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拓跋骁知道她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她有种极强的事业心,她既然喜欢,这样能让她开心,他便纵她。

    “我还没送你礼物,你想要什么?”

    姜从珚想了想,他已经给自己最大的支持了,至于其他的,她还真没什么想要的。

    她主动靠在他怀里,轻轻环住他的腰,“你已经给了我很?多了。”

    “但今天不一样,是你生辰。”拓跋骁十分坚持。

    姜从珚抬起头看着男人下巴,“是要什么你都答应?”

    “当然。”

    姜从珚露出一个狡黠的眼神,“那我要你以后少折腾我,别学?那些乱七八糟的。”

    “这不行。”

    “刚刚是谁说什么都答应我的。”女孩儿?幽幽地说。

    拓跋骁:“……”

    瞧男人一脸绿,姜从珚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拓跋骁瞪她一眼,却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一个手绳。

    他抓住她的手,将手绳套在了她细腕上。

    姜从珚低头看,这手绳的材质很?普通,甚至算得上简陋了,只随便用干草编成。

    “这是我阿母教我编的,她说她心上人曾经编了这样一个手绳送给她。”

    现?在,他也编个相同的手绳送给自己的心上人。

    姜从珚心头一颤,怔怔地看着男人的脸。

    第115章

    一百一十五章

    “是药丸。”

    她眸中聚起一层薄薄的水光,

    姜从?珚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只能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了许久,直到?眼睛泛起酸,

    她忙低下头,

    视线落在手腕上。

    男人许是粗糙惯了,

    也或许是头一次做手工,

    编的手绳歪歪扭扭的,

    像稚童的玩闹之作?,

    却也是这份笨拙,隔着?十年光阴,带来?他稚童时期最真挚的一份感情。

    一种难以诉明的酸胀感要将她淹没了。

    拓跋骁见她不说话,一直垂着?下巴看腕上的手绳,她腕骨纤细玲珑,

    肌肤冰若白雪,

    便是世上最无暇的白玉都无法比拟。

    这只纤纤玉手上,现在却挂着?一根干草编成的、做工粗糙,还明显大了几圈的手绳,怎么看都不配。

    拓跋骁原想着?这是自己的心意。为了她的生辰,他可琢磨了许久,就像她说没什么想要的,

    他也觉得?金银玉帛这些俗物不够用心,

    他并?不把这些金银财物放在心上,平日?只要她要,

    他没有不给的,既是这样,又怎么能算礼物,

    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一件能表达心意的礼物。

    他当时犹豫过,编手绳送姑娘这事实在太没男人气概了,就算现在送出去,他还有两分不自在,这事儿实在不符合他平日?行事作?风,现在见她这副模样,忽然有些没底。

    “喜欢吗?”他语气轻柔得?不似平时的他。

    姜从?珚沉默片刻,压住喉间的涩意,“我很喜欢。”

    她再?次投入男人的怀抱,纤细若柳的双臂轻轻环住他修劲的腰背。

    “比你之前送我的金银珠宝都要喜欢。”她又补充道。

    拓跋骁欣喜若狂,狠狠勒住她,几要把她嵌进骨头里。

    男人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姜从?珚调整手绳长度,收短了些,不至于掉下去。

    她将小臂举到?男人面前,问:“好看吗?”

    拓跋骁:“……在你手上才好看。”

    虽是他亲手编的,男人也不能昧着?良心夸。

    姜从?珚吃吃笑了,他竟还有如?此谦虚的时候,平时拽得?多凶啊,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

    这节雪腕一直在自己面前晃悠,拓跋骁又不是坐怀不乱的圣人t?,当即把她手捉到?自己面前,重重啃吻……

    干草不能沾水,每次洗漱沐浴,姜从?珚便取下放到?妆台前。

    阿榧看到?,有些奇怪,一开始还以为是弥加送的,这做工实在太粗糙,结果看女郎连着?戴了好多天,漠北王的眼神也时不时瞥过去,看到?这手绳眼里就会愉悦两分,她这才回过味来?——这草编的手绳该不会是漠北王送的吧?

