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姚黄:“不用我服侍您吗?”

    赵璲:“不用。”

    姚黄便只穿中衣躲到了净房。

    青霭进来后,熟练地帮赵璲更衣,绑好发髻扶上轮椅后便走了,去前院洗漱。

    这时姚黄也不困了,瞥眼衣篓里赵璲换下的待洗衣物,先给自己加了件新的小衣,再喊丫鬟们进来伺候。

    今日要进宫给永昌帝、后妃请安,百灵帮姚黄盛装打扮一番,要去前院用饭了新婚夫妻才重聚一堂。

    赵璲换了一套红色礼服,看起来面色不错,就是熟悉的死气又回来了。

    饭菜摆好,青霭带着几个丫鬟退了出去。

    姚黄见他专心用饭,便也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吃好了,赵璲给她讲今日的安排:“先进宫,回府后我再陪你见王府众仆。”

    姚黄点头。

    赵璲摇了摇放在轮椅上的一只铃铛,那铃铛上有个小机关,只有人按下去再摇才会响,平时挂在轮椅上,怎么晃都不会出声。

    青霭带着丫鬟们进来,夫妻俩漱过口,这就出发了。

    从这边到王府正门一路平坦,到了门外,王爷专用的气派马车已经停好了,后门敞开,一条结实的斜木板牢固地搭着车边。

    另一位公公飞泉只穿白袜站在车内,青霭让轮椅背对车门,稳稳地将轮椅沿着斜木板往上推,到了上面飞泉会抓住轮椅。宽阔的马车里面没有主座,那位置专门用来固定轮椅,姚黄上车后,只能坐在左边的侧座上,右边是三层紫檀木橱柜。

    整个过程,惠王面无表情,青霭、飞泉沉默恭敬,王府值岗以及即将随车的张岳等侍卫一脸坚毅肃穆。

    阿吉被唬得屏气凝神不敢多看,姚黄还好,更多的是为种种照顾惠王的手段感到新奇,顺便将要领牢记在心。

    飞泉跳了下来,换姚黄上车。

    姚黄坐好后,朝惠王笑笑,便去看车身上用来固定轮椅的装置。

    赵璲看着她。

    姚黄看懂了,指着一个按钮机关道:“王爷要下车时,我按这里轮椅就可以移动了,是吗?”

    赵璲默认。

    姚黄笑道:“等会儿到了宫门前,我推您下去。”

    赵璲:“还是让飞泉来吧。”

    轮椅加上他,她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姚黄知道王爷小瞧了自己,决定等会儿直接证明给他看。

    [8]008

    出了惠王府所在的崇仁巷,往东一望就是气势恢宏的皇城宫墙,红墙金瓦,高不可攀。

    惠王有疾,车驾走得比寻常马车要慢些,但也只用了半刻钟的功夫就来到了皇城的西华门外。

    如无国事,皇亲国戚平时进出皇宫都是走东华门或西华门,哪边离得近就走哪边。

    马车停稳,姚黄看向惠王,见惠王没有反对的意思,她信心十足地走到轮椅旁边,打开固定装置,等张岳在外面打开车门,姚黄已经将轮椅推到了车厢中间。

    车外,青霭取来斜木板正要往上搭,飞泉则脱好靴子站在干净的蓝绸锦垫上准备登车,见到车内的情形,两人都是一愣。

    赵璲刚想让飞泉上来,就听头顶响起王妃轻快的声音:“我推王爷出车,你们在下面接着就是。”

    青霭、飞泉近身伺候惠王已有十余年,惠王身体康健时他们敢耍嘴皮子哄惠王欢颜,惠王出事后,王府众仆战战兢兢,青霭、飞泉虽凭借深厚的主仆情分没把惠王当成洪水猛兽,却也拿出了十二分的谨慎恭敬,再不敢说任何轻浮之言。

    像王妃那么轻松的语调,这一年来整座王府都没有再出现过。

    青霭背后冒汗,王妃怎么敢?

