶家和姜家修好,又让她季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当时匆忙,此事解决后我便离开了,未曾和叶家表哥多说一句话,是以也不清楚。”姜梨道。

    闻言,姜老夫人有些遗憾,季淑然却是松了一口气。随即眉头又紧锁起来,姜家要真的想在燕京城里找个人又有何难?若是老夫人打定主意要见叶世杰,就算姜梨不清楚叶世杰的情况,找到叶世杰也是早晚问题。

    正在这时,在塌上玩耍的姜丙吉拖长着声音道:“娘,我饿了。”

    姜老夫人这才回神,看了姜丙吉一眼,就对季淑然道:“你带吉哥儿去用晚饭吧。”又对姜梨几个道:“你们下学到现在还没用饭,都回去吧,此事就当揭过,以后不要提了。”说完,便阖上双目,似是疲累需要休息。

    翡翠和珍珠忙送客。

    一齐出了晚凤堂,季淑然带着姜丙吉和心有不甘的姜幼瑶离开了。姜梨正准备往芳菲苑走,却见姜玉娥盯着她冷笑一声,道:“二姐真有本事,三言两语就把祖母哄的晕头转向,什么都不提。”

    姜梨笑意不减:“多谢四妹夸奖。”她言语间真诚无比,笑容也十分和气,仿佛没有听到姜玉娥的讽刺,倒把姜玉娥气的不轻。

    见姜玉娥被噎的说不出话,姜梨才施施然带着白雪离开。在她身后,姜玉燕怯怯的拉了拉姜玉娥的袖子,小声道:“你不要老是找二姐的麻烦。”

    “你走开!”姜玉娥一甩袖子,挣开了姜玉燕的手,眼中划过一丝鄙夷:“我怎么会有你这般胆小如鼠的姐姐,真是窝囊!”愤愤的走开了。

    姜玉燕低下头,沉默的立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

    姜梨二人回到芳菲苑,桐儿见她们身上一个指头印都没有,这才放下心来,又在院子里将碎嘴高黑壮的姜幼瑶几人骂了个痛快,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姑娘,老夫人怎么会突然提起叶家少爷?是不是要和叶家和好了?”

    桐儿并不是甫出生就跟着姜梨的,甚至在姜梨没去家庙前,桐儿连二等丫鬟都算不上,是以对于叶家的事,桐儿也知道的不多。连叶家和姜家关系因何冷淡,姜梨又为什么不和叶家往来的事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姜梨摇了摇头,“不过我觉得,大约老夫人也只是随口一提。若是真有心,应当会让人再去打听一下,不过到了最后,老夫人显然没有这个意思。”

    桐儿思考了一会儿,叹道:“若是老夫人真的要和叶家重修于好就好了,姑娘好歹也有外祖家的庇护。那季氏平日里也该收敛着些。”

    季淑然在大房地位稳如泰山,除了季淑然生下一双儿女外,还不是因为有季家在背后撑腰。别说是季淑然的父亲季彦霖,就连季淑然一母同胞的姐姐,眼下的丽嫔,也是洪孝帝的心尖宠。

    而姜梨只有一个死去的生母,和早就不来往的外祖家。在姜家,除了凭自己的力量挡刀拼剑,什么可以借助的手段都没有。这就意味着,她会很辛苦。

    有没有人撑腰的区别,就在这里。

    “当时若是问一下叶家少爷现在住在哪就好了。”桐儿犹自不甘心:“也许能通过叶家表少爷和襄阳那头打好关系呢。”

    “无事。”姜梨道:“现在也有机会。”

    白雪瓮声瓮气的问:“姑娘不是没问叶家表少爷的近况吗?”

    “不必我问,”姜梨笑着摇了摇头,“他自己会找上门来的。”

    桐儿和白雪面面相觑,似乎并不是很相信姜梨这话。但是谁也没想到,就在第二日,姜梨的话就应验了。

    襄阳叶家那位表少爷,姜梨名义上的大表哥,叶世杰,主动找上了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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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4

    章、第五十四章

    表哥

    叶世杰在隔壁茶坊里的小筑里等姜梨。

    今日一早,他就托人等在姜府外头,给姜梨的丫鬟带信儿。叶世杰约她在茶坊小筑里见面,话虽带到,但也不见得姜梨会亲自来赴约。

    不过,姜梨终究是到了。

    进学的时辰还没到,这里离明义堂也不是很远。和叶世杰简单的说说话,也不会影响进学的时辰。姜梨打点妥帖后,才来赴约。

    茶坊里,叶世杰穿着一身青灰色长袍,虽是简朴的颜色,仔细去看,那衣裳料子却十分精美,袖口处的暗纹也是难得的双针绣。这少年生的浓眉大眼,颇俊朗,只是打量姜梨的眼神还有几分提防。

    “叶表哥。”姜梨一边说着,一边在叶世杰的对面坐了下来。

    似乎是被“叶表哥”三个字震了一震,叶世杰呆了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他才生硬的开口:“昨日你为何帮我?”