    想到?这个可能,阿榧打了个哆嗦。

    这太违和了,漠北王这么粗犷的人竟还有这么情调的时候?再?看女郎的模样,竟不嫌弃,反而很重视。

    没有经历过感情的阿榧实在不懂这其中的乐趣,只能默默把疑问都咽到?肚子里。

    干草材质太脆弱,姜从?珚已经很小心了,戴了几天后仍感觉手绳变脆了些,加上干草折角有些尖锐,把手腕都磨红了。

    这天晚上洗漱好,她想了想,让阿榧找了些彩线。

    她披着?斗篷坐在暖炉前,怀里放着?个精致的小竹篮,里面堆着?彩线球,借着?身侧错落在青铜灯台上的烛光,姜从?珚将彩线铺在自己手上,对比哪几样搭配在一起最好看。

    她仔细观察拓跋骁编的这根,中间有个类似桃花的形状,她就挑了嫩绿、浅粉和金黄三种颜色。

    她手工还行,不管前世今生她都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能待在屋子里,不能剧烈运动,能打发时间的事也就那些,看书、写字画画,听音乐,做点小手工。

    她稍微琢磨了下编法,很快有头绪了。

    拓跋骁洗完澡出来?,一边披外裳一边走?过来?,“你要做什么?”

    姜从?珚仰头看他,“草编的手绳太脆弱了,戴不了许久,我打算放起来?,用彩绳编个一样的。”

    拓跋骁只觉心花怒放,她竟这么珍视。

    他薅过一个圆凳坐到?她身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侧对着?他,整个人裹在斗篷里,像只奶呼呼的雪团,却露出一截光洁胜雪的脖颈,暖黄的烛光轻轻扑在她身上,辉映出她精致柔软的侧脸。

    她低着?头,认真专注,流出一股自然的恬静之态,一见她仿佛世界都宁静,心里有了归处。

    拓跋骁忽的想起小时候,他跟阿母坐在草地?上,阿母教他编手绳的场景,那时阿母脸上也带着?笑,那一瞬,好像所有苦难困顿都远去了,她沉浸在昔日?美好的回忆里,露出少女般无忧无虑的笑,那是他记忆中阿母最美的时候。

    阿母不曾告诉他她从?前的身份,也没告诉他她心上人的名字,只是跟他说,以后遇到?喜欢的姑娘,要好好待她。

    不要重复她的悲剧。最后这句阿母没说,但拓跋骁听懂了。

    拓跋骁想,至少在这件事上他没辜负阿母的期望,他遇到?了喜欢的姑娘,他们成为了夫妻,现在很幸福。

    姜从?珚试了一次,第二次编出来的手绳就像模像样了,桃花花瓣粉嫩,中间一点金黄的花蕊,余下手绳部分全是嫩绿。

    她伸出腕子,比了下长度,差不多时收尾,用剪刀剪去多余的线头,拎起原先的草绳放在一起对比。

    “是不是一模一样?”她转头问男人,语气带点小小的得?意。

    拓跋骁故作?深沉:“不一样。”

    “嗯?”姜从?珚瞪圆眼。

    拓跋骁见她一脸不可置信,掐掐她微微鼓起的脸颊,“你编得?比我好。”

    “……”

    这男人也会捉弄她跟她开玩笑了。

    姜从?珚白了他一眼,径自将手绳戴上,欣赏了片刻,正准备把线框放到?一边,忽瞥见里面一团红线。

    难得?做一次手工,她盯着?男人看了两秒,想到?什么,裁了几段红线。

    “你还要编什么?”拓跋骁不解地?问。

    姜从?珚才不理他,只专注自己手里的丝线。

    她摆弄片刻,一个平安结模样的轮廓显现出来?。

    平安结有许多种,她编的是释迦结。

    等她编完,拓跋骁问,“这是什么结?”

