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张维胸膛剧烈起伏,嘴唇上的胡须还在颤抖,一双虎目气势骇人,在他面?前踱了两步,“胡人就是胡人,我当初追随太-祖和昭文?太子?立志守护汉人江山,这一点,就算张家?人全死了也不能改。”

    老爷子?声如洪钟,放出这句话,担心这个孙子?还要说出什么话来气自己,怕自己真忍不住打断他的腿,重重地?哼了声,大步跨出书房。

    他一离开,书房中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张延薅住张徇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你平时那么鬼精的人,今天怎么就偏偏要跟老爷子?对着干?把?他惹急了,真使出军法来看你不躺上十天半月。”

    张徇垂下眼,表情并不在意。

    他没想能这么轻易说服祖父,他也没打算现在就倒向鲜卑,这只是一次初步的试探而?已,但祖父的态度比他想的还要坚决些。

    祖爷爷和祖父追随太-祖皇帝和昭文?太子?打天下,就算皇帝再不当人,只要梁国还在一天,祖父就不会放弃自己的责任。

    但他不一样。

    他从没见过太-祖,也没见过昭文?太子?,他自然是敬佩他们的,可他们已经不在了啊。更何况,当今这位跟他们张家?可是有血仇的。

    他刚刚那句话并不是气话,凉州世代为中原抵御胡人,做得已经够多了,生活在这里的百万军民,难道他们就该一代接一代地?牺牲在战场上吗?

    他只是想给凉州多找条路。

    长生奴曾问过他这样一个问题:如果一个胡族血脉的孩子?,在他襁褓时期就被一户中原人家?收养,教他说汉话习汉字,他也不知自己的血脉,认为自己是个汉人,那他究竟是胡人还是汉人?反过来,一个汉人流落到胡人部落,他长大后跟着胡人一起劫掠中原,那他是汉人还是胡人呢?

    她当时还就这个问题在他们几个兄弟姐妹间组织了一场辩论赛,最终也没辩出输赢,里面?许多论点却让他印象深刻。

    汉人,胡人,究竟是以血脉、文?化、还是立场来区分的?

    张乾见侄子?垂着头一直不说话,也宽慰一句,“你说的话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我也知道你都是为了凉州,但老爷子?是个认死理的性?子?,他跟昭文?太子?的情谊,对他的承诺,不是轻易能放下的。现在就说这些为时尚早,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为时尚早?早吗?他怎么却从长生奴那里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急迫呢?张徇想,这样微妙而?平衡的局势恐怕很快就会被打破,天下平静不了多久了。

    -

    曲姚比张徇早几日离开,出了王庭后,他顺路回了趟家?安排好族中的事?情,带着姜从珚给的人继续南下,终于抵达淮南。

    “府君,有位曲姓商人递来拜帖,说想求见您。”

    桓均凭借桓家?的人脉,去年成功升任洪州刺史,上任半年有余,已将?身边的班子?搭了起来,今年正在跟本地?士族深入交流。

    曲?来了。

    “将?人请进来。”

    第134章

    第

    134

    章

    主桓均、谢绍剧情……

    洪州,

    秦时?为豫章郡。

    洪州位于整个南方的中心位置,南北联通中原和岭南,东西毗邻扬州和荆州,水系发达,

    襟三江而带五湖,

    实是南方的交通要道,

    同时?拥有大片富饶的平原,

    堪称南部大粮仓。

    姜从珚得知桓均来此上任后,

    毫不犹豫分?派了?人手跟过来,

    倒不是帮他做官,而是在?这里兴建新的瓷窑厂。洪州府在?后世能得到瓷器之都的美称,自?然是这里有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