    昨日情急之中,姜梨的突然出现帮了叶世杰,叶世杰对这个拔刀相助的小姑娘十分感谢。可待晚上坐在灯下时,突然觉出有什么不对劲了,京城姜家的二小姐,那不是他死去的小姑姑的女儿,他的表妹嘛?

    若是别人拔刀相助,叶世杰说不准也不会多想,可拔刀相助的义士变成了姜梨,叶世杰就怎么都不肯相信这其中没有阴谋。翻来覆去了一夜未眠,叶世杰决定直接找姜梨谈谈,问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叫你一声叶表哥,难道要我看着自家的亲戚在街上被人讹诈,自己袖手旁观么?”姜梨说的十分自然,好像很诧异叶世杰为何要问这么简单的问题。

    叶世杰又被姜梨的理所当然噎了一噎,半晌后,他冷笑一声,道:“别开玩笑了,你不是瞧不上我们商户,又何来亲戚一说?”

    姜梨闻言,奇道:“此话何解?”

    叶世杰怒视着他:“当年祖母远赴京城来接你去襄阳,你可是当着整个姜家的面叱骂我叶家乃低贱商户,要与叶家断绝往来的!”叶世杰说到此处,胸膛剧烈起伏,似乎很是激动:“祖母回去后就大病一场,在床休养了整整一年才好。你现在说什么亲戚,是在开玩笑么?”

    姜梨盯着他,眨了眨眼睛,啧啧称奇:“我原来说过这种话么?”

    叶世杰:“。……”

    “莫非是叶表哥记错了。”姜梨摇头,“我不记得我说过这种话。”

    “你不记得?”叶世杰嘲讽道:“可我们叶家在场的人都记得!”

    “呀,那看来我的确说过这种话。”姜梨心中暗叹,难怪叶家会和姜家断绝往来呢,如果姜二小姐真的对叶家老夫人说过这种伤人的话,能重修旧好才是怪事。不过,她也不会就白白承担了这本来不属于她的罪名。姜梨道:“只是我现在的确记不得了,敢问叶表哥,当初我说这话的时候,年岁几何?”

    叶世杰冷冷道:“五岁。”

    “五岁。”姜梨蹙眉,“按理来说应当是知事的年纪,我却独独不记得这事,叶表哥不觉得此事有些奇怪么?”

    “你又想说什么推托之词?”叶世杰盯着她。

    “我想说,我当时年纪小,外祖母又远在襄阳。我娘走得早,父亲政务繁忙,多是由继母看管。我说了什么,未必就不是有人教我,或是有人威胁我说此话。”

    叶世杰刚想嘲讽几句,一见姜梨的神情认真,忍不住一愣。

    姜梨这话却是她心底的猜测,当初的姜二小姐年纪尚小,却能说出如此伤人言语。再说了,商户低贱这种事,若真是姜二小姐认为,必然是有人灌输她这样的观点。以姜梨现在对季淑然的观察,季淑然的歹毒,未必就不会用在年幼的姜二小姐身上。

    是季淑然诱哄还是威胁,总归一定不是姜二小姐的主意,而有旁人的意志在其中影响。

    叶世杰沉默了一下,姜梨说的话,让他心中有些动摇。虽然对姜梨有怨,不过此刻姜梨的神情也不似作伪。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过了一会儿,叶世杰才道:“想与叶家重修旧好?”

    姜梨笑了:“我不过是举手之劳救了叶表哥一次,叶表哥就觉得我要与叶家重修旧好。不妨告诉叶表哥,我若真想和叶家修复关系,也不会借你的事。”

    “哼。”叶世杰轻哼一声,表情却不像最开始一般充满敌意了,他道:“你说的轻巧,表现的仗义执言,谁不知道骨子里如何精明,否则为何不把刘子敏送官,独独给他台阶。”

    昨日刘子敏和叶世杰争执,姜梨出面,三言两语扭转乾坤,本来刘子敏已经无翻身之地,姜梨却主动给了刘子敏台阶,让刘子敏躲过一劫。

    “燕京之地,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官户众多。虽然叶家巨富,可叶家没有官职在身。如同没有保护的肥肉,谁都能啃一口。表哥可不是因为你的财富,被刘子敏惦记上了么?”