    飞泉血流加速,不能让王妃胡来啊,会摔了王爷的!

    念头未落,飞泉已经开了口,神色恭谨地道:“不劳王妃,还是奴婢来吧。”

    姚黄:“车里就这么大地方,你上来太挤了,青霭,搭板子吧。”

    青霭看向轮椅上的王爷。

    赵璲漠然地看着他手里的斜木板。

    青霭明白了王爷的默许,垂眸搭好木板,飞泉不得不退到一旁穿靴,侍卫张岳上前,随时准备帮忙。

    连接车身与地面的木板斜斜长长,板面刻有祥瑞的图案,这是防着靴底、轮椅打滑。

    青霭先走上来,弓腰握紧轮椅两侧,在他的视线里,王爷的双手握着扶手,手背微绷。

    当轮椅倾斜,腿脚无力的赵璲必须双臂用力才能保持坐姿的平衡,避免前扑后仰。

    姚黄见两人都准备好了,道:“走吧。”

    青霭登时用足力气。

    姚黄本来就要往上拉轮椅好减轻青霭的负担,结果青霭这么一用力,轮椅不但没往下走,反而往车里移去。

    姚黄:“”

    意识到失手的青霭及时调整力度。

    轮椅终于往下走了,姚黄感受着青霭的力量,渐渐改成只用六成力气,如此她与青霭都可以轻松行进。

    配合是相互的,意识到王妃没他想得那么柔弱后,青霭放松下来。

    赵璲看不到自己的王妃,却能看见青霭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渐渐恢复到了正常程度。

    所以,王妃不是天真莽撞,而是胸有成竹。

    顺顺利利地下了车,后面的路竟没有姚黄想得那么简单,从西华门到中宫,高高矮矮的门槛乃至石阶太多了,每到这个时候,就得青霭、飞泉抬起轮椅,而每次他们一抬,都相当于把惠王的“无能”更明显地展示在了宫人面前,展现在惠王新娶的王妃面前。

    姚黄稍微略后一步,看着青霭、飞泉抬动轮椅时低垂的眼眸努力装出来的举重若轻,看着惠王死水一般无波无谰的脸,心里很不是滋味。

    无关感情,那是一个身体健全的人面对身体残缺者自然而然涌起的同情与怜惜。

    可就算没有女医的嘱咐,姚黄也清楚惠王最不需要这样的同情。

    重新走上平路后,姚黄试图活跃气氛,拿出帕子擦擦额头:“天真是暖和了,才走这么一段路我居然都出了汗。”

    此时青霭负责推轮椅,飞泉落后两步,闻言及时朝王妃使眼色,在王爷面前不能用“走”这个字眼啊!

    姚黄低头跟惠王说话,没有收到他的眼色。

    赵璲扫眼姚黄身上繁琐的礼服,再看看她红润的脸,确实是被暖阳晒出来的。

    他简单道:“快到了。”

    宫里规矩多,有的事只能忍。

    姚黄则注意到阳光下惠王的脸过于白皙了,那是久不晒太阳被捂出来的苍白。

    老人们都说小孩子要多晒太阳才长得结实,姚黄不知道这话有没有道理,但人还是有些血色瞧着才舒服。

    因此,姚黄故意走到了惠王的另一边,让他多见见光。

    她这位置换得很突兀,青霭、飞泉的视线跟着她晃了半圈,赵璲也想知道她为何换,但他没问。

    推推抬抬的,惠王府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中宫。

    永昌帝、周皇后以及三妃都在,包括昨晚姚黄短暂见过的大公主、二公主。

    新婚夫妻俩要敬三碗茶,永昌帝是父,周皇后是母,还多了一位惠王养母杜贵妃。

    婆婆多的好处是,姚黄也多收了一份赏赐,周皇后赏了她一支红宝石簪子,杜贵妃比着似的赏了她一对儿红宝石耳坠。虽然两颗坠子上的宝石加起来也没有簪子上的宝石大,杜贵妃此举也足够大方了,姚黄得了好处,“母妃”唤得就很甜。