    “释迦结。”姜从?珚道。

    拓跋骁以为她是一时兴起,并?没有多想,却见她拎着?挂结朝自己腰间比了下。

    他碧眸亮起,“送我的?”

    姜从?珚微微垂着?眸,长密的睫羽遮住大半瞳仁,“嗯,释迦结,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拓跋骁一下攥着?她的手,甚至忘记控制力道。

    男人激动得?像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浑身肌肉都在颤抖,又不得?不死死压制着?。

    姜从?珚疼得?轻蹙起眉,没呵斥他,只低声道:“我知?道你以后少不了征战,这些鬼神庇佑只是缥缈希冀,只是我仍希望你能……”

    “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拓跋骁再?也克制不住,重重吻上她的唇,大掌完全将她手心包裹,连带着?那个释迦结一起。

    只为她这句话,以后哪怕尸山血海,他爬也要爬回来?。

    姜从?珚顺从?地?承受他的吻,直到?男人喘着?粗气,将脸埋在她脖颈里,一动不动,肌硬如?石。

    她这几日?身上不干净。

    过了片刻,他来?抓她的手,伸向他。

    “……你等等,我把东西?收起来?。”

    拓跋骁只好暂时松开她。

    姜从?珚就坐在妆台前,把摆出来?的线团收到?小篮子里搁到?一边,又拉开首饰匣一个抽屉,将那根草编手绳放进去。

    拓跋骁想起自己先前送她的金银宝石首饰,好像也不见她戴,便想看看她首饰匣中都是什么样的,随便拉开一个格子,却见里面躺着?一个瓷瓶。

    嗯?首饰匣中装瓷瓶,多少有几分格格不入。

    还是一个细颈瓶,跟她平时装脂膏的大肚敞口?瓶完全不同?。

    姜从?珚余光瞥见那抹白瓷,心头一凛,下意识去拿,男人的却先她一步夺了过来?。

    他摇了摇,有颗粒声响。

    “这是什么?”

    姜从?珚浑身一绷,她仿佛能感觉到?后脊竖起的一根一根的汗毛,但只是一瞬,她便恢复如?常。

    “是药丸。”她平静地?说。

    第116章

    一百一十六章

    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

    “什么药丸?”拓跋骁五官绷起?,

    尤其一双碧眸,看着她深沉强势。

    “你哪里?不舒服?”不等她答,他又问,手?臂掰过她肩膀,

    上下打量她,

    似要瞧出个究竟。

    姜从珚听到他第一反应竟是这般,

    心头一颤,

    忽然生出股冲动?,

    要不告诉他吧,

    但仅仅一瞬她就否定了。

    不行,她不能冒一丝风险。

    “没有?。”姜从珚轻轻摇头,表情宁静,神态自若地从男人手?里?取过瓶子。

    “你知道我幼时身体不好,气血不足,

    这是张复为我制的调养身体的药丸,

    并不是什么大事?。”

    姜从珚听到自己用?再平静不过的声?音这般说。

    她的灵魂好像飘荡了出去,居高临下看着这具躯壳对男人面不改色地说出谎话。

    她所有?表情那么自然,叫人看不出一点点破绽。

    两人住在一起?本就没什么隐私,她没藏得特别隐蔽,被他发现是早晚的事?,或者过了半年才?发现已经算晚了,

    她早在第一天就想好了借口。

    她现在只是按照最开始的计划走下去,

    没什么好纠结的。她想。

    可不知为何,她感觉心脏处的血液有?些凝滞,

    让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坦然。

    “真的只是调养身体?”拓跋骁拧起?眉头看着她。又拔起?瓶塞,倒出一颗药丸闻了闻,他不通医理,

    只闻到一股药的清苦,并没闻出什么。

    他没往别处想,只担心她身上有?什么不适瞒着自己。

    “当然。”姜从珚笑着点头,“你看我除了体质弱些,平日也没什么病痛,要说最严重的,还?是你害我那次。”

