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但谢建国也十分的无奈，知道农村风气封建保守，不让孟桑转学到北平念书，她确实没有其他活路了。他也明白，孟桑说是来北平上学的，其实就是来北平找个对象嫁人的，老家是回不去了。要不然就只能让儿子娶了孟桑。一向温文尔雅的谢白玲被气得直接回了娘家，让谢建国自己收拾自己弄出来的烂摊子。孟桑身上淋了不少雨，额前的头发丝都是湿的，背着背篓跟着谢青章走进谢家的时候，一下就感觉到沉重压抑的气氛，微微弯了弯唇，做好了心里建设。孟晓慧则比孟桑好很多，看着宽敞明亮的客厅，宛如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眸中满是吃惊，不由地朝谢青章身后靠去。干净整洁的白墙上贴着好看的画报，还挂着几个相框，照片上的人都穿着绿色军装，眼带杀气，俨然是世代从军。靠墙的棕红色柜子上分别摆放着熊猫牌电视机和双卡录音机，上面都盖着一层白色蕾丝布。蓝色叶片的“双马牌”电风扇在垫着凉席的靠背实木沙发前来回转头扇风，转到她这边时，一阵凉爽的风袭来。她简直都不敢想，谢大哥的家竟然这么“豪华”，再一联想到她以后嫁给谢大哥了，就会天天住在这两层小楼里，眸光雀跃地跳动着。“奶奶，爸，我回来了，这是孟桑同志和孟晓慧妹妹。”谢青章放下孟晓慧的背篓，对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人，做着介绍。又在客厅扫视了一圈，没看到妈和小侄女的身影，问道：“妈带着欣怡睡了？”“回来啦，学校让你妈去外省出差几天，欣怡也带去了。”谢建国找了一个借口，抬头朝两姐妹看去。即便谢青章不介绍，他也在两姐妹中一眼认出了孟桑。十七年前，他到钱塘村附近执行一项任务，不幸在山林中被毒蛇咬到，是孟爹将他背回来，采了草药将他救活的。当时孟桑还不满一岁，生得粉糯糯一团，眨巴着一双葡萄般的眼睛，冲着他“咯咯”的笑，可爱软萌极了。还会抱着搪瓷茶缸给他喂水呢，奶声奶气的喊他叔叔，招人喜欢的不得了。他当时都恨不得想让孟爹将这个女儿给他养，之后回到部队后他就一直想生一个闺女，生倒是生出来了，可惜几岁就夭折了。后来军校一毕业就被派往西北的二儿子在今年调回了北平担任团长，他一下就想到把优秀的儿子拿去还孟家的恩情。如果两人看上了，皆大欢喜，看不上就把孟桑接到北平安排一份工作，在北平结婚生子，日后他们谢家多照拂着。可没想到二儿子写过去的信石沉大海，还是孟家人写信过来说了情况。“谢奶奶，谢叔叔你们好，我这次来北平上学给你们添麻烦了。”面对谢建国久居军中高位的锐利、威严眼神，孟桑镇定从容地向前一步打招呼，说完微微鞠躬。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加上不疾不徐的温婉音调，让坐在沙发上不曾抬头的谢老太太扶了扶老花镜，从上到下地打量着孟桑：“你是妹妹孟晓慧？”“谢奶奶，谢叔叔，我是孟晓慧。我来北平念中专......给你们添麻烦了。”一旁的孟晓慧连忙出声，但到底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小姑娘，声音怯怯小小的，学着孟桑的话说，紧张得有些结巴。虽然也尽量说着普通话，但却仍带着浓重的乡音。谢老太太和谢建国眼中都露出些许诧异之色，这俨然与谢青章在电话中跟他们说的不一样。“谢叔叔，承蒙这些年您对我们孟家的关照，三年前家乡大旱，要不是您寄过来的十市斤粮票，我和妹妹可能早就辍学了，也十分感谢您给我来北平上学的机会，这是我和我娘以及两位大哥凌晨三点起来采的茶叶，是我们全家的一点儿心意，还希望您不要嫌弃。”孟桑放下自己的背篓，拿出两个印有大公鸡的铁盒，彬彬有礼地放到客厅前的桌子上，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从容、谦恭的微笑。衬的一旁紧张、局促，手抓着衣摆的孟晓慧像是一个丫鬟。原本孟爹和孟母是准备了几袋自家种的玉米、花生、土豆，这些东西重不说，最主要的是位高权重的谢家根本不缺。没有拿得出手的物质那就要凸显出足够重的心意，炒好的茶叶不仅携带方便，而且说出来也好听，尤其还是凌晨起来就摘采的。“你们家真是有心了，当年也多亏了你父亲，我才能捡回这条命。”谢建国目光落在孟桑身上，带着一丝赞许以及探究，随后又看向自己的二儿子，似是在询问你电话中说的孟桑和现在的这个孟桑是同一个人吗？谢青章听到孟桑这一口流利标准不带有乡音的普通话，冷峻的眉眼也跟着一抬，这一路她说的都是家乡话，还从未听过她说普通话。尤其她落落大方的表现完全不像是一个从穷苦农村出来的姑娘，倒像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知识分子家庭中的女儿。漆黑的眸底深沉如远山重雾，看向孟桑的眼神同样带着一丝探究，但他坚信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快坐吧。吴妈拿两条干净的热毛巾来给她们擦擦。”谢老太太用眼神示意她们坐下来，表情严厉、不苟言笑。孟晓慧绷紧了身体，尤其一向不如她的孟桑表现的却比她还要好，礼数周全，她生怕自己会出错，就学着孟桑的样子，走到椅子前，端正地坐好。“谢谢吴妈。”孟桑接过谢家保姆吴妈拿来的帕子，眸光真挚地看向吴妈，客气的道着谢。“不谢，不谢。”吴妈听着这温温婉婉的声音，十分的欢喜，对孟桑的印象十分的好。“谢谢吴妈。”孟晓慧也跟着道谢，声音却依旧是怯怯小小的，一副很是乖巧的模样。这孟家的两姐妹可真不错，就是另一个胆子小了一点儿，有点小家子气，不及她姐姐大大方方的。吴妈又给两人倒了一杯水之后就去厨房热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