    反正有人脉,不用?白不用?。

    桓均见她这么不客气,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什么。

    当然,

    这对他也是有好处的。

    此时?士家大族多习惯用?漆器、金银铜器等,

    陶器也用?,只?不如漆器和金银铜等来得华美,显不出他们的身份和尊贵便不受重视,直到两三年前长安城中出现了?洁白如雪的瓷器。

    瓷器比陶器更为考验烧制技艺,细腻无?暇,稀有又昂贵,

    完全符合贵族们的审美和增显身份的需求,

    瞬间受到各层士人的狂热追捧,甚至叫人为此写了?无?数诗赋。

    可惜白瓷产量太少,

    一直处于供不用?求的状态,夸张的时?候,一个普通的白瓷盘都要卖到百金,

    一些稀有的青瓷彩瓷更是千金难求,可以想见其中利润,只?是听说这卖瓷器的商人背后靠山很厉害,还与凉州有关,贪婪的士族们才没敢下手罢了?。

    桓均知道白瓷背后的主?人是姜从珚时?,他竟没感觉诧异,好像她做出什么他都觉得这是应该的,旁人做不到的,她却可以。

    桓均也就暗自?在?心里嘀咕了?几句,来洪州上任,理?清这边的头绪后就特意批了?地?方供她的人建厂,每个环节的批文也一路通畅,还亲自?出面组织了?当地?几个家族做些运土、运柴等的力气活儿,自?然,瓷器厂是付工钱的。

    一通操作下来,瓷器厂建得十分?顺利。

    众人一开始还持观望状态,等到第一批瓷器烧制出来,大家真见到了?价值百金的t?瓷器时?,洪都府就沸腾起来了?,各家纷纷找上门来购买,瓷厂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他们以前想用?瓷器还得从长安花重金购入,路上稍有不慎碰碎了?或是被劫的话?钱就打水漂了?,现在?家门口就有瓷器,要是能买到不知能省多少钱呢!

    还有那心思活泛的,甚至找门路见了?管事,说愿意提供人手跟瓷厂合作分?销到周边去,更有甚者,还想仗着自?己在?本地?的势力强行入股抽成。

    桓均岂能干看着不管?他去瓷器厂巡视了?圈,意思就传达出去了?。

    他是一府刺史,背后在?长安还有桓家,众人不敢轻举妄动,又想起一开始他就在?给瓷器厂撑腰,都以为瓷厂背后的主?家是他,只?能歇了?这份心思。

    不能入股,分?销还是可以的,分?销的利润也十分?可观,桓均便利用?这个机会,以利益为饵笼络了?几个家族为自?己所?用?。

    瓷器厂得以扎土生根,桓均得到了?支持,当地?家族得到了?利润,可谓三方共赢。

    怪不得总说官商勾结,这“勾结”起来,确实不容小觑。

    现在?,桓均听到曲姚找上门,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让手下将人带进来。

    曲姚从后门进入刺史府,由仆人引着穿过后院的回廊和两道黑油小门,终于在?一座临水的亭子里见到了?桓均。

    “小人拜见府君。”曲姚一跨入亭中就俯身拜了?下去,神态谦卑恭顺。

    “竟是曲大当家亲自?来了?,快快免礼,请坐。”桓均道。

    曲姚圆润的五官笑?团起来,“府君谬赞,小人不过是个跑腿儿的商贩而已。”

    桓均笑?看他一眼。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几句场面话?,桓均亲自?给他倒了?杯水。

    曲姚恭敬接过,一喝,两条眉毛抬得老高,原本小圆的眼睛都瞪大了?一倍。

    “曲当家觉得这水如何?”桓均笑?问。

    曲姚将瓷盏从嘴边拿开,手指却还握得紧紧的,“甘甜袭人,回味无?穷。”

    “曲当家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识非凡,连你都如此称赞,这桩生意确实大有可为啊。”

    听他这么说,曲姚也不兜圈子了?,直接说:“小人受女郎之命来拜见府君,便是为了?做成这桩生意,不知府君具体如何打算,需要小人做什么。”