    刘贤妃、沈柔妃也都给了赏,没有婆媳的名分,二妃的赏就比较普通了,一份是绿汪汪的翡翠镯子,一份是柔润细腻的羊脂玉镯。

    姚黄一边道谢一边想,永昌帝为什么不多封几个妃子呢,再来几支镯子,一年十二个月她可以每个月换新的戴。

    众人聚在一起,说的都是场面话,随后,永昌帝要去处理国务了,周皇后也叫杜贵妃带小两口去翊坤宫说些贴己话。

    在众人眼中,惠王从出生起就被杜贵妃带到翊坤宫抚养了,母子俩的情分当与亲生无异,至少杜贵妃对惠王表现出来的关心与教养正是如此。

    前往翊坤宫的路上,杜贵妃走在新婚夫妻的中间,她知道赵璲无心交谈,便只与姚黄说话:“这是你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

    她问的是跟在后面的阿吉。

    姚黄:“是啊,阿吉四岁起就跟在我身边了,我习惯走哪都带着她。”

    杜贵妃:“你也是胆大,不怕她坏了宫里的规矩。”

    姚黄笑道:“您放心,我特意让画眉教了她整整一个月呢,画眉不愧是您身边出来的,教得特别好。”

    杜贵妃:“画眉四个伺候得如何?”

    姚黄:“挺好的,一个比一个能干,有她们帮忙,我都不用费什么心。”

    杜贵妃:“春燕、秋蝉都是新人,我特意安排了画眉过去替你调教她们,画眉原是我看好的大宫女人选,正赶上璲儿选妃成亲,我才忍痛割爱把她给了你,你好好用她,辅佐璲儿打理好王府事务,别叫我担心。”

    姚黄:“是。”

    到了翊坤宫,杜贵妃一边喝着花茶,一边询问姚黄家里的情况。

    姚黄只当看不出杜贵妃眉眼中的敷衍与嫌弃,问什么答什么。

    杜贵妃看看仿佛入定的惠王,朝姚黄叹道:“还是你命好,原本璲儿该有另一门好姻缘的,可惜天公不作美,叫他在战场上受了伤,这才轮到你捡了这个大便宜。”

    姚黄:“”

    十五岁的二公主咳了咳,好意般提醒母亲:“二哥二嫂新婚燕尔的,您说这扫兴话做何?”

    杜贵妃懊恼道:“怪我,黄黄你别多心,我就是心疼璲儿,没别的意思。”

    姚黄:“”

    这人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叫她“黄黄”!

    据说她刚出生时,爹娘苦心冥想替她想了“姚黄”的名字。按理说“姚黄”有牡丹花王的美誉,爹娘希望她能长成一个牡丹花王般的姑娘,起这名足见宠爱祝福之意,直到了要唤她小名的时候,爹娘才发现“黄黄”、“阿黄”都有点像普通人家给黄毛狗起的名,夫妻俩灵机一动,只用“姚姚”唤她。

    从小到大,跟姚黄玩得好的伙伴都叫她“姚姚”,只有李廷望那种故意跟她作对的才喊她“黄黄”。

    杜贵妃不掩恶意,姚黄却无法就小名的问题更正人家。

    扑哧一声,二公主忍不住地笑了,天真烂漫般瞧着姚黄:“二嫂的爹娘也这么叫你吗?”