    叶世杰皱眉。

    “叶家是巨富,也是平民。小官尚且不敢与大官相斗,更何况平民之于高官。放刘子敏一条生路,其实是为了表哥好,若是表哥不缠不休,太常卿府上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刘家耗得起,叶家却不行。”姜梨道。

    叶世杰发现,姜梨说这一席话的时候,表情淡了下来,似乎还有些不得志的恨意。

    民不与官斗,姜梨的心中掠过一丝讽笑,可不是么?她薛家尚且还是官家,不过是因为官位小,在永宁公主这样的高贵人眼中就是草芥,打杀便是。世上公道真理的确是有,但那要看倚靠的是什么,倚靠着极权,无理也是有理。

    叶世杰道:“我当然知道,否则也不会饶他一次了。”

    姜梨看着叶世杰如此,心中了然,叶家的嫡长孙,也不是冲动莽撞之人。她问:“忘了问,表哥怎么会在燕京城?”

    无缘无故的,从襄阳来燕京城,总得有原因吧。

    “我在国子监进学。”叶世杰看着姜梨,语气有几分挑衅,“就如你所说,叶家白身,无力保护家产,所以我来京城进学入仕。”

    “你想做官?”姜梨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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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5

    章、第五十五章

    两讫

    “你想做官?”

    叶世杰一时哑然,姜梨盯着他的目光太过纯粹了,甚至让他产生一种干净分明的错觉,叶世杰立刻躲开姜梨的目光,从鼻子里应了一声,算作是回应。

    其实这种事不应当与她说的,姜梨毕竟曾经拿他们叶家当仇人看待。只是鬼使神差的,他竟又觉得,姜梨是可以信任之人。

    “国子监的校考,成绩优异,是可以被点任官的。”姜梨道:“不过你从襄阳过来做官,莫非外祖母他们日后也会迁过来么?”

    叶世杰诧异极了,姜梨居然能想到这里,他道:“这边稳定以后,也许会搬过来。”

    “搬过来有好处也有坏处,”姜梨将心中所想娓娓道来:“在京城扎稳脚跟,日后叶家也算有了名望,叶家子弟挑一二入仕,叶家可保百年无忧。不过,一旦搬到京城,许有眼红之人,同样,叶家也更危险了。”

    叶世杰古怪的盯着她,道:“你倒是想的深远。”他晓得姜梨前不久才回的燕京城,当初姜梨被送到庵堂时,叶老夫人为此急的卧病,他心里还很痛快,毕竟姜梨实在太没有良心了。

    八年时间,才回京城,姜梨看上去就能把京中势力说的头头是道,仿佛很了解似的。

    姜梨笑道:“我毕竟是燕京人。”

    叶世杰不屑道:“燕京城的人就要比高人一等么?可笑。”

    知道这个表哥对自己的敌意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瓦解,姜梨也不生气。只是忽而想到了什么,道:“国子监进学需要举荐,叶家并无人在朝为官,你如何进来的?”

    叶世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姜梨觉得叶世杰的态度有些奇怪,就道:“只是好奇。”

    “是右相府上的二少爷举荐我进来的。”叶世杰最终还是回答了姜梨的问题。

    “右相?”姜梨不解,“叶家和右相如何扯上关系的?”

    说起来,当朝右相正是姜元柏的死对头。右相李仲南的崛起就在这几年,想当初,李仲南还是姜元柏提拔起来的,可后来不知为何,势力渐大。几乎要达到和姜元柏分庭抗礼的地步,姜元柏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得和李仲南对峙着。

    因此,听闻叶世杰提起李仲南,姜梨很是奇怪。

    “李仲南的二儿子李濂曾经来襄阳附近探亲,被人算计进官司里,我无意路过,顺手救了他。后来他得知我是叶家人,提议举荐我进国子监进学。”

    能进国子监进学,对叶家人来说无异于天上掉馅饼的事。若是叶世杰能借着在国子监进学谋个一官半职,于叶家的意义便大不一样。因此叶世杰很爽快的就答应了李濂的提议。

    姜梨听完叶世杰的话,心中却很奇怪。且不说其他的,李濂因为感激叶世杰出手相助就决心举荐叶世杰?李濂真是这么知恩图报的人么?