    “不急,我们还要等一个人。”桓均端起面前的糖水饮了?一口,正好掩去嘴角那丝僵硬的弧度,呵呵,问他怎么做,他也做不了?主?啊。

    桓均听说曲姚上门就派人去请,没等多久人就来了?。

    也是一个年约四五十的男人,蓄短须,相貌不算出众,步履行走间却露出几分?精悍,看着不像商人,倒有几分行伍之态。

    这是姜从珚的人,郑闾,先前兴建瓷厂就是他一手负责的。

    终于到齐,三人正式商量起种蔗产糖来。

    蔗苗适合栽种在水热丰沛的南方,尤其是岭南,姜从珚的人手还未触及那片区域,要靠桓均去打通关节。

    岭南地?区名义上虽属于梁国的统治,实际上位置偏远,朝廷势力不能完全触及,里面还有许多本地?山民和宗族势力,可谓错综复杂,交州刺史夏侯显跟他同在?大儒崔呈的书屋中读过书,但二人年龄差得多,并未见过几次,只?是勉强称得上师兄弟。

    此前桓均给夏侯显去过一封信,对方倒也回了?,言词间还颇为可亲,叙了?几句当年读书时?的旧情。

    交州不是个好去处,夏侯显也是被贬来当刺史的,大概率也想做出一番功绩来,桓均觉得说服他配合自?己应该不是件难事。

    桓均负责与夏侯显合作组织当地?百姓种蔗,郑闾负责建厂和技术,曲姚则通过他的商业网络将产出的糖铺向?全国,一条完整的产业链便形成了?。

    商定?好各自?的分?工,桓均又对曲姚道:“近年来天灾频发,各地?时?有起义,流民落草为寇,道路艰难,曲当家可否有此感慨。”

    曲姚面露凄凄,叹了?一声,“府君说得很是啊,小人也愈发觉得道路不太平,十次走商,有一半平安无?事就是幸事了?。”

    桓均道:“今年年初,鄂州十万流民起义,朝廷派下平南将军谢绍,领兵镇压叛乱。”

    曲姚暗自?思忖起桓均这话?,特意提到谢绍,肯定?不会没有缘故,他琢磨了?会儿,好似品咂到了?什么。

    行商最?重要的就是保证货物安全,尤其是现在?这种混乱的世道,匪徒猖獗,豪商们背靠士族,自?然也会借助他们身后的军事力量,这并不鲜见。

    桓均现在?的意思是让他去找谢绍依靠合作?

    “多谢府君提点。”

    -

    从嫖姚校尉到平南将军,短短半年,谢绍又升职了?,这也算是天时?地?利人和。

    他才杀了?匈奴让朝廷面上有光,正受梁帝器重,暗中又跟桓均达成了?合作,崔司徒也推了?一把?,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平叛不是件好差事,平定?叛乱是应该的,要是没干好,卢逡就是前车之鉴,但谢绍不惧。

    他只?从长安领了?一万兵马,其余全靠抵达鄂州后他能调用?多少本地?服役的守军。

    他在?战场上确实英勇,但毕竟年轻,初出茅庐,一下就要面对这么复杂的局势,实难做到游刃有余,尤其这些流民并非全是大奸大恶之徒,只?是鄂州刺史贪酷,他们活不下去了?不得不揭竿造反,谢绍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他从流民手中夺回鄂州城池,却未下令赶尽杀绝,可流民们没了?粮,便试图向?周边劫掠,谢绍不得不继续镇压。除非把?人全杀了?,不然继续下去迟早还是会乱起来,但这是将近十万口人命啊。

    这时?他想起公主?那晚跟他说过的话?,诸葛优……

    “我要外出一段时?日,你们坚守城池,没我命令,不许出城杀敌。”谢绍吩咐道。

    “将军要去做什么?”副将许七斤问。

    谢绍冷眼瞥过去,“无?需你操心,按照本将吩咐的做就行。”

    “是。”

    交代好城中的事,谢绍只?带上十来个亲卫就出发了?。

    鄂州和武陵郡不过数百里,快马一两日就到,谢绍抵达后,稍一打听便得知了?诸葛优的住处。

    他隐居在?罗山上,名气却不小,他在?山上建了?个书屋,常有学生前去拜谒。

    谢绍递上自?己的拜帖,那守门的童子却说先生不在?,出门交友去了?。

    谢绍问:“先生何时?回来?”