    姚黄笑答:“有时叫姚姚,有时叫黄黄。”

    母女俩要看她恼羞成怒,她偏不。

    “黄黄”怎么了,黄色不但明亮鲜艳,更是被多少皇家赋以尊贵之意的尊色,只要她不觉得丢人,“黄黄”也可以是个好名字。

    赵璲忽然道:“儿臣乏了,母妃若无事,儿臣与王妃便告退了。”

    杜贵妃没道理拦他,叫女儿送夫妻俩出翊坤宫。

    二公主笑盈盈地将两人送到外面,分别前,她故意凑到姚黄耳边,悄声道:“二嫂肯定好奇二哥原来的姻缘是谁吧,我告诉你,那人就是郑元贞,我的准三嫂。”

    姑母福成长公主野心勃勃,三年前她最看好惠王,有意把女儿嫁给惠王做王妃,将来再做皇后,只是福成长公主刚跟母妃开了个头,边关忽起战事,惠王带兵出征,回来时却成了个残疾,彻底与东宫无缘。

    福成长公主哪还舍得把女儿嫁给惠王,正好父皇决定选秀,福成长公主顺势将女儿塞进了秀女的队伍。

    这样,她便可以安排她重新看好的庆王之母沈柔妃主动选择郑元贞,免去了她单方面毁约的尴尬。

    不然堂堂长公主,想跟皇子结亲又何必通过选秀的方式?

    姚黄总算明白昨晚晚宴上,二公主与福成长公主飞来飞去的眼风是为了什么。

    .

    出宫路上,姚黄想了很多。

    永昌帝对妹妹福成长公主的宠爱早在民间传开了,宠到福成长公主给永昌帝举荐官员,永昌帝都会认真考虑,且真的采纳过几次。

    如此,如果福成长公主看好哪个皇子当太子,她的支持在永昌帝那里肯定颇有分量。

    姚黄看向轮椅上的惠王。

    亲王就够尊贵了,今日姚黄才知道,她的夫君惠王竟然曾有很大的胜算竞逐皇位。

    然而随着他废了双腿,他这辈子都将止步于一个亲王。

    姚黄倒没什么可惜的,甚至觉得这样更稳妥。还有三位皇子,在争夺龙椅的路上三位王爷肯定要明争暗斗一番,将来无论哪个得偿所愿,都会或轻或重地报复惩罚另外两个,只有早早退出争夺的惠王最安全,甚至新帝还要为了展现自己的兄友弟恭而格外照拂惠王。

    能做王妃已是祖坟冒青烟,姚黄没更大的野心。

    就是不知道在惠王心里,与皇位失之交臂是不是与失去行走的能力同样令他难以接受。

    再次坐到马车上,姚黄很难做到像来时那般轻松,毕竟惠王才被杜贵妃戳了一次伤疤,杜贵妃对她的冷嘲热讽可能也让惠王跟着脸上无光。

    一片死寂,姚黄垂眸捏着指尖。

    她面颊丰盈,低头时脸颊上的肉自然而然地呈现出微微嘟起的模样,似乎有些不开心。

    赵璲看了几次,还是问了出来:“为何闷闷不乐?”

    姚黄抬头,茫然地看向惠王。

    赵璲直视着她问:“为何不悦?”

    姚黄眨眨眼睛,解释道:“没有啊,我是看您不说话,心里紧张,不敢乱说。”

    赵璲:“来时我也没说话,你不是很敢说?”还敢做。

    明明是死气沉沉的一双眼,盯着人的时候却又足够威严犀利,姚黄只好挑能说的答,小声道:“因为我的家世跟小名,连累王爷的体面也受损了。”

    赵璲沉默片刻,道:“你的家世选秀那日我便已经知晓,我若介意,不会选你。”

    “至于你的小名,我不觉得有何可笑之处。”

    姚黄听懂了,王爷根本不在乎杜贵妃瞧不起她的那两点!

    “王爷真好,娘娘有句话说得对,我就是命好才能嫁得您!”

    赵璲:“”

    他闭上眼睛,不再看那双明亮灿然的眸子。

    王爷有心思安慰人,说明他自己没受打击,姚黄彻底没了顾虑,靠近惠王,用说悄悄话的语气问:“王爷,您跟娘娘的母子关系不怎么亲吧?”

    赵璲瞥了她一眼:“何以见得?”