    姜梨晓得,沈玉容初中状元春风得意之时,为了了解日后朝堂之上同僚秉性,可是下了好一番功夫。右相李仲南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倒是人人嘴里的青年才俊,二儿子李濂却分明是个恶贯满盈的纨绔子弟。这样一个纨绔子弟玩报恩那套,姜梨本能的就感觉出不对劲。

    大约是一想到不对劲,事情就会想的更深。姜梨突然又想到,昨日里找叶世杰麻烦的刘子敏,正是李濂的狐朋狗友之一,和李濂十分要好。

    李濂既然真想报答叶世杰,不会连叶世杰的名字都没告诉过刘子敏。刘子敏知道叶世杰和李濂的关系,又怎么敢找叶世杰的麻烦?

    除非,李濂是知道刘子敏找叶世杰麻烦的事,甚至默许,甚至就是他指使的。

    只是李濂为什么要这么做?

    短短的一瞬间,姜梨已经把能猜的可能都猜了个遍。

    叶世杰不知姜梨心中所想,见姜梨出神,问:“你想什么?”

    “表哥,”姜梨正色道:“李濂此人心术不正,在燕京城名声极差,你若是想入仕,最好不要与他扯上关系。否则将来被连累,你一人也就罢了,叶家可是得不偿失。”

    叶世杰表情一肃,问姜梨:“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好聪明的少年,姜梨心中赞叹,但眼下她自己也没弄清楚李濂的企图,更不好胡乱猜测。只得委婉的提醒:“暂且还不知道,不过我以为,以李濂的秉性,断然不是这么知恩图报的人,因此你被他举荐进国子监,未必没有其他的原因。叶表哥,你将来是要扛起叶家担子的人,凡事都要谨言慎行,至于李濂一类,能远离就远离吧。”

    “你……”

    不等叶世杰说话,姜梨又道:“刘子敏和李濂可是至交好友,昨日你已经看到了刘子敏的德行,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自己想吧。”

    叶世杰目光微动,姜梨晓得,他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言外之意。

    “那你呢?”叶世杰问:“你有什么企图?虽然你说昨日你是无心之举,但我们叶家做生意,最讲究不佘不欠。你帮了我,想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想和叶家重修于好?”

    站在一边服侍的桐儿听完这话险些忍不住跳起来,叶家表少爷说话可真难听,仿佛姜梨就是个算计人的商人一般。

    “我怎么会要你帮我和叶家重修旧好呢?”姜梨浑不在意的笑了笑,朝叶世杰摊开手。

    叶世杰瞧着伸到自己面前的芊芊玉手,真是指如葱尖,洁白柔嫩,不过……叶世杰也瞧见了姜梨指缝间的茧子。

    叶世杰一愣,忽而想到姜梨曾在庵堂里呆了八年,八年时间,毕竟是个小姑娘,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楚。他自来是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再厉害,一看到这些,心下不自觉的软了一截。

    却听到姜梨不紧不慢的声音:“既然叶表哥非要说我有企图,若是一直什么都不要,叶表哥也会于心不安,那就请给吧。”

    “给什么?”叶世杰蹙眉。

    “银子啊。”姜梨说的理所当然:“一百两银子,你们叶家做生意,也应当熟悉一个词,叫银货两讫。”

    ------题外话------

    哎嘿,四月了,各位大宝贝愚人节快乐哦!

    春天真好啊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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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6

    章、第五十六章

    乐师

    从茶坊里出来的时候,姜梨怀着多了一百两银子的银票。

    桐儿跟在姜梨身边,欲言又止,姜梨见她如此,就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姑娘,便是缺银子,大可以去找老夫人,还有老爷……怎么问叶表少爷,叶表少爷虽然与您沾着亲,但到底是外人,传出去了……”

    “他不是那等嚼闲话之人,”姜梨道:“况且,拿他一百两银子,也是买他心安。”

    “奴婢不明白。”

    “叶表哥认为我昨日帮他有所图谋,虽然方才谈论一番,心下怀疑稍解,但过去的误会不是那么容易就烟消云散的。对于我,他不肯完全相信也是常理。与其令他胡思乱想,倒不如拿他一笔银子,将这件事当做一场生意,他也会轻松许多。至少不会抱着‘亏欠之心’与我来往。”

    桐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看向姜梨:“姑娘以后还要和叶家表少爷来往么?”