    童子摇头,“不知道,或许今日就回来了?,或许三五日才回来。”

    三五日?谢绍心下一沉,多耽搁几日,流民形势就越严峻。

    “先生去了?何处?”

    童子还是摇头。

    不知去了?何处,主?动去找也不行了?,谢绍想了?想,“那我就在?这里等着,等先生回来。”

    小童想劝什么,可瞧他一脸坚定?,只?好摇着头走开了?。

    谢绍的想法很简单,万一下回又错过还不知道耽搁多久,干脆守株待兔。

    幸好,老天还是眷顾他的,夜色四合、倦鸟归巢时?,远处密林小路中行来一个文士,他约莫三十,萧萧然然,目似明?星,只?观气度便颇有高人之姿。

    “敢问可是诸葛先生?”谢绍迎上前。

    “当不得将军一句先生,一乡野之人罢了?。”

    诸葛优摆摆手,从他身边错身而过,就要跨进院舍。

    “先生且慢。”谢绍震惊他竟一眼就看穿自?己的身份,反应过来后忙道,“小子今日冒昧打扰,是有求于先生。”

    “哦?”诸葛优回头。

    ……

    谢绍终于得进门,将自?己两难处境告诉诸葛优。

    诸葛优却道:“将军找错人了?,我只?愿在?此山野间躬耕读书,并无?出世之心。”

    谢绍又劝了?几句,诸葛优依旧不为所?动。

    “夜深了?,将军不如歇息一晚,明?天好早些上路。”

    他似真要去睡了?,谢绍不得不拿出最?后的撒手锏。

    “请先生再听我一言。”

    “先生素有澄清天下之志,拯救万民之心,然先生三十未仕,抱壁向?隅,天下何人堪识?今鄂州十万生民于水火中望先生如涸鱼之望甘泉,如孤儿之望父母。豺狼遍地?,先生之宝剑宁沉睡于剑鞘中,亦或断于猛兽之颈项也?”

    “无?田则失民,此乱之源也,亦国亡之源也,我不止是为这一州之民来请先生助手,乃为天下之民,今四方胡敌环绕,如猛虎探目,均田地?,安生民,或可挽汉人国祚于危亡矣。”

    谢绍激情愤慨地?说完,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诸葛优,要是他还不同意,他也没办法了?。

    诸葛优缓缓抬起眼皮,头一次用?严肃到尖锐的眼神打量谢绍。

    前面那段t?抱壁向?隅的话?他并不放在?心上,真正让他在?意的是那句“均田地?,安生民”。

    “这话?是谁教你说的?你背后还有谁?”

    谢绍:“呃……”

    -

    鲜卑王庭。

    拓跋骁派去柔然的使?臣回来了?,经过一番交涉,柔然最?终还是没跟匈奴达成合作,决定?用?财宝牛羊赎回大王子。

    大王子在?拓跋骁手上是一回事,更重要的,匈奴胃口太大了?,简直要把?他们搜刮一空,真上贡的话?,柔然的族人今年就别想活下去了?。

    匈奴跟柔然正式开战,拓跋骁冷眼旁观,鲜卑的局势算是暂且平稳下来,姜从珚正全力发展各项产业,还有推行汉字的事情,却在?这时?收到了?叱干拔列传回的消息。

    他们中了?慕容部的陷阱,被包围了?,请求王派兵支援。

    叱干拔列是拓跋骁手下最?受重用?的猛将之一,性格又高傲不服输,能叫他放下面子派人回来求援,情况绝对不容乐观。

    原以为平定?慕容部不过是花点时?间,竟还出了?这种岔子。

    拓跋骁立即着手点兵,直到深夜才回来。

    姜从珚没睡,一直等着他,“你要派谁去?”