    拓跋骁干咳了声?,心虚地躲开她的眼睛。

    “既是这样,我就放心了。”男人故作镇定地说。

    姜从珚睨他一眼,将瓷瓶放回匣中,把东西收拢好,妆台恢复整洁干净,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不早了,歇了吧。”她刚要转身,腰间忽被一只有?力的胳膊勒住,接着就跌进男人怀里?。

    “急什么,你刚才?不是答应我了。”男人灼热的气息扑到她脸颊上来。

    他还?一如?既往,刚刚发生的小插曲对他没有?影响,姜从珚的心情却?沉了两分。

    男人不由她再说什么,直接将人搂到床上。

    他又亲了过来,抓住她的手?。

    姜从珚没拒绝,甚至,比起?从前半推半就,她今日难得主动?两分。

    拓跋骁顿时就兴奋起?来了,对着她又啃又吻。

    姜从珚一开始还?怀着心事?,后面她便没工夫想这乱七八糟的了。

    不知刺激到男人哪根神经,她两只胳膊都?软得不行了,他竟还?不肯罢休。

    -

    第二日,姜从珚起?得有?点晚,醒来时,没燃烛,天光朦胧,室内一片幽暗。

    她好像看到个人影在t?帐前晃动?,拥着被子起?身,撩开纱帐,果然是拓跋骁站在那儿。

    听到动?静,他转身过来,站到她面前,双臂大张,宽大的袖摆悬垂,端肃威严。

    最近一两月并无多?少事?,有?时一整天不出门?也是有?的,两人都?不是精致打扮的性格,多?数时间只随便穿点舒适的家常衣裳。

    他今日一反常态,还?穿上了她先前送他的玄衣绯里?汉袍,姜从珚疑惑:“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这么隆重。

    “不干什么。”男人说。

    “不干什么你穿成这样?”

    拓跋骁气结:“你没发现?”

    “发现什么?”姜从珚不明所以。

    男人胸膛狠狠起?伏,语气危险起?来,“你真的没发现?”

    姜从珚见男人现在的状态仿佛一点就爆的炸药桶,不敢随便答话,抿着嘴巴,从上到下,重新仔细打量男人,视线经过他腰线时才?发现他系着她昨日打的释迦结。

    难道是这?

    “你特意穿这身衣裳就是为了挂这个释迦结?”她不确定地问。

    拓跋骁“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这么明显的不同,她亲手?打的结,竟没第一时间发现,显得他太上头,她反而没这么在意。想到这儿他颇有?几分郁闷。

    姜从珚隐约感受到男人的情绪,抬起?下巴,露出一个笑:“我是被王勃勃英姿吸引目光这才?没第一时间发现,你难道要怪我吗?”

    她白净的小脸在幽幽天光中莹莹生辉,眨巴着一双水润清透的乌眸,这般仰头看着自己,乖得不像样。

    明知道她这话是故意说来哄自己的,拓跋骁仍不由得开心起?来。

    又不是没听人恭维自己,可只要听她说几句好话他就跟失了智一样,不管面上多?严肃,心底早乐开了花。他有?时也唾弃自己,却?不得不承认,她对自己的影响就是这么大。

    姜从珚定定欣赏了会儿拓跋骁修劲挺拔的身姿,男人的卖相其实很不错,宽肩劲腰,双腿修长,身上全?是练武生出的肌肉,肌理分明,脱下衣服时这种力量感被无限放大,此时一身宽袍大袖,掩盖住男人的野性,反倒衬出他的五官的俊美。

    她也没完全?说谎,每次看他,总被他眼神夺去注意力。

    男人在她面前表演了会儿孔雀开屏,姜从珚实在不耐烦了,打断他,起?床。

    用?过早饭他就出门?了,猜到他出门?打算干什么,姜从珚无语了瞬,然后就随他了,反正他脸皮足够厚。

    拓跋骁骑着骊鹰,走在王庭宽敞的大道上,可惜天气太冷,出门?的人不多?,就算遇到他们也不敢直视王。

    拓跋骁转念一想,掉头去了军营。

    果然,军营里?的下属胆子大,敢明目张胆地看他,拓跋骁不仅没呵斥,任由他们看。

    他却?不知底下人想的是,王今天怎么穿得这么奇怪?