    “当然。”姜梨道:“有外祖家和没外祖家的依靠,如今你也看到了。姜幼瑶有恃无恐,我在姜家却势单力薄。叶家虽然不是官家,却未就弱于季家。世上之事,来往都需要用到银子,叶家偏偏不缺银子。虽然地位上是弱了些,可叶世杰如今已经准备入仕,方才我观他言语才能,不是个中庸之人。他若是走了出来,可领叶家兴旺不衰。”

    “姑娘是想和叶家重修旧好,”桐儿这回听明白了,问:“可姑娘刚才为何不与叶表少爷提一下此事呢?姑娘昨日帮了叶表少爷,今日若是提出要叶表少爷修书一封回襄阳,帮姑娘在叶家说几句话,叶表少爷当不会拒绝的。”

    姜梨笑了笑:“不用我提,他自己会说的。”

    叶世杰对自己怀疑之下,必然会将燕京城遇到的事写信告诉襄阳叶家。姜梨不担心叶世杰会瞒着叶家人,棘手的是,当初年幼的姜二小姐对叶家人说的话实在太伤人了。但凡有些血气的,都不会轻易忘怀此事。要重修旧好,实在是很难。

    姜梨暗叹一声,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若是和叶家关系恢复如初,她就能以探亲之名回襄阳一趟。

    父亲最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薛昭的骨灰还未归乡,总不是个事,父亲的后事又是何人料理?

    远水解不了近渴,她必须尽快回襄阳才行。

    心中想着这些事,姜梨来到了明义堂。

    明义堂的女子们见姜梨主仆二人到了,依旧不避讳议论之声。姜梨听在耳中,依稀说的是昨日她当街扫刘子敏面子的事。燕京城的贵女之间,这些当街出头的事鲜少听说。人们总是赞同大部分,不解小部分。姜梨的行为在她们眼中是离经叛道,是惊世骇俗,是以看姜梨的目光,仿佛看一个异类,有意无意的将姜梨孤立起来。

    姜梨毫不在意,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而今日的柳絮却是有些奇怪,甚至主动和她打了个招呼。

    这有些新鲜,姜梨心里清楚,柳絮对自己的照顾,来源于柳夫人的嘱托。至于内心,柳絮不见得多喜欢自己。然而今日柳絮破天荒的主动搭理自己,甚至那笑容都发自肺腑。

    柳絮忸怩了一会儿,对姜梨道:“昨日你在国子监门口对上刘子敏的事,我都看到了。”

    “哦?”姜梨笑了笑,“我做的出格了些。”入乡随俗,这里的贵女们既然认为仗义执言是出格,她也不会刻意表明自己遗世独立。

    “不不不,”柳絮一迭声的说了几个“不”字,才看着姜梨认真的道:“刘子敏德行有失,青天白日之下行勒索欺骗之事。围观的人那么多,独有你敢说出真话,无所畏惧,我很佩服你。”

    姜梨有些诧异。

    “之前我听到了外面那些传言,对你不算友好,如今我知道了,是我识人不清,险些误会了好人。你昨日既然敢为素未蒙面之人挺身而出,比那些只晓得躲在人群里看热闹的人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倍。”她非常干脆的同姜梨行了一个礼,“过去是我不对,我今日给你赔礼道歉,从今以后,我不会那样做了。”

    姜梨笑了,道:“你过去对我也很友好呀。”柳絮到底是柳夫人的女儿,却是个很大方会自省的女孩子,一个好姑娘。好姑娘人人都喜欢,姜梨很喜欢她。

    瞧见姜梨毫不在意的笑容,柳絮不由得有些脸红。她道:“昨日你同刘子敏议论时,仿佛对鉴赏赝品真伪一事颇有研究,能不能也教教我?”