    拓跋骁沉默了?瞬,抚上她的脸颊,“我亲自?去。”

    第135章

    第

    135

    章

    “好像比冬天时小了。……

    “你亲自?去??”姜从珚按住他手背,

    乌眸大睁,似有几分惊慌。

    拓跋骁见她反应这么大,反而笑了,把脸凑过来,

    “怎么,

    舍不?得我,

    担心我?”

    姜从珚有点恼他这时还不?正经,

    没好气地推开他的脸,

    “你好好说话。”

    拓跋骁不?情不?愿地抬起脖子?,

    “我怎么没有好好说话?”

    姜从珚白他一眼,“你亲自?去?平叛的话,谁来坐镇王庭?”

    匈奴虽还在跟柔然?交战,谁知他们?会不?会趁拓跋骁不?在突然?来攻?柔然?也是个墙头草,南面的羯族虽平定半年了,

    未必就真的一点异心都没有,

    还有梁国,梁帝那做派……

    鲜卑看似安稳强盛,实则四面环敌,如果一挑一自?然?没人?打得过,万一同时发难,就很难说了。

    奇怪,

    拓跋骁坐镇王庭时她并没有觉得周边的敌人?那般强大,

    只要他在就有种?绝对?的安全感,唯有他说要离开时她才会生出?危机,

    或许是由于他身上充沛的精力?、目空一切的舍我其谁、坚韧不?拔的顽强意志,以及战无不?胜的英勇表现让她不?知不?觉间生出?了这种?安全感。

    “我打算带两万精兵去?踏平慕容部?,让莫多娄领四万兵马驻守贺兰山边境,

    段目乞领三万防范柔然?,苏里还去?镇压羯族,同时也防备梁国偷袭。”拓跋骁早想好要怎么分配兵力?了。

    姜从珚听着?他的话,一边在心里盘算,鲜卑常规兵力?在十五万左右,今年又扩编了一万新兵,还在训练中,拓跋骁这么安排没问?题,不?管哪方来攻,都不?可能?在极短时间内拿下数万兵马,只要拖延住时间等他回援就能?扭转局势。

    慕容部?是鲜卑几个大部?族之一,大约有二十万人?口,能?抽调出?的兵力?只有不?到两万,叱干拔列带了三万兵马前去?平叛,他同样征战无数勇猛无双,不?说踏平慕容部?,至少能?打个势均力?敌吧,怎么会中计惨败?也可能?是不?习惯那边的地形?

    想到这里,姜从珚攥住男人?的衣襟,“你带张铮一起去?吧,慕容部?那边多山地,作战方式可能?会不?同。”

    拓跋骁哼了一声,有些不?高兴,粗粝的手指勾起她下巴,“小瞧我?征羯族时我就在打过攻城战了,贺兰山那边同样多山,我也在那里击退了乌达鞮侯。”

    姜从珚:“……”

    “我不?是小瞧你,算是……担心你吧。”

    听到这话,拓跋骁又高兴起来了。

    “担心我?”他的手改为?捧她的脸。

    明明在说很严肃的正事,被他这么目光灼灼地盯着?,姜从珚的脸也有些热了,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低低应了声:“嗯。”

    “好,我就带上他让你放心。”

    男人?最后这句话,含糊在了唇齿交融中。

    过两日?又要离开,起码分开一两个月,这么久不?能?见她亲她,拓跋骁就想趁现在多贪一贪。

    姜从珚被折腾了三回,都子?时过半了,床帐中的声音依旧未歇,拓跋骁从身后侧搂着?她,不?知餍足。

    床铺十分宽大,两人?原躺在中间靠外一点的位置,现在,不?知何时她已被推到里侧,面前就是墙和淡蓝色的锦帐,时不?时轻拂到她脸上。

    他用唇封住她的唇不?让她说拒绝的话,就这么放纵自?己享受这人?间极乐。

    姜从珚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浑身雪肌都泛起了浅粉,仿佛一树迎春绽放的桃花,粉润娇柔,其中几朵尤其红艳,不?断被猛兽撼动,柔柔弱弱地颤动着?,花瓣上香露滚落。