    姚黄哼道:“爱屋及乌啊,她要是真喜欢王爷,看在王爷的面子上也会对我客气些,而不是上来就嘲笑我。”

    赵璲:“是又如何?”

    姚黄:“那要看王爷怎么想了,王爷希望我敬她让她,我就当个老老实实的儿媳妇,王爷若看不惯她那样,我就不吃闷亏,该争口气就争口气。”

    赵璲昨晚就看出这姑娘胆子比较大了,对他只有配合并无惧怕,现在敢这么议论贵妃竟也不觉得稀奇。

    可那毕竟是贵妃,有的是手段磋磨她一个小户出身的王妃儿媳。

    “小事能忍则忍,实在忍不下去的也不用委屈自己,一切以周全为先。”

    为了一口气承受皮肉之苦,不值得。

    姚黄笑道:“王爷放心,我有分寸,不过咱们可得先说好了,将来不管我跟谁闹口角,只要道理在我这边,真闹到王爷面前,王爷可得为我撑腰,不然我宁可忍气吞声,也不想您跟外人一起教训我,弄得我里外都吃亏,白讨苦吃。”

    她没有强势的娘家,王妃的底气都来自惠王,夫妻一心才敢挺直脊梁。

    赵璲瞧着她仰起来的明艳脸庞,忽然有些怀疑:“你不会连父皇都敢顶撞吧?”

    姚黄被他逗笑了:“那不能,他老人家说我什么我都会老老实实听着。”

    赵璲偏头,给了保证:“只要你有道理,我会站在你这边。”

    姚黄一高兴,一手撑着轮椅,飞快地起身在王爷的脸上亲了一口。

    赵璲单手握紧轮椅扶手,低声斥道:“不可无礼。”

    姚黄见他真没有一点喜欢的样子,不像父亲被母亲亲完之后会美滋滋笑,讪讪坐回自己的位置,嘟哝着替自己辩解:“我还以为王爷喜欢这样呢,那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赵璲没再接话。

    [9]009

    赵璲十八岁那年主动请缨前往战场,之后立下奇功,永昌帝龙颜大悦,破例提前两年封儿为王,赐下惠王府。

    当时大皇子康王已经封王,工部修建惠王府时,依照永昌帝的交代,惠王府的府邸部分与康王府占地一样,都是五进三路的规制,可惠王府的花园竟有两个康王府的花园那么大,永昌帝甚至亲自参与了惠王府花园的山水布局。

    百官们议论纷纷,一部分人猜测皇上有意立惠王为太子才会如此偏爱,一部分人认为皇上只是因为打了胜仗心情舒畅,所以才有闲情逸致指点惠王如何造园,康王封王的时候正赶上南地出了洪灾,永昌帝天天盯着户部,根本没有闲功夫。

    无论内情如何,惠王府都是目前三座王府中占地最大、修建耗银最多的那座。

    大宅子很容易叫人羡慕,只是宅子园子越大,需要的丫鬟下人也就越多。

    整座惠王府,各种奴仆共计百余人,这还是惠王不喜铺张,且没算上惠王的五十个亲卫。

    惠王住处位于王府中路的第四进,名为明安堂,前面两进分别是惠王接见外臣宾客、处理公务的地方,自打惠王出事赋闲在家、谢绝来客,那两进再也没有迎来过惠王的踏足。

    回到明安堂,青霭、飞泉伺候赵璲在前院休整,姚黄带着阿吉去后院更换衣物。

    脱掉繁重的礼服,姚黄叫画眉等人暂且退下,然后一头扑进拔步床内,先缓解一身的疲惫。

    阿吉半蹲在床前,关心问:“王妃很累吗?”

    姚黄叹道:“那么长的宫道,光走路倒是还好,主要是在王爷面前必须时时刻刻端着,进宫后要守的规矩更多了,你想想我在家里什么样,让我端坐着应酬皇上后妃,陪聊陪笑的,比让我去外面跑一圈还要难熬。”

    阿吉:“是没在长寿巷里舒坦,那您想想王爷,您还能走走舒展筋骨,王爷一整天都得坐着,要么就是躺着,这么一比,您是不是好忍些了?”