    姜梨微怔,随即道:“这有什么难的,我教你就是。”

    薛怀远在桐乡做县丞的时候,有一次有人去衙门告官,便是一家卖书画大家真迹字画的店,被人告官说卖的是赝品。那赝品比昨日刘子敏拿的那一副高明多了,几乎是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两方谁也不让,最后还是有人请了刚好来桐乡游历的一位大师来分辨。

    姜梨那时候尚且年幼贪玩,藏在薛怀远同行的队伍里一起去了。后来被人发现,薛怀远道歉,姜梨却觉得好玩,那大师见她玉雪可爱,便也教了她些辨别真伪的道理。

    名师出高徒,姜梨也算这位大师的半个弟子,这点水平不说多好,却也不算太差。昨日刘子敏的那副赝品又不算高明,加之姜梨深知刘子敏的品性,三言两语,就能让刘子敏露出马脚。

    正和柳絮说着一些鉴赏古画的关键,有先生进来了。姜梨抬眼一看,便是个穿着淡紫大袖窄腰长裙的纤细女子款款而来。这女子眉清目秀,温婉怡人,身后的小丫头手里捧着长琴,是六艺里教琴乐的先生。

    比起纪萝来,这位先生看起来要好脾性很多,温柔极了。

    姜梨看着,心中一笑,这位女子,也算是她曾经的“好友”,京城第一女乐师,萧德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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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7

    章、第五十七章

    三赌

    萧德音进明义堂后,就开始授课。姜梨瞧着她熟悉的身影,思绪飞的很远。

    沈玉容中状元后,姜梨和明义堂教习六艺的诸位先生也有过几面之缘。除了对她颇有敌意的纪萝以外,其余的先生都各自有各自的脾性。其中的萧德音,和姜梨却是最为投缘的。

    因为萧德音性情最温婉,每次纪萝有意针对姜梨时,都是萧德音过来打圆场。而姜梨也很欣赏萧德音的才华,萧德音作为燕京城的第一女乐师,一手七音琴弹得出神入化,曾因这一手琴艺差点被太后点进宫去。可萧德音却宁愿不做宫廷乐师,只在明义堂做个小小的女先生。

    姜梨的琴艺也极高,两人时常切磋,每每有高山流水的知音之感。

    但就是这个知音,在姜梨与人私通一事后,从来没有一次来瞧过她。这也许是因为萧德音爱惜声誉,不肯与她这样不知廉耻的人为伍。不过姜梨恰好记得一件事,沈母寿辰那一日,萧德音也在宴请宾客的行列之内,当时就坐在姜梨身边。那时候萧德音频频劝酒,就是萧德音扶她回房休息,可醒来后,一切天崩地裂,萧德音却只说走到半路姜梨就被贴身丫鬟接走了。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萧德音也参与了沈母寿辰一事,可姜梨的直觉告诉自己,萧德音或许也有份。只是实在不明白其中原因是为了什么,若说是被永宁公主收买,萧德音连进宫做宫廷乐师的机会也不要,证明并非贪慕富贵,可萧德音也和自己无冤无仇,那为何要助纣为虐?

    想不清楚,也没有关系。反正眼下她已经来到明义堂,萧德音如果真有问题,总会露出蛛丝马迹。

    而且,倘若萧德音真的参与了沈母寿辰一事,待有一日真相大白时,这也是个极好的人证。

    姜梨慢慢的思索着。

    课上,姜梨一直在考虑别的事,落在旁人眼中,只会以为她不学无术,柳絮倒是有心要提点她几句用心,可姜梨只是笑笑,依旧我行我素,柳絮也只得无奈的放弃了。

    直到萧德音下学结束,又特意说了一下几日后校考一事。萧德音道:“今年校考成绩顶尖者,宫宴上会面圣授礼。这对你们来说是极佳的机会,若是有皇上亲自授礼,对你们日后的前程十分有利,我希望诸位都能全力以赴。”

    皇上亲自授礼!明义堂的女子们顿时兴奋的议论起来。

    “同样,校考成绩不合理的,也会面上无光。我与诸位在明义堂也算有几年师生情谊,自然不希望你们谁被逐出明义堂。”萧德音道:“所以剩下还有几日,各位勤加苦练。明义堂这几日也不再进学,只等校考日来应试。等下堂前会贴上关于此次校考的细则,大家记得看一看。”萧德音含笑说完,就抱着琴离开了,却也是没有看姜梨一眼。

    姜梨见她如此,心中有了计较。

    萧德音走后,明义堂热烈的氛围仍旧没有散去。待小童来贴好校考细则后,女子们就三三两两的前去围看。柳絮拉了拉姜梨的袖子,目光中也难掩兴奋,道:“咱们也去看看。”

    姜梨拗不过她,跟着去堂前。姜幼瑶和孟红锦也在,柳絮仔细瞧了瞧细则,叹道:“今年的校考拔得头筹者可真是风光极了,若是我能……哪怕只一项,我爹必然也会高兴的不得了。”

    姜梨见柳絮说的热闹,也含笑道:“的确如此,由皇上授礼,荣光无限。”

