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记者同学
晚上的饭局是大学同学高雪皎安排。</p>
高雪皎是一位男同学,相貌清秀,皮肤白皙,性格倔强,清高自许,高中就在全国性的刊物上发表过小说,进入大学又得过两次全国文学比赛的大奖,是人文学院公认的才子,今年春节一过,就招聘进了西川都市报做实习记者,早早离开学校,连毕业典礼都没有回校参加。</p>
叶三省和他交往不多,谈不上友情。</p>
学校也有文学社,文学社不像其它社团,H届快,每年一换,并不像其它社团有的社长可以一做三年四年。高雪皎担任过一届文学社社长,这并不是校学生会社团部部长跟他交往少的原因,主要原因是高雪皎看不起叶三省这样的"俗人",叶三省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刻意去关心某位男同学,同时他也觉得,高雪皎这样的人,反而看不起那些刻意去结交他的同学,热脸上去,绝对是冷屁股。</p>
决定报考江城这边的公务员后,叶三省给他在QQ上发了简单的信息,高雪皎只回了一个字：好。</p>
——他和他,居然一直不是QQ好友。</p>
面试成绩出来,叶三省也克制自己不向这位傲岸不羁的高记者报告,至到昨天上午,他才给他再次发了消息：考取。咱们以后是战友。</p>
这次他仔细斟酌后的措辞。</p>
他相信以高雪皎的聪明,很容易做出判断和选择,——如果他觉得这位还算能干的大学同学不值得继续交往,他会断然、直接地冰封他,反之,会是另外的态度。</p>
果然,中午的时候,高雪皎回了消息,说上午去采访了,才看见,问他什么时候到江城。</p>
叶三省舒了口气,一向眼高于D的高记者能够解释,能够打这么多字,本身就说明了问题。他回答说今晚出发。</p>
高雪皎没有问他晚上什么时间到,说晚上他要把白天采访的稿子赶出来,明天见报。然后跟着说明天晚上,他做东,约两个朋友,欢迎叶同学到江城。</p>
口气不约置疑。</p>
叶三省没有矫情,简短地回了一个字：好。</p>
现在,他坐在茶楼里,喝了两口可乐加冰后,开始考虑今晚的饭局,考虑饭局的主人,他的大学同学,才子高雪皎。</p>
在人文学院这一届毕业生中,高雪皎绝对算得上一个人物,即使放在学校这一届毕业生去看,他也不差,——好像高雪皎被评上了优秀毕业生吧？</p>
以他的聪明,加上他的专业能力和西川都市报这个平台,如果在情商上提升一下,他应该会在事业上快速前进,成为江城一位不容忽视的人物,跟学校一样。所以绝对值得交往。</p>
尤其是叶三省这次报考公务员,为了稳妥,他报的是Z府序列,一共招收十名,他们会被安排在各个岗位,大部分都去基层,以他二本这样普通的文凭,毫无背景的家庭,肯定会被安排到边远的乡镇,成为默默无闻的螺丝钉一枚,而高雪皎,通过一篇篇采访报道,很容易就会被这座城市各个行业各个部门各级领导熟知,两人的差距会立刻彰显出来。</p>
没来由地想起汉乐府诗中一首《古越歌谣》：</p>
"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君担簦,我跨马,他日相逢为君下。"</p>
歌中的簦,是指古代有柄的笠,像现在的雨伞,一般是穷人使用,这首歌类似一种口头约定,意思是不管将来你我二人谁发达了、谁失意了,都不要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p>
据说当年的特务头子戴笠之名,就来自于此。</p>
早知道,拼着大学时浪费再多时间,也该跟未来的高记者建立亲密关系。</p>
不过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现在还不晚。</p>
王道士说,任何事情,只要你马上就去做,绝对都不会晚。王道士还说过,骄傲有才的人,其实是最好对付的。</p>
只要你向他们露出笑脸,俯首称臣,他们就会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和胜利的满足,宽容地接纳。哪怕有所冒犯,因为骄傲,他们多半不屑反击,即使反击也不会使用下作的手段,不会死缠烂打,这道理跟"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一样。</p>
跟这样的人交往是相对安全,值得放心的。</p>
甚至,还是非常有价值的事。</p>