    许久,男人?才终于仰起脖子?,呼出?一口粗气,结实滚烫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没松开,就这么抱着?她,拨开她被汗水沾湿后黏在雪颈上的乌发,时不?时啄一下她香腻的肌肤,享受着?欢愉后的余韵。

    过了片刻,他突然?道:“好像比冬天时瘦了。”

    姜从珚累个半死,软绵绵地靠在男人?怀里,几乎要晕睡过去?,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艰难地睁开朦胧泪眼,从鼻间发出?一声疑惑的轻哼。

    拓跋骁又握了下,很确定地说:“是瘦了一圈,我天天盯着?你吃饭都能?瘦,接下来我不?在,你岂不?是要更瘦了,再瘦就没了,我喜欢你胖点。”

    他说的是实话,她现在太瘦了,尤其天气暖和起来衣裳变得轻薄后,越发显出?她的纤细来,有时真觉得一阵轻风可能?就要把她吹跑了。

    而且,从他观察到的,一个月里有一半时日?她都食欲欠佳,特别是来月信那些日?子?。

    不?吃饭怎么长好身体。

    姜从珚:“……”

    都说些什么狗话!她恨不能撕烂狗男人的嘴,只是她的力?气都在先前那几场春潮中被耗尽,此时连抬个胳膊都困难。

    她努力?眨去?眼中的潮意让自己的视线清晰起来,低头看去?,男人?黝黑粗糙的手指跟她的对?比那般明显,他一只掌心能?盖住她大半锁骨,于是那还算饱满的花骨朵儿在男人?大掌的衬托下也显得娇小起来。

    姜从珚咬着?牙,攒起力?气将男人?的手掰下去?,“你嫌弃就别碰我。”

    她只顾铆足了力?气,拓跋骁却忽的表情狰狞起来,浑身打了个哆嗦,“嘶”地一声猛吸了口凉气。

    下一秒他双臂一收紧紧箍住她,腿也将她缠紧。

    姜从珚这才惊觉他还没离开……感受到那变化,怕他还想来,她忙想往前躲,被他按住。

    “你再动我真要死在你身上了!”男人咬牙切齿地说。

    姜从珚就像被施了定身术的仙子?,一动也不?敢动了。

    ……

    第二天,姜从珚喜提全身酸痛套餐,仿佛回到刚成亲时那样,不?得不?取了药膏涂上。

    狗男人?!

    这段时日?男人?还算温柔,也会耐着?性子?讨好她,做完后只是有点累,歇一觉就恢复了,她便也感受到了点乐趣,甚至累了后睡眠仿佛也更沉了些,让她获得了另一项好处。

    可昨晚……他不?再问?她舒不?舒服,也不?再问?她受不?受得住,仿佛压抑了几月的火山终于喷薄而出?。

    姜从珚恨恨地抓了抓被子?,心里打定主意等他晚上回来绝不?要给他好脸色。

    还嫌弃她?

    她不?自?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隔着?寝衣,只见一截圆润的弧度,鬼使神差地,她抬起手轻轻碰了下。

    这不?正好?哪里就没有了?

    胡思乱想了片刻,她猛地意识到自?己居然?因为?狗男人?一句话在这里想东想西,很是唾弃了自?己一把。

    她就长这样,他爱喜欢不?喜欢。

    她还嫌他手太粗糙,粗硬的茧子?总刮得她肌肤生疼呢,也没见他保养保养自?己的手。

    事态紧急,拓跋骁一大早出?门,又是忙到亥时才回来。

    姜从珚原本还不?太想理他,可男人?说:“我后天一早就出?发。”