    “哟。”一个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却是孟红锦,她看了一眼姜梨,道:“姜二小姐也想着由皇上授礼的美事呐?也还真是敢想,瞧这模样,是相当那个拔得头筹的人。”

    柳絮皱眉:“孟红锦,你这话说的太刻薄了。”

    孟红锦一看是柳絮,立刻柳眉倒竖,她父亲官职比不过姜元柏,却是比得过柳絮的。当即就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柳家小姐,怎么,这是要效仿昨日当街姜二小姐的‘仗义执言’,柳絮,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同什么人玩在一处,最好是想清楚。姜二小姐有个首辅爹,你可没有,听说进来承德郎柳大人也有些麻烦……”

    柳絮倏然变色。

    姜梨虽不知道柳元丰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晓得孟红锦的话所言非虚,否则柳絮不会是这个表情。柳絮咬牙道:“孟红锦,你不要信口雌黄……”

    “你要说我是信口雌黄,那就这样呗。”孟红锦笑得得意,“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要为一个注定离开明义堂的人,开罪自己的同窗呢?”

    “谁说她注定离开明义堂的?”柳絮脑子一热,脱口而出。

    “难道不是吗?”孟红锦瞪大眼睛,看了看自己周围的同窗,女孩子们皆是嬉笑着,姜幼瑶面露为难之色,仿佛很想上前劝解,却又十分胆怯。孟红锦娇笑道:“我们敢不敢来打赌?就赌姜梨在校验后,会不会离开明义堂,若是你输了,你便当着明义堂所有人跪下来给我道歉!”

    柳絮一愣,随即面露愤然之色,咬着牙不吭声。若是应了,姜梨方进明义堂,十分有可能垫底。可若是不应,便是当众打了姜梨的脸面。

    进退两难!

    孟红锦成竹在胸的看着她,周围人奚落的目光一齐落在柳絮身上,让柳絮难以动作。

    姜梨瞧着,心中叹了口气,柳絮到底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一时冲动,却容易落进旁人的陷阱里。

    柳絮内心挣扎几番,目光扫向姜梨,见姜梨正沉默的看着自己,目光并无祈求,咬了咬牙,心一横,就道:“赌就……”

    “赌就赌。”话没说完,姜梨就打断了柳絮的话,自己接过话头,她说:“不用柳絮,我来跟你赌。要是我校验成绩出了,必须离开明义堂,我就跪下来给你道歉。反之……”

    “反之,我就给你道歉。”孟红锦喜不自胜,立刻说道。

    “这不算完。”姜梨微微一笑:“我若是留在明义堂,你跪下来给我道歉。我若是校验结果比你好,你还得加上一条,在国子监门口跪下来给我道歉。”

    “你!”孟红锦大怒。

    可姜梨还没说完,她继续道:“若是我不仅校验结果比你好,还在校验中拔得头筹……”

    “你就得在国子监门口,脱去外裳,背着荆条,跪下来给我道歉!”

    ------题外话------

    阿狸又要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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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

    58

    章、第五十八章

    奉陪

    倘若姜梨没有在校验中垫底,孟红锦就得跪下来给姜梨道歉。

    倘若姜梨比孟红锦校验还要优异,孟红锦就得在国子监门口跪下来给姜梨道歉。

    倘若姜梨不仅比孟红锦优异,还比整个明义堂的女学生优异,孟红锦就得在国子监门口负荆请罪,跪下来给姜梨道歉。

    三个条件,一个比一个令人吃惊,三个赌注,一个比一个令人胆颤!

    明义堂陷入一片可怕的寂静,不仅是孟红锦呆住了,姜幼瑶一行人,甚至柳絮都呆住了,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说得出话来。

    片刻后,孟红锦回过神,气急败坏道:“姜梨,你好大的胆子!”

    “我的胆子一向很大,”姜梨淡笑,“就是不知道孟小姐胆量如何?方才瞧着很大,现在……这个赌注,你可担得起?”