因为这样的人,很多时候为了维持他的骄傲和尊严,不屑于计较得失和利益,甚至会委屈自己维持人设。</p>
比如今晚的饭局,他很可能为了低调地炫耀,安排两三位在江城有头有面的朋友做陪。</p>
叶三省在学校肯定也算一个人物,高雪皎虽然表面不屑,心里应该还是有些佩服,——叶三省从来不妄自尊大,也不会妄自菲薄。他理解高记者这种微妙的心理,这是以前关小凤带他参加那些饭局中学到的社会知识。</p>
高记者已经在江城工作了小半年,应该认识一些人了。</p>
突然之间,叶三省对于晚上的饭局期待起来。虽然,他昨天就很期待。</p>
五点过的时候,他接到高记者的电话,说今晚是采访单位请客,他不好走,不过无所谓,叶三省也可以过去一起,反正工作做完了。然后说了地点。</p>
叶三省没有犹豫答应下来。有些发楞,也有些失望。</p>
原来并没有给自己专门安排一个欢迎饭局,高记者还是不够重视自己？</p>
突然很想找人说话,可是QQ上王大路和易老色都不在,又不想招惹陆多多和关小凤,顿觉索然。</p>
六点过,计算时间,叶三省叫了车过去。</p>
餐馆名字叫小雅青青,一家看起来普通的小餐馆,生意却非常好。</p>
大厅摆了四张大桌,三张小桌,外面街面上摆了七八张桌子,完全坐满。</p>
叶三省穿过那些额上冒汗的客人走进里面,心情稍微好了一些：还不算敷衍自己。</p>
当然,也可能是采访单位没有敷衍高记者。</p>
里面有两个雅间,叶三省看了门号,也不敲门,直接推开,立在门口一看,高雪皎赫然坐了上座,正在跟身边一位中年男子凑近说话。</p>
看见叶三省,高雪皎站了起来,笑着招呼道："叶主席叶部长叶同学,快过来,来来来,这里坐。"</p>
一边挥手,一边指向他身边一个空位。</p>
叶三省连说："不敢当,高同学取笑。"</p>
走过去也不客气,在高雪皎身旁坐下。</p>
一扫眼,已经坐了七个人,其中两位女性,目光转到高雪皎身边的中年男人,高雪皎抬手介绍说："老叶,介绍一下,云阳区交通局雷局长。"</p>
雷局长站起身伸出手："小叶你定哪个地方没有？"</p>
叶三省也赶快站起来,伸手接住,说："后天报到才知道。"</p>
从这句话中,听得出刚才高雪皎已经给这些人介绍过自己了。</p>
雷局长笑："我们单位两三年都没有进人了,哪天应该申请一下,有年轻人才有活力,才好做事。"</p>
高雪皎笑着接话："雷局的意思是年轻人才好干活路,其他人都当大爷。"</p>
"活路"是江城方言,大概意思是工作,劳动,叶三省明白。</p>
雷局长不以为意："我们年轻时也都是做仗笨的事啊,都这么过来的,年轻人不吃点苦不受点累,怎么可能接我们的班。"</p>
"仗笨"也是方言,意思是干粗重活。</p>
高雪皎说："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雷局高见。"</p>
两人态度随意地说笑,显见关系密切。</p>
跟着高雪皎和雷局两人联合把一桌人介绍给叶三省。三人是云阳区交通局的,一位办公室主任,一位宣传科科长,一位运管所所长,剩下两人一位是西川都市报的实习记者,一位是高雪皎的朋友。</p>
交通局办公室主任复姓欧阳,军人转业,身体壮实,声音洪亮,一看就是久（酒）经（精）考验的干部,宣传科长李晓乐,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说话轻柔,一举一动都有一股独特的女人味,可以想象年轻时的风采迷人。运管所是交通局里相对独立的部门,所长邱成自然是一方诸侯,实权派人物,说话举止极有气势,虽然坐在下首,却让叶三省有种"捉刀之人"的感觉。</p>
宣传科长这个职位不算什么,但李晓乐这个人本身就不简单,再加上雷局长,办公室主任,运管所长,显示出交通局对于这个饭局没有敷衍,叶三省非常好奇高记者给他们做了一个什么了不起的报道。</p>
实习记者叫伍胜男,长发飘飘,十指尖尖,叶三省握手的时候觉得像捏住一块软冰,高雪皎夸张地介绍说是他的专职司机,伍胜男羞怯地解释说高老师现在带她。</p>
叶三省无法克制地感到妒忌,高雪皎才工作多久,正式记者都还不算吧？居然就能够带更年轻的同事了！说明他在单位已经站住了脚,得到了肯定,前途广大。</p>
交警队那位高雪皎的朋友叫朱勇,是事故中队的指导员,年龄比叶三省他们大好几岁,却叫高雪皎高哥。高雪皎说朱勇约了他几次吃饭他都无法分身赴约,正好今天约到一起,交警队跟交通局算来是一家人。</p>