    叱干拔列听说王来了军营,第一时间赶过来,“王,您今天要人陪练吗?”

    他扭了扭手?腕,跃跃欲试。

    拓跋骁冷脸看他一眼,练什么练,这身衣裳要是撕破了,你赔得起?吗?

    叱干拔列感觉王今天很奇怪,他特意来军营,不练武,说是巡查,却?有?些心不在焉的,脸色好像还?不太好。

    逛了一大圈,叱干拔列还?没琢磨出王想干什么。

    不少人都?好奇他今天穿了件完全?不同的衣裳,却?谁也没敢问,王不喜欢下属过问他的私事?。

    最后,还?是阿隆灵机一动?,“王今天穿的衣裳是可敦为王准备的吧?”

    “嗯。”拓跋骁淡淡应了声?,似不太在意的模样。

    可阿隆贴身跟了他这么久,早能揣摩一二了,王的反应看似平淡,从今日种?种?迹象来看,说不定就为了这呢。

    他又仔细瞧了瞧,果然看到他玄色衣摆上坠着一个红色的结,问:“王腰间的挂饰也是可敦那边的习俗吧,我们鲜卑没见过这样的。”

    拓跋骁仍一脸淡淡,“她说是平安结。”

    “原来是这样。”阿隆作恍然大悟,“肯定是可敦一片心意,希望王每次出征都?能打胜仗,平安回来。”

    “打仗靠得是自己,一个平安结有?什么用?,只是她非要给我。”

    众人:“……”

    嘴上这么说,可您的表情能不能装得严肃点。

    他们终于明白王今天来是干什么了,炫耀,炫耀媳妇儿关心他。

    众人心里?一言难尽,面上还?是绞尽脑汁七嘴八舌地恭维起?来。

    阿隆嘿嘿一笑,他今天在王这里?又立了一功。

    哼,那么多?亲卫,为什么就他能贴身跟着王,靠的就是这份眼色啊。

    叱干拔列站在一边,张了几次嘴都?没能说出那些违心的话。

    这个王真的是他的王吗?他怎么感觉都?要不认识这人了呢。

    拓跋骁终于心满意足,赶在午饭前回了屋。

    姜从珚随口问了两句,听男人用?看似平淡实则炫耀的语气说出今日的情况,她额上掉下几条黑线。

    行吧,你开心就好。

    -

    熬过四个月的寒冬,天气终于一点点回暖,到了二月,冰雪开始消融,积雪覆盖下的草地偶尔冒出新芽。

    去年一场大暴雪,许多?牧民的牛羊都?冻死了,以致今年没了新生的牲畜。

    许多?贵族和首领倒有?牲畜,但他们自己都?不够,哪里?愿意分给别人。

    以往这种?情况都?是可地延寻去协调解决,可地延家族权势大,他威望高,众人都?要给他点面子,如?今他被夺了权力,姜从珚名?义上代替了他的职位,自然要做出一番成就才?能叫人信服,否则她空有?名?头,底下人也不会听她指挥。

    她目前最大一件事?便是要想办法解决牧民们的生计。

    早在前两个月她就在琢磨着了,还?叫来甘萝他们商量,已经有?了思路。

    姜从珚叫来阿椿,“这是一份名?单,你帮我把上面的人都?请到王帐来,就说我有?事?相商。”

    阿椿看了眼,大部?分都?是来过女郎生日宴的,她心里?便有?了底气。

    两日后,她邀请的人果然都?到齐了。

    姜从珚整理好衣摆,在众人的目光中跨进王帐。

    她以前来得不多?,从今以后,名?正言顺。

    第117章

    一百一十七

    柔然王派王子和公主来鲜卑……

    今日的王帐跟往日很不相?同,

    高大的穹顶下,宽阔的殿宇中,地面铺着精美毡毯,整齐摆放着数列桌案和高脚椅,

    旁边还用脚架支起炭盆,

    暖意融融。

    姜从?珚行至主座前,

    众人齐齐施礼,

    她浅笑着应下,

    扬臂舒袖,

    “诸位大人请坐。”