    她就说不?出?话了,任由他将她搂到了怀里温存了会儿。

    大军开拔这天凌晨,姜从珚拖着?疲惫的身体,还按去?年那样,亲自?给他穿甲衣,走?出?王庭为?他送行。

    熹微的晨光中,看着?男人?骑在马上高大挺拔的身影,姜从珚忽然?生出?些不?安。

    紧接着?她安慰自?己,还没到时间,离他原本陨落的轨迹还有将近两年时间,t?不?会有事的。

    他今后还会征战无数,她不?可能?因为?自?己那点担忧就再也不?让他上战场了,男人?就算再爱她也不?会答应。

    “战场上刀箭无眼,你要小心。”最终,所有难言的话语只汇成了这一句。

    拓跋骁对?她的关心十分受用,只有这时她才会抛却矜持直白地表露自?己的心意。

    他在领口处掏了掏,“你送我的平安结,我一直带着?呢,当?然?会完好无损地回来见你。”

    姜从珚看着?他的动作瞪大了眼,平安结正常是挂腰上的,他却栓在了脖子?上。

    “挂在外面太容易毁坏了。”拓跋骁看出?她的惊讶,解释了句,却不?觉得挂在脖子?上有什么丢人?的。

    挂脖子?上多好,想看就拿出?来看看,平时藏在甲衣里还不?会坏。

    “也是,行军打仗不?比平时。”姜从珚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没说几句话,拓跋骁终究要出?发了。

    他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骑在高高的马背上,意气风发,带着?踏平天下的决心和勇气。

    姜从珚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这才骑着?马慢慢往回走?。

    拓跋骁平叛去?了,她的日?子?还得继续。

    比起去?年,她今年越发忙碌了。

    拓跋骁愿意放权给她,她现在也有了人?手和根基,如今鲜卑各项杂事都是她在管。

    她处事公正,对?小部?落和普通牧民的政策十分友好,大力?发展各种?产业,加上大巫营造的舆论,她在鲜卑的声望与日?俱增,众人?几乎都不?在意她汉人?的身份了。

    姜从珚坐镇王庭,按照拓跋骁先前安排下来的,陆续完善各处布防,协调各处粮草。

    一切风平浪静。

    这天晚上,夜黑风高,弯弯的下弦月被乌云遮住透不?出?一丝光亮。

    寂静的王庭中,却有几道暗影悄无声息地出?了帐篷,不?约而同地聚集到了某个隐秘的地方。

    帐篷中没点灯,仅凭声音他们?就能?认出?各自?身份,几人?商量许久,终于在天亮前离去?。

    第二天,同样一个漆黑的夜晚,一道黑影摸进了拓跋勿希的帐篷。

    “六王子?,你的出?身和血脉才是最该继承王位的,你难道甘心就这样过一辈子?吗?”

    ……

    王庭离慕容部?只有不?到一千里。

    拓跋骁带着?大军出?发的第五天,姜从珚盘算着?行军速度,他是急行军,应该已经抵达了,或许还跟慕容部?交上了手,不?知道有没有把叱干拔列解救出?来。

    她今日?召集了些人?,继续商议各条防线上的后勤事宜,却在此时,王庭外飞奔回一骑,马上之人?形容狼狈,浑身带血,直扑来王帐。

    “报,王率大军去?救援,半路遇袭!”