    姚黄:“”

    是啊,惠王从起床后就一直坐着,连坐这么久,底下会不会麻?

    刚刚王爷叫她慢慢休整,休息够了再过去找他传见下人,说不定是王爷也想在床上多趴一会儿!

    这下子姚黄趴得更安心了。

    阿吉瞅瞅外面,小声问:“王妃,要不以后都是我负责守夜吧?反正您跟王爷睡下后我在外面跟着睡,连着守也不会累。”

    姚黄奇怪道:“为何?”

    守夜的丫鬟要时刻做好被里面传唤的准备,没事可以睡整觉,有事就得半夜起来,绝不轻松,姚黄可不想只辛苦阿吉一个。

    阿吉一手挡着嘴,将次间能听到内室动静的事说了。

    姚黄脸上一热:“真能听见?什么都能听见?”

    那些王爷弄出来的啧啧啵啵又啪啪的声音

    阿吉连忙摇头:“听不见您跟王爷说话,就,就听见您叫唤了。”

    姚黄:“”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叫得有那么大声呢?

    转过脑袋,姚黄朝里面趴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道:“就轮流守夜吧,下次我注意点。”

    日子还长,阿吉一个人撑不住的,况且她也要慢慢培养其他心腹丫鬟。

    .

    躺了一刻钟,更衣梳头用了一刻钟,姚黄终于来了前院。

    飞泉站在院子里,瞧见王妃立即恭声行礼。

    姚黄边走边打量飞泉。

    惠王身边这两个公公,青霭五官周正更显稳重,飞泉则长了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又圆又亮,瞧着更像敢跟主子玩笑的,却也被宫里、王府的规矩压得一板一眼,又或者人不可貌相,飞泉本就是规矩端重的性子。

    “王爷在里面休息吗?”姚黄随口问道。

    飞泉看向正堂。

    这时,姚黄也来到了正堂门口,扭头一瞧,惠王换了一套绛红色的锦袍,端坐在北。

    正常人家的堂屋,北面会摆上两张主椅,中间隔着一张方几。

    现在惠王自带一张轮椅,特意把他挪到主座上简直是多此一举,下人不嫌麻烦王爷怕会不快,但把轮椅挨着主座停好也不合适,会坏了整个堂屋的整齐布局,而如果王爷不在的时候放正常座椅,王爷一来再把座椅挪开,更是频繁地在提醒王爷“您不行”。

    姚黄看到的就是,堂屋北面摆了一张高度适合惠王取用茶水的长几,惠王带着轮椅单独坐在北面,长几东西两头分别摆了一张面朝茶几的客椅,如此不管惠王在不在,桌椅摆设都不会影响堂屋的整齐,而就算另一位王爷来了,他坐在长几两头仍是与惠王同席,不算怠慢。

    惠王都残了,哪个王爷还会计较这一点点小节?

    姚黄无法掩饰自己注意到了这边与众不同的座椅摆设,她也不想假装自己没被新奇到。

    迎着惠王死水般的注视,姚黄叫阿吉留在外面,笑着入内,朝惠王行了个浅礼。

    赵璲:“你我夫妻,以后见面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姚黄:“好啊,我也觉得那样怪见外的。”

    她语气自然,赵璲不知为何想到了昨晚的肌肤相亲,敛眸道:“坐吧,这是王府各处下人的名册,你先看看。”

    青霭适时取出一本册子,弯腰双手放于王爷左下首的客座前。

    姚黄微提裙摆落座,看看主位上的王爷,笑着夸道:“这个座位安排的好,我看王爷或是王爷看我都方便多了,若是咱们俩并排坐着,还得把脑袋扭过来说话,时间一长脖子都要酸了。”

    青霭:“”

    他紧张地看向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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