一桌介绍完毕,高雪皎看着叶三省旁边那个空位说："不等老唐了,他经常加班,我们开干。"</p>
高雪皎是一位男同学,相貌清秀,皮肤白皙,性格倔强,清高自许,高中就在全国性的刊物上发表过小说,进入大学又得过两次全国文学比赛的大奖,是人文学院公认的才子,今年春节一过,就招聘进了西川都市报做实习记者,早早离开学校,连毕业典礼都没有回校参加。</p>
叶三省和他交往不多,谈不上友情。</p>
学校也有文学社,文学社不像其它社团,H届快,每年一换,并不像其它社团有的社长可以一做三年四年。高雪皎担任过一届文学社社长,这并不是校学生会社团部部长跟他交往少的原因,主要原因是高雪皎看不起叶三省这样的"俗人",叶三省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刻意去关心某位男同学,同时他也觉得,高雪皎这样的人,反而看不起那些刻意去结交他的同学,热脸上去,绝对是冷屁股。</p>
决定报考江城这边的公务员后,叶三省给他在QQ上发了简单的信息,高雪皎只回了一个字：好。</p>
——他和他,居然一直不是QQ好友。</p>
面试成绩出来,叶三省也克制自己不向这位傲岸不羁的高记者报告,至到昨天上午,他才给他再次发了消息：考取。咱们以后是战友。</p>
这次他仔细斟酌后的措辞。</p>
他相信以高雪皎的聪明,很容易做出判断和选择,——如果他觉得这位还算能干的大学同学不值得继续交往,他会断然、直接地冰封他,反之,会是另外的态度。</p>
果然,中午的时候,高雪皎回了消息,说上午去采访了,才看见,问他什么时候到江城。</p>
叶三省舒了口气,一向眼高于D的高记者能够解释,能够打这么多字,本身就说明了问题。他回答说今晚出发。</p>
高雪皎没有问他晚上什么时间到,说晚上他要把白天采访的稿子赶出来,明天见报。然后跟着说明天晚上,他做东,约两个朋友,欢迎叶同学到江城。</p>
口气不约置疑。</p>
叶三省没有矫情,简短地回了一个字：好。</p>
现在,他坐在茶楼里,喝了两口可乐加冰后,开始考虑今晚的饭局,考虑饭局的主人,他的大学同学,才子高雪皎。</p>
在人文学院这一届毕业生中,高雪皎绝对算得上一个人物,即使放在学校这一届毕业生去看,他也不差,——好像高雪皎被评上了优秀毕业生吧？</p>
以他的聪明,加上他的专业能力和西川都市报这个平台,如果在情商上提升一下,他应该会在事业上快速前进,成为江城一位不容忽视的人物,跟学校一样。所以绝对值得交往。</p>
尤其是叶三省这次报考公务员,为了稳妥,他报的是Z府序列,一共招收十名,他们会被安排在各个岗位,大部分都去基层,以他二本这样普通的文凭,毫无背景的家庭,肯定会被安排到边远的乡镇,成为默默无闻的螺丝钉一枚,而高雪皎,通过一篇篇采访报道,很容易就会被这座城市各个行业各个部门各级领导熟知,两人的差距会立刻彰显出来。</p>
没来由地想起汉乐府诗中一首《古越歌谣》：</p>
"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君担簦,我跨马,他日相逢为君下。"</p>
歌中的簦,是指古代有柄的笠,像现在的雨伞,一般是穷人使用,这首歌类似一种口头约定,意思是不管将来你我二人谁发达了、谁失意了,都不要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p>
据说当年的特务头子戴笠之名,就来自于此。</p>
早知道,拼着大学时浪费再多时间,也该跟未来的高记者建立亲密关系。</p>
不过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现在还不晚。</p>
王道士说,任何事情,只要你马上就去做,绝对都不会晚。王道士还说过,骄傲有才的人,其实是最好对付的。</p>
只要你向他们露出笑脸,俯首称臣,他们就会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和胜利的满足,宽容地接纳。哪怕有所冒犯,因为骄傲,他们多半不屑反击,即使反击也不会使用下作的手段,不会死缠烂打,这道理跟"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一样。</p>
跟这样的人交往是相对安全,值得放心的。</p>
甚至,还是非常有价值的事。</p>
因为这样的人,很多时候为了维持他的骄傲和尊严,不屑于计较得失和利益,甚至会委屈自己维持人设。</p>