    “什么?”姜从珚猛地站起身,眼前发晕。

    第136章

    第

    136

    章

    恐怕不止针对拓跋骁,……

    “阿珚姐姐。”兰珠第一时间上前扶住她,

    满脸担忧。

    在场的人听?到拓跋骁半路遇袭,同样惊慌不已,相互望了望周围的人,目露惊诧,

    交头议论起来。

    “阿珚姐姐,

    王那?么英勇,

    肯定不会有事的。”兰珠努力想着安慰的话。

    缓过?一开始的震惊后,

    姜从珚慢慢回神,

    眼睛重新聚焦,

    先看到兰珠关切的小脸,又看到下面?议论纷纷的众人。

    “对,他不会有事的。”姜从珚反握住她的手。

    只是埋伏,没?说战况如何,更没?说他受伤,

    他带着两万精兵,

    这个?战力足以横扫鲜卑各个?部族,就算中了埋伏也不是轻易能歼灭的。

    鲜卑人口就这些,就算内部有人想置他于?死地?,能召集的兵力也有限,人口分散,把附近所有成年男人全都?拉上战场也绝对不会超过?五万,

    装备更不如拓跋骁的大军精良。

    她不能因为一个?消息就自乱阵脚,

    尤其?面?前还有这么多人。

    姜从珚稳住心神,攥紧了袖中的手指,

    挺直脊背,脸色恢复了平日的沉静,望向众人,

    眼神冷冽。

    “安静!”她冷喝一声。

    清冽的声音似寒凉的雪风拂过?面?庞,携着隐隐的威势,众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议论,齐齐注视着她。

    姜从珚对上这么多双眼睛,不躲不避,乌眸黑沉,“不过?是半路遇到了敌人,这是兵家常事,王英勇无双,当初能带领鲜卑三万兵马击退乌达鞮侯十万铁骑,如今又岂会败于?一场小小的偷袭?我们现?在听?到的已是两日前的消息了,说不定王早看破了敌人的阴谋,已经?脱困了。”

    真的吗?

    姜从珚现?在只能往好的方面?去猜,拓跋骁不在,单凭她一个?可敦的身份并不能号令所有人,必须拿出绝对的气势才能镇住他们。

    “不管怎样,我们也该派人去查清楚情况。”有人说。

    “你说得对,稍后我自会派出人手去探查王的消息。”姜从珚道,接着话锋一转,语气更加冰冷,“王的安危关系着整个?鲜卑的存亡,匈奴虎视眈眈,万一谁泄露了消息致使?匈奴趁机来攻的话,他就是鲜卑的叛徒。你们现?在听?到的关于?王的事,一个?字都?不准外泄,若有违令者,杀!”

    她一双黑眸一寸寸从众人脸上扫过?,跟每一个?人对视,他们全都?不由感到一股强烈的压力。

    向来温柔可亲的可敦,头一次展露出如此?锋芒毕露的气势,虽不如王那?般强悍,却也十分危险,让众人意识到她不只是说说,她真的会动手。

    “我们会遵守可敦的命令。”众人道。

    又有人继续问,“我们该派人去增援吧,万一,我是说万一,王真的被困住了等?着我们援兵呢?”

    这话说得有道理,好几?人都?赞同,姜从珚也担心拓跋骁真被人算计了,刚要点头答应,脑子里飞快闪过?一道亮光,抑住了她将要出口的话。

    去救援,派谁去救援?王庭总共还有多少兵力?

    绝大部分已经?被拓跋骁和莫多娄带走了,只剩些今年才编进来的新兵和兰珠领的那?些。

    “你们说得有对,我们是该组织军队去支援王,可王庭兵力太少,需要从周边抽调,我会尽快安排下去。”姜从珚这么说。

    大家又商量了会儿,姜从珚再三严令众人封锁消息,将人打发走,终于?忍不住软倒在了座位上。

    兰珠还守在她身边陪着她,“阿珚姐姐……”

    “我没?事。”姜从珚揉揉她的脸,露出一个?安抚的眼神。

    她刚说的话不全是逞强,她相信拓跋骁不会栽在这里,如果连一场小小的埋伏都?应对不过?来,他就不是那?个?仅十六岁就击败对手登上王位的拓跋骁了。

    兰珠稍稍安心下来。

    姜从珚又仔细问了传信人具体?的情况,他只说王率兵马急行军去支援叱干拔列,却在经?过?独石口时遭到来自后方的袭击,更具体?的他就不知道了。

    “王没?有命令你给我带话?”她问,明亮的眸光似乎能照见说话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没?、没?有,我是因为正好在外围才侥幸突出包围圈,然后就第一时间回来报信了,不知道王那?边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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