    这座并?非拓跋骁的王座,是她新置的一张坐榻,单独霸占他的王座也不合适。

    她今天召见鲜卑贵族,并?没叫拓跋骁与自己一起,她不能总靠他的威望去镇压这些人。

    众人都猜可敦今天把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入座后,

    她却?没提。

    “来人。”

    众人只听见一道简短的汉语,便有两排衣着统一的侍女自帐外鱼贯而入。

    她们训练有素,动作整齐,手里端着托盘,上盛几种点心,还有……酒?

    随着她们的靠近,

    一阵甜香和美酒的醇香飘过来,

    只是闻着味儿便勾起众人的馋意。

    他们不由想到去年参加的可敦的生日宴,各种美味的糕点、香甜的奶茶和美酒,

    撒满香料的羊肉牛肉,至今仍叫人回味不已。

    此时见着侍女端着托盘进?来,那一双双蓝色、绿色、褐色的眼睛都亮起来。

    可敦又要跟他们分享美味的食物?了?

    不得?不说,

    自这个汉人公主可敦来到鲜卑后,行事做派一直很大方,大家或多或少都受过她一点恩惠,加上铸金人成功,更加叫人讨厌不起来。

    “这是我作坊中新产出?的点心和麦酒,诸位大人尝尝,可还算美味?”

    “不用尝我都知道可敦的食物?肯定十分美味。”

    莫多娄率先开口,其余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去年那场宴会后,我其实一直惦记着在可敦这里吃到过的美食和美酒,只是不好意思开口。”

    “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馋呢,哈哈哈……”

    话匣子一打?开,气氛就热闹起来,姜从?珚举杯朝众人做了个“请”的动作,让大家吃吃喝喝,一阵酣畅豪饮,中途不断有人夸赞她的酒滋味浓烈,实在过瘾。

    鲜卑酿造技术不发达,鲜少能酿出?这么烈的酒,对?于爱酒的鲜卑人而言,这无疑于琼浆玉露,喝着就停不下来,一旁的侍女还在不断添酒,他们哪里抵挡得?住这种诱惑。

    见众人酒酣耳热享用得?差不多了,姜从?珚才转回正题。

    “今日请大人们过来,正是为?了去年说过的糖和酒的事。”

    鲜卑贵族们听到这儿,精神一振,糖和酒,这事儿好啊。

    他们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十分期t?待接下来的话。

    对?上这么多人的眼睛,姜从?珚面不改色,脸上挂着恰当的笑,不紧不慢地道:“冬天过去,雪在融化?,土地也在解冻,新的作坊已经在筹备了,只是建造作坊需要的各种木材、石料、泥料还需人手帮忙转运,我想请方便的大人帮个忙……段将军,听说您的族地那边有许多树林,厥机大人,您那边有石料,你们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姜从?珚早调查过各人底下的情?况,摸清鲜卑各处资源后,此时针对?性地提出?方案,又以新产出?的糖和酒做好处,说产出?后会优先分给他们,几人心里暗自合计了下,自己并?不吃亏,便都答应下来。

    他们得?了这好处,那些没被点到名字的反而有些急了,要是被他们分完,自己岂不什么都捞不到了?

    糖和酒在草原上都是稀缺物?资,不仅自己享用,还能赏赐属下,转卖到别?的部落里更是一大笔利润。

    尤其是酒,鲜卑男人没有不爱酒的。

    “可敦,我能帮上什么忙吗?”有人问。

    姜从?珚看了眼说话之人,眸光微微闪了下,没答话,反沉默下来。

    那人便急了,甚至从?座位上站起了身,桌案上发出?一阵瓷器杯盘碰撞的清脆声响。

    “我确实还有难处,只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伸出?援手。”

    “什么难处,可敦只管说。”那人拍着胸膛,一脸豪气。

    姜从?珚定睛看了他两秒,“我听说大人手下有不少存活的牛羊,多达五万头,等到今年产崽,能否换与我一些?”

    何烈加:“呃……”

    他一时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提这个要求。

    先前的石头木头只是费点人工,对?他们根本没什么影响,但牲畜幼崽可不同了,这是他们生存的根基。

    姜从?珚叹了口气,秀眉轻轻蹙起,眸中流出?几丝忧愁,“我自己并?不需要牛羊,只是去年一场大雪,许多族人都没了牲畜,今年还不知怎么活下去,我想为?他们寻条生计,所以才想和你们换些牲畜幼崽。”

    她这么一说,何烈加犹豫了。

    他正举棋不定,一道女声突然响起,“可敦,我愿意将今年新生的幼崽分你一半。”

    是兰珠,语调铿锵有力,她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姜从珚,“可敦这么做全是为?了鲜卑的子民?,兰珠十分佩服,您是天神选定的人,我相?信您会带领鲜卑子民过上更好的日子。”

    她又环视众人,继续说:“去年遭受天灾,可敦派了许多人去帮助我们的族人,你们的手下肯定也有不少受过帮助,可敦还将珍贵的糖和酒分享给了大家,现在可敦需要我们的支持,难道我们要做不义之人对此不理不睬吗?”

    “谁能保证下一次天灾受到灾祸的不是自己?如果那时一个人都不肯帮助你,你愿意见到那样的情?况吗?”

    “而且可敦没让你们白给,她用糖酒跟你们换,这样你们还不愿意吗?”

    “我愿意。”叱干拔列率先响应。

    “你说得?对?,我也愿意。”

    刚刚喝下肚的酒正在散发热意,有人带头发声,气氛烘托到了这里,众人头脑一热,纷纷应承下来。

    “好!”姜从?珚从?座上起身,“都说鲜卑勇士团结仗义,果然如此。”

    姜从?珚不给他们反悔的机会,叫人铺开纸笔,将每家能交换的羊羔、牛犊数量都写了下来,旁边还附上她交换出?去的糖酒数量。

    当然,双方都没现成的物?资,大约跟期货差不多了。

    她早命阿椿和兰珠帮自己打?听过,对?每个贵族家中存余的牛羊数量摸得?透透的,提出?的数量正好踩着他们的底线,她给出?的物?资也没叫他们吃亏,于是众人半推半就地应了。

    每写好一份,便按上自己和对?方的指印。

    鲜卑人不识汉字,但他们懂得?这是汉人的契约方式。

    等一切忙碌完,议事完毕,众人走出?王帐,被带着融雪寒风一吹,酒气一散,忽然清醒许多,再看自己手里抓着的一张看不懂的字据,忽然感觉是不是被忽悠了?

    此时再要反悔也晚了。

    唉,他们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好歹有不少糖和酒呢,不亏不亏!

    旁人都已离去,帐内只剩姜从?珚、兰珠、莫多娄几人,相?互对?视一眼,都笑了。

    兰珠尤其兴奋,她感觉自己又干成了一件大事。

    自此姜从?珚跟她说让她做将军后,这些日子她都在努力学着管理手下的人,才短短两个月,已经跟最?开始那个腼腆的小姑娘大不相?同了。

    虽然到时候可能有人找借口抵赖,姜从?珚觉得?起码还是能收到一半以上的牲畜幼崽。

    接下来几天她又忙碌起来,去年灾后重建时她让人顺便调查各户情?况,此时有份完整的户口名单,哪些人家一头牲畜都没有,哪些人家还幸存了些。

    她把这些人分别?召集起来,说自己从?贵族大人手中换了幼崽,到时族人们可以从?她这里借贷,根据每户人口分配,等到牛羊长大后再还她一部分,有了生计,就算今年艰苦些,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鲜卑牧民?闻言,激动得?匍匐在地,口中不断道,“可敦果然是被天神选中来庇佑我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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