    孟红锦咬牙不吭声,姜梨说的太云淡风轻了,这么可怕的赌注,她说的毫无波动,仿佛只是一个角银子的博戏。却不知,她们的赌注,可算是惊世骇俗,一旦谁赢了,输的那一方在整个燕京城脸面无光,甚至连家族都要蒙羞。

    姜梨甚至还说国子监……

    国子监的学生都是整个燕京城的青年才俊,其中不乏官家贵族子弟,而如她们一般的千金小姐,说不准日后择夫便在这群人中。在国子监前丢脸,便是在未来可能是自己夫婿的人面前丢脸,日后这些儿郎谁会娶一个沦为笑柄的女子,姜梨的用心实在歹毒。

    孟红锦只觉得阵阵心凉。

    “赌就赌!”站在孟红锦身后的一个个子娇小的姑娘不屑道:“红锦姐姐快些答应她,姜二小姐自信的很,可未免自信过了头。”

    柳絮也回过神来,看向姜梨的目光焦急无比。

    孟红锦这才想起来,她提出这个赌注,自然是因为她一开始就没想过自己会输。要知道一个在庵堂里呆了八年的女子,纵然庵堂里有经书可以教她习字,可经书、认字和六艺迥然不同。书、数、御、射、乐、礼每一项都要经过长时间的习练,姜梨不说其他,便是这六艺只怕也是初初接触,这么短的时间里,要理解入门都很困难,而明义堂的其他姑娘都是在此进学好几年的,倘若真的输给姜梨,那才是匪夷所思。

    姜梨注定垫底,她的那些赌注,注定成为她为自己埋下的深坑。

    想到这里,孟红锦扬起一抹笑容,道:“既然姜二小姐有兴致,也有胆量,我当然奉陪到底了。说到做到,今日所有明义堂的姐妹们都是见证,待校验结果一出,姜二小姐可不能仗着自己是首辅家的小姐,就说话不算数啊。”

    “我不会,”姜梨笑笑:“但愿你也不会。”

    她神情坦然,无忧无惧,看在孟红锦眼中十分刺眼,当即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一行人都三三两两散开,看着姜梨的目光有鄙夷也有怜悯,仿佛早已看到了她脸面扫地的结局。姜幼瑶走过来,看着姜梨道:“二姐,你何必要和孟小姐一较高低,红锦在明义堂自来校验都是头三,你此番和她硬碰硬,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姜梨看着她,道:“依三妹的意思,我此刻应当前去找孟红锦,让她取消这个赌注?”

    姜幼瑶僵了一下,急急地开口:“可是眼下明义堂的所有人都见证了,二姐你若是取消赌注,旁人只会以为你输不起,连累我们整个姜家的名声。”

    姜梨道:“既然如此,赌注也取消不得了,三妹也不必为我担心,我这个人,运气一向极好,万一这一次也是好运,恰恰就赌赢了呢?”

    姜幼瑶笑了笑:“那就是极好的。”语气却十分不信。

    待姜幼瑶离开后,柳絮走上前来,望着姜幼瑶的背影鄙夷道:“你那三妹,分明也是个落井下石之人,等着看你笑话呢。”

    “蠢了些。”姜梨笑笑,姜幼瑶一心想看自己名誉扫地,面上无光,却也不想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自己真的输了,履行赌注给孟红锦跪下,丢脸的事整个姜府,身为姜府小姐的姜幼瑶,又怎么能独善其身?

    姜幼瑶不懂这个道理,或许即便是懂了,也宁愿自己受损也要姜梨出丑,就如当初的芸双之于香巧。

    “都是我。”柳絮内疚的看着姜梨,“我方才被她们激将,如果不是为了我,你本来不必这样。”

    “也不是为了你。”姜梨安抚她,“她们有心挑刺,即使不是这件事,也总会被她们找个借口来生事。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不如借着这一次一次做个干净。”

    “可是你现在应当怎么办?”柳絮道:“我想你既然敢应下赌注,应当是有几分底气。可是明义堂的六艺本就很难,不瞒你说,我每年校验都会有一两门功课落后,你刚刚才回燕京。”

    “其实我过目不忘。”姜梨对她眨了眨眼。

    柳絮一愣,差点惊呼出声:“真的?”

    “当然是假的。”姜梨笑着拍了拍她的肩,“不过我也没他们想的那么糟就是了。不必担心我,你好好温习功课,只管等着校验以后,孟红锦跪在国子监门口道歉的那一日。”

    柳絮还想说什么,姜梨已经岔开了话题。虽然心中担忧无比,但看着姜梨含笑的样子,不知为何,柳絮又莫名感到安心,对于姜梨的话深信不疑。

    也许,她真的有什么办法吧。

    姜梨心中淡笑,一次校考而已,孟红锦的挑衅,的确让她有些不耐烦了。不过,吸引她的还有另一个目的,倘若拔得头筹,就能进宫面圣授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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