比如今晚的饭局,他很可能为了低调地炫耀,安排两三位在江城有头有面的朋友做陪。</p>
叶三省在学校肯定也算一个人物,高雪皎虽然表面不屑,心里应该还是有些佩服,——叶三省从来不妄自尊大,也不会妄自菲薄。他理解高记者这种微妙的心理,这是以前关小凤带他参加那些饭局中学到的社会知识。</p>
高记者已经在江城工作了小半年,应该认识一些人了。</p>
突然之间,叶三省对于晚上的饭局期待起来。虽然,他昨天就很期待。</p>
五点过的时候,他接到高记者的电话,说今晚是采访单位请客,他不好走,不过无所谓,叶三省也可以过去一起,反正工作做完了。然后说了地点。</p>
叶三省没有犹豫答应下来。有些发楞,也有些失望。</p>
原来并没有给自己专门安排一个欢迎饭局,高记者还是不够重视自己？</p>
突然很想找人说话,可是QQ上王大路和易老色都不在,又不想招惹陆多多和关小凤,顿觉索然。</p>
六点过,计算时间,叶三省叫了车过去。</p>
餐馆名字叫小雅青青,一家看起来普通的小餐馆,生意却非常好。</p>
大厅摆了四张大桌,三张小桌,外面街面上摆了七八张桌子,完全坐满。</p>
叶三省穿过那些额上冒汗的客人走进里面,心情稍微好了一些：还不算敷衍自己。</p>
当然,也可能是采访单位没有敷衍高记者。</p>
里面有两个雅间,叶三省看了门号,也不敲门,直接推开,立在门口一看,高雪皎赫然坐了上座,正在跟身边一位中年男子凑近说话。</p>
看见叶三省,高雪皎站了起来,笑着招呼道："叶主席叶部长叶同学,快过来,来来来,这里坐。"</p>
一边挥手,一边指向他身边一个空位。</p>
叶三省连说："不敢当,高同学取笑。"</p>
走过去也不客气,在高雪皎身旁坐下。</p>
一扫眼,已经坐了七个人,其中两位女性,目光转到高雪皎身边的中年男人,高雪皎抬手介绍说："老叶,介绍一下,云阳区交通局雷局长。"</p>
雷局长站起身伸出手："小叶你定哪个地方没有？"</p>
叶三省也赶快站起来,伸手接住,说："后天报到才知道。"</p>
从这句话中,听得出刚才高雪皎已经给这些人介绍过自己了。</p>
雷局长笑："我们单位两三年都没有进人了,哪天应该申请一下,有年轻人才有活力,才好做事。"</p>
高雪皎笑着接话："雷局的意思是年轻人才好干活路,其他人都当大爷。"</p>
"活路"是江城方言,大概意思是工作,劳动,叶三省明白。</p>
雷局长不以为意："我们年轻时也都是做仗笨的事啊,都这么过来的,年轻人不吃点苦不受点累,怎么可能接我们的班。"</p>
"仗笨"也是方言,意思是干粗重活。</p>
高雪皎说："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雷局高见。"</p>
两人态度随意地说笑,显见关系密切。</p>
跟着高雪皎和雷局两人联合把一桌人介绍给叶三省。三人是云阳区交通局的,一位办公室主任,一位宣传科科长,一位运管所所长,剩下两人一位是西川都市报的实习记者,一位是高雪皎的朋友。</p>
交通局办公室主任复姓欧阳,军人转业,身体壮实,声音洪亮,一看就是久（酒）经（精）考验的干部,宣传科长李晓乐,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说话轻柔,一举一动都有一股独特的女人味,可以想象年轻时的风采迷人。运管所是交通局里相对独立的部门,所长邱成自然是一方诸侯,实权派人物,说话举止极有气势,虽然坐在下首,却让叶三省有种"捉刀之人"的感觉。</p>
宣传科长这个职位不算什么,但李晓乐这个人本身就不简单,再加上雷局长,办公室主任,运管所长,显示出交通局对于这个饭局没有敷衍,叶三省非常好奇高记者给他们做了一个什么了不起的报道。</p>
实习记者叫伍胜男,长发飘飘,十指尖尖,叶三省握手的时候觉得像捏住一块软冰,高雪皎夸张地介绍说是他的专职司机,伍胜男羞怯地解释说高老师现在带她。</p>
叶三省无法克制地感到妒忌,高雪皎才工作多久,正式记者都还不算吧？居然就能够带更年轻的同事了！说明他在单位已经站住了脚,得到了肯定,前途广大。</p>
交警队那位高雪皎的朋友叫朱勇,是事故中队的指导员,年龄比叶三省他们大好几岁,却叫高雪皎高哥。高雪皎说朱勇约了他几次吃饭他都无法分身赴约,正好今天约到一起,交警队跟交通局算来是一家人。</p>
一桌介绍完毕,高雪皎看着叶三省旁边那个空位说："不等老唐了,他经常加班,我们开干